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洙整個人都垮了下去,隻覺得驚天一道雷劈了下來,自己整個人都被雷劈的外焦裏嫩了……


    曲露,你大爺的!你這麽蠢、這麽出賣隊友你死去的安主子知道嗎!


    “你怎麽說?”


    這個時候,王洙發現自己眼前是一雙青素緞靴,靴子上繡著祥雲圖案,一針一線都是那麽繁複又是那麽精致,這雙靴子精美的不像話,給人一種裏麵裝的不是臭腳丫子而是用金子打造的玉足的錯覺。


    孟詢的聲音此時溫和極了,和王洙想象中的狂風驟雨一點也不一樣。她膽子大了些,把頭揚起到四十五度角,恰好看到了孟詢那張極其俊美的麵容、以及他頭頂上明媚而憂傷的陽光。


    正當王洙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的清新文藝的時候,那張俊美的容貌在自己眼前忽然放大,然後……


    王洙感覺自己的眼前水花四濺,七殿下的嘴巴就像個噴嘴似的,噴的她的世界一片模糊。


    視線模糊了,聽覺卻很靈敏,耳邊都是那貨聲嘶力竭的咆哮,“……你敢騙本皇子!你的腦袋在你的脖子上待夠了是不是!啊?你說啊!你說啊誰給你的膽子叫你騙本皇子!”


    王洙經過這一番“金津玉液”的洗禮腦子已經清醒多了。她也不辯駁,跪在地上安安分分的等著挨罵。


    瘋狗這種動物發瘋是不論場合不分時間的,瘋過了這陣也就完了,她要是為自己說話,隻會給這個瘋狗更多發作的機會。


    孟詢罵夠了,踹了兩腳離他最近的大樹,似乎是使了不小的力氣,踹過之後還有些站不太穩,下意識的就想用手去抱腳,意識到這樣很丟臉後孟詢尷尬的又挺著腰板站直了。


    踹樹而不是踹人,王洙這才鬆了一口氣。


    賀公公見孟詢平靜了,這才上前在他耳邊勸了幾句,至於說了什麽,王洙時沒有聽見的,不過看孟詢越來越緩和的神色,賀公公應該是在為她求情。


    王洙心想,那五兩銀子總算沒白花。


    孟詢點了點頭,忽然指著被人遺忘的曲露,“你!下去!”


    按理說今天這事就這麽過去了,可曲露磕了幾個頭,還不死心,“殿下,奴才是來複命的。”說著,捧著手裏的shi要呈給孟詢看,孟詢皺眉,看那黃色的惡心巴拉的一團,“這什麽?”說著,身子往前湊了湊要看個仔細。


    “shi。”曲露回道。


    孟詢和賀公公都愣住了。


    “滾!你給我滾!”孟詢不住的咆哮,想到自己剛剛以為是“什麽點心的新花樣要拿過來嚐嚐”的想法就心有餘悸,幹嘔了幾聲,曲露站在原地,不知道又怎麽觸怒了殿下,賀公公上前踹了他一腳,尖細的嗓子發出著急的聲音,“你還不下去!”


    曲露什麽都不會,就會聽話,就這樣倒在地上打著滾出了院子。


    王洙冷汗直冒,她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太倒黴了,攤上個傻子,差點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害死。


    要知道,她給那傻太監的可不是什麽shi,那是她拿麵團隨便捏捏又上了色糊弄那個傻太監的,可是這傻太監真的是傻的讓人無話可說了。幸好孟詢沒看見那個所謂的shi另有玄機,否則追查起來她又是欺瞞之罪。


    “這!這太監是哪來的蠢貨!誰把他調到我宮裏來的?怎麽什麽人都往我宮裏調?”孟詢抓著賀公公的袖子怒吼道,“這就是你給我挑的好奴才!”


