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湘施展絕乘輕功閃入霍府,因舒翔飛七年前曾至揚州霍府作客甚久,探得霍妻寵愛,與霍玉芬嬉戲結伴,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霍府內外環境無不了若指掌,金湘得舒翔飛指點,如入無人之境。


    往常,霍府戒備森嚴,今晚霍公衡調出大半人手,幾乎傾巢而出,不然,金湘未必如此容易不為霍府暗椿發現。


    月華如洗,霍府後園一株參天古木上疾如鷹隼瀉落一條身影,落足無聲。


    來人是一藍袍老叟,鐵麵蒼輯,麵目森寒如冰,炯炯眼神掃視了四外情景一眼,冷冷輕笑一聲,逕向一條白石小徑走去。


    忽聞一聲厲喝道:“站住!”


    藍袍老者似充耳無聞,衣袖飄飄,神態從容繼向前行。


    濃密樹葉中忽疾閃出三個手持兵刃黑衣勁裝武師,雁翅盤一列橫阻著藍袍老叟去路。


    中立武師手中九環刀一晃,冷笑道:“尊駕夜闖民宅為何?”


    藍袍老叟慢條斯理地答道:“尋人!”說時炯然眼神注視了對方一眼,接道:“朋友莫非就是那惡名久著的兩麵狼韓鑫麽?”


    韓鑫聞言不禁大怒,無如今晚匣送人耳,形勢險惡,又瞧藍袍老者氣定神閑,莫測高深,若非武功奇高有所憑恃,絕不敢單人隻身闖入,分明有為而來,強忍著一腔怒火,冷笑道:“尊駕欲尋何人?”


    “菜市口連升飯店石老頭。”藍袍老叟道:“老夫探明石老頭囚在後園石室中。”


    韓鑫不禁心神一震,突放聲狂笑道:“尊駕隻怕找錯地方了,無事生非,饒你不得。”


    話聲中九環刀電閃劈出。


    刀勢淩厲,帶出一片悸耳嘯聲。


    “大膽!”


    藍袍老叟目中神光暴射,右掌五指疾張,迅如電光石火抓向韓鑫腕脈要穴。


    韓鑫隻覺腕脈一緊,飛麻逆襲回攻內腑,掌中鋼刀當郎一聲脫手墜地。


    藍袍老叟左掌如刃砍向韓鑫肩頭。


    韓鑫如中斧铖,痛徹心脾,不禁嗥叫出聲,額角冒出豆大汗珠,麵現痛苦之色。


    一雙武師見狀不禁膽寒心驚,知老叟武功高不可測,出手搶救說不定賠上兩條性命,情不由主地後退了數步。


    韓鑫心中怨毒已極,道:“尊駕藉故尋釁,韓某落在尊駕之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恐尊駕來得去不得了。”


    “真的麽?”藍袍老叟右手仍扣著韓鑫腕脈重穴不放,目光冷冷地望了四外一瞥,察覺暗處人影紛紛逼進,似投鼠忌器,卻又不敢現身,冷笑道:“韓武師,你認定老夫是單人隻身麽?宅外尚安排得有人手,若老夫在半個時辰後未曾安然帶出石老頭,這幢宏麗巨宅恐化為灰燼。”


    暗中忽傳出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尊駕與石老頭是何淵源?”


    “非親非故!”


    “既然如此,尊駕不懼多樹強敵,自取殺身之禍麽?”


    藍袍老叟冷笑道:“善者不來,來者不善,朋友不信,不妨宅外巡視,便知老夫之言不假。”


    攻心為上,立時懾住暗處霍府爪牙。


    須臾,陰惻惻語聲又起:“尊駕隻恐另有居心,石老頭與尊駕,非親非故,何至輕身涉險,霍姑娘如今何在,如不實話實說,我等絕不就此幹休。”


    藍袍老叟心料此刻他們必遣人外出查明有無自己幫手並傳訊告急,遂淡淡一笑道:


    “霍姑娘與老夫何幹,聽朋友口氣,莫非霍家賤婢遭遇什麽凶危不成,難怪霍公衡行色匆匆率眾外出。”


    說著指落如飛,點了韓鑫“陰突”、“風府”、“五結’’三處重穴,接道:


    “韓朋友,老夫把話說明,速去石室帶出石老頭與老夫安然離開,霍公衡和老夫無怨無仇,最好不要節外生枝,自取其禍。”說著五指疾鬆。


    韓鑫驚愕地望了藍袍老叟一眼,欲言又止。


    藍袍者叟瞧出韓鑫心意,微微一笑道:“老夫不懼你去而不回,逆血攻心,經絡寸斷之苦恐非你所能禁受,何況老夫這獨門手法,諒無人能解。”


