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城沉聲道:“邴老師你對眼前舉動如何解釋,恐老朽返回覆令在山主麵前無法自圓其說。”


    邴炎似氣有不忿,冷冷笑道:“山主未免太不相信我倆了。”


    衛長城詫道:“第七洞就隻邴冉兩位老師麽?”


    邴炎道:“自然不止在下兩人,但本洞係邴某作主,其餘之人均係隨從多年,忠心不二。”


    衛長城微微一笑道:“昨天文筆峰下死了本門高手十一人之多,不知邴老師知情否?”


    邴炎答著:“這個在下知道!”


    “本洞高手亦損折了三人。”邴炎又說。


    衛長城頷首道:“但那蒙麵賊徒尚未查明由何處進入,邴老師久居本穀,稔熟地形,請有以教我。”


    邴炎不禁一怔,尷尬笑了笑道:“在下隻知七洞,不知其他,請衛老英雄不要見怪。”說著頓了一頓,又道:“本洞絕無吃裏扒外的奸細,邴某可以頸上人頭擔保。”


    衛長城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倒可省除老朽甚多麻煩,但若廿八洞之人均是邴老師這般說法,請問邴老師,老朽該如何做法。”


    邴炎不禁語塞。


    衛長城又沉重道:“山主已付老朽生殺大權,請勿觸怒老朽,冉老師速召集此洞本門門下,待老朽查問。”


    冉環傷勢不重,早就調習複元,聞言嘬唇打出尖銳嘯音,須臾奔來三個神態驃悍鷙猛的赤城高手。


    衛長城手持令符宣諭赤城山主之命。


    邴炎神色異樣難看,極為不忿。


    郗倫大喝道:“你不服令?”手出如風,兩指點向邴炎左肩骨。


    邴炎心神猛凜,身形還未閃開,隻覺肩上一痛,兩條主經及骨節,均被郗倫獨步武林之“錯經轉脈”手法卸了開來,不禁痛得咧嘴怪叫一聲,仰麵摔在地上。


    冉環等人見狀不由膽寒,麵麵相覷。


    田大昆向冉環瞪了一眼,低喝道:“還不領我等查視全洞,兀自發呆則甚?”


    冉環麵色一凜,領著衛長城三人逐處查視,第七洞內有八間囚室,每室住二人,除行動不能出鐵柵欄外,行動均甚自由。


    衛長城索取過來囚牢中花名冊,查視被囚之人姓名來曆,發現均是昔年在武林中卓著盛名的巨擘名宿。


    第七洞自然不會有餘旭葛慕九及鬆振泉陳映梅等在內,他們不願為赤城門主起疑,所以不逕去探望餘旭他們。


    衛長城異常心細,一物之微均不願其煩反覆詢問,更對守洞赤城高手盤詰尤詳。


    如此一來,幾乎花費了三個時辰。


    郗倫道:“似這般查法,廿八洞需時十天,這十天內變化甚大,恐我等尚未查出,蒙麵老賊已得手而去。”


    衛長城目光森沉望了天目二醜一眼,冷笑道:“茲事體大,不可不慎,老朽受山主付托之重,不可有絲毫之失,萬一真如老弟所料,老朽問心無愧,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郗倫道:“如依在下之見,反不如將餘旭及葛慕九兩人移置別處,免得夜長夢多。”


    衛長城笑道:“如此正巧中了那骷髏老賊之計了,他正要我等如此,餘葛兩人倘被救出,蒙受重嫌的正是老朽及兩位。”說著頓了一頓,又道:“何況那蒙麵老賊未必真心欲救葛餘兩人,藉此為由其實另有圖謀,但他亦有所懼!”


    田大昆詫道:“他懼怕何人?”


