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天午後,長勝鏢局由萬勝刀歐祖蔭率領一幹人等,走了洛陽城其他鏢局一趟,蒙麵人所至雖有可疑處,但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隻覺飛猿方淩雲失蹤奇凸可疑,其家小似曾哭泣,兩眼紅腫,問她們晚上情形,也是搖頭三不知,眾人束手無策,隻嚴命各大鏢局趟子手出外打探,無論寺庵茶樓酒館客棧,有無可疑之人曾經露過麵。


    南瑞麟雜在眾人中,默不發言,待回至長勝鏢局後,向豫南俠隱塗青雲詳問了飛猿方淩雲長像後,即匆匆出外四處打探。


    洛陽曆代王都,輻輳廣闊,城內通衢街巷不下於千數百條,南瑞麟並非當地土著,令他如何去找,不過他存著盡人事心理,說不定碰巧得到一絲端倪,其實天下事往往出乎意料之外。


    他信步走去,不知不覺來在一家衣莊外,他看了看自己身上這襲布衫,顯得過於襤褸,遂步入買了一件白紡長衫換,真是馬要鞍裝,人要衣裝,這一換上益發超逸不群,美如宋玉了。


    他步出布莊後,心內隻盤算方淩雲為何失蹤,蒙麵人是誰,這問題不停地在腦中盤旋,是以腳下亦不經意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穿越多少街巷……奇跡終於發生了,腳步跟著放快,似箭一般地飛掠,恰好這是行人稀少的巷子,不然路人會疑心他是發瘋。


    原來他前麵走著一個藍衣瘦削漢子,腳步此別人較快,足不揚塵的走去,


    一棰而知是武林中人,隻是有點不同,他的右腿較左腿顯得有點蹣跚,他昨晚潛伏在假山石後,瞥見霹靂神劍李玉與蒙麵人交手,也看見歐祖蔭及豫南俠隱合襲蒙麵人,暗中研磨他們手法,隻覺他們出手分寸拿得十分穩實,這是火候經驗關係,此起自己所學並不稍強,可是臨敵之間不無借鏡之處。


    等到蒙麵人躍上假山石將要離去之際,他手中-緊三顆尖棱小石倏地打出,正巧打中蒙麵人左腿彎,棱石嵌入肉內,隻聽蒙麵人一聲悶哼,身形猛望下墜,南瑞麟不禁狂喜,忖道:


    “這下你可逃不了吧!”不料蒙麵人竟負傷後騰身又起,不由心急,即往他足下追去,奮力淩空打出一掌,擊中蒙麵人後股,但見他暴-了一聲,身形前衝,竟被竄出牆外,南瑞麟跟著追去,可是蒙麵人地形極熟,幾個彎抹已是杳然,南瑞麟灰心轉回屋內,佯裝剛剛睡起模樣。此刻的他,一見前麵快步藍布漢子,無疑問地認定是昨晚的蒙麵人,心中一動,腳步如飛地跟去。


    隻見藍衣漢子轉進一家客棧,於是將身形緩下來慢慢踱了過去。


    這是一間氣派很大的客棧,八字門頭上豎了一塊橫區,上書“洛安客棧”,朱門獸環,右側擊馬椿上栓好十數匹高大駿騎,馬尾軒揚,後腿不時踢動,他暗自忖道:


    “為什麽偌大一家客棧,設在這偏僻巷內,令人可疑。”,毫不猶疑地邁步跨進客棧。


    一眼掃去,不禁暗暗心驚,客棧都是形像各異的武林人物,肩頭絲穗晃搖,卻不見方才藍衣瘦削漢子。


    這些武林中人在大廳中圍著一張方桌,時起吆-大叫,也有發出一陣豪笑,因是離得兩三丈遠處,看不見他們究竟做些什麽,隻聽得“劈拍”敲得桌麵震天作響。


    忽見一店夥模樣走來,滿麵堆歡哈腰笑道:


    “客官,是要上房嗎?”