    賀公公有苦難言,他們家殿下不喜歡身邊人比他聰明機靈,所以他挑奴才也是挑那實誠的奴才,偌大的景德宮,除了他還有那個王洙算個心思玲瓏點的,剩下的都是實實在在沒有半分小心思的傻太監,可他絕對沒有想到曲露傻到了這種程度。


    “殿下,要把曲露這狗奴才打發走嗎?”賀公公弓著身子問道。


    孟詢吐了口唾沫,抹了把嘴,“算了算了,煩死了,留著沏茶吧。”想了想那奴才手裏捧著的東西,孟詢又有什麽不對,“別叫他沏茶!對!別叫他碰吃的!叫他刷馬桶去!”


    王洙:“……”


    賀公公:“……”


    解決了曲露這檔子無厘頭的破事兒,孟詢把王洙招進正殿。


    “聽說你以前在銀作局負責采買,你經常出宮?”


    王洙當然經常出宮了,那些太監藏了好東西但又抽不開身去變賣時就會叫王洙出宮代勞。其實這不是一件沒有風險的事,萬一哪天守衛看你不順眼不放你出宮,一不高興要欺負你,一搜身發現你身上有寶貝,那這事可就大了。


    好在王洙嘴甜,又會做人,自己不動聲色的撈了油水還不忘了孝敬守衛們,從來不在打點疏通這事情上省錢摳門,所以一來二去的就和守宮門的侍衛們都混熟了,加之有錦衣衛副使蕭狄有幾分交情,所以侍衛們都不會為難她。


    王洙畢恭畢敬答道,“奴才先前在銀作局當差,確實要常常出宮跑個腿兒。”


    賀公公和孟詢對視一眼,孟詢撇撇嘴,翹著腿不說話了。


    賀公公道,“明個你隨咱家出宮辦事,今日去準備準備,下去吧。”


    王洙“喳”了一聲,領命下去了。


    賀公公未將話說明白,王洙也沒有多問。他說叫王洙去“準備”,自然是要打點門衛,說是陪他出公辦事,自然是王洙剛剛偷聽到的“陪殿下出宮去看那許小姐”。賀公公目光中有幾分讚許,這小子還算聰明,一點就透。


    賀公公伺候孟詢也十幾年了,眼見著他這個小主子脾氣定性、性格養成,所以他們這景德宮的奴才是越來越傻了,賀公公作為孟詢身邊唯一一個明白人,又寂寞又力不從心,所以才想著要找一個稍微懂事又不會把機靈寫在臉上引起孟詢嫉妒的奴才好好栽培,這個叫王洙的小子可真是個好苗子,他可真沒看錯人。


    王洙果然領回了賀公公的意思,當天晚上就打聽到了明日出宮時的守衛是哪幾位,然後一一孝敬了點銀子,侍衛們拍拍她瘦弱的肩膀,有一個還開玩笑道,“你小子這些日子死到哪裏去了!哥們幾個就等著你來呢!”


    是啊,她隻要一出宮就得賄賂這些家夥不少銀錢,這些家夥拿她當財神爺呢!


    王洙先假惺惺說了幾句她也想幾個哥哥們隻是抽不開身雲雲,最後又道,“小的最近認了個幹弟弟,在景德宮當差,明兒小的出宮他非得跟著一起去看看,勞煩大哥們通融通融,小的打算駕著馬車出去,哥哥們到時可別為難我啊!”


    幾個糙漢子見這小太監嘴甜,一口一個哥哥的叫著,這聲音就跟小姑娘似的,聽的耳根發麻心底癢癢,哪裏有不答應的道理。


    就這樣,王洙又給賀公公複了命。


    賀公公含笑看她,問她,“你師父是誰呐?”


    作者有話要說:


    ☆、奴才不依


    賀公公笑著點點頭,問王洙,“咱家知道你以前在銀作局當差,你師父是誰呐?”


    王洙眨眨眼睛,看賀公公這如沐春風的表情應該是對她很滿意,現在又問她師父是誰,莫不是要提拔她?