    韓鑫隻覺全身如萬針鑽刺,麵色大變,轉身邁開大步往石室走去。


    藍袍老叟忽振吭發出一聲長嘯,隨風飄回夜空,餘音不絕。


    宅外遠處生起應和嘯聲,此起彼落,顯然不止一人。


    藏在暗處霍府爪牙聞聲膽寒懾住,不敢妄自現身露麵。


    須臾,韓鑫疾奔而至,道:“尊駕似來遲一步,石老頭巳為他人救走。”


    藍袍老叟目注韓鑫,片刻點點頭道:“老夫也不怕你謊言欺騙,方才已然說過,石老頭與老夫非親非故,陌不相識,偶聞不平,仗義伸手而已,既然石老頭為他人所救,老夫也無在此多作逗留必要。”


    說著伸手拍開韓鑫穴道,雙肩微振,欲待騰身拔起之際,猛感一片陰寒如冰暗勁壓體襲下,情知有異,忙閃身飄開三丈開外。


    一株古柏之上突飛落一白衣怪人,陰惻惻一笑道:“尊駕未必走得了!”


    怪人麵白如紙,禿頂凸額,掀唇獠牙,肩搭一柄白中泛青梭形兵刃,一雙綠豆小眼泛出淡綠神光,乍一目睹,生似墟墓幽靈,令人不寒而栗。


    藍袍老叟認出怪人來曆,心神猛凜,長笑一聲道:“老夫隻道是誰?原來是白骨門毒梭尊者厲錦,料想不到萬老師竟托身霍府,甘做爪牙,助紂為虐,不怕貽笑師門麽?”


    厲錦陰陰笑道:“尊駕是何來曆?”


    老叟答道:“江湖走卒,名不見經傳,何須相告。”


    說時心中忖念電轉,自恃一身武功,必可脫身無疑,但對方肩頭子母白骨靈火梭不可不防,一經出手,子梭九刃立即由母梭射出,爆裂無數牛芒毒針,防不勝防,若讓一絲半毫打中,寒氣必布襲全身凍僵斃命,不能不慎思萬全之策脫身。


    隻聽厲錦道:“尊駕不如束手就縛,厲某絕不為難你。”


    藍袍老叟忽聞一輕微話聲送來道:“尊駕隻有騰空出雷霆一擊,無須懼怕白骨梭,在下暗助尊駕一臂之力脫身宅外望西南離


    去。”


    不禁膽氣一振,雙肩搖晃,潛龍升天拔起,忽地頭下足身,雙掌推出如山動力望厲錦淩頭壓下。


    厲錦知老叟並非易與之輩,見狀雙掌迎人推去。


    轟地-聲大震,急風漩湧,藍袍老叟身形不墜反升,被一股暗勁逐出,穿空斜射而出,月夜星輝之下,宛若流星劃空,去勢若電,瞬眼已杳。


    厲錦知去之已遠,追趕不及,轉麵向韓鑫喝道:“石室囚禁之人俱為他人救出是真的麽?”


    韓鑫似對厲錦畏懼已極,忙道:“韓某所言句句是真。”


    厲錦冷笑道:“石室所囚之人,均無武功,共是六人,怎能輕易帶出,必仍藏身園中暗處,速分頭搜覓,若有發現,格殺無論,不容一人漏網。”


    立時人影紛紛散開搜覓。


    隻聽一聲慘呼騰起,無疑霍府爪牙遭了毒手。


    厲錦聞聲急變,循嗥聲傳來方向撲去。


    但——


    淒厲慘嗥之聲,此起彼落,由不同方向傳來。


    厲錦身影束掠西撲,神態猙獰,使他有疲於奔命之苦。


    死者均被利刃割斷喉結斃命。


    厲錦雖是殺人不眨眼凶邪,至此也不禁為之膽寒,敵暗,我明,防不勝防,對方形蹤飄忽,俟冷出手,再耗下去,恐霍府人手均要悉遭毒手,不禁厲聲喝道:


    “朋友,藏頭露尾,殘殺無辜,算什麽英雄行徑?”


    隻聽傳來一聲冷笑道:“厲錦,你也配稱英雄人物麽?”


    毒梭尊者知對方人數不少,而且個個棘手,按耐著一腔怒火,道:“朋友來此可是尋仇?”


    “救人!”


    “人已被你等救走,何必多殺無辜。”


    “所囚之人雖被救走,卻仍無法安全離去,厲老師倘命手下撤走,我等決不妄殺一人。”


    “好。”厲錦道:“韓鑫!你等均撤入宅內。”


    一霎那間,人手盡撤一空。


    毒梭尊者凶厲目光巡視園中,蓄勁於掌,倘有發現,立時一擊出手。


    驀見一條淡淡身影穿空飛起,望宅牆外落下。


    厲錦大喝道:“追!”