    衛長城歎息一聲,道:“老朽絕意外事已久,足跡未嚐履出落魂穀一步,江湖中事甚是陌生,聞得諸位在舍下商談,才明梗概。”


    “武林盛傳麻城大別七劍府中現蹤的灰衣老叟,即是殺害川南三煞真凶,曾施展‘五行絕命針’,之後又在金陵露麵一次,遂不再聞音訊,武林中不會有人疑心與山主有關……”


    “什麽?”冉環聞言麵色一變,道:“與山主真有關麽?”


    衛長城微笑道:“這不過是猜測之詞,如今餘旭葛慕九兩人陷在落魂穀中風聲外泄,武林中人更是堅信山主心懷叵測,灰衣老叟與山主乃係一而二,二而一,同為一人,所以才引起慕容彤糾合武林群雄侵擾。”


    冉環冷冷一笑道:“山主如真得手‘五行絕命針’等物,豈肯容他們逞狂。”


    衛長城麵色一沉,如罩陰霧,厲聲道:“如此豈非不打自招,要知五行絕命針用一次即少一次,一筒五行絕命針並非用之不絕,取之不盡,那首戴骷髏麵巾老賊恐亦非主者,山主乃聰明絕頂之人,怎肯做下愚不可及之事。”


    這本是做戲,衛長城不過是照方抓藥而已。


    郗倫道:“如此洞並無可疑,我等前往第九洞查視。”


    冉環詫道:“此洞距八洞最近,如何查視九洞?”


    郗倫道:“不循序搜查,一則可防遇匪徒偷機取巧,再也使奸細措手不及,手忙腳亂自露破綻。”說著隨衛長城走出。


    入洞不遠處邴炎亦然悠悠醒轉,但主經骨環被錯開,身如癱瘓,酸軟無力,汗出滾滾流出。


    郗倫走過邴炎身側,道:“老前輩,容在下賜他一死,以儆效尤!”


    衛長城尚未答話,忽聞一清朗語聲道:“請看在下薄麵,饒邴老師一死。”


    隻見赤城山主司馬玄坤一閃而出,微笑道:“在下路經此地探望前輩有無查出端倪,絕非暗中窺探,在下欲重托前輩付以全權,不能遇事掣肘,在下還有事待辦,有勞三位費神了。”說著一閃而去。


    衛長城暗暗心驚,道:“司馬玄坤委實狡猾如狐。”


    郗倫冷笑道:“死罪既免,活罪難饒,七日後才可複元。”說著疾伸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把邴炎錯開的骨環複元。


    衛長城三人先後飛身下得崖去,煞有介事投往第九洞疾奔而去。


    二十八洞赤城門下雖不聲息相通,衛長城三人巡視第七洞的風聲早已傳遍,第九洞的高手站在洞口恭迎如儀。


    檢視花名冊赫然正有花溪雙逸鬆振泉陳映梅兩人來曆姓名。


    田大昆不禁大喜若狂,忍不住心情激動,全身微微顫抖著。


    忽地田大昆隻覺自己左手被郗倫緊緊握住,猛然警剔自已興奮過度大為失常,趕緊收斂心神。


    隻聽郗倫蟻語傳聲道:“鶯姐,你我必須謀定後動,不可自亂。”


    衛長城向守洞赤城高手道:“老朽欲借一間空房商研被囚武林豪雄中有無可疑,再我等也要用點酒食。”


    那赤城高手自然奉命唯謹,並送上酒食。


    門敞開著,以示不避人窺聽。


    但,有無偷聽之人?有!隻聞郗倫冷喝道:“什麽人!”


