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錫琛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五郎是個直性子,哪有那麽多心眼,想來隻是一時情急沒顧上那麽多。”


    龍錫言卻不信,扁了扁嘴,但到底沒作聲。兄弟倆說話的工夫,龍錫濘忽然又開了門從屋裏出來了,見他們倆站在院子裏好像在聊天,遂上前道:“還是三哥想得周全,特特地領了個丫鬟過來,不然,懷英還真是不方便。她剛剛痛得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濕透了,我又不好去幫忙。”


    龍錫言見他一臉坦然,這會兒終於有些相信龍錫琛的話了,這孩子是真被嚇著了還沒反應過來吧。他想了想,終於還是小聲提醒道:“那個……你不會是忘了自己還會法術吧?”


    “不是不能用嗎?”龍錫濘一臉震驚地看著龍錫言,壓低了嗓門道:“要是被天界的那些老古板們發現了,順藤摸瓜找到懷英怎麽辦?懷英一定會被責罰的。”


    龍錫言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啊哈哈——”地幹笑了兩聲,狠狠一拍腦門,有些不自在地道:“看我這記性,居然忘了這事兒。”他一邊說話一邊不安地看了龍錫琛一眼,想要立刻轉移開話題,還沒開口就被打斷了。


    龍錫琛納悶地盯著他和龍錫濘兩兄弟,皺著眉頭很是不解地問:“你們倆在搞什麽鬼?神神秘秘的,有什麽事是我不能聽的麽?”


    龍錫濘又是無辜,又是狐疑地瞪著他大哥,“連大哥也看不出來?”那到底是什麽特殊的技巧,居然連他大哥都不知道?


    “什麽?”


    龍錫言咧開嘴站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懷英,唔,就是屋裏那個蕭姑娘,其實是天界的一個小散仙,原本在杜蘅宮裏頭住著,跟他有點親戚關係。那小姑娘有點淘氣,悄悄從天界溜了下來,也不知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她身上的氣息盡斂,所以,就連大哥也被騙過了。這還是杜蘅發現有點不對勁,悄悄用鎖魂燈試過,才確定了她的身份。”


    他的謊話張口就來,連想都不用想的,龍錫濘反正是信了,隻是忍不住道:“難怪昨兒杜蘅也來了,可把懷英嚇得不輕。對了,這事兒我能跟懷英說嗎?她一直偷偷問我來著,好像很擔心的樣子。”


    “唔,不會嚇著她吧。”龍錫言裝模作樣地道:“要不,你還是悠著點兒?”


    龍錫濘頭疼極了,“我不想撒謊騙她。”


    “其實你是根本不知道怎麽撒謊吧,笨蛋!”龍錫言毫不留情地揭穿他道:“就你這腦子,壓根兒都不願意動一下,難怪人家懷英不待見你。一會兒你就去跟她說,她模樣跟太後年輕的時候長得像,所以杜蘅才對她另眼相看。連撒謊都不會,蠢貨!”


    龍錫琛終於看不下去了,仗義執言道:“三郎你別教壞了五弟,他性子單純是好事,這樣的赤誠之心實在難能可貴。那麽多好的事情不能教,專教他撒謊騙人,你這哪裏像為人兄長,簡直就是胡鬧。”


    龍錫琛在龍王家的地位十分特殊,甚至比老龍王還要有令人信服些,起碼,龍錫濘就比較聽他的話。他這一發威,龍錫言立刻就蔫吧了,聲音也低了下來,很沒有底氣地道:“我這不是……為五郎著想嗎,再說了,這種事情我們聽著簡單,人家小姑娘心裏頭不曉得怎麽想呢。原本好好的就是個普通人,家裏有父親有兄長,日子和和美美,現在忽然跟她說她另有別的身份,一時半會兒能接受了麽?”


    龍錫濘最關心的就是懷英,聽龍錫言這麽一說,也覺得好像還是不說為妙,可是,讓他跟懷英扯謊,他還真是有點說不出口。


    “算了算了。”龍錫言拍著胸脯主動把事情給攔了過來,朝龍錫濘道:“別說三哥不幫你,一會兒,我親自過去跟她說,行了吧。懷英她總不至於不相信我的話。”別的不說,他在京城裏的君子如玉、風度翩翩形象還是相當成功的,這一點,龍錫言相當有自信。


    龍錫琛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索性眼不見為淨,搖搖頭,朝龍錫濘道:“我去你院子裏了。”


    屋裏的懷英在那丫鬟小環的幫助下飛快地擦洗了一遍,又換了身幹淨衣服,整個人頓覺清爽了許多。龍錫濘兄弟進了屋,龍錫言果然主動與懷英說起昨天的事,又道:“懷英不必為了昨天的事想太多,唔,其實也沒什麽,隻是你與太後年輕的時候長得有些相似,所以杜蘅才會多問幾句。你忘了,上次在廟裏,他不是還說過覺得你挺親切的?”


