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康,朱龍翔朱鳳綺三人被毒網困在荒寺中,朱龍翔異常焦急,握著長劍,戒備三怪施襲


    朱鳳綺翦水雙眸凝注在狄康麵上,久久不移,狄康卻在瞑目沉思。


    因為諸葛湛陷在紫衣魔掌中,久受禁錮,穴道受製,全身經絡逐漸僵硬,武功減退,狄康如要循序診治,諸葛湛康複非須一月不可。


    是以他不願見諸葛湛牽延時日,急於諸葛湛速速康複,竟思慮出一條速成之法,針藥兼施,並以內家真力打通滯阻穴道,由周易關穆等武林名宿輪番施為,諸女則煎藥麥汁,其餘人手暗藏在奇門中,不至必要萬勿動手,自己則暗隨東方黎明而去。


    不料暗隨東方黎明到得孤-之下,震驚於朱氏兄妹“箏音摧魂”奇學,設若讓朱氏兄妹趕往那幢大宅,自己這方將凶多吉少,是以垂釣溪畔,以歌聲吸引朱氏兄妹前來,有意延阻朱氏兄妹行程。


    目的方達,殊不料竟遇到三怪施展毒網困在荒寺中,一麵忖思破網之策,一麵但憂東方黎明此時有何變化。


    他算計依照自己診治之法,達摩三劍諸葛湛可在黎明五更恢複武功。


    窮聞白衣怪人發出了桀陰森低笑,目中射出兩道綠焰盯在朱鳳綺臉上,道:“這女娃兒天姿國色,玉體生香,平白就此死去未免可惜,若充作枕席,


    一床四好……”


    朱鳳綺聞他口出穢言,不禁玉靨通紅,叱道:“怪物,如讓姑娘出網,非將你挫骨揚灰,難消此恨。”


    白衣怪人狂笑道:“老夫這“屍毒銷魂網”從無活著出去之人,隻因姑娘絕代佳人,死了未免可惜故而有意保全。”


    狄康突睜開雙目,取出一顆紅珠。


    珠光暴射紅焰,一殿皆赤。


    毒網遇此珠紅焰,竟如雪向陽光,化作飛絮。


    三怪大驚失色,隻聞狄康一聲大-,紅光突暗,一片紫紅暴展,耀眼生眩。


    隻聽三怪發出淒厲慘-,鮮血灑如泉,紫光突收,定睛望去,但見三怪已屍截“倒臥在血泊中。”


    朱龍翔朱鳳綺不由大感驚喜同聲稱謝。


    狄康道:“餘黨未盡,片刻後恐尚有妖邪侵入。”


    朱龍翔道:“你我何不趁機離去!”


    狄康搖首微笑道:“兩位身中奇毒,不能妄用真力。”說著從懷中取出三顆朱紅清香撲鼻丹,藥,自服一粒後,其餘二粒交與朱龍翔手中,接道:“賢兄妹服下,使奇毒消淨才可離去。”


    兄妹二人分別吞服,朱鳳綺嬌笑道:“狄兄身懷寶珠,為何先不取出,你我三人省得平白受此虛驚。”


    狄康苦笑一聲道:“在下還是方才靈機一動,想起試用此珠,去歲在下無意路經雪山中,忽遇一噴火三角怪獸,拚門竟日始將此獸殲斃,剖腦取得此一寶珠,此珠可避毒、避火,三怪曾謂網有劇毒,你我何以能未昏迷乃此珠之功,但在下未及料可破毒網。”


    朱鳳綺目光忽落在狄康眉頭,道:“狄兄肩頭必亦是一柄寶刀吧?”


    狄康點點頭道:“這柄寶刀亦是無意在臬蘭古玩店發現,不過花費數雨紋銀購得”


    忽有兩條人影飛入,現在一雙麵目森冷青衫中年人,目睹三怪屍體,不禁駭然變色轉身疾掠逃出。


    狄康道:“窮寇勿追!”


    朱龍翔道:“小弟何時才可毒淨?”


    狄康道:“須俟腹中雷鳴隱痛將積毒解下,大概天明時分方可毒淨。”


    朱龍翔忽目注狄康道:“狄兄,你我一見如故,不知可願輿敞兄妹同行麽?”


    狄康正色道:“令兄妹先明宗室後裔,天黃貴胄,在下何敢高攀。”


    朱鳳綺櫻唇一噘,麵現薄歎,道:“我知道狄兄不願與邪魔為伍。”


    狄康默默無語。


    朱龍翔長歎一聲道:“紫衣教良秀不齊,所行所為,不堪入目,但愚兄妹尚能潔身自好,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愚兄妹何能妄自議論師門不是處。”


    狄康微笑道:“在下何能腹誹貴教,此刻在想,他日和令兄妹處於敵對地位,那將是大為尷尬之事。”


    朱鳳綺道:“狄兄日後是在何方與紫衣教為敵?”