    南瑞麟點點頭,店夥轉身引路,望二進走去,這不像客棧格式,直似一般豪富官紳之家。


    他經過那些人身側,眼角瞄見他們正在推牌九,莊家麵前籌碼一大堆,似是風頭很旺,連吃三把通吃,做莊家的是個肥頭圓臉大漢,嘴咧開得血盆似地,隻笑得合不攏嘴。


    在他經過時,有些人瞧見他了,在他跨進二進門,隻聽得有人說:


    “好俊的兔崽子,客棧那家不好找,偏偏要送上這家來,如不是山主姑娘在,今晚咱可要樂上一個整晚。”頓時起了一陣哄笑。


    南瑞麟俊麵一紅,暗暗恨在心裏。


    這所房屋建造得匠心獨運,構思奇特,一直邁過四進,到第五進天井左側有一月洞門,走進去隻見眼睛一亮,


    一列無盡的廂房,不下數十間,軒高宏麗,廓外是一片廣大地園林,樹木森翳,奇花異草姹紫嫣紅,芬香縷縷入鼻,不禁目曠神貽。


    走在第三間,店夥止住腳步,引著入內。


    房內陳設古雅,壁間尚掛了四輻山水,南瑞麟連聲道好,隻見店夥揖手笑道:


    “客官滿意了是嗎,不是小的吹牛,這洛陽城再找不出我們第二家這種富麗堂皇的客棧來。”


    南瑞麟點首笑道:


    “說得也是,你們這家是老字號嗎?”


    店夥搖頭道:


    “不是的,才開張不到半年……”,倏而限睛睜得又圓又大,驚詫道:


    “怎麽,你客官竟不是熟人介紹來嗎……這就奇了,我們這家客棧主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洛陽一豪神掌無敵裘飛開的,裘大爺本有延攬武林朋友之意,隻要有一技之長,不同凡俗,便食住奉送,臨行還要贈一把白花花銀子,若是平常人,也住不起,包住包喝要三兩銀子一天,客官既不是熟人介紹來的,這倒猜不透。”


    南瑞麟哈哈一笑道:“有什麽猜不透,少爺聽說有這麽一家,這就走來了。”說著,在襟衣取出一錠十兩白銀,又道:


    “喏,這是三天房錢,餘下的當小費。”


    店夥隻當他是花花公子,也不多問,道謝了聲便退出室外打點酒飲去了。


    南瑞麟見廊外亭園布置得十分脫俗,不禁走出望園內走去,隻是心想方才所見之藍農漢子蹤跡,這事欲速則不達,若操之過急反而打草驚蛇,還是慢慢留心為是。


    他信步在花徑中品賞,猶同身處眾香國中,目不暇接,忽聞這廊房最前的一間,門呀地開了,不禁凝目觀望,隻見室內出來兩個少女,


    一個穿鵝黃掛褲,另一身著淡綠色衣裙,遠望之形像極美,兩女娉娉婷婷望花園走來。


    兩女一麵低聲說笑,一麵走來,好似沒有發覺南瑞麟立在花徑中,越走越近。


    南瑞麟不由看得呆了,他從來未見過這麽美的女子,兩女似是一對孿生女,不過著鵝黃的麵龐比較圓一點。


    走到相距不及三尺處,兩女倏的一怔,後退了一步,六目相對,雙方都不由自己臉紅過耳。


    兩女見南瑞麟猿背蜂腰,劍眉目朗,一襲白綢長衫,顯得氣宇神清,玉樹臨風,兩女暗讚了聲:


    “好人品”,南瑞麟也瞧清了兩女,眉似春山含翠,眼若秋水無波,瓠犀半露,嘴角含笑,麵如羊脂;白玉透出紅暈,隻覺兩女無一處不美,此之王嬙西施不為過。


    也不知南瑞麟膽氣怎麽來的,躬身長長一揖道:


    “二位姑娘尊姓,可否見告。”


    那穿淡綠的抿嘴格格一笑,望著穿鵝黃的姑娘說:


    “姐姐,這書呆子這麽酸,人家也不跟他沾親攀故,幹嗎要問人家姓氏!”一口京白清脆好聽,宛若黃鶯出穀。


    那穿鵝黃的輕輕一笑,說:


    “妹妹,別胡說。”繼望著南瑞麟說:


    “不敢,敝姓樊,這是我胞妹,請問公子貴姓。”語聲曼妙,與翠綠色樊姑娘一模一樣。


    南瑞麟忙道:“原來是樊大姑娘,樊二姑娘,小可南瑞麟。”語罷,見二女不則一聲,四隻妙目不住地向自己上下打量,不禁俊麵又是一紅,刹那間,手足無措。


    那穿淡綠的樊二姑娘見他舉止不安,不禁笑得前仰後合,此刻,在方才二女出來的這聞房內又出來三人。


    其中一人看得二女正在與南瑞麟說笑,臉色一變,暴喝一聲,身隨聲起,如穿林燕子般,兩個起落就落在他們麵前。


    南瑞麟見這人生得頗為英俊,才不過二十出頭,可惜一臉英悍之色,


    一落定,兩眼虎視炯炯瞪著自己,臉上掛著一種冷削的陰笑。


    樊大姑娘低叱了聲:


    “義兄,不得胡來,人家可不曾冒犯我們。”


    那少年冷哼了一聲,尚有兩人跟著飛身躍到。


    南瑞麟一眼看出其中就有藍衣漢子在內,不禁心頭一陣猛跳,見這藍衣人長眉入鬢,目含威棱。


    另外是一個身長修偉老者,三綹長須,有飄飄出塵之概,可是一雙三角眼極不配合,


    一見著南瑞麟,即臉色一沉,問道:


    “你是什麽人?”人也向南瑞麟麵前逼去。


    南瑞麟不由心內有氣,忖道:“那有這不禮貌的問法。”也寒著一張臉,道:


    “你管我是什麽人。”雙掌已暗中蓄勁,準備隨身一擊。


    老者眼光閃爍,冷哼一聲,手也緩緩舉起。


    樊大姑娘急道:“義父,休得下毒手……”,人也閃在兩人中間一站。


    樊大姑娘目含幽怨,望著南瑞麟道:“南公子,你請回房吧。”


    南瑞麟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為我擔心,我倒想見識這不成人氣的東西。”


    老者麵色一變,正要出手,卻見那少年閃出,叫道:


    “父親,讓孩兒教訓這小子。”人就望南瑞麟與樊大姑娘中間一站,獰笑道:


    “好小子,你也不知我們是什麽人,竟敢在我們麵前發橫,你這叫做活膩了。”


    南瑞麟哈哈大笑道:“你們是什麽人,我管不著,充其量不過土豪惡霸之流,究竟誰和誰發橫,你自己放明白些!”


    兩女輕笑了一聲,似是譏誚那少年自討沒趣。


    那少年忽然疾伸右手,如電光石火般向南瑞麟左肩抓去,南瑞麟昂然巍立,見堪堪將抓到肩前,微微一笑,倏地左掌往上一削,身形望右斜出,右掌一招“推窗望月”霍地打出,這三個動作都在一瞬間完成,快得無與倫比。


    隻聽得“吭”地一聲悶哼,那少年已自望右倒震出去兩步,原來南瑞麟一掌已打實,那少年右腕也被他反削之力劃上兩寸傷口,那老者滿臉驚疑之容,二女杏眼睜得又圓又大,心中好生奇怪,看不出當前文弱俊美少年有這麽純厚的武學,隻有那藍衣漢子沉著臉一語不發。


    那少年左掌搭在右腕摸了摸,又抬手揉了揉胸口,雙眼滿布紅絲,突然兩手反撩,嗆啷啷地掣出一對精光閃亮的點穴短戟,在陽光之下輝映,奪目神眩。


    這時藍衣漢子一穿而入,笑道:“朋友,好俊的功夫,不過兄弟有一句不知進退的話,可要說明!”