    懷英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顯得很真誠,其實她心裏頭一直在咆哮,國師大人真當她是沒腦子的三歲小孩呢,這種破理由也想拿來打發她,真是侮辱了她的智商。


    好在她的自製力還算不錯,總算咆哮出口,直到龍錫言滿意地走了,她這才重重地籲了口氣,歪著腦袋朝龍錫濘道:“你三哥還真是……把我當傻子戲耍呢。”


    龍錫濘眨巴眨巴眼,沒吭聲,心裏頭卻在暗自慶幸自己不曾聽從他三哥的話,不然,這會兒非得被懷英臭罵一通。


    “對了,你大哥怎麽忽然來了?我以為他回海裏去了。”懷英好奇地問,龍錫濘順手拿了個蘋果,一邊削皮一邊回道:“應該是被我們家老頭子趕出來的。我大哥他性子有點太悶了,經常躲在海裏不出門,一躲就是幾百年。老頭子怕他悶壞了,每隔一段時間就假裝生氣把他趕走,其實是心疼他呢。”


    他這麽一說,懷英倒是挺能理解老龍王的想法,點頭附和道:“你爹也挺不容易的。”攤上這麽幾個性格各異的兒子,老大是個受過感情波折,性格內向的宅男,老三有點神經質,老四脾氣大,還有暴力傾向,最小的兒子又幼稚得要命,整個家裏頭,也就老二才稍稍省點心。不過——


    懷英又問:“你二哥沒事吧?”不會也是個惹事精,隻不過龍錫濘從來沒提起過吧。


    龍錫濘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懷英,隨口道:“我二哥?他挺好的呀,兒子都孵出來了。”


    孵……孵出來……懷英頓時大汗。


    龍錫濘一提起他爹就心塞,完全不能體會懷英的心情,哼道:“他活該,不生這麽多不就好了。”


    懷英見他心情仿佛有變化的趨勢,立刻就噤聲不語,接過蘋果開始“哢嚓哢嚓”地啃。


    這麽一折騰,大家都到快半夜了才睡下。龍錫濘堅持著沒回自己家,就在懷英隔壁的廂房住下,說是方便幫忙。蕭爹的心裏已經開始漸漸發生了變化,居然也沒出聲阻攔,蕭子澹雖然有心想開口,卻被蕭爹給瞪回去了。


    “懷英你晚上要是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我立刻就趕過來。”臨走時,龍錫濘還不住地叮囑懷英,懷英有些啼笑皆非,小聲道:“不會的,我要是有什麽事,這不是還有小環在麽。”


    萬一她半夜想如廁了,還能把他一個大男人給叫進屋裏來?一想到這裏,懷英又有些緊張,小聲道:“我要是沒叫你,你可別瞎往裏衝,聽到了沒?”


    龍錫濘似乎也猜到了這種可能,臉上一紅,終於扭扭捏捏地出去了。


    …………


    黎明時分,懷英忽地一聲驚呼從床上一坐而起,渾身上下就像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屋裏的小環也立刻起了身,趕緊點了蠟燭關切地上前問:“蕭姑娘你怎麽了?”


    她的話剛說完,龍錫濘的急切的聲音就從外頭傳了進來,“懷英,你沒事吧?怎麽忽然喊起來了,我能不能進來?”


    懷英就像沒聽到似的依舊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臉的驚魂未定。小環有些心慌,想了想,還是起身去給龍錫濘開了門,又道:“像是做噩夢了,忽然嚇醒的,這會兒還沒緩過神來呢。”


    龍錫濘飛快地進了屋,也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了,緊緊握住懷英冰冷的手,輕輕地在她手背上安撫地拍了拍,柔聲道:“沒事,都是假的,隻是做夢,有我在呢,不怕啊。”


    他溫柔的聲音很能給人安全感,懷英慌亂的心總算漸漸沉了下來,深吸一口氣,想擦擦額頭上的汗,才發現兩隻手都被龍錫濘包在掌心。龍錫濘見狀,飛快地尋了絲帕給她,他倒是想親手幫幫忙,又怕唐突了她,所以才竭力忍住了。


    小環見懷英衣服頭發都汗濕了,悄悄出了門去廚房燒熱水,龍錫濘則耐著性子等懷英漸漸安定下來,最後才低聲問:“又做噩夢了?”