    驀地——


    宅外疾射飛來一片亂箭,銳嘯破空,廳中之處,轟地冒出一團赤紅烈焰,立時燃燒起來,爆出芒雨艘火星。


    飛爆火星附向草地樹木,回空蔓延,轉眼之間蔓及多處,烈焰熊熊,火勢猛烈。


    霍府武師家丁立時亂作一團,忙於救火。


    毒梭尊者見狀就呆得一呆,卻仍不舍追蹤那人,獰笑一聲,振臂穿空掠出牆頭。


    身形甫出之際,一丈三寸短箭突射中肩頭,冒然一片烈火,痛徹心脾,不禁厲嗥出聲,身形摔跌在地,眨眼萬錦變成一個火人,手舞足蹈……


    此刻——


    霍府宅內金湘童塞飛身掠出,穿入暗巷內穩住身形不動,隻見三條飛快的身形落在近處,但聞一人低聲道:“怎不見霍公衡趕回?這片烈火不知何人所為,驚動四鄰,看來今晚之行已成泡


    影了!”


    另一個人冷哼一聲道:“若非我等途中為不知來曆的老賊所阻,早就得手了,看來我等非須改弦易轍不可,走!”


    走字出口,三人疾如閃電掠去。


    霍府烈火雖經撲滅,但濃煙仍自冒起,奇熱炫人。


    損失不可謂不大,除主屋外燒毀十之五六。


    霍公衡聞訊已然趕回,麵色鐵青坐在大廳內,久久不語。


    大廳內武師雲集,卻鴉雀無聲。


    清點傷亡,死者九人,傷者十七。


    大廳中心,橫列著一具枯炭模樣屍體,正是白骨門中毒梭尊者厲錦。


    霍公衡從未遭此拂逆,不禁氣結於胸,隻覺內腑翻騰奇熱,一口怒血幾乎衝喉噴出。


    半響,霍公衡才長長籲了一口氣,道:“陶賢弟,霍某始終不明白,對方為了石老頭那幾個無名之輩值得為此勞師動眾麽?”


    陶慶坤道:“小弟也想不明白,此事大悖常理,對方是誰?人已救出為何縱火?火箭且是江湖中極歹毒之凶器,不然以厲錦身手之高怎能輕易喪命在火器之下,莫非是厲錦宿怨強仇,設下調虎離山之計,使厲錦孤立無助,為此輕而易舉才可達成心願。”


    霍公衡點點頭道:“賢弟這麽推猜也不無道理,但愚兄尚猜測不透,藍袍老叟闖入時厲錦並未在府內,甫在外趕回不過適逢其會而已。”


    陶慶坤道:“張網捕鳥,誌在厲錦,厲老師偏偏在這緊要時刻趕回,正巧自投羅網。”


    霍公衡長了一聲道:“這又與芬兒何幹?倘若為了石老頭等人,盡可向老夫理論。”


    陶慶坤望了霍公衡一眼,道:“此事委實離奇怪異,目前為止我等仍茫然無知,看來隻有靜以觀變,終有水落石出之時。”


    忽見一家丁匆匆奔入,手捧一隻烏漆木匣。


    霍公衡目睹木匣,不禁麵色大變,大喝道:“此匣是什麽人送來?”


    家丁麵無人色,囁嚅答道:“一個蒙麵人將木匣遞在小的手中喝命速送與老爺,那人一閃即無蹤影。”


    霍公衡接過木匣破開,隻見內藏一張信箋。


    箋上留畫:


    前送耳鉤,諒蒙笑納,欲保令嬡性命,速備黃金萬兩,明晚三更時分置於梅花亭內,不可派人窺探追蹤,更不容泄露風聲,否則後果難測,令嬡安然無恙,準時釋回。”


    霍公衡麵上泛出一絲笑容,將紙箋遞與陶慶坤道:“黃金萬兩小事耳,霍某何吝!”


    陶慶坤接過一瞧,心情頓時沉重如鐵,料知事情必不是如此簡單,但又無法出口此信可疑。


    因為,對方是誰現仍不知,點點頭道:“破財消災,一切等芬姑娘返回後再作計劃吧!”


    四鼓不到。


    星稀月隱,霜露霏霏,沾衣欲濕,涼透衣襟,淮陽古城,晚秋九月已不勝寒意。


    舒翔飛三人一行離了那家民舍,轉入毗鄰城廂一條長巷,逕抵一處客棧。


    隻見店內趨出一短裝布衣老漢,躬身笑道:“三位才來?”


    舒翔飛道:“在下等為瑣事所羈,有勞店主久候了。”


    店堂內已準備得有一點豐盛酒肴,三人落坐後,金湘笑道:


    “店主無須招呼我等,請自去安歇吧!”


    老漢喏喏連聲離去。


    忽聞東間傳來一個清朗語聲道:“三位可容我這不速之客麽?”


    金湘童寒不禁一怔。


    童寒徐徐答道:“尊駕請出見如何?”