    此言令狄康大感為難答覆,沉吟半晌,答道:“我輩練武,誌在行俠仗義,在下他日,將無疑站在俠義那一方。”


    朱龍翔閣言低聲太息道:“善惡之分,全係於方寸一念間,正邪之別亦非創門立派所可判明,佛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功過是非,端在人為,豈能因出身高低便下定論。”


    狄康不禁讚道:“朱兄之雷極是,賢兄妹此去奉命必有所為,望乞見告,各有隱衷,在下也不強人所難。”


    朱龍翔望了其妹一眼,毅然將奉命迫東方黎明就範情由詳細說出。


    狄康詫道:“如此說來,太白山莊東方黎明妻孥並非貴教所擄,為何自承,迫東方黎明就範本是良策,但一旦真象大白,東方黎明必反顏相同,何況他俠名至令尚早譽武林萬一弄巧成拙,東方黎明藉此聯合同道公然與貴教為敵,恐得不償失。”


    失鳳綺嬌笑道:“東方黎明有不可告人的隱私抓在家師手中,他未必有此膽量,此為權宜之計,隻待諸葛湛擒回,東方黎明授首之期便不在遠。”


    狄康詫道:“此話何解?”


    朱鳳綺格格嬌笑道:“諸葛湛萬不能落在東方黎明之手,因為當年金扇無敵程曉嵐滿門慘死悉為東方黎明毒計所害,諸葛湛在場目擊……”


    “東方黎明已知諸葛湛在場目睹麽?”


    朱鳳綺道:“當時東方黎明未曾想到諸葛湛藏在近處,事後他必有所疑,故達摩三劍諸葛湛封劍歸隱在金城關。”


    “令兄妹何以知之?”


    朱龍翔道:“諸葛大俠陷身本教,自分必死,見我兄妹心地善良,秉賦不差,自動將這段隱秘吐露,囑我兄妹日後如有良機將東方黎明除去,因此得以傳授達摩劍法……”


    朱鳳綺接口道:“有此一段傳藝之德,故而曲意保全諸葛大俠得以不受折磨,金精鐵母家師誌在必得,諸葛大俠精擅冶劍之學,本教何肯讓諸葛大俠離去。”


    狄康道:“鑄成寶劍,貴教圖霸武林可垂手而獲。”


    朱龍翔搖首道:“這也不是。”


    狄康詫道“卻是為何?”


    朱龍翔長歎一聲道:“狄兄有所不知,如今九大門派為何杜門卻掃,互相觀望之故麽?因各大門派掌門人悉為玄武宮所擒,現任掌門人均由玄武官匪徒易容偽裝,勒令門下不得掃身江湖恩怨,如有故犯,當即處死。”


    狄康不禁駭然變色久之,隻覺閑所未聞。


    朱龍翔道:“諒狄兄疑小弟故作危言,小弟不是曾說過敝教門下良莠不齊麽?敝教崛起江湖因兼收並蓄,網羅門下的均是武林中各大門派奇才異能之士……”


    朱鳳綺嬌笑道:“哥哥說話喜歡轉彎抹角,時刻無多,何不直截了當說明。


    朱龍翔微微一笑道:“本門有一高手,乃五台掌門鬆鶴上人師弟,前月因事巧經五台登山拜望鬆鶴上人,言談中察覺鬆鶴上人前事不複記憶,言語閃爍,更有體內一處特徵已消失無蹤,本門高手恍然悟出此人並非真正鬆鶴上人,預感到武林中蘊藏著一宗極陰險重大陰謀,亦深知自己處境之危,神色不露,藉故離去。”


    狄康詫道:“他是如何察知那假冒鬆鶴上人的體內特徵咧?”


    朱龍翔道:“同門手足,兒時舊友,相知甚深,沐浴時發現有異,那本門高手匆匆趕回稟明教主,教主判明各大門派也無幸免……”


    狄康神色大變,道:“此是何人所為?那真正鬆鶴上人現在何處?”