    懷英心有餘悸地點點頭,那個夢實在是太真實,太可怕。她完全不記得那個夢怎麽開始的,腦子裏隻有一團模糊的記憶,各種妖魔鬼怪一路追殺,血雨腥風、鬼哭狼嚎,就算現在醒來了,甚至都能依稀感受到那些腥熱的鮮血飛濺在臉上的可怖。


    “最近不知道怎麽了,三天兩頭地做噩夢。”懷英吃力地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身上一丁點力氣也提不上來,“龍錫濘你會那種不讓人做夢的符嗎?”


    龍錫濘頓時傻眼,想了想,道:“回頭我去問問我大哥。”若是辟邪驅鬼,他自然是不在話下,可不讓人做夢,這恐怕得去找大夫才行。


    小環又幫著懷英洗了個澡,這一番折騰下來,天已經開始亮了。這頭一個晚上就鬧得小環沒睡好,懷英有些愧疚,至於龍錫濘,他除了懷英洗澡的時候守在門外,剩下的時間一直都陪在懷英床邊。


    懷英貪戀這種難得的安寧,硬是沒開口趕他走。


    她做噩夢的事,龍錫濘並沒有告訴蕭家父子,隻是特意回去與龍錫琛提了提,又疑惑不解地道:“懷英不是那種心裏頭總壓著很多事的人,照理說,怎麽會做這種奇怪又可怕的夢。要不,我還是讓三哥幫我叫個太醫過來,給懷英開點鎮定安神的藥。”


    龍錫琛卻皺眉道:“若隻是偶爾一兩次倒也罷了,她若總是做這種相似的夢,不會是被什麽魔物給魘著了。”


    龍錫濘立刻否定道:“不可能,我一直陪在懷英身邊,而且她身上還帶著護身符,怎麽會被魘著。”他嘴裏這麽說,心裏頭卻還是有些緊張的,想了想,又朝龍錫琛求道:“還是大哥幫忙去看看吧。”


    他都開口求了,龍錫琛自然要賣他的麵子,從善如流地跟著他一起去了蕭家院子。才進門,就聽到身後有動靜,龍錫濘扭頭一看,頓時訝然,“杜蘅你也來了。”杜蘅對懷英還真是上心啊。


    “大哥也在。”杜蘅有些不自在地看了龍錫琛一眼,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蕭子澹大清早就出去買菜了,蕭爹沒見過杜蘅,自然不曉得他的身份,見院子裏又來了客人,趕緊出來打了聲招呼,又將人往屋裏引。


    龍錫琛終究也沒看出什麽問題來,朝龍錫濘搖了搖頭,龍錫濘卻鬆了一口氣,暗下決心還是去叫個太醫來開藥比較妥當。杜蘅一改平日裏自信飛揚的姿態,顯得有些縮手縮腳,直到龍錫琛出了門,他這才好轉,和顏悅色地與懷英說了好一會兒話才離開。


    “你有沒有覺得杜蘅今天怪怪的。”懷英上午補了一覺,這會兒精神好了許多,八卦之心頓時熊熊燃燒,“他是不是有點害怕你大哥?我看他在你大哥麵前怪老實的。”


    龍錫濘“唔”了一聲,隨口道:“我大哥是他姐夫啊。”


    ☆、第五十八章


    五十八


    懷英有半天沒說話,就那麽直直地盯著龍錫濘。


    龍錫濘剛開始還挺得意,轉了轉腦袋,把自以為更英俊的左邊側臉朝向她,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發現有點不對勁,小聲道:“你這麽盯著我看做什麽,看得我心裏頭毛毛的。”


    “你怎麽都不說?”懷英一臉激動地道。


    龍錫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糊裏糊塗地問:“說什麽?”他頓了一下,終於反應了過來,頓時就不悅了,懷英怎麽老是想著他大哥呢?