    隻見東間先後跨出一雙少年男女。


    少年俊秀挺拔,劍眉虎日,身著一襲紫綠長衫,肩頭長劍斑剝蒼古。


    後隨少女,明眸皓齒,箭袖勁裝,外罩一襲暗紅披風,端莊秀麗,落落大方。


    三人忙起身,金湘道:“賢兄妹來曆可否見告?”


    少年伸出右掌,果見中指戴有一枚細小鐵環指。


    舒翔飛不禁麵現笑容道:“兄台可是見過家師麽?”


    少年微笑道:“如非途中遇見神尼,在下怎可找到此處?”


    語音略頓,又道:“在下兄妹馮雲帆馮雲英,冒昧造訪,尚請見諒!”


    童寒大笑道:“一見鐵指即知是神尼請來相助,如童某所料不差,方才霍府種種,必是賢兄妹所為!”


    金湘道:“賢兄妹坐下也好說話!”


    馮氏兄妹坐下後,馮雲帆道:“愚兄妹比三位早來三天,有此三天使在下可從容約請人手相助,薄暮掌燈時分,目睹舒少俠進入霍府後,才逐步依計行事。”


    金湘道:“匣送耳鉤,計劫霍玉芬,調虎離山無疑也是賢兄妹所為了。”


    “那倒不是!”馮雲帆目露迷惘之色,搖首道:“在下已遣人去查明究竟,不過倒幫了我等一個大忙,否則未必輕易得手。”


    童寒道:“藍袍老叟是何來曆?”


    “乃家師舊交,受在下重托用聲東擊西之策。”


    金湘搖首驚異道:“神尼真乃奇人,一切皆在他的算計中,她老人家書中明言,如果霍公衡領人外出,必有人趁宅中空虛時先一步盜取藏圖。”


    馮雲帆道:“神尼乃佛門高人,家師一向狂傲自負,目無餘子,為何獨許神尼其中自有其道理。”


    童寒忽道:“童某想起一事,那歹毒火箭從何而來?”


    馮雲帆斂了一口酒後,道:“這是一宗武林隱秘,三位可曾聽說過太陽毒火靈官這人麽?”


    金湘道:“可是公孫亮老魔頭麽?聽說此人在十數年前便已在江湖現身,武林謠諑公孫亮已然去世了。”


    馮雲帆搖首笑道:“公孫亮未死,為家師設計誘擒現仍囚梏在後山,其歹毒火器配製後獨門手法為愚兄妹獲知一二……”


    接著麵轉憂容道:“不想其獨門火器重現,為愚兄妹帶來-步危難,離開霍府後,察覺身後有人暗隨。”


    童寒遭:“那是什麽人?”


    馮雲帆答道:“公孫亮尚有一師弟,但並不擅火器,在下猜想跟蹤之人,必是公孫亮師弟門下。”


    忽聞店外響起敲門聲,接著喊聲傳來:“店家開門,咱們要住店!”


    金湘向馮氏兄妹打一眼色,示意避開。


    馮雲帆會意,率著其妹閃入後間而去。


    童寒忙將兩付杯筷收起,嘴中應道:“來啦!”快步趨前將門打開。


    四個神態懍悍中年人一擁而入。


    童寒大喝道:“慢著!”


    喝聲如雷,入耳震嗚。


    四人立時怔住。


    童寒冷冷一笑道:“店主因事還鄉,店外張貼了紅紙歇業五日,四位住店請去別家吧!”


    一個疤麵中年人略一沉吟道:“朋友眼中不揉砂子,咱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兄弟是找尋一對少年男女而來,還望朋友據實相告?”


    疤麵中年人道:“朋友請問!”


    “尊駕所尋的一雙少年男女與四位有無過節?”


    “毫不相識!”


    “既不相識,又無怨隙,卻是為何?”


    疤麵中年人似不耐煩,怒道:“朋友不嫌話問得太多了麽?”


    童寒冷冷一笑道:“兄弟如不把話說個明白,恐四位做錯了事將後悔莫及?”


    四人不禁互望了一眼,目露驚詫之色。


    疤麵中年人道:“看來朋友已然知道我等來此何因了?”


    “不錯!”童寒道:“莫非四位為了打聽公孫亮老前輩下落才找來此處。”


    四人不禁相顧失色。


    童寒淡淡一笑,又道:“四位當是孔彬老前輩門下。”


    疤麵中年人麵轉笑容,道:“兄弟陳泰,朋友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舒翔飛金湘二人仍端坐不動,隻聽金湘低聲道:“童老二真個智計過人。”


    舒翔飛不禁微微一笑。


    但見童寒笑笑,道:“在下童寒,陳老師要找的少年男女就是公孫亮老前輩關門弟子。”


    陳泰不禁大喜過望,道:“這麽說來公孫師伯仍然健在人世了。”


    童寒微笑道:“江湖傳言,本多無憑,公孫前輩無意之間收了這一雙傳人,就從此不出江湖,悉心造就這一雙英傑。”


    陳泰道:“兄弟極想與這位師弟師妹一見。”


    “一脈相襲,斷無不見之理!”童寒道:“不過他們因事外出,天明之前必回!如四位不棄,何妨共飲數杯候其返轉如何?”