    南瑞麟見藍衣人出來,不由用眼打量了一下,微笑道:


    “朋友好說,有話請講。”


    那藍衣人幹咳了一聲,道:“朋友,話要說明白了便清楚,這位老前輩就是中州道上無人不知誰個不曉的,伏牛山老當家陸地陰魔鄭天雄,與朋友交手的是少當家玉麵呂布鄭峰,依在下相勸,趁早賠個不是,不然休想在中州道上行走,再說朋友武學雖好,可不及老當家太遠了,朋友,你是明白人,用不著在下再說啦。”


    南瑞麟初聽得那老者是陸地陰魔鄭天雄,不禁微微吃驚,在上清宮也曾聽得飛玄子說過這人,是一綠林怪傑,此人隻知利害,不認親疏,反臉就殺人,手中血債無數,武功也堪稱一絕,真如藍衣人所說是個婦孺皆知的人物,南瑞麟見藍衣人越說越不像話,不由怒形於色,道:


    “朋友,可不是我不賞你麵子,這賠禮的事萬萬不能應允,有道是人有臉樹有皮,我南瑞麟雖不是成名人物,可也是男子漢大丈夫,誰伸手抓梁子在先,自己心內有數,在下衝著朋友你的臉上,就此收手也就是了。”


    此言一出,藍衣人勃然色變,玉麵呂布鄭峰可又執著雙戟衝出來了,陸地陰魔垂著雙手皮笑了肉不笑兩下,樊氏二女知義父這樣陰笑,即要伸手殺人,二女不禁為南瑞麟暗暗擔憂。


    且說玉麵呂布鄭峰麵對著藍衣人道:


    “馬四叔,人家可不領你的情,你就少管閑事吧!”


    藍衣人閃在一旁,陰陰言道:


    “朋友你不聽話,你是自找苦吃!”


    這時南瑞麟腳踏子午樁,凝神亮掌候敵。


    隻見鄭峰雙戟交錯一架,暴喝了聲,人已淩空拔起,半空中一擰腰,變為頭下足上,雙戟直砸下來,鄭峰也是心存惡念,施展這種“飛鷹攫兔”的毒招,令他無所逃避。


    南瑞麟雖然臨敵欠經驗,可是本門武功神奇,再則他本人也機警無比,知這雙戟淩空砸下,招中還要變招,無論閃在前後左右那一方,也難逃出雙戟之下,他看出那戟頭發出黑光閃閃一定有毒物,心內一動,不由想出一項對策,說時遲,那時快,


    一對戟尖已臨頭頂不及一尺之處,好個南瑞麟,足跟支地,全身猛望後仰,嗖地一聲,人也淩空升起,雙戟隻在他胸衣前擦過,風聲銳嘯。


    鄭峰雙戟砸空,就知不好,身形一翻人才立定,驀覺頭頂風生,情急之下,雙戟霍地上挑。


    勿聽頭頂哈哈大笑,鄭峰隻覺雙手被踩了一下重的,奇疼澈骨,手中雙戟也被巨大無朋的力道奪出手中。


    原來南瑞麟淩空拔起,已自算好鄭峰翻身立定位置,在空中頓了一頓,吸滿了一口氣,身形倏又銀河下瀉般望鄭峰雙肩踏下,果然如他所料,鄭峰也不望一望頂上,隻豎著雙戟望上一挑,於是雙足又望他雙手踹來,正好踏個正著,


    一俯腰,雙掌將一對短戟抄在手中,人也受著雙足一踹之反力彈起半空,又是一個“魚鳶入水”,輕輕翻在距眾人處四五丈外,立著雙戟微笑者。


    樊氏二女見南瑞麟有此絕奇身手,粉臉上綻起鮮花怒放的笑容。


    鄭峰雙手四指指骨全裂,疼得淌汗如珠,玉麵發青。


    陸地陰魔鄭天雄嘴角咧著,暗驚這少年人好純的功力,如非是樊氏二女心向著他,自己獨子又戀著二女,他初來時就看出南瑞麟生得英俊非凡,二女一見鍾情,他自己也極為心愛這一雙義女,屢次向其父提親,想一床三好,怎奈樊父含糊其詞,推說女兒太小,再過幾年再說,自己也不便再說什麽,隻令其子下那軟磨功夫,不過二女對鄭峰似極厭惡,往往避而遠之,倘或不是為此緣故,將這少年人收歸門下,倒是一極好得力助手,隻不知這少年是何人之徒,無論身法莫不詭奇,蘊含著無窮玄妙變化,可又瞧不出來曆家數,不如問明來曆再說,心意已定,雙臂一晃,人已落在南瑞麟身前。


    樊氏二女一見,唯恐義父傷他,驚“哦”了一聲,雙雙跟著飛前,隻有藍衣人立在原處低首沉思,麵上陰晴變化不定。


    陸地陰魔鄭天雄凝脫南瑞麟片刻,才說道:


    “少年人,你是何人門下?來至洛安客棧意欲何為?”