    “你又沒問過。”他扁扁嘴,不高興地道:“再說了,我大嫂是誰關你什麽事。”他從來都沒用這種不耐煩的語氣跟懷英說過話,話一出口,懷英還沒什麽反應呢,他心裏頭反倒有些不自在,態度立刻又放軟了,委委屈屈地道:“你自個兒的傷都沒好,別管這些閑事了。”


    懷英倒也沒生氣,無奈地拍了拍床,搖頭道:“這傷又不是我想讓它好,它就能好的。那個太醫不是說,我得在床上靜養兩個月,這是要我的命吧,還不讓我自己找點樂子。”


    不過,龍大殿下是杜蘅姐夫這事兒,顯然不是個樂子。懷英的聲音立刻又低了下來,托著腮,略有些傷感地道:“天帝的子女也挺不容易的,幾個孩子就剩杜蘅一個還活著,剩下的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哎——”再看看老龍王一家五個生龍活虎的兒子,真是太淒涼了。


    龍錫濘也被她說得情緒低落起來,趴在床邊小聲地歎著氣,“我聽三哥說,兩個公主都很溫柔貌美,尤其是大公主,性子最是和氣,天界上下就沒有人不喜歡她的。其實她和大哥都沒來得及成親呢,婚禮才到一半,天界就亂了起來,大公主便急匆匆地走了。”


    誰曾想,她那一走,就是永別。龍錫濘生得晚,並不曾親眼見過那兩位公主的風姿,但是,能讓他大哥情根深種,心心念念一千多年的,自然不是尋常神仙。


    二人一起沉默,半晌後,還是懷英打破了這種低沉的氣氛,小聲道:“肚子餓了,有吃的嗎?”


    “我去廚房問問。”龍錫濘立刻就站了起來,朝門口走了幾步,忽然又想起什麽來,轉過頭看她,沉著臉吩咐道:“快躺下,你衣服穿得少,小心又凍著了。”


    懷英雖然不大習慣他這種突然的強勢,但還是乖乖地拉了拉被子把上身蓋了起來,又從被子底下伸出手使勁兒揮,“別磨蹭了,快點去!”


    雖然有些不樂意,可懷英卻不得不承認,有龍錫濘在身邊,她好像整個人都踏實下來。可接連幾天的晚上依舊是老樣子,隻要一睡過去就開始做噩夢,那夢境也越來越清晰,夢到了最後,她無路可退,隻得扔下手中的長劍,朝那萬丈深淵一躍而下……


    如此幾天下來,懷英的臉色越來越差,到後來,索性晚上都不肯睡了,到白天再來補。龍錫濘也沒辦法,一會兒去找他大哥,一會兒去找杜蘅,方法都想盡了,最後還是杜蘅不知從哪裏尋了個老禦醫過來給懷英開了個方子,也不知到底是治什麽的,懷英一喝就暈暈沉沉像喝醉了酒似的,噩夢倒是不做了。


    …………


    又過了兩天,宦娘不知從哪裏得了消息也過來看她,她進來的時候原本還紅著眼圈,結果進屋瞅見她被龍錫濘伺候得跟太後似的,立刻瞪大了眼。


    龍錫濘還記得她,難得客氣地朝她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起身道:“你們說話吧,我去隔壁屋裏眯一會兒。”他倒是並不乏,隻是想著女孩子湊到一起,總有些私密的話要說,他若是這麽大刺刺地站在一旁似乎不大好——這都是他三哥教的。


    他人剛走,宦娘立刻就激動地奔到懷英床前,兩眼放光地問:“那是誰?誰家的小郎君長得這麽俊,是不是中意你?他看你的時候那眼神可不對勁,哎呀,懷英你真是走了桃花運了。”


    懷英從來不知道宦娘這樣的高嶺之花也會有這麽八卦的時候,她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眼下這種情況,若是不老實交待,宦娘一準兒要跑到龍錫濘麵前去問東問西,萬一龍錫濘說漏了嘴,泄露了他的身份就不好了。


    “那是五郎的哥哥,唔,他四哥。”懷英有些不自在地道:“最近才來京城的。”


    宦娘聞言頓時抽了一口冷氣,“他也是……國師大人的弟弟。”這樣的相貌和家世,全京城也找不出比這更好的了。當然,國師大人除外。


    “懷英。”宦娘緊緊握住她的手,一臉嚴肅地道:“你可要把握好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像龍四郎這樣的郎君,京城裏頭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別犯傻說什麽不好意思,也別覺得自己年紀小,若是錯過了,以後可有得後悔。這世道本就不公,我們都是女兒家,許多事都身不由己,尤其是年歲漸長,一直尋不著合適親事,家裏頭的親戚眼睛裏就像帶著針似的,仿佛留在家裏頭多一天,就玷汙了府裏的名聲。”


