蕭爹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了兩聲,拍了拍胸口,小聲道:“真要說起來,還是國師大人與四郎救了我們一命,那魔女來得急,被我們懷中的護身符所傷,反噬彈出了院子,就再也不見起來了。”原來他也曉得是龍家的護身符在起作用呢!


    “護身符?”龍錫言皺了皺眉頭,“是上次五郎問我要去的辟邪符?”那辟邪符的靈力哪有這麽大,勉強能護住他們的性命已經不錯了,居然還能反噬,還將那魔女重傷?龍錫言摁了摁眼角,問:“那護身符,您身上還有嗎?”


    蕭爹趕緊把身上的荷包接下來遞給龍錫言,龍錫言飛快展開看了一眼,沒錯,就是那批辟邪符,靈力是有的,可並不充盈,那魔女的重傷絕非該符所致。那麽……


    龍錫言將那護身符塞進荷包裏還給蕭爹,又裝作不經意地隨口問:“發生這麽大的事,懷英都嚇壞了吧。孟家人想來也嚇得不輕,聽說孟大人家裏頭還有個妹妹,小姑娘家家的,遇著這種事,恐怕十天半月也緩不過來。”


    他說到這裏,忽然發現蕭爹和懷英的臉色都有點變化,有些怪怪的,看著他欲言又止。龍錫言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挑眉問:“怎麽了?”


    蕭爹“嗬嗬”了兩聲,有些不自然地道:“那個……孟家那小姑娘,依四郎的話說,她是什麽純陰之體,極易被那些魔物們找上,所以,為了安全,四郎就把她暫時送到國師府裏去了。那個……國師大人原來還不知道啊。”


    純陰之體……龍錫濘的眉頭愈發地皺得厲害,低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索性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問道:“就這麽著吧,我就問一個問題,今日那魔女突襲時,你們那屋裏到底有幾個人?”


    懷英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心裏頭忽然一顫。


    蕭爹倒是完全沒多想,不假思索地回道:“四個人,我和懷英父女倆,還有孟家小姑娘和孟府管家。”


    龍錫言不說話了,目光炯炯地落在懷英身上,那眼神複雜極了,有審視,有欣喜,有糾結,有不可思議……懷英實在辨認不出裏頭到底有什麽深意,反正被他看得心裏一陣發慌,陡然生出一種想跑到隔壁去叫龍錫濘幫忙的衝動。


    國師大人,您到底想幹嘛?


    第五十四章


    五十四


    國師大人在蕭家聊了很久的天,態度非常親切,而且還時不時地朝懷英看上一眼,眼神和藹極了。懷英被他看得心裏直發毛,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本就不笨,都到這會兒哪裏還察覺不到龍錫言的異樣,可她到底還是忍住了沒問,好不容易等到龍錫言告辭走了,她才趕緊去敲隔壁的圍牆,小聲地喊:“龍錫濘,你睡了沒?”


    過了好一會兒,龍錫濘才揉著眼睛,隨意地披了件衣服從隔壁跳了過來,見了懷英,他頓時一樂,咧著嘴笑道:“是不是睡不好,想要叫我陪你?你怎麽不早說。”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就往懷英的屋裏衝去。


    懷英想了想,倒是沒攔。她還有很多事情想問龍錫濘呢,總不能在院子裏吹著冷風說話,一來凍得慌,二來,被蕭爹和蕭子澹看見也不好。於是,她也跟在龍錫濘身後進了屋。


    “我有事要問你。”懷英剛進屋,就瞅見龍錫濘把外頭的衣服解了要往床上鑽,頓時哭笑不得,趕緊把他拽住道:“你別胡來,不然,我去叫我爹和大哥過來了。”


    龍錫濘頓時就蔫了,委委屈屈地瞪著懷英,不悅地道:“蕭懷英你太過分了,大晚上把我從被窩裏叫出來,還不給地方我睡。你剛剛明明都答應得好好的讓我陪你睡的。說話不算數,小心長尾巴。”


    懷英假裝沒聽到,把麵容一整,正色道:“我有正事問你呢,嚴肅點,別胡鬧。”


    龍錫濘扁扁嘴,終於老實下來,坐在床邊的小矮凳上,托著腮,一臉委屈地看著懷英,“說罷,什麽事?”到底是什麽事呢,能讓懷英大晚上急急忙忙地叫他過來?說實話,龍錫濘心裏頭還挺好奇的。


    “你三哥剛剛過來找過我們。”懷英的第一句就把龍錫濘炸得跳了起來,“什麽,我三哥來過?他怎麽沒告訴我?”他說罷立刻就反應過來,龍錫言親自登門卻不通知他,這說明了什麽?他三哥故意瞞著他。


    這可就奇怪了,有什麽事情這麽神秘,要特意瞞著他?龍錫濘皺著眉頭弄不明白,於是他又趕緊朝懷英追問道:“你繼續往下說,他來做什麽了?是問你們今兒白天的事?”白天的時候龍錫濘就已經隱約察覺到有些不大對勁了,但很快又被龍錫言給搪塞了回去,現在想想,那何止是有點不對勁,簡直就是完全不對勁。龍錫言到底在追查什麽?