    朱龍翔答道:“若不出教主所料,定是玄武官主所為,至於鬆鶴上人下落,也囚在玄武官內”


    狄康道:“命師即然知情,為何坐視無動於衷。”


    朱龍翔望了狄康一眼,道:“並非家師漠然無視,而是有所礙難,一則將此事不慎張揚出去,恐對整個武林不利,再則家師昔年走火入魔,又被東方黎明暗算所傷,現雖康複,武功若想與當今高手爭一短長仍難穩操勝券,故此刻尚在研悟一宗奇學。”


    狄康默默無語。


    朱鳳綺道:“狄兄怎麽不說話了,莫非認為愚兄妹出身不正,言語有不盡不實之處麽?”說時笑靨如花,含情脈脈。


    狄康不禁一笑道:“在下怎敢,令兄妹人中龍鳳,出言決非無中生有,不過達摩三劍諸葛湛大俠與在下有深厚的淵源。”弦外之昔,無疑是站在朱氏兄妹敵對方麵。


    朱龍翔突朗聲大笑道:“狄兄,你我一見如故,肝膽相照,有什麽話隻管直說,愚兄妹此次奉命出山,誌在不使諸葛大俠及金精鐵母落在東方黎明手內……”說著麵色突然一肅,望了狄康一眼,接道:“小弟看來,那護送翟中陽的石中泰定是狄兄同道,


    一切所為均是為了相救諸葛大俠,如東方黎明機智絕倫亦被玩弄於股掌上……”


    狄康微微一笑道:“石中泰與在下同是一人。”


    此言一出,兩兄妹先是一怔,朱龍翔倏地朗笑道:“如此說來,小弟更是放心了,諸葛大俠安如泰山,愚兄妹又有何求。”


    說時朱氏兄妹隻覺腹痛如絞,麵色大變,;額上汗珠沁出如雨。


    狄康忙道:“兩位請擇僻靜之處解清奇毒。”


    兩兄妹急急奔出寺外而去。


    狄康緩緩走出,負手凝立在殿階上,仰目沉思。


    月冷露濃,涼風習習,狄康麵色似迷惘卻又泛出惆悵,隻覺江湖之上,委實雲詭波譎,敵友是非難明,倘朱龍翔之言是實,則玄武宮主實為武林公敵,那麽程冷梅姑娘如置身虎口……。


    他對程冷梅並無非份之念,隻覺程冷梅身世淒慘,自己受魯英-萍水知遇,因緣際會,就應有始有終,程曉嵐滿門遭害內情並無外傳如此簡單,決心查個水落石出。


    誰是誰非,敵乎?友乎?狄康不禁長歎一聲。


    忽聞身後傳來朱鳳綺清脆語聲:“狄兄是否有什麽疑難困惑不解麽?”


    狄康返身隻見朱氏兄妹神光煥發含笑立在麵前,也不隱瞞,將心中困惑說出。


    朱龍翔目露真摯之色道:“你我相交,貴在真誠,目前雖正邪難明,但小弟決不陷狄兄於不義。”


    寥寥數語,至誠流露無遺,狄康大為感動。


    朱龍翔道:“黃山大會隱伏著一場武林劇變,如不設法及早釜底抽薪,後果則不堪設想,更以重九之期匪遙,如想查明九大門派是否真如家師所料,地域遼-,在短短期間恐難如願,你我何不分頭進行。”


    狄康大為讚成。


    朱鳳綺忽道:“狄兄,家兄欲輿你義結金蘭,不知可否?”


    狄康不禁一怔,道:“令兄妹乃天黃貴胄,金枝玉葉,在下何敢高攀?”


    朱龍翔大笑道:“狄兄怎有此世俗之見?”


    三人就在此荒寺撮土成香,各論序齒。料不到狄康最幼。


    口口口


    黎明微曙,地麵升起一片濃霧,茫茫混濁,目力難及三丈開外。


    大宅後院曠場中仍在激搏猛烈,突然一條身形飛掠而入,大-道:“住手!”


    雙方立時止手不攻。


    那人是玄武宮飛燕堂主高鴻,冷笑道:“我等均受愚了,此宅乃荒廢無人居住舊宅,諸葛湛雖擇此棲身,但早就離去,故布疑陣引我等中計……”


    話猶未了,一麵布刀疤駝背老者厲-道:“胡說!……”但發覺方才自承是守護諸葛湛之人不見影蹤,不禁麵色一變,雙足一踹,人如飛鳥般掠上閣樓。


    閣樓內那有半個人影,情知受愚,疾躍下樓。


    高鴻冷笑道:“詭言欺騙貴同伴挾持離去之老鬼正是乾坤聖手東方黎明。”


    駝背老者麵色大變道:“尊駕高姓大名,可否見告,何以知情。”


    高鴻答道:“在下玄武宮高鴻,方才目睹東方黎明挾持貴同伴逃出宅外,因大霧彌漫,追趕不及故為老賊從容逃去。”


    駝背老者問明東方黎明去向,率眾匆匆趕去。


    玄武宮一匪徒問高鴻道:“高堂主是否看真確是東方黎明?”


    高鴻道:“本座親眼目睹,怎還有假,東方黎明此舉必另有隱衷,查舵主已隨後趕去搜覓東方黎明去跡,判明內情再行傳訊總堂,我等快走!”


    “為什麽?”