    南瑞麟夷然一笑,道:


    “我是何人門下,這你可管不著,至於來洛安客棧何為,問得太笑話了,既然開的客棧,還怕人住店嗎!”


    陸地陰魔鄭天雄聽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道:


    “小小年紀,就能這麽狂,老夫佩服你這份膽量。”


    樊氏二女手心-了一把汗,義父殺人之前必發出大笑,忽地,鄭天雄雙掌倏出,其快如風,竟往南瑞麟胸前打去,樊氏二女剛驚叫了一聲“義父……”就瞥見南瑞麟雙掌當胸,電飛而出,四掌已是接實。


    啪的一聲大震,南瑞麟身形倒出一步,鄭天雄乍覺雙腕一麻,身軀連晃,幾乎拿不穩椿,心頭不禁大駭。


    鄭天雄方才瞧見南瑞麟與其子鄭峰動手相搏,就知眼前這個少年功力深厚,不可小視,適才出掌用上了七成真力,那知依然討不了好去。


    南瑞麟也發出師門絕技“太極神功”九成真力,他自簡鬆隱打通陰-諸脈,練起功來倍易收效,但火候仍是不夠,此種硬碰硬打,


    一步之差,即令招致殺身之禍,自己發出九成真力,仍然被震出一步,隻覺心頭猛跳,麵部也為之變色。


    此時隻見陸地陰魔鄭天雄三角小眼一翻,逼出目棱電射,喝道:


    “好小輩,你再接老夫一掌看看!”,雙掌一翻,又是一掌“風卷殘雲”打出,勁氣似排山倒海往南瑞麟身前湧去,這一招打出了十二成真力。


    這回南瑞麟可不敢硬碰硬打了,仗著小巧身法,足踏廛步,隻見他身形一晃,就脫出它那掌勁之外,手中可不停著,


    一招“黃鶯摩雲”,雙掌上刁,從鄭天雄雙脅托去。


    鄭天雄暗中吃驚,不知這少年以何身法,輕巧的脫出勁力圈外,還可趁時搶攻,這一來,他可得留意以他這樣威名,要讓這少年人在手下走個十招八招,臉可無光了,於是施出他那獨門“鬼王掌法”爪、拿、劈、挑、打、削,無一式不是毒辣之著。


    南瑞麟也施出一套“先天大乙六合掌”,配合奇門身法,宛同行雲流水絲毫不紊,不管鬼王掌那麽淩厲,眼看手指即要沾著,霍地一滑即已失去南瑞麟身影。


    陸地陰魔鄭天雄越打越駭,自己“鬼王掌”出,每招都是遞空,這還不要緊,反被對方掌指掃及肩背,隱隱作痛,對方的步法,更是神奇,自己留意他那走跳部位,非九宮,非八卦,非五行,總言之,似是而非,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要知南瑞麟這套步法,是簡鬆隱畢生心血化研出來的,稱作“禹行洛龜四十五步”,其訣曰: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五行其中”,雖然是僅僅二十字訣,可費了南瑞麟一百零九天功夫,才學得純熟,這步法窮天地造化之秘,孕有萬象之機,這陸地陰魔怎麽認得出來。


    最可惜的是南瑞麟從學得這套步法以來,就沒有施用過,無從得知其中變化。今日遇上了陸地陰魔作上了對手,無異是他滲研的好機會,於是南瑞麟獲益不淺,體會出這“禹行洛龜四十五步”法很多自然變化,也顧不得傷敵,默默誦念其中變訣,麵上泛出爽朗笑容來。


    樊氏二女越看越意亂神迷,猜不透南公子年歲甚輕,為何有此驚人的武學,可以相抗她那義父,大姑娘秀眉微揚,二姑娘不自禁地將右手二指吮在口中,驚險時,發出嗯哈聲。


    突然一條龐大身影長空瀉下,大叫雙方住手,南瑞麟及時收掌,晃退了兩丈開外,睜目一瞧,隻見來人是一禿頭紅臉白須老者,身材頎偉,與陸地陰魔高矮差不多,


    一襲黑紡長衫熠熠發光,含笑向陸地陰魔問道:


    “鄭兄,何事惱怒出手?”