    郗倫身形迅於離弦之弩,疾射而出。


    門外一側立有一麵目陰沉的黑衣漢子,初不料自己會被窺覺,更不料郗倫身法奇快如風,聲出人至,自己欲避閃時已自不及。


    隻見郗倫身未落地,右臂掃擊出手,兩指一式風卷揚花而來。


    那黑衣漢子因聽聞郗倫在七洞和邴炎動手相搏,武功之高,出人意料,心頭不禁一凜,身形疾斜,右腕一翻,一掌“橫斷雲山”猛擊截下。


    郗倫鼻中冷哼一聲,掌指相觸之刹那,突然翻腕疾沉,五指上刁的迅疾無倫扣著那黑衣漢子脈門要穴,左掌閃電按向前胸。


    蓬的微響,黑衣漢子倒退出四五步,隻覺眼冒金星,胸口氣塞血逆,仰麵倒地,一道鮮血直咳出口。


    郗倫冷冷一笑,望也不望那黑衣漢子一眼,滿麵殺氣,逕自轉身走回坐下。


    殺雞儆猴之計顯然收效,果無一人近前窺聽。


    衛長城鯨飲了一口酒後,展開名冊,凝神沉思,其實卻在蟻語傳聲對話:“所幸鬆姑娘雙親無恙,少俠,現在應如何著手?”


    郗倫略一沉吟道:“據史榮康招供,他們出入途徑乃由十九洞及廿三洞,而兩洞屬廿三洞隱秘異常,非但逃出甚難察覺,而且如不指明更無跡可尋,十九洞則須謹慎形跡,以防敗露,我等不如假廿三洞為救人之徑,用十九洞以搪塞赤城山主,但目前言之尚屬過早,須步步為營,才可終底於成。”


    三人商量步驟未竟,驀聞門外遠處傳來高聲道:“衛前輩,穀內外情勢告緊,特來稟明!”


    衛長城聽出那是宋傑語聲,三人霍地立起邁出室外,隻見宋傑同著羅世春並肩立在距門外十丈外洞徑中,身後隨著守洞赤城高手。


    郗倫道:“山主現在何處?”


    宋傑答道:“山主現居中策應,暫不露麵,慕容彤等誌在騷擾,傷人即遁,山主雖嚴令堅守,但對方卻似有歹毒詭謀……”


    衛長城道:“為什麽?”


    宋傑道:“慕容彤似與戴有骷髏麵巾老賊沆瀣一氣,又有近百人在穀內現蹤,形防飄忽,無法捕捉,現在司馬姑娘率眾撲擊,命在下兩人通知前輩戒備。”


    郗倫道:“看來我等要通宵不寐,加緊找出蒙麵人出入途徑及陰謀,有勞兩位守護峰下及巡視周近。”


    宋傑羅世春應了一聲,如令疾奔而去。


    一名赤城高手道:“衛前輩,這麽一來可證明本洞並無可疑了。”


    郗倫哈哈大笑道:“未必就能釋疑,因為蒙麵老械徒黨早就潛入落魂穀中,我等三人在此,或封阻了他們去路,是以施展調虎移山之計,誘我等出洞也未必可知。”說著話聲略頓,麵色肅森如冰,接道:“諸位隻要問心無愧,又何可懼,在下方才言純屬忖測之詞,不足為憑。”


    這番話使赤城高手大感心服口服,七名高手聽郗倫之命防護洞外而去,隻留下一名喚範重威以備谘詢。


    範重威昔年亦是關外綠林道巨憝,後因做案太辣,無法容身,托庇在落魂穀內。


    此刻,郗倫目露懇求之色,微笑道:“範老師,山主與衛前輩幾經研商,判斷出必有內應,否則凶邪必難進入落魂穀內……”


    範重威道:“所以便疑心到我等了。”


    郗倫微微微一笑道:“如範老師身為山主,當作如何想法?”