    懷英皺著眉頭把龍錫言登門經過一一說給他聽,罷了又道:“我怎麽看都覺得你三哥好像另有所指,你說,他是不是……在查大年夜晚上的那個案子?”懷英一想到這件事心裏頭就莫名地發慌,說到底還是心虛。


    龍錫濘卻堅決地搖頭道:“怎麽可能是為了那事兒。我三哥就算再怎麽閑也不會去追查這種小案子,而且,蕭子澹不是說了,京兆尹衙門沒有線索都不打算查下去了麽。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查你頭上,有我在呢,誰敢把你怎麽樣。那小流氓敢欺負你,要他一條命算是輕的。換了是我,非得讓他下輩子投胎變成豬。”


    懷英:“……”


    “至於我三哥這邊,你也別想太多,早些歇著就是。明兒我親自去問他,他斷不至於再瞞著我。”龍錫濘說罷,忽然眨了眨眼睛,涎著臉湊過來,一臉期待地問:“你真不要我陪你睡麽?這天多冷,而且,外頭風又大,呼呼地叫,聽著心裏頭多寒磣,還是我陪著你比較好。”


    懷英沒好氣地朝他翻了個白眼,把人給趕走了。


    龍錫濘果然信守諾言,第二日大清早便去了國師府找他三哥問話,不想才進府門,就被告知說國師大人已經進了宮。


    “他去宮裏頭了?”龍錫濘皺著眉頭,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龍錫言有多懶沒有誰比龍錫濘更清楚了,要不然,依著他的悟性和聰明勁兒,明明比龍錫濘大了近千歲,修為卻還有所不如。據龍錫濘所知,他這三哥在京城住了這麽多年,就從來沒有上過早朝,今兒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果然是很不對勁!


    可是,他急急忙忙地跑去宮裏頭做什麽?難不成,昨兒晚上去蕭家的事,還是杜蘅指使的?可杜蘅打聽這些事做什麽?


    龍錫濘越想越覺得奇怪,琢磨了好一會兒,索性徑直往皇宮方向去了——他幹脆去找杜蘅!


    …………


    “你說誰?蕭家的那個小姑娘?就是上次在廟裏頭見過的,跟你們家五郎在一起的那個?”杜蘅有點兒暈乎,摁了摁眼角,又甩了甩腦袋,道:“你再說清楚些,我這會兒腦子有點暈,不大能反應得過來。”


    “嗯。”龍錫言不急不慢地端著小瓷碗吃了口玉湯圓,隨口回道:“我估摸著就是她了。”


    “什麽叫估摸著?”杜蘅頓時就急了,“你就不能確定嗎?”


    龍錫言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喝了口甜酒湯,繼續道:“我又不是她親哥,哪能確定,也就是猜一猜。你上回見了她,不是也說那小姑娘嬌嬌俏俏的看著挺順眼?這就是緣分嘛。”他見杜蘅還在斜眼瞪他,終於無奈地放下了手裏的瓷碗,道:“她身上氣息收斂得一絲不剩,不然,五郎早就發現不對勁了。反正我是看不出來,要不,還是你親自去瞧瞧。”


    杜蘅又道:“你再給我仔細說說,你怎麽就覺得是蕭家小姑娘呢。對了,她叫什麽來著?”


    “懷英。”


    杜蘅立刻眉開眼笑,“懷英,好名字。”


    龍錫言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實在看不出這個名字到底好在哪裏。杜蘅見他半天不說話,又催道:“你怎麽啞巴了,趕緊說話呀。你怎麽就知道懷英我們家三丫頭?”


    “那屋裏頭就倆姑娘,一個懷英,一個是京兆尹衙門推官孟垚的妹妹,那小姑娘後來我也見著了,乃純陰之體,身體虛弱、邪氣入侵,若不是五郎去得及時,恐怕這會兒連命都沒了。她若是三公主,那些魔物但凡對你有不軌之心,恐怕立刻就沒了命,還能等到現在?當然,剩下還有倆男人,一個是蕭翎,一個是孟府老管家,胡子頭發都白了一半,你若是以為他們倆是你三妹妹那也成,反正不是我妹子……”


    杜蘅被他說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連聲道:“給我打住!你能別這麽惡心不?”他們家好好的三公主,被龍錫言給說成個糟老頭子,真是怪堵心的。


    龍錫言於是又端起瓷碗繼續吃湯圓去了。一碗湯圓還沒吃完,就聽到外頭宮人稟告說龍家四公子求見。龍錫言聞言一挑眉,倒也並不意外,“這麽快就追過來了,消息還挺靈通。”


    杜蘅反而有些緊張起來,小聲問:“怎麽辦?這事兒要不要跟五郎說?”


    龍錫言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小聲嘲諷道:“哎喲,沒想到你還挺老實嘛。”杜蘅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不自在地咳了兩聲。他平日裏可不是這樣沒主見的人,隻是這事兒到底不尋常,而且龍錫濘跟懷英又有那麽點……親近,杜蘅難免就想東想西。


    就他們倆說話的工夫,龍錫濘已經快步衝了進屋,瞅見他三哥和杜蘅都在,他也不拐彎抹角了,徑直開口問:“是杜蘅大哥讓我三哥去蕭家問昨兒的事麽?有什麽事不能讓我知道的,還特意避著我?”


    “你說那個啊,”杜蘅淡淡地回道:“是天界有個神仙私自下凡,鬧出了點兒來,我讓你大哥到處打聽來著。不過你放心,蕭家跟這事兒沒關係。”他到底是天帝之子,擺架子是基本功,裝腔作勢起來還是挺能糊弄人的。


    龍錫濘將信將疑地看了他半晌,問:“真的?我怎麽覺得你們倆有什麽重要的事在瞞著我?”他旋即又把火力對準了龍錫言,道:“昨兒那個黑鬥篷是什麽人,三哥心裏頭可有數了?我雖然不曾與他交過手,可總感覺那人深不可測。”


    “咳咳——”龍錫言頓時有些不自在,他昨兒一整天光顧著三公主的了,壓根兒就沒想過什麽黑鬥篷的事兒,這會兒猛地被龍錫濘一問,頓時無言以對。“那個……還沒查到消息,他突然冒出來,京城裏一點動靜也沒有,我還真是不好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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