    高鴻麵色一沉,道:“本堂賀蘭三怪命喪荒寺。死在紫衣教朱龍翔小賊劍下,紫衣教輿我玄武官誓不兩立,小賊已聞風趕來,我等豈可在此作困獸之門。”


    玄武官高手紛紛掠出牆外,杳失於茫茫大霧中。


    曠場中霧越來越厚了,鬱勃滯濃,景物莫辨。


    濃霧中隱現一具人影,驀聞宅中飄出杜紫苓清脆語聲道:“康弟麽?”


    那人影飛掠入宅,現出狄康身形,問道:“諸葛前輩已康複麽?”


    杜紫苓目露憂容道:“義父已可行走,但氣血仍覺阻滯,病患當在少陰。”


    狄康沉思稍頃,道:“昨晚宅中東方黎明有無重返?”


    杜紫苓便將晚來發生之事經過說出。


    狄康愕然道:“東方黎明委實老奸巨滑他挾持同去之人是何來曆?”


    杜紫苓輕歎道:“我等數人遵照你指示按時針藥並施,不敢稍有隕越,身藏奇門中地距遙遠,語音難明,怎麽知道其人來曆。”


    狄康微微一笑,進入側廳。


    諸葛湛立在胡床側輿餘風雲關穆等人敘話,目睹狄康杜紫苓先後入來,忙道:“此地不可久留,東方黎明片刻之前挾持一人離去,老朽隱約得知此人來曆,關係當年一段武林秘辛,若此人難禁東方黎明陰毒手法被迫說出,則東方黎明誓必殺卻老朽滅口,此事又非時機成熟時老朽不能吐露。”


    狄康道:“東方黎明還須重來麽?”


    諸葛湛頷首道:“東方黎明機智絕倫,雖一時被騙,卻仍須重來。”


    狄康微微一笑道:“容晚輩察規老前輩脈象而後再定行止。”伸手一扶諸葛湛脈象,不禁兩道劍眉濃皺。


    杜紫苓深知狄康家學淵源,醫理精湛,見狀不禁心神一震,道:“滯阻血脈無法痊愈了麽?”


    狄康道:“痊愈有望,隻是須耗費時日,目前我等尚有急事待辦,萬不能坐失良機,不如護送諸葛前輩至家父處潛跡,少則一月多則四十九日,老前輩定可功力全複”


    諸葛湛嗬嗬笑道:“隻要能趕上黃山大會,再多時日又有何妨,不過賢侄所說的急事恐非同小可。”


    狄康將相遇朱龍翔、朱鳳綺兄妹所說五台掌門鬆鶴上人並非真實,而是冒名頂換易容所扮等情由詳細道出。


    群雄不禁大騖失色。


    達摩三劍諸葛湛道:“朱龍翔兄妹根骨上乘,心地善良,所說並非虛言,不知賢侄從那一門派先行著手。”


    狄康道:“少林久執中原武林之牛耳,晚輩欲先往少林一行。”


    老化子餘風雲哈哈大笑道:“這少不了老叫化,老弟輿老化子還是原搭擋。”


    諸葛湛點點頭道:“兩位都是智計過人,必然探明真象,但少林定有玄武宮臥底奸細,慎防走漏風聲,否則其他門派危矣,尚須關老師諸位布伏少林之外,不容可疑人物逃出。”


    群雄計議一番,由杜紫苓、杜雁飛等六人護送諸葛湛,其他則相隨狄康、餘風雲奔往嵩山,三三兩兩,扮作行商負販,分批就道。


    晚霞染天,歸鴉陣陣,一輛馬車蕩起滾滾黃塵馳入孝義鎮。


    七月初,仍是炎暑盛夏,趕車的車把式額上汗珠爆出,由於途中風砂勁猛,頭麵均附著一層黃塵,汗水流溢,幾乎五官莫辨。


    他見孝義鎮到了,似是鬆了一口氣,長鞭叭地揮空,緊勒韁繩,馬行立時緩了下來,駛進鎮街。


    孝義鎮位於偃師縣東,由此折南往登封縣,兩條十字長街,不過千餘戶人家。


    車行至一家福興客棧門前停住,客棧門內立時飛奔出一個店夥,伸手一揭車簾,隻見車內跨出一個圓睛突額,蓬發垢麵的老化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暗罵道:“活見鬼,我當是活財神,原來是個臭老叫化。”


    忽地眼中一亮,臭老叫化之後又跨出一個肩披鋼刀,衣著華麗,氣度不凡的中年文士,忙哈腰笑道:“兩位爺台內麵請,小店正好空著兩間上房。”