    範重威麵色一怔,乾咳了兩聲道:“範某也有如此想法。”


    郗倫點了點頭道:“但山主亦疑心到被囚武林群雄身上,被囚之人俱是武學淵博,已臻化境,受製日久,已悟出自行解開之法……”


    範重成鼻中冷哼一聲道:“有此可能,因為被囚之人每七日才賜食一粒解藥,以避禁製發作。”


    郗倫道:“範老師可否將被囚之人身罹何禁製,以便查明被囚群雄有無可疑。”


    範重威道:“均有記載甚明,範某即取來奉上。”說著一閃而去,須臾返回手捧著一本簿冊遞在衛長城手上。


    衛長城路一展問,道:“多謝範老師,穀內情勢危急,不敢有煩太多,若尚有相煩之處,老朽當再懇為相助。”


    範重威道:“不敢,範某告辭!”抱拳略拱,轉身離去。


    衛長城急道:“老朽在此阻敵,兩位即行解救鬆老英雄夫婦。”


    郗倫田大昆立即前往囚牢,隻見鬆振泉發須蓬長淩亂,遮拂顏麵,隱隱可見棱芒吐露,盤坐於地。


    陳映梅則倦身側臥在草榻上,向內一動不動。


    聞得郗倫田大昆步履聲走來,鬆振泉倏地立起,目中怒光四射,多年被囚尚未機磨損他倨傲氣度。


    陳映梅則慢慢坐了起來,目露詫容。


    田大昆目睹其父母麵色憔悴,不禁心中一酸,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趕緊將衣柚拭淨。


    這情形卻瞞不了鬆振泉陳映梅銳利雙目之下,不禁一呆,鬆振泉張口要問,為郗倫搖手示意製住。


    郗倫突轉身目注對麵囚牢兩人道:“穀外群邪侵襲,山主覺勢單力薄,意欲借重諸位相助。”說著手掌拿出兩粒紅色丹藥,接道:“兩位請服下,自有本門同道領兩位出洞趕援。”


    七間囚室內被囚群雄均服下紅色丹藥,隻覺神色一陣恍惚,倒在榻上呼呼睡去。


    田大昆早就進入花溪雙逸囚室,幽幽一哭道:“可還記得我苦命的女兒鶯娘麽?”語聲嚦嚦如簧。


    花溪雙逸幾乎不信此是事實,疑是在夢中,陳映梅擦了擦眼道:“你是鶯娘?”


    田大昆道:“女兒正是鶯娘。”即敘明易容扮作田大昆經過前後扼要敘出。


    郗倫此刻已閃入道:“鶯姐,此非敘闊之際,待小弟替兩個老人家解開禁製。”說著目注鬆振泉,又道:“老前輩請坐在草榻上,時機不再,稍縱即逝,恕晚輩無禮得罪了。”


    …………


    天色尚未放曙,月落星沉,夾穀中隻見兩條人影兔起鶻落,激搏猛烈,夜風飄溢一股血腥氣味,中人欲嘔。


    “姑娘,有道是血債血還,老夫三名手下不能白白喪命。”


    正是首戴骷髏麵巾老者與司馬文珠兩人硬折硬封,那老者喝時,人如大鵬展翅騰起,挾著一片重逾山嶽罡氣淩頭罩下。


    司馬文珠自恃藝高,與骷髏老賊徒手相搏,卻不料老賊淩空罩襲,隻覺對方吐出罡力有異,焚熱中令人窒息,心頭一凜,疾拔出肩頭長劍脫手飛擲而去。


    長劍才脫手擲出之際,隻聽蒙麵老者桀桀狂笑道:“姑娘,老夫尚不願你就此死去!”


    嚎笑聲中,五根暗藍光華牛芒已襲至司馬文珠身前。


    司馬文珠警覺已是不及,隻覺胸腹等處一麻,不禁嚶嚀一聲跌坐在地。


    蒙麵老者身形落下之際,右掌呼的劈出一股勁風,將司馬文珠擲來長劍震飛開去,左手五指迅如電光下來向司馬文珠抓下。


    司馬文珠目睹抓來之勢奔雷掣電,不由大駭,暗道:“此番死定了!”


    忽間半空中傳來一聲朗朗大喝道:“老賊閃開!”