    陸地陰魔鄭天雄麵上一紅,隻怒視了樊氏二女,呐呐說不出口,本是自己理虧,紅臉老者一望神色就知鄭天雄有難言之苦,於是轉向南瑞麟嗬嗬大笑道:


    “這位公子尊姓,老朽賤名裘飛,就是這洛安客棧店東。”


    南瑞麟拱拱手道:


    “不敢,小可南瑞麟,原來是裘老英雄,失敬了”,頓了一頓,望了鄭天雄一眼,又道:


    “小可在此花園賞花,遇著兩位姑娘言談了數句,那知姓鄭的孽子出來竟要伸手找梁子……後來,小的不敵,老的也出來了。”


    裘飛知這是鄭峰吃醋而起的,眼角瞧見鄭峰尚立在一旁,雙手經藍衣人上藥包紮好了,藍衣人也立在鄭峰身傍,於是微微一笑道:


    “老朽托大稱你一聲老弟,年輕人總是氣盛,常言道不打不成相識,老朽做個和事老,你們握手言和了吧。”


    南瑞麟滿懷不忿,本當出言拒絕,繼想了想,方淩雲失蹤的事還在藍衣人身上,隻好虛與委蛇,俾得查出端倪,遂微笑不語。


    洛陽一豪神掌無敵裘飛見狀,心知這少年人應允了,不禁大喜,他剛見這少年人與陸地陰魔鄭天雄拚手時,已瞧出南瑞麟蘊有絕學,不過欠缺火候偶有手法缺誤之處,裘飛眼光何等老練銳利:就知南瑞麟必是初闖江湖,即是如此,推算出其師長必非常人,樂得乘機拉攏,今後也可免除心腹大患。


    裘飛轉眼望見陸地陰魔麵帶陰沉,便大笑道:


    “南老弟,老朽先去安排一席酒宴,杯酒言歡,再來請駕如何。”


    南瑞麟人最聰慧,知裘飛還要與鄭天雄說詞,便笑道:


    “小可恭敬不如從命,裘老英雄來請則不敢當,等會命店夥來喚,小可自去好了。”說著,拱拱手轉身望居室走去。


    這時樊氏二女也自回房,朝南瑞麟身旁掠過,二女均露齒一笑,二姑娘低聲道:


    “等會,你可不要不來”,說著,翩若驚鴻地先南瑞麟閃入房內。


    南瑞麟不由一呆,兩女嫣然一笑,如同怒放百合,身形掠過時,


    一縷幽香直觸鼻內,引人遐思,他步入室內在榻上一坐,不停地尋思,


    一切,都很亂,茫無頭緒……


    此刻,裘飛走在陸地陰魔身前,微笑道:


    “鄭兄,休看你平日機警聰明,這次真個糊塗一時哩!”


    陸地陰魔鄭天雄聞言立時一怔,遂改顏大笑低聲道:


    “我知裘兄這樣做法,其中必有道理,隻是不解其故……”,說此略頓,望了南瑞麟居室一眼,又道:


    “走,咱們前麵說去”,兩人向月洞走去。


    藍衣人與玉麵呂布鄭峰早就離開廂房。


    裘飛等兩人一回至前院室內落坐,裘飛莊容道:


    “鄭兄,你我多年老友,有知無不說的責任,想不到你天真糊塗,思慕少艾,人之常情,何況青年男女,互愛全憑自家心願,怎麽你反倒多事來了……不錯,小弟知道你是為峰侄了卻心願,但依小弟看來,樊家兩位侄女,自始至終對峰侄即無好感,這豈是勉強何以得的,萬一兩女一怒絕裾離去,在樊老鬼麵前燒上一把野火,你自問能接得住嗎?不但你目前急之務有害,連你伏牛山基業也將搞得不可收拾,支離瓦解……”一雙晶光電射巨眼,凝視著鄭天雄麵上。