    老化子重重咳了一聲與中年文士聯袂走入,進門是一間寬敞的川堂,擺設著七八張漆黑烏亮的木桌,已上了六成座,酒香四溢,高騰喧笑。


    後院是兩明一暗上房,倒也布置得潔淨,院中兩株修幹梧桐,籠蔭蔽翠。


    店夥道:“小店酒菜在本鎮首屈一指,兩位還是在房中飲用……”


    老化子道:“我們去前麵,你先去通知廚下準備好酒好菜就是。”


    店夥諾諾稱是而退。


    老化子道:“狄老弟,連日趕路辛苦,為了避免玄武宮匪徒發現形跡,藏在車內隻覺渾身不自在,今晚你我當盡興一醉。”


    狄康笑道:“好,在下奉陪。”


    兩人走入川堂,擇一付空位坐下。


    店夥趕忙送上酒菜,兩人互乾了三杯後,輕酌淺飲低聲談論。


    狄康突發現鄰座四隻惶恐憂鬱的跟神,不禁一怔,別麵望去,隻見鄰座坐著一個短裝黑衣老者,另一是年方二八少女。


    那老者約莫五旬左右年歲,薑黃臉膛,背插一支六棱鋼鞭,炯炯眼神含蘊惶恐之色,生似大禍臨頭,惶惶不安。


    那少女瓜子臉龐,明眸皓齒,皮膚白皙如玉,布衣裙釵,雖說不上絕色,卻也楚楚有致,逗人憐愛,此刻少女眸中瑩然含淚,奪眶欲出。


    隻聽那老者低聲道:“芳姑娘,此時萬走不得,一離孝義鎮恐罹不測之禍,倒不如在此店暫且住下,俟機再定行止。


    少女幽幽答道:“許伯父,我瞧情形有異,那兩人定是雷老賊同黨“他們窮凶極惡,什麽事做不出來,我等豈可坐而待斃。”說著眼神一瞥壁角,忽又低首忍不住流下兩行清淚。


    狄康亦發覺坐在壁角是一雙麵目森冷彪形大漢,不時嘴角泛出一絲險惡獰笑。


    那許姓老者忽招來店夥,低聲問道:“有上房麽?”


    店夥聞言一愕,目光瞟了一雙麵目森冷大漢一眼,囁嚅答道:“實在對不起您老,小店已住滿啦!”說著急急轉身離去。


    許姓老者暗歎一聲,麵現無可奈何苦笑。


    老化子低聲向狄康笑道:“老弟你要多管閑事麽?”


    狄康點點頭,慢慢站起,向鄰座許姓老者道:“兩位可否移席一談,瞧二位似有危難在身,我等如力之所及,願稍盡棉薄。”


    許姓老者呆得一呆,道:“萍水相逢,怎敢叨擾。”


    驀地——


    一道寒光疾奔而至,篤的一聲大響,桌麵上插著一支鋼鏢,力道甚勁,入木兩寸。隻聽一陰側側冷笑傳來道:“是非隻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許姓老者麵如土色。


    狄康微微一笑,伸出兩指輕輕挾起鋼鏢,手掌疾合,隻見指縫冒出縷縷青煙。


    兩麵目森冶大漢駭然變色,霍地立起。


    狄康倏地揚掌一拂,一雙麵目森冷漢子閻-出聲,被鋼鏢碎層穿入唇中,門牙斷折,鮮血溢流,掩嘴疾竄出門外遁去。


    餘風雲哈哈大笑道:“老弟,如此一來今晚無法安睡啦。”


    許姓老者及少女驚喜不勝,雙雙過來道謝。


    狄康催請就坐,並問情由。


    許姓老者長歎一聲道出經過詳情。


    原來那少女名喚張秀芳,其父張良驥為金鼎鏢局武師,三年前才投入金鼎鏢局。


    金鼎鏢局在洛陽名頭響亮,局主六眼彌陀,雷殿元乃形意門名宿,為人陰沉自負,心術險詐,局內上下無不憚畏,因其武功高強,眼麵又廣,黑白兩道都有交往,鏢局生意旺盛,從未出岔,與江南-遠鏢局分庭抗禮,南北二局江湖中無人不知。


    雷殿元半生鏢局生涯,為他掙得家財百萬,膝下僅有一子雷延魁,


    一身武學深得其父真傳,卻性好漁色,聲色犬馬,揮金如土。


    一日傍晚,張良驥與其女張秀芳在家納涼閑談家常,不料雷延魁走入,目睹張秀芳翩若驚鴻般避入內間,驚為天人,便與張良驥道:“風聞張武師祖傳一避水珠,乞假一觀。”