    一條人影疾如鷹隼疾樸而下,右腕疾伸,一把接住那柄斜飛穿空的長劍,震腕疾展一招“萬花迎春”。


    但見劍花流螢萬點,寒飆漫空,挾著悸目心神破風厲嘯壓了下來。


    蒙麵老叟老練狠辣,如不撤手定然傷在他那淩厲劍鋒之下,身形疾旋,雙掌一招“開天辟地”攻出,足踹人起,猛然升天迎向淩厲劍招而去。


    隻聽一聲悶哼,蒙麵老者掌力逼開劍勢,身形穿隙遁出,但衣履被劃開多處,鮮血灑飛。


    那人影也不追趕,望下直落,手出如風點了司馬文珠數處穴道。


    司馬文珠昏厥過去,那條人影將手中長劍放在司馬文珠之旁,回顧了一眼,似有所覺,疾閃而杳。


    約莫半盞茶時分過去,隻見七八條黑影電奔掠來,隱約可看出是赤城山主帶領看一幹人手趕至。


    赤城山主目睹滿地狼藉屍體,銳厲目光發現其妹司馬文珠身軀,不禁大吃-驚,伸手一探司馬文珠,察覺其妹鼻息尤溫,隻是為人點了睡穴,心情立舒。


    他解開司馬文珠睡穴,司馬文珠醒來,先用那雙嬌目掃視了一眼,道:“哥哥!小妹被蒙麵老賊陰毒暗器所中。”


    赤城山主聞言不禁大驚失色,急道:“傷在何處?”


    司馬文珠將負傷前後經過說出。


    赤城山主詫道:“你瞧出此人是何模樣,用何兵刃?”


    司馬文珠轉搖螓首道:“黑巾蒙麵,身法太快,無法瞧清,兵刃是小妹被震飛的寶劍。”


    赤城山主怔得一怔,道:“此人看來並無惡意,幸虧此人點了你的穴道,使傷毒無法侵入內腑,得以全命,妹妹,我們速回金鯉潭,請衛姑娘與你施治,取出毒針後再作道理。”


    司馬文珠點了點頭。


    赤城山主隨命手下清點傷亡,嚴加戒備後與司馬文珠向金鯉潭走去。


    兄妹兩人僅至中途,忽見一條身影疾如電射掠來,口中高聲喚道:“山主!”


    赤城山主看真是李彬,心頭一驚,問道:“何事?”


    李彬道:“衛前輩三人通宵不寢,似已查出蒙麵老賊得其黨羽出入之徑,但一步之差,就在片刻之前蒙麵老賊率領多數黨羽從十九洞逃去,並劫走餘旭葛慕九等六人。”


    赤城山主麵色大變,頓了頓足,厲聲道:“如今衛前輩三人何在?”


    李彬道:“尚有殘餘匪徒未及逃走,正與衛前輩三人在十九洞內拚搏。”


    赤城山主略一沉吟道:“務必生擒,我片刻之後即趕來。”說著與司馬文珠繼續奔向金鯉潭。


    ※※


    ※


    陽光四射,金鯉潭泛起著萬道金霞,綠柳似煙,四山臨碧,景色幽美之極,嗅不到一點血腥氣味。


    九現雲龍衛長城須發飄飄同著郗倫田大昆疾奔而來上,三人衣袂染滿斑斑血跡,顯然經過一場慘烈的拚搏。


    此時衛長城掩不住疲憊神態,一日夜的勞心勞力,倍感艱辛。


    忽聞戶內傳出赤城山主語聲道:“前輩,可擒住了凶徒麽?”說時赤城山主疾閃走出。


    衛長城泛出一絲苦笑:“談何容易,我等著手偵查似太慢了點,經過一日夜功夫,才偵查了六洞,似發現了匪徒可能出入之徑,卻一步之差,被麵戴骷髏老賊率眾餘旭葛慕九等六人劫走……”


    赤城山主冷笑道:“那他害了餘旭六人性命,活不了七日,匪徒出入之徑係第十九洞麽?”


    衛長城頷首道:“十九洞是確定無疑了,但有無另處尚不得而知,據老朽猜測似還有出入之處。”


    赤城山主頓了頓道:“前輩去過十九洞麽?”