    陸地陰魔鄭天雄聽得毛骨悚然,神色之間流露不安,裘飛接口笑道:


    “天下美色處處都是,以峰侄人品武學,何難不可得,又何必斤斤於樊氏二女,明知其不可得而為之,小弟竊為鄭兄有所不智,要知蜂蠱有毒,適於喪身……”


    鄭天雄大笑接口道:“裘兄不要多說,小弟服了你了,稍刻小弟即令峰兒斷了這個念頭,不過……裘兄你看姓南的小子是否為對頭遣來。”


    裘飛沉吟片刻,搖首道:


    “未必,依小弟看法,姓南的初涉人世,經驗閱曆俱無,倘是有為而來,便不至於為女色輕啟爭釁,想來不是的,不過這姓南的武學,實在不可輕視,與鄭兄交手時,舉手投足之間,似嫌散漫不緊湊,但應變奇快,以鄭兄的蓋代絕學,


    一時也未能奈他何,由此可見姓南的初涉江湖,並不虛假,身後師承亦必是非常人,小弟方才此舉,也是看出此子稚嫩,樊家二女又看上了他,乘機籠絡,引為有力臂助,至不濟,


    最少也不能與我們作對。”


    陸地陰魔聽得擊掌稱賞,大笑道:


    “小弟平日以機智深沉自負,今日一比,還是比你遜了一籌,隻是……傷峰兒之仇,豈可幹休。”


    裘飛沉聲道:“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豈不聞‘管仲射鉤’的故事麽?”


    鄭天雄撫掌大笑道:


    “對!對!聽你一言,茅塞頓開,就是這麽辦!”


    這兩人都是江湖巨擘,利用三個稚弱無瑕的心靈,成為他們陰謀的幫凶,醜惡無恥已極。


    且說南瑞麟坐在榻上沉思,想來想去,樊氏二女倩影美貌宛現眼前,這樣絕麗雙妹,誰見了不愛,何況他正當血氣方剛時,尤其她的展齒一笑,檀口囑語,翩然離去一霎那神情,真個美絕人寰,縈魄蕩魂,但這是可望而不可及之事,何苦癡心妄想,於是黯然歎了一口氣,離榻踱在壁前,望壁間懸著的四輻王摩詰山水,但心那能定下來。


    忽然,窗紙隔窗起了一陣輕微紙聲,南瑞麟乍地轉身低喝道:


    “誰”,窗外應了聲:


    “是我”,聲調曼妙無比。


    南瑞麟一聽,就知是誰,不由心頭猛跳,幾乎跳出口腔,輕輕掀開窗葉,兩張美妙豔麗的嬌靨,呈現在眼前,三人都是紅暈上湧,妙目相對怔怔不語,南瑞麟隻覺幽香襲鼻,蕩人心神。


    還是樊二小姐較為落落大方,抿嘴啐道:


    “瞧你這個呆子……”,又噗的一笑,道:


    “稍時,酒席宴前,你千萬不可作任何承諾,若上了圈套,不能自拔,可不要怨我們羅!”


    南瑞麟聽得心頭一怔,忖道:


    “難道裘鄭二人還有什麽陰謀不成,看來,我得當心一點,言語尚須鄭重設詞才是”,遂笑道:


    “多承二小姐關注,在下牢記於胸……兩位何不進來稍坐”,一臉希冀之色。


    樊大小姐晶眼望了他一眼,笑道:


    “不必了,等會我們席間再見吧……”,她忽有所覺,噓了聲:“有人來了,快掩好窗”,二女身形一晃,翩然閃去。


    南瑞麟亦有所覺,推上窗扇,人也閃在山水條輻前佯作吟哦出聲。


    門“吱”的開了,登時走進一人,南瑞麟一見這人,不由暗罵道:


    “早知道是你,我也不要白擔這份心了。”


    原來進來的是那店夥。


    隻見店夥滿麵譎笑,低聲下氣說道:“南公子,原來您有這高的身手,想不到小的竟走了眼,方才小的提送一盤酒菜來,見公子正跟鄭老當家交手著,小的看得出神,菜也砸啦,酒也傾啦”,說時,豎起大拇指嘖嘖讚揚。


    南瑞麟不禁笑道:“小二哥,你也會武吧?”