    陳泰忙抱拳笑道:“我等恭敬不如從命了。”


    童寒領著四人入席,互相引介落坐。


    金湘取了四付杯筷,執壺斟滿了四杯酒,舉杯動飲,笑道:“萍水相逢總是緣,金某敬四位一杯!”言畢一飲而盡。


    陳泰四人連說不敢,舉杯而幹。


    童寒遭:“公孫前輩一雙高徒姓吳,同胞兄妹,一身武功得自真傳,堪稱……”


    正說之間,陳泰四人突麵色大變,翻倒在地,轉瞬之間,軀體縮化為一灘黃水。


    馮氏兄妹趨出見狀,不禁駭然相顧失色。


    童寒淡淡一笑道:“賢兄妹請勿責我童寒心辣手黑,陳泰四人無惡不作,久有耳聞,童某早有心除害,無奈不得其便,今日天假良機,得遂童某向平之願!”


    舒翔飛道:“童兄智計過人,沉穩若實,在下委實服了你。”


    童寒大笑道:“老弟,你深藏若虛,才華智計無一……”


    忽聞門外傳來一聲重響,似是重傷踣地之聲,倏地離座躍


    出,疾如離弦之弩縱落店門內。


    隻見童寒稍一傾聽,拔開門栓張開一半,右手飛探而出,挾起一具軀體入來。


    馮雲帆隨著童寒身後接踵而至,辨明傷者形象後,驚呼出聲道:“是鄭老前輩!”


    童寒忙掩好店門,馮雲帆抱起鄭姓老者與其妹掠入東間而去。


    金湘道:“此人受傷極重,必有強敵追蹤不舍,老弟請暫避,我倆在此應付來人。”


    舒翔飛說聲小心退入東間隱去。


    金童二人各據坐一方,仍自淺飲輕嚐,談論江湖見聞,天南地北,金樓韻事,笑語不絕。


    驀地,一股強風將店門撞了開來。


    隻見一形象怪異白袍老叟大步邁入店中,接著魚貫掠入四個麵目獰惡漢子。


    白袍老叟目注了金童二人一眼道:“老夫追蹤一人來此,怎麽未見。”


    金湘緩緩立起,道:“閣下追蹤何人?”


    “鄭奇”,白袍老叟厲聲道:“倘藏身此處,速速獻出,當可饒你等不死。”


    金湘道:“莫非就是武林卓著盛名的醉濟顛鄭奇?恕在下兩人未曾發現此人。”


    白袍老叟冷笑道:“這就怪了,鄭老怪物經我等聯手群攻之下,中了老夫九支攝魂毒針,換在別人早就斃命無疑,老怪物仗著內功精湛,拚死突圍,老夫一路追下,明明瞥見老怪物從屋上摔了下來,怎麽未見影蹤。”


    童寒目露驚容道:“閣下定是攝魂掌莫倫了,我倆據實相告為何不信?”


    莫倫似心有顧忌,略一沉吟道:“並非不信,但事關重大,不敢稍有疏忽,鄧老怪物精靈古怪,行事莫測,可否容老朽一搜,他日江湖道上相逢,定當負荊請罪。”


    童寒頷首一笑道:“莫老師既堅欲一搜,我等何敢阻攔。”


    莫倫身後四凶立即掠向東間而去。


    身才與金湘擦身而過,突猛感迎麵一片重逾山嶽的無形罡勁壓體而至,嗥聲未出,便自心脈震斷,仰屍在地。


    莫倫尚未警覺有異時,童寒突猿臂疾伸,迅如電光火石般五指將莫倫“曲池”穴扣了-個正著。金湘童寒兩人身負絕學,心意相通,配合得天衣無縫,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轉眼間已自三死一擒。


    莫倫立感體內蟲行蟻走,行血逆竄,-身武功頓失,麵如敗灰,額角冷汗涔涔溢出,顫聲道:“兩位何故下此毒手?”


    金湘童寒道:“白骨門下殘害無辜,殺人多矣,金某誌在除害武林,何必多問。”


    莫倫聞言心膽皆寒,自知生還無望,麵色慘變,長歎一聲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老夫雙手血腥,死又何吝,隻可惜‘劍典玄篇’恐無人知其下落去蹤了。”


    金湘聞言不禁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冀求蟻命不死,不惜危言聳聽,真乃無恥之尤!”五指一緊。


    莫倫不禁裂嘴慘嗥一聲似豺狼,入耳心悸……


    童寒忙道:“且慢!金老大,此賊既然落在我等手中,取性命不過舉手之勞,且聽他說些什麽,你我寧可信其有,依小弟看來,莫倫所言絕非危言聳聽。”