    衛長城搖首笑道:“老朽認為未將全盤事實水落石出之前,暫不須打草驚蛇,餘旭葛慕九等未必就是蒙麵老賊所需救的人了,但老朽已將奸細點了穴道製住,但尚未訊問。”


    赤城山主點點頭,歎息一聲道:“前輩說得不錯,但餘旭於在下成敗極钜……”


    衛長城忙道:“無妨,他目的未達,尚須再度前來,他不知我等已探悉十九洞外還有另外通路,山主安下陷阱,容他自投羅網。”


    赤城山主目露憂容道:“目前也最好如此了,但在下有數重憂慮,無法放手施為,第一是呂梁金鳳香主慕容彤糾合武林群雄在外虎視耽耽,騷擾侵襲,幾乎無日無之,但未竟全力,似蘊釀密謀,使在下心存顧忌。


    其次是呂梁令主馮翊迄未露麵,為此心疑他一直就潛隱在側,一舉一動,無不落在他的眼中,諺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下為此不勝憂心。


    第三,那骷髏麵巾老賊似是奉馮翊密令,表麵上與慕容彤陌不相關,其實暗中彼此互相呼應,但雙方俱不知情,均為馮翊控製。


    第四,不論馮翊在與不在,但他們不敢放手施為之故,是心疑在下係大別七劍府露麵的灰衣老叟……”


    衛長城道:“山主不會易容成灰衣老叟,嚇退慕容彤等人麽?”


    赤城山主兩道劍眉一剔,哈哈大笑道:“前輩之言正合在下之意,但在下卻非灰衣老叟,如真的灰衣老叟來到,這非弄巧成拙?”


    衛長城讚道:“山主委實心細如發,但為今之計,我等隻有步步為營,方可立於不敗之地,顯然彼此都有畏忌,不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依老朽猜測,倘世上真有灰衣老叟其人,他一定趕往去取拿火龍珠翠果,此處絲毫對他而言無關宏旨。”


    赤城山主輕喟了一聲道:“但願如此!”說著偕同衛長城等人進入房室。


    司馬文珠經衛小翠循照赤城山主指示,起出所中毒針,傷勢已無大礙,但卻萎靡不振,躺在床上養息。


    衛長城郗倫田大昆等人一一探視司馬文珠,並詢問詳情經過。


    赤城山主歎息一聲道:“那救助舍妹之人身手絕佳,去如神龍,施恩又不望報,不知是何來曆,無疑此人與蒙麵老賊乃處於敵對地位……”說著目中神光一亮,接道:“依在下看來此人就藏在落魂穀內,否則落魂穀藩籬盡撤,毫無隱蔽可言。”


    這時衛小翠已準備了一席飯菜,敦請客人就座,郗倫望了赤城山主一眼,道:“山主說得極是,衛前輩與屬下兩人判斷,蹊蹺倘不出在被囚群雄就是在守護廿八洞高手身上,他們居此日久,無所事事,潛心參悟武學,其中不乏有人已悟徹武功神奧,不甘蟄伏長居人下,是以才生此變。”


    赤城山主不禁微微一呆,道:“在下始終未曾料到,真有其事麽?”


    衛長城頷首正色道:“老朽保證確有其事。”


    赤城山主不禁麵色一變。


    衛長城手掌一擺道:“山主,奉勸謀定後動以不變應萬變,不可自亂,亂則授人以柄,山主付托老朽主管,老朽豈能不與山主分憂,來,老朽敬山主一杯。”手持酒杯相敬,一飲而乾。


    赤城山主不愧為一代梟雄,暫撇愁懷,推杯換盞,所談者均與眼下情勢有關,卻談笑風生。


    酒酣食飽,赤城山主忽道:“十九洞奸細何人?是否抓來詢問?”