    店夥雙手亂搖,咧著一張口道:


    “小的那能說會武,不過粗知拳腳,莊把式那能掛齒,比起公子,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咧”,說到地下時,手一平欠腰蹲下,作了一個姿式,神情甚是好笑,南瑞麟忍俊不住微笑出聲。


    門外人影一閃,神掌無神裘飛已跨進室內,一見店夥與南瑞麟正在說笑,麵色一沉,喝道:


    “狗才,怎敢在南公子麵前放肆。”


    店夥麵容變灰白,低頭瑟縮不敢作聲。


    南瑞麟見狀,心有不忍,抱拳笑道:“是小可初至洛陽,不明地形,便喚來小二哥問問,裘老英雄請寬恕了吧!”


    裘飛麵轉和善,於是向店夥喝道:


    “還不快去請樊家二位姑娘入席!”店夥諾諾連聲退出,這時,裘飛望著南瑞麟微微一笑道:


    “南少俠,老朽在花廳上,準備了一席水酒與老弟接風,特來接駕。”


    南瑞麟莊容道:“小可有何德能,竟蒙裘老英雄如此看重,還是……”


    神掌無敵裘飛撫掌大笑道:


    “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老弟不該說這話推辭,顯得有點見外了……老弟我們走,免得他們等候過久。”


    南瑞麟含笑點頭,裘飛拉著他的左臂走出,穿過月洞門,望那五進廳後走去。


    那廳後是一片開曠草地,其中盡是迂回九折白石小道布局之巧,歎為觀止,兩旁芳草如氈,細密青翠,一眼望去,滿目皆綠,玉帶蜿蜒,半根雜草郡沒有,不知花費幾許人工,這草皮也是極好的品種,稍時,又步過一所月洞門,極為精致小巧的花園,赫然呈現眼前,異種名花,觸目皆是,花廳在園中,嫣紅翠綠,作八角形,廳外環著一泓清水,池內金魚無數。


    花廳全部窗都敞開著,夕陽西斜,清風自來,南瑞麟跟著裘飛進入花廳,隻見已端坐五六人,除陸地陰魔鄭天雄及藍衣人外,其餘都不識,玉麵呂布鄭峰卻未見在內,南瑞麟心知鄭峰方才之事,猶自心內不忿。


    這時裘飛跟他引見在座諸人,南瑞麟從裘飛口中複悉藍衣人名叫馬永濤,江湖尊稱“十二煞手”,其餘四人名稱:黑喪門義邴,無常吊客尤大剛,鐵扇判官皮虎,大羅手譚光羽,前三人總稱蛇山三凶,使南瑞麟最吃驚的,就是大羅手譚光羽,皆因聽得飛玄子談起江湖人物時,總是慎囑自己,遇上這人,要分外留神,大羅手譚光羽黑白兩道均聞名變色,他那七十二手大羅掌法絕奇天下,每出一掌,都挾著猛烈的玄陰氣勁,聽說從無一人在他麵前走過卅六手的,於是南瑞麟對他暗暗留神。


    尋刻,樊氏二女也姍姍來了,都換了一身淡紫鑲白的衫裙,這種打扮,清麗絕俗,端莊大方。


    裘飛似是有意安排,將二女置於南瑞麟兩側。


    菜肴極為精致,入口芳腴腴,齒頓留芬,色香味堪稱三絕,酒是最名貴的陳年茅台,甘列碧綠,清香撲鼻。


    席間“十二煞手”馬永濤忽然說出一席話來。


    南瑞麟聽了,不禁發怔,忖道:


    “七大鏢局現身割耳的蒙麵人不是他,又是誰呢”,不禁雙眼睜得奇大,左右二女蓮足同時勾了他一下,南瑞麟驚醒自己有點忘形,登時俊麵一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水龍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武陵樵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武陵樵子並收藏水龍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