    一般小太監剛進宮時都得認個師父或者幹爹什麽的,一則是論資排輩的規矩,二則是找個靠山,背靠大樹好乘涼,出了事也好有人照應。


    不過王洙是個例外,她也想有個師父幹爹給她抱抱大腿,可是她進宮的程序跟別人不太一樣。她是鑽了空子成為一名太監的,一番折騰後被陰差陽錯分到銀作局,錯過了認師父幹爹這個環節。


    在宮裏這麽多年,王洙本著四處討好、少摻是非、把存在感降到最低、賺錢才是王道的原則順順當當活到現在,她四處叫人爺爺,但問誰罩著她?還真沒有。


    王洙老老實實說了,說自己隻是個在銀作局不受重視的小狗腿,賀公公聽了眯起眼睛,半晌沒說話。


    “咱家剛進宮時也是個打雜的,不過咱家運氣好,一開始就跟著皇後娘娘打雜,熬了好些年也沒出頭,直到有了殿下,咱家跟著殿下來了這景德宮,這才做出點起色。”賀公公問王洙,“知道咱家跟你說這掏心窩子的話是為什麽嗎?”


    這宮裏能混到這份上的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或者是男人女人都不是的那種人都不容易,發家史背後都是血淚史,王洙明白,忙打個千兒恭敬跪下,“公公是想告訴王洙,隻要一心伺候主子,總能有出頭的一天,別的什麽都不要想。”


    賀公公笑了,一張老臉擠成個二十六褶的包子,“果然是個聰明人,你小子,好好幹,別給咱家丟臉!”


    王洙喜形於色,賀公公這話其實就是暗示她以後跟著賀公公混了。賀公公雖然隻是個皇子寢宮的主事,可誰不知道皇上皇後有多寵愛這個皇子?


    孟詢可是嫡子,按祖宗家法來,日後這皇位不是立嫡就是立長,大皇子孟理是嫡長子,這皇位十有八九是歸大皇子的,孟詢和大皇子是一母同胞,關係好的很,以後就剩下吃香的喝辣的份。


    如果……大皇子出了什麽意外,那麽孟詢身為皇後的嫡出,也是個皇位的有力繼承人……


    反正,跟著孟詢這瘋狗混還是不錯的。傻子都明白這個道理,孟詢身邊的人也被貼了金,尤其是這位主事賀公公,尋常人還是要給賀公公幾分麵子的。


    王洙心想,雖然跟了孟詢不但沒有油水撈,還為了打點掏了不少家底,但好在抱了這個大粗腿,可算是撿到寶了,以後再也不用見到個比她大的太監就點頭哈腰當哈巴狗了。


    王洙自從有了靠山不由得心情大好,第二天起的比平時還早,掃清了院子裏的落葉雜塵,又把自己的屋子也收拾了一番,整個人有使不完的力氣。


    然後她往懷裏揣了個荷包,備好了馬車,一路暢行無阻的把孟詢和賀公公帶出了宮。


    王洙駕車,賀公公和孟詢坐在車廂裏,一出了皇宮大門,孟詢伸了個懶腰,賀公公擦了擦額角的汗珠。


    賀公公往車窗外看了一眼,尖著嗓子問王洙,“王洙,這是去哪?這不是去丞相府的路。”


    王洙有些心虛,但仍然非常淡定的說,“回公公的話,咱們到丞相府有兩個走法,一條是直接從鬧市穿過去,這條路比較近,半個時辰就能到了,但是鬧市人多,奴才怕出個什麽事……所以奴才自作主張,選擇從少有人出沒的偏僻小巷繞過去……”


    賀公公微笑的看著王洙,眼中流露出一絲讚許,可就在這時,孟詢大手一揮,“不必了!就去鬧市!現在,立刻,馬上!”


    王洙有些尷尬,和賀公公對視了一眼,賀公公會意勸道,“主子……咱還是早去早回的好……”


    孟詢歪頭問,“早去早回?去哪?”