    張良驥諉稱此為傳言所誤,他並無此稀世珍寶,雷延魁快怏告辭。


    翌晨,雷殿元郎遺三媒六證來張府說親,怎奈張秀芳年幼時已許了人家,被張良驥婉言拒絕,


    雷殿元心殊不憚,卻不便強人所難,第三日雷殿元郎遣張良驥護送二車紅貨至湖北武昌府,卻不料在桐伯山附近竟出了岔子,非但兩車紅貨失去,連張良驥也不知生死……


    此刻,川堂中食客俱為方才飛鏢所驚散,僅剩下餘風雲四人在座。狄康聽到此處,詫道:“顯然鏢車被卻,人鏢俱亡。”


    許姓老者搖首苦笑道:“事實真象如何,迄難查明,但雷殿元竟誣指張良驥見財起意,將隨行之人毒害毀屍滅跡,偕同十萬金珠藏起……”


    餘風雲大笑道:“那有此話,若張良驥見財起意,必圖謀甚久,怎可將張姑娘留在家中。”


    許姓老者答道:“雷殿元卻不作如是法,他道張良驥留下其女,以示不疑,許某一偵得雷殿元欲將張姑娘挾作人質,逼使張良驥自動露麵,故搶先一步告知張姑娘逃離,說著淒然一笑,接道:“兄弟許宗原與張良驥係刎頸之交,張良驥去金星鏢局也是他所薦引,更深知張良驥決非見財起意之人,起因概為避水珠及求親被拒所致。”


    狄康微笑道:“顯然桐柏失鏢為雷殿元一手安排,方才兩人是何來曆?”


    許宗原道:“兄弟一路為人追蹤,有數次幾乎身遭毒手,雷殿元黑道朋友極多,這二人雖不明來曆,卻知是追蹤之人。”


    餘風雲忽招來店夥,道:“酒菜已冷,換過一席移至老化子房內。”


    店夥異常恭敬,諾諾稱是告退。


    四人移席獨院上房內就坐,餘風雲道:“兩位意欲逃向何處?”


    許宗原道:“兄弟攜張姑娘前往嵩山少林求見靈空禪師相助,靈空禪師嫉惡如仇,俠義自重,久為武林中人尊仰,十年前突歸隱太室雪-禪院,從此絕跡江湖,兄弟尚未踏入嵩山,卻為人所拒……”


    餘風雲詫道:“莫非靈空上人已知許老師的來曆麽?”


    許宗原搖首道:“這也不是,因玄武宮在黃山訂下重九之約,舉行英雄大會,少林為避免卷入江湖是非,嚴禁門下離山,亦不準武林中人登山。”


    餘風雲不禁愕然,望了狄康一眼。


    狄康不禁笑道:“各大門派閉閱自守,果然不出所料,你我此行並不如想像中那麽順利。”說著目注許宗原道:“如許老師所言真實,那雷殿元則罪大惡極,在下願助探明張姑娘令尊下落,不過我等尚須赴嵩山一行,但請二位暫時忍耐隱藏些時。”


    許宗原長歎一聲道:“江湖雖大,卻無容身之地,此刻孝義鎮外諒雷老賊爪牙密布,插翅難飛。”


    餘風雲道:“兩位請隨老化子來。”


    許宗原張秀芳不禁呆得一呆,茫然隨著餘風雲走出房外,迅疾如電掠上屋麵而去。


    狄康知丐幫門下遍及天下,餘風雲必帶著兩人找上本地丐幫幫頭擇一隱秘之處隱藏,握著酒杯默然忖思。


    驀地,隨風飄入豪邁朗笑道:“尊駕可容在下冒昧造訪麽?”


    狄康不禁一怔,道:“朋友請進!”


    門外重重咳了一聲,隻見一個身著福字暗花鐵青織緞長衫,麵形瘦削,雙目炯炯有神,年約四旬漢子走入,抱拳長施一揖,含笑道:“尊駕方才施展一手曠絕金剛大力手法,驚走一雙鼠輩,在下不勝欽佩,冒昧趨訪,望乞見諒!”


    狄康肅容就坐,微笑道:“閣下謬讚,愧不敢當,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那人答道:“兄弟昆侖薑大年。”語聲略頓,又道:“方才驚走鼠輩乃洛陽金鼎鏢局六眼彌陀雷殿元手下爪牙,這幾年黑白兩道人物受雷殿元網羅者甚眾,耳目遍布開洛,勢焰日張,此刻雷殿元爪牙已密布孝義鎮外……”忽地似察覺老化子餘風雲及許宗原張秀芳已不在,不禁麵色微愕道:“尊駕同伴已離去了麽?”