    金湘疏中輕哼一聲,五指緩緩鬆了開來。


    莫倫差點閉過氣去,約莫一盞茶時分方始悠悠醒轉。黯然苦笑道:“但願兩位相信莫某之言,未始兩位也是追查劍典玄篇而來,劍典玄篇就是莫某追蹤之老怪物身上。”


    童寒冷冷一笑道:“為何確知劍典玄篇就在鄭奇身上,若有半點虛假,童老二人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難能。”


    莫倫望了金童二人一眼,答道:“莫某親身在瘦西湖畫舫中聞得鄭奇向另一人吐露,莫某候另一人離舟他往,鄭奇仍留之際買通船娘,在酒中放入本門毒散,那知鄭奇杯酒入腹便知有異,立時破艙飛出,莫某等窮追不舍,鄭奇並中了九支搜魂毒針,按理來說毒針應發作才是……”


    金湘突冷出聲道:“莫倫,速將解藥取出。”


    莫倫聞言不禁麵色大變,知鄭奇為金童二人所救,拒獻解藥必死無疑,伸手入懷,取出拇指大小瓷瓶各一。


    童寒接過,伸指點向莫倫睡穴,莫倫應指倒地。


    片刻,醉濟顛鄭奇已然複原為初,高踞上座,鯨飲了一口酒後,搖首苦笑道:“今晚老醉鬼陰溝裏翻船,實咎由自取,怨不了誰,老醉鬼與玉簫匡窮酸約在今晚,放舟波心,兩人密談,不料事有湊巧,卻為莫倫窺聽,既然劍曲玄篇為你等所悉,老醉鬼也就無所隱瞞,反正五位與劍典玄篇頗有淵源……”


    隻聽鄭奇滔滔不絕說下去……


    “劍典玄篇”傳誦武林卻是最近半年的事,江湖中年人無不夢寐以求,其實“劍典”,“玄篇”截然不同,無法混而為一,但卻是曠絕武學秘笈。


    乾坤七劍梅九齡秉賦特異,悟性奇高,未落籍嶺南清風山莊時,隻身挾劍行走江湖,仗義不平,未及數載已是俠名蓋天下,譽滿武林,然而梅九齡深知武功一道,深如瀚海,不但並未自滿,而且更自謙卑,遂遍訪天下各家隱俠請益,謙恭折節,以武締交,潛心研究悟得自各家的武學神髓,雖僅一招半式,卻窮究其奧妙精致。


    梅九齡年未四旬,突然銷聲匿蹤,江湖上日久漸淡忘梅九齡其人,怎知梅九齡隱居巫山藏雲岸,耗費九載歲月將天下劍法奧秘分十七章錄述內家修為,洗髓伐骨,幾乎無所不名記述廿有五篇,定名為“劍典”、“玄篇”。


    九年歲月,為時不短,梅九齡年方壯盛,英雄歲月那堪如此消磨,此中隱秘隻恐世上唯有我這老酒鬼,不僧不道一人知情。


    醉濟顛鄭奇說到此處,仰頸骨嘟嘟鯨飲了一海碗酒,伸著挾起大塊牛肉塞入口中咀嚼出聲。


    舒翔飛金湘童寒馮雲帆馮雲燕兄妹不禁聽得入神,馮雲燕似迫不及待,嬌笑道:“老前輩請快說吧!晚輩們要先聞為快咧!”


    鄭奇兩眼一翻,笑道:“姑娘你怎知道我這老醉鬼,倘不喝足吃飽,那有力氣說話?”


    舒翔飛等人不禁忍俊不住。


    醉濟顛鄭奇又鯨飲了一碗酒後,慨歎出聲道:“遂不知梅九齡當的名頭太大,樹敵極眾,黑道凶邪表麵上對梅九齡欽服恭維,而且奉命唯謹,其實結怨之深,甚於冰凍,蓄謀除之如拔眼中之釘,就在那年梅九齡訪友路經巫山,突遭甫荒七凶暗襲,仗著他一身絕乘武學雖將七凶一一誅戮劍下,但他本身亦重傷垂危,距死不遠,幸老醉鬼路經該處,梅九齡深恐尚有其他凶邪藏在附近,如遭發現,必死無疑,命老醉鬼背負至藏雲崖絕頂一處洞府


    內藏身療傷……”


    金湘忽轉眉問道:“南荒七凶真的俱喪在梅大俠劍下,無一漏網之人麽?”


    “不錯!”鄭奇道:“是老醉鬼為他們收的屍,怎能錯得了!”


    金湘與童寒兩人直望了-眼,冷漠麵色上不禁泛出一絲欣怡的笑容。


    鄭奇瞧在眼中,不由長歎一聲道:“兩位來曆,老醉鬼已然全知,其實兩位投身舒府亦是梅九齡授意,由老醉鬼及匡窮酸一手安排,”說此忽右掌微擺,接道:“老醉鬼說話嘮叨,未免離題太遠,容我反劍典玄篇之事詳細敘出,免得老醉鬼不幸命短……”


    馮雲燕嗔道:“老前輩怎可出此不祥之語!”