    衛長城道:“此人名喚吳展雕,為老朽猝然出指製住,吳展雕迄未知奸謀已敗露。”


    “吳展雕麽?”赤城山主霍地立起,目中逼射出兩道殺氣凶光,厲聲道:“將他送來。”


    郗倫神色一凜,道:“遵命!”倏地離座掠出門外而去。


    赤城山主忽大喝道:“且慢!”


    郗倫聞聲疾掠而回,神色凜然道:“山主還有何吩咐?”


    赤城山主略一沉吟道:“吳展雕現在何處?”


    郗倫答道:“現由夏春霆數位老師看管。”


    赤城山主道:“衛前輩及兩位一夜勞累,亟待休息,還是讓我去吧!”說時不待郗倫答話,快步如風出室而去。


    衛長城長歎一聲道:“天下事實不能一概而論,成則為王,敗則為寇,山主集怨謗於一身,任勞任怨,雖終有水落石出之日,但情勢險惡,形成眾矢之的,恐無法自解。”


    郗倫道:“江湖中事,雲詭波譎,是是非非,甚難定論,但在下堅信人定勝天,凡事盡其在我,馮翊多行不義必自斃……”


    話尚未了,赤城山主挾著吳展雕身形如風,疾閃而入,冷笑道:“我如不將他挫骨成灰,難消此恨。”說時伸掌在吳展雕後胸一按,震開他被製的穴道。


    衛長城麵色微變,張口欲言又止。


    隻見吳展雕睜開雙眼,目睹赤城山主神色凶煞,不禁心神巨震,口稱:“山主……”


    赤城山主沉聲道:“吳展雕,我待你不薄,為何吃裏扒外,與蒙麵老賊沆瀣一氣,速從實吐出。”


    吳展雕神色慘變,顫聲道:“小的該死,但逼非得已……”說時麵色又是一變,已字出口,隨著噴出一股黑血,仰麵而倒。


    那股黑血噴起有三尺餘高,落下濺汙吳展雕麵門,已是氣終斃命。


    赤城山主不禁目瞪口呆,似不料有此變。


    衛長城郗倫田大昆等人同感驚詫,目露大惑不解之色。


    這時司馬文珠由衛小翠摻著盈盈走出,雖然玉容慘淡,卻精神頗佳,望了赤城山主一眼,道:“哥哥不必驚詫,顯然在吳展雕身上下了極歹毒的禁製,不然吳展雕何以膽敢背叛本門。”


    衛長城道:“與蒙麵老賊勾結者絕非吳展雕一人,不難查明,郗田二位老師即由十九洞出去,踩探老賊下落,山主與老朽繼續嚴查廿八洞。”


    郗倫田大昆立起趨出,如飛朝廿三洞奔去……


    由廿三洞後一處極隱秘的崖隙探首出來,俱是連天蔽空的蘆荻,其下丈許是淺水流沙,人若陷身其中,立即沉下沒頂,上臨百丈絕壁懸崖。


    但崖隙內卻有兩條藤索伸入蘆荻,長可數百丈,擊在蘆荻中一塊巨大崖礁上。


    郗倫已恢複了南宮鵬飛本來麵目,卻臉上戴有一張蒙麵紗巾在礁下倏地現身。


    忽聞草叢中送出一聲陰惻惻冷笑道:“站住!”


    南宮鵬飛微微一笑道:“朋友喝阻在下麽?”


    “正是!”


    南宮鵬飛道:“喝阻在下則甚,你我風馬牛陌不相關,各行其是,請別有目無珠。”


    草叢中疾閃出一個黑衣蒙麵老者,獰笑道:“你是想找死麽?”


    南宮鵬飛道:“人均好生惡死,在下何能例外,尊駕是否畏忌在下尋出進入落魂穀秘徑麽?其實在下早就尋出了,況且還從落魂穀出來,並非進入落魂穀。”


    蒙麵老者不禁一怔,道:“你此話是真?”


    南宮鵬飛道:“那還有假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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