    狄康道:“他已護送兩人離去,那位姑娘遭遇委實可憐,本欲伸手相助查明,怎奈在下尚須趕往少林應約,隻好嵩山之行後再作道理。”


    薑大年目露驚詫之色道:“少林閉關自守,尊駕最好不要前去,免得乘興而去,敗興而返。”


    門外突響起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一筆震天薑大俠。”千裏獨行餘風雲一閃而入,


    餘風雲雖身穿百綻大褂,卻易容改形,薑大年不禁詫異,雙目微瞪道:“不錯,薑大年正是在下,卻不敢當大俠之稱。”


    餘風雲道:“老化子餘風雲,昔年曾與薑大俠兩次結伴南遊。”手指狄康道:“這位是老化子義弟狄康,此次結伴共遊嵩嶽,窮叫化易容換貌,難怪薑大俠已不複記憶了。”


    薑大年不勝驚喜,搶前兩步,執手笑道:“怪道語音異常稔熟-……”忽聞窗外落足微聲,不由鼻中低哼一聲,右掌疾揚,三樓寒芒穿窗飛出。


    隻聽一聲陰側側冷笑中,一條黃影迅疾掠入,現出一個斷眉禿發,五嶽朝天,神態猙獰老叟,懾人目光朝房內三人望了一眼,道:“許宗原張秀芳何在?”語音冰冷澈骨。


    餘風雲冷笑道:“他們人已離去了,閣下輿許宗原張秀芳何怨何仇,得饒人處且饒人,為何窮追不休。”


    那老叟獰笑道:“老朽受人之托,當忠人之事,三位將他們藏在何處,速實話實說,還可饒你等不死,不然休怨老朽心辣手黑。”


    薑大年大-一聲,雙掌推出,一股排山罡力向老叟胸前撞去。


    老叟獰笑一聲,迎掌平胸橫封。


    兩股掌力相撞之際,狄康迅疾無倫五指飛出,一把扣住老叟腕脈,隻覺觸指冰冷,一股奇寒之氣循著五指玫入。


    狄康不禁心內一驚,暗運純陽之氣逼迎攻去。


    薑大年退了兩步站住,兩道目光似有點異樣,望著那老叟滿含怨毒。


    餘風雲趨前兩步,低聲道:“薑大俠受傷了麽?”


    薑大年搖首輕笑一聲道:“不妨事。”


    那老叟腕脈雖被扣住,卻麵泛險惡獰笑,但須臾臉色漸變,額角沁出汗珠,目露悸駭之色。


    忽聞門外傳來大喝道:“放手!”


    一股狂風卷入,燈火全熄,伸手不見五指,窗外湧入一片辣毒暗器,破風銳嘯。


    這猝然變化,狄康不禁呆得一呆。、


    那老叟乘著狄康心神略分之際,腕脈暴漲,摔開狄康五指穿窗飛出


    隻聞窗外傳來沙沉語聲道:“三位何不獻出許宗原張秀芳?”


    狄康答道:“在下與他們隻是萍水相逢,詢知與雷總鏢頭結怨經過,因是非難明,在下不願多事,任他們離去,難道有什麽不對?”


    “但許宗原張秀芳已不知去向。”


    狄康冷笑道:“我等即無法過問,亦無法將許宗原張秀芳兩人強行扣住,深夜之間,貴方雖布下嚴密暗舉,但難免疏漏,與在下等何千,若雷總鏢頭執意為仇,我等當有十日之內前往金鼎鏢局麵謁雷總鏢頭。”


    窗外似略一沉吟,答道:“尊駕之言未必可信,他們兩人諒係三位藏起。”


    薑大年忽哈哈大笑道:“窗外是那位朋友,伺妨現身出見,如執意為仇不如今晚解決,我薑大年無不接著。”


    “原來是昆侖薑大俠,我等並無意成仇,但我等既奉命而來,豈能空手而回。”


    薑大年冷笑道:“許宗原張秀芳我等未將他們藏匿,若朋友無事生非,今晚難免傷亡,貴方未必隱操勝算。”


    窗外響起大笑道:“有薑大俠一句話,我等怎能不信,既然許宗原張秀芳不是三位藏起,諒他們插翅難飛,但願三位言而有信,十日之內雷總鏢頭當在鏢局恭候駕臨。”


    一道火光升起,餘風雲燃開了火摺,室內燭光重明,笑道:“薑大俠把事情攬在身上,恐將是不了之局,亦是盛名之累。”


    薑大年道:“兄弟這區區微名算得了什麽?輿兩位一比,無異霄壤之別,兩位嵩山之行必有緣故,兄弟本也打算上得嵩山一趙,但風聞少林閉開自守,嚴禁武林中人登山,才打滑此意,但不知二位……”


    餘風雲道:“無論少林拒人千裏之外,但老化子一定要去。”


    薑大年道:“好,兄弟願附驥尾。”


    狄康在他們說話之際,目光凝注在薑大年臉上,突出聲道:“薑大俠陰寒之毒已滿布左臂,若不及早祛去,恐成無窮隱患。”


    薑大年神色一驚,道:“兄台眼力如神,薑某將陰寒之毒盡聚在左臂,每日運用逼軀體外,四五日後便可無礙。”


    狄康取出一丸丹藥道:“此丸謹贈薑大俠服用,不到半個對時陰寒盡除。”


    薑大年謝了一聲,接過服下。


    餘風雲道:“薑大俠……”


    薑大年立道:“倘蒙不棄,望以兄弟相稱。”


    餘風雲嗬嗬笑道:“薑賢弟,你意欲去少林為了何故?”