    鄭奇搖首遭:“姑娘有所不知,如今風雲險惡,稍一不慎,必罹殺身之禍,老醉鬼年逾七旬,生死二字,已無複置懷,不過隨便說說而已,但茲事體大,不可不預為綢繆,隻言老醉鬼背喚了數聲並未回答,又發現老僧軀體僵硬,寒冰無溫,當時老醉鬼急於與梅九齡療傷,一個死人怎能放在心上……”


    舒翔飛詫道:“難道老僧也是梅大俠強仇大敵麽?”


    “並非如此!”鄭奇道:“老醉鬼施展全身功力為梅九齡療傷,宛如泥牛入海,無法遏阻傷熱,梅九齡苦笑了笑,言說他以自身內力與南荒七凶相拚過猛,致真氣遏阻,加上內腑裂傷沉重,已是回天乏力,何不趁此有限之時,暢述衷曲,命老醉鬼代他遂其未竟之願,於是梅九齡敘出武林大勢,自身畢生研習武學心得,之後說出清廷氣數正盛,鷹犬橫行無忌,有心聯絡天下誌士,共商匡複神州大計,奈天不假年,隻有托付我這老醉鬼子,就此刻忽聞一聲輕微歎息傳來,回首一望,隻見老僧已睜開雙目,麵泛惋惜之色。”


    馮雲帆驚詫道:“死而複生,這倒是聞所未聞之事。”


    醉濟顛鄭奇望了店外天色一瞥,歎息一聲道:“十數載往事真如一部廿四史不知從何說起,老醉鬼如今長話短說,這老僧本世外高人,心願未了故遲遲未能涅盤坐化,畢竟與梅九齡有緣,他言說梅九齡武功博而不純又貪習他人別家之長,以致囫圇吞棗,無法臻入化境,故有今日之罹,所幸福澤深厚,猶可救治,不過武功全失,宛如常人,痊愈後方能重習武功,故梅九齡在藏雲崖一呆就是九年,在此九年期間除了重修武功外,劍典玄篇也為他手錄而成。”說此之時把話頓住。


    舒翔飛微笑道:“老前輩之言意有未盡,晚輩尚有疑處,不知老前輩可否賜告?”


    鄭奇若有深意地注視了舒翔飛一眼,頷首道:“我老醉鬼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既然舒少俠不嫌嘮叨,有話就問吧!”


    舒翔飛略一沉吟,道:“梅大俠獨自一人留在藏雲崖上與山林為伍,一呆就是九年麽?”


    “問得好!”鄭奇哈哈大笑道:“其實梅九齡並非一人,那世外高僧五月後便自坐化西歸,五月間期為時雖暫,他與梅九齡亦師亦友,梅九齡受益良多,老醉鬼亦在藏雲崖住了半年,一應什物俱由我這老醉鬼采辦齊全,更在崖下替他找了一雙老年夫婦上山照料梅兄起居,這老夫婦尚有一女,梅兄有此三人在此照料,頗不寂莫,老化子也就藉機脫身,長此醉臥太白,傲曆江湖了。”


    馮雲帆道:“在此九年期間,老前輩就從未去過藏雲崖麽?”


    “去過!”鄭奇道:“屈指算來共是七次,每次僅小作勾留兩三日,聚首言歡,縱論天下,快何如之,回首溯往,恍如昨日。”


    童寒道:“前輩於藏雲崖時可曾見過‘劍典玄篇’麽?”


    鄭奇搖首答道:“未有所見?”


    “然則梅大俠重出江湖,落藉清風山莊,劍典玄篇亦必隨身攜帶恐珍藏於清風山莊秘處!”


    童寒緊接著問下去:“前輩必有所聞?”


    醉濟顛鄭奇搖首歎息道:“毫無所悉,老醉鬼也曾問過梅九齡,但梅九齡諱莫如深,微笑不答,歸根結底一句話,梅九齡究竟是生?是死,劍典玄篇是否散失?仍在?老醉鬼誓必追查個水落石出!”說著霍地立起,將壺中餘酒傾飲而盡,正色道:“莫倫必不可留,否則風聲傳出老醉鬼將成眾矢之的,眼前老醉鬼還有要事須先行一步,容再相見”,言畢人出,步履如風,出得店外一閃而杳。


    店外忽閃入藍袍老叟,把一紙卷塞在馮雲帆手中,他與眾人並不相識,立即掉麵掠出店外。


    馮雲帆覽悉得知霍公衡再次接到烏漆木匣,索取黃金萬兩,明晚三更時分放置梅花亭上贖回霍玉芬情事,他們計議良久,找不到可行之策決定分頭追查行事。


    天已放睛,雞聲初唱,五人料理了莫倫三具屍體後,即分頭外出,舒翔飛隻身望瘦西湖走去。


    金湘童寒兩人來曆似謎,從未現身武林,卻老於江湖,與舒翔飛同行,亦主亦仆,亦師亦友,臨行之際,金湘鄭重告誡舒翔飛,江湖中事風雲詭譎,瞬息萬變,時機稍從即逝,千萬不可錯失,更須明辨敵友,切莫以胸中好惡先入為主。