    懷英雖然早猜到宦娘在家裏的處境不是很好,卻沒想到有這般艱難,聽得此言半晌不知道該怎麽回話。


    她也聽說宦娘家的情況,她們柳家在京城裏算是個大家族了,隻是這些年漸漸衰敗下來,宦娘的父親在家族中並不出色,快四十歲的人了,到而今也隻是個從六品。他若老實本分也就罷了,偏偏還自視甚高,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遂想方設法到處鑽營。


    因宦娘貌美,柳父便打上了她的主意,想著借此攀上一門好親。早先府裏頭也不是沒有人上門提親的,隻是他通通瞧不上,這一來二去的,大家也都知道了他的心思,來提親便漸漸少了。


    柳父的眼光倒是好,整個京城的年輕才俊篩選了一個遍,最後才瞅準了莫家大少爺,還特特地尋了機會把宦娘送去錢塘。可這大戶人家議親,又豈是單單隻看相貌的,門當戶對才是正理,以莫家現在的地位,怎麽看得上柳家。


    因那樁親事未成,柳父便一直有些不痛快,三天兩頭地責罵宦娘沒用。就連親生父親都這般態度,府裏頭其他人就更不用說。柳家原本就人多,兄弟姐妹又總愛比來比去,宦娘貌美本就為人嫉恨,而今自是落井下石,每天的話不知道說得多難聽。就連她今兒出門,她四妹妹都還陰陽怪氣地譏諷她了一通。


    懷英既心疼宦娘的遭遇,卻又對她的勸告有些無奈。當然,她的話很有道理,可是,好端端的,最近大家怎麽都開始討論起這麽嚴肅的話題來了。就連蕭爹,最近幾天還總是欲言又止地說了一通龍錫濘的好話,什麽“四郎真是個不錯的好孩子”,什麽“你也別太挑剔了”,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她難道會聽不懂嗎?


    “我們不說這個了。”懷英苦笑著把話題岔開,但心裏頭卻還是頗受震動,雖說蕭爹和蕭子澹待她親厚,可這婚姻大事,有時候還真是說不好。懷英從來沒想過自己將來會嫁給什麽樣的人,但她一直相信,生活是自己的,不管在什麽樣的環境下,隻要積極向上,樂觀進取,就一定可以活得很好——就算沒有愛情也沒有關係。


    宦娘果然從善如流地不再說這事兒,轉而問起懷英的傷來,“……你可真是嚇死我了,聽說你受傷,我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你居然會傷得這麽重。對了,你是怎麽傷的?上次在船上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你都好好的,怎麽這回還把腿都給折了。”


    懷英頓時就噎住了,這種丟人的事,她可不好意思說給人家聽。


    “她呀——”龍錫濘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門口,手裏還端著一碗藥,一邊搖頭一邊進屋道。


    懷英的心頓時提了起來,使勁兒地朝他使眼色,生怕他把自己的糗事說出來。也不知是真被她的眼神給唬住了,還是他原本就隻是故意嚇唬她,龍錫濘繼續道:“走路不長眼睛,踢著了石頭摔了一跤。”說罷,又將藥碗往她麵前一送,凶巴巴地道:“快喝藥!”


    懷英一聲不吭,乖乖地就把一整碗藥喝完了。罷了,又把碗還給龍錫濘,眯起眼睛朝他笑了笑。龍錫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出去了。


    龍錫濘最近的變化特別大,別的不說,這氣勢就比以前強大了許多,不說話光沉著臉看人的時候,甚至還會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懷英之前還總以為他在裝腔作勢,後來漸漸發現,他的那種威嚴其實是刻在骨子裏的,以前頂著張三歲小孩兒的臉,再怎麽威嚴看起來也隻是個笑話,可現在換了個樣子,居然就渾然天成了。


    要不怎麽是龍王呢!


    等他再一次離開,宦娘後怕拍了拍胸口,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朝懷英小聲道:“嚇死我了,這小郎君板起臉的樣子還真是嚇人。要不,你還是算了吧,我看他這凶神惡煞的樣子,以後真嫁過去,說不定他還會打人呢。”


    “他就是故意嚇唬我呢。”懷英立刻解釋道:“其實一點也不凶,雖說有點小氣幼稚,可人真不壞,你別他的樣子騙了。”


    宦娘見她一臉的緊張,忍不住捂著臉大笑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指著懷英道:“還說對人家沒好感,看看你現在這緊張模樣,真是半點壞話都聽不得。”


    懷英頓時有點窘,想要再解釋下去,可又實在說不清楚,隻得苦笑著搖了搖頭,又低聲道:“你別瞎說了,我跟四郎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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