    “咱們不是去看許小姐麽……”


    “誰要去看她了?”


    王洙:“……”


    賀公公:“……”


    ~~~


    賀公公忽然就意識到了,他們家主子哪是想去看許小姐,純屬是找機會偷溜出宮,可是他明白的太晚了,奴才怎麽都是扭不過主子的。


    馬車停在鬧市區街邊,賀公公和王洙下了車,要去扶孟詢下車。平時孟詢去哪裏都是一堆人跟著,伺候的妥帖又周到,就連下個馬車都得有人趴在地上給孟詢當台階用,現在他身邊就賀公公和王洙,總不能賀公公一把年紀被孟詢踩著當凳子吧?


    王洙嘴角抽動,心想自己是造了什麽孽被分到景德宮伺候這混世魔王,她上輩子一定是個十惡不赦的人。


    王洙趴跪在地上,盡量讓自己的背平整一些,想想自己是一個安安靜靜的凳子。


    孟詢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樣,正要踩著人造台階下馬車,忽然一低頭就有些愣住了。


    今兒這台階怎麽這麽奇怪呢?說不上哪裏奇怪,就是讓人有一種下不去腳的感覺。


    興許是這小子太瘦了。


    這時,賀公公已經伸出手來讓孟詢搭著下馬,孟詢沒想太多,一腳就踩在王洙纖細的脊背上,隨即發出“啊”的一聲大叫……


    殿下的人造台階塌了……殿下摔了個狗吃屎……


    賀公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見了什麽呢?


    王洙趴在地上,他們家殿下趴在王洙身上,殿下的臉陷在王洙的頸窩裏,嘴唇正貼著王洙的脖頸,兩個人的身子也是緊緊的貼合著……


    賀公公覺得自己的太監狗眼都要被閃瞎了。


    大祁近年來男風盛行,民風也比較開放,此時,主仆三人又俱是常服,那常服的料子也是質地上好、做工精致的,和一般百姓差別甚大,尋常人一見便可分辨這三人不是普通百姓。這男風在權貴之中流行最甚,過路行人又不知這三人是主仆關係,加之孟詢和王洙此時正在以一種令人遐想的姿勢趴在地上,大家的眼神都是諱莫如深的……


    孟詢發現圍觀群眾越來越多,大叫了一聲,賀公公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他們家殿下扶起來。


    孟詢發現過路人都對他指指點點,急的麵紅耳赤,腦子隻有一句話,“都他娘的給我滾!”可是這可是宮外,這可是人前,他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可憐賀公公這麽老成持重的人物替孟詢完成了這項任務,他板下臉,急言令色的罵道,“都看什麽!仔細你們的狗頭!”


    眾人罵罵咧咧的散了,王洙仍然躺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


    孟詢氣急敗壞,上前粗暴的把王洙拉起來,野蠻的晃動她的肩膀,“你個死閹人故意的是不是!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你竟然還敢臉紅!!!”


    王洙摸摸自己的臉,是有些燙。


    孟詢一把提著王洙的衣領站了起來,一臉崩潰,“你他娘的還敢臉紅!誰給你的狗膽叫你臉紅的!啊?你說啊?你說啊!”


    王洙想到剛剛後脖頸忽然被兩片軟軟的、暖暖的東西貼上,王洙都有些醉了。不過她麵前這個氣急敗壞的人明顯比她的臉還要紅,耳朵根、脖頸都紅成了一片,就像一塊粉嫩的紅燒肉……


    賀公公見事態不妙,小聲勸孟詢,“殿……殿下……您再這樣又把人都引過來了……”


    孟詢鬆開了手,氣鼓鼓的甩袖而去,走了幾步又退回來,惡狠狠的瞪王洙,“你這個死太監,竟然往身上撲香粉!你再撲香粉!本皇子就把你趕出去!把你丟臭水溝裏!熏死你!”


    “我……沒……”王洙想說她沒撲香粉,但是被孟詢一瞪,不敢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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