    薑大年微歎一聲道:“相求靈空禪師解開胸中疑難!”


    餘風雲不禁一怔,道:“許宗原也要懇求靈空禪師相助,難道靈空禪師近年功行日進,有片言解紛之能麽?”


    薑大年搖首答道:“這倒不是,靈空禪師昔年行道江湖時,“一身武功雖與餘兄不相伯仲間,但有一項絕學,卻無人企及。”


    “什麽絕學?”


    “星卜神算!”薑大年道:“近年歸隱太室雪-禪院,潛心修悟,更具心得,能推究過去未來,靈效如神。”


    餘風雲目露詫容道:“靈空禿驢有如此之能麽?薑賢弟究竟胸中有何疑難?”


    薑大年目中泛出迷惘神色,太息一聲道:“在下察覺敞派掌門人最近數月顯得心情沉重,神態判若兩人,嚴命門下勤習昆侖絕學,謂日後武林中必有非常之變,更命門下不得伸手江湖恩怨,掌門人累月難得一見,見著時僅寥寥數語便自返身入室,薑某隻覺有一種不吉預兆,心知必有蹊蹺,問又問不出所以然來,所以藉口返家為母作壽離開昆侖。……”


    餘風雲不禁望了狄康一眼。


    隻聽薑大年說下去:“薑某離山後,隻覺身後有人暗暗躡蹤,趕回故裏後為家母作七秩晉五大壽,所請賓客僅限鄉裏親戚……”


    餘風雲笑道:“諒薑賢弟命堂壽期一過即奔往嵩山來了?”


    薑大年點點頭道:“不錯,薑某深夜翩然離家趕往嵩山,不料在此孝義鎮竟有幸相遇兩位,餘兄素有料事之能,望能解開胸中疑難。”


    餘風雲不作答,目光轉注狄康臉上,隻見狄康神色微微一變,道:“象以齒焚身,在下預料靈空禪師此刻已朝不保夕,處身生死難解之境。”


    薑大年不禁大驚失色道:“兄台之話恕薑某愚昧難解。”


    餘風雲微笑道:“賢弟現在無須問明,俟我等到了嵩山自然明白,天色已是不早,我等暫且坐息,明晨再作計議。”


    薑大年深知餘風雲生具乖僻,在武林極是落落寡合,生平獨來獨往,猶如天際神龍,見首難見其尾,形跡飄忽,似此尤其結伴同行,更是難得,他如不願說,你就費盡心機永難套得半句他真言實話,強行按抑心頭納罕,三人各自盤坐榻上行功調息。


    案上紅燭將罄,火光搖晃欲熄。


    薑大年隻覺左臂奇熱如焚,汗出如瀋,寒毒盡除,不禁望了狄康一眼,目露驚異之色。


    燭光突然大亮,倏地熄去,室內岑寂如水……


    東方初白,朝陽未升,晨霧彌漫,院中起了店夥高聲喚道:“兩位老爺子醒了麽?”


    餘風雲答道:“進來!”


    店夥推門而入,目睹室內多了一人,不由大愕,須臾麵色如常,抱拳躬身笑道“三位爺台要用早飯麽?”


    餘風雲道:“揀現成的好酒菜送來,用飽了即刻登程,這鎮上有無馬車?”


    店夥道:“敝店左鄰第三家就是趕車為生的丁大牛,不知爺台前往何處?”


    餘風雲道:“我等前往開封訪友,你去喚他將車驅在客棧門前,價錢必須公道,快去吧?”


    店夥諾諾稱是,轉身疾退。


    薑大年目露惘惑之色,卻未出言相詢。


    餘風雲低聲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老化子如料得不錯,雷殿元羽黨街在鎮外窺伺,我等如不將他們引開,嵩山之行必有掣肘。”


    薑大年點點頭,暗道:“究竟是薑辣老練,自愧不如。”


    片刻,店夥已送來熱香四溢酒菜,躬身笑道:“車已停在門外,價錢講明二兩白銀。”


    餘風雲道:“不多!”懷中掏出一錠約莫五兩紋銀,又道:“算清店飯錢有多就賞與你吧!”


    店夥眉笑顏開,千恩萬謝接過銀子退出室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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