    金湘為此鄭重,未必是過慮之詞,舒翔飛出京以來,一切均與燕京時判若兩人,老成凝重,深謀遠慮,金童兩人鹹自歎不如,但茲事體大,卻又不得不爾。


    西風葉落,雁唳長空,瘦西湖上景物真個清淒蒼涼,水色風影仍舊,但荷殘梗凋,堤柳萎黃,無後當日綠蓋亭亭,荷放似錦,柳絲籠罩,翠拂人首,然舫泊石岸,人去舟橫,遠山楓紅,隴間童牧,卻別有一番意境。


    舒翔飛手持一柄摺扇,停立在湖岸上眺望了景物一瞥,又徐徐轉身,轉向蜀罔折往梅花嶺行去。


    史公祠於梅花嶺上,響堂中存有史閣部致其夫人之手書遺墨並斑剝鏽蝕鐵礫,堂後有史閣部衣冠,墓碑鐫書:“明兵部尚書史公可法之墓。”


    碑旁鐫有聯書:


    “數點梅花亡國淚,二分明月故臣心。”


    不知是何人手筆,雖僅寥寥十四字,卻涵境悲壯淒涼,道盡了國破家亡辛酸心情。


    舒翔飛在衣冠琢旁徘徊久之,伸手摩擦墓碑,觸景生情,緬懷壯烈,不禁唏噓感慨。


    墓後一亭翼然,竹木搭建,上覆茅草,可供遊客遊玩,嶺上遍植梅樹,惜未值冬令,不然梅花盛開,一片香雪,冷香撲麵,沁人脾腑。


    舒翔飛獨坐亭內,馮欄凝思,忖道:“留書備金萬兩,就是放置在此亭內麽?地雖有險可持,卻不易速離,為何擇在此處令人費解!”


    忖念之間,史公祠側忽快步走來四人,隻見走一僧一道,一俗後一玄衣麗人,轉瞬之間,已來到亭外止步。


    僧人身材高大,濃眉虎目,頷下無須,灰色僧衣旁懸著彎月形帶鞘戒刀,神態威猛。


    道者頭戴勒發鋼箍,長發披肩,麵色黝黑,濃須如蝟,兩目凶光逼射,一望而知並非良善清修之輩了。


    俗裝打扮中年人約莫四旬左右,白淨臉膛,蓄留三綹短須,


    雙目流盼不定,唇角含著一絲陰笑,身著奠紫勁裝,肩頭長劍絲穗飄忽飛揚。


    玄衣麗人明眸皓齒,黛眉如畫,挑靨杏腮,齒若編貝,靨含淺笑,明澈雙眸水汪汪地色人懾魄,一身黑衣剪裁得宜,益顯得體態婀娜,皮若凝脂。


    束發道者打量了梅花亭一眼,鼻中冷哼出聲道:“此就是梅花亭麽?”


    俗裝中年人點點頭,道:“不錯,正是此處!”


    高大僧人目光卻注視在亭內的舒翔飛,一瞬不瞬。


    舒翔飛一發現來者四人似非良善,即轉開麵去,佯裝眺望景物。


    忽聽玄衣麗人嬌笑道:“大師,瘦西湖梅花嶺乃淮陽騰勝地,遊客不禁,一個讀書士子怎值得大驚小怪,大師!此時此地不宜節外生枝。”


    高大僧人低聲道:“薇姑娘,你有所不知,這廝氣定神閑,精華內斂,不似普通士子,是以貧僧意欲試探這廝是何來曆。”


    麗人極不以為然,輕搖螓首道:“自古以來,揚州就是文人墨客薈萃之地,一個讀書士子與我等有何幹礙,倒是我等這般裝束真有點驚世駭駭俗,人家未必能瞧得順眼咧!”說時,似有若無地飄望了舒翔飛一眼。


    高大僧人冷笑道:“他敢!”


    俗裝中年人冷笑道:“大師倘此刻節外生枝,無事生非,你我不如散夥,各行其事?”


    高大僧人聞言怒目一瞪,厲聲喝道:“萬兩黃金,你妄想獨吞麽?”


    中年人麵上立時泛起一片殺機。


    這時——


    海樹葉中忽然掠閃現八九條身影,疾奔而至,不言而知來看均是江湖豪雄,為首是一雙麵目逼肖,貌像陰沉的中年漢子。


    隻聽黑衣麗人冷笑一聲道:“姑娘隻道是誰?原來是天門雙煞董耀董輝堅昆仲,兩位也聞訊趕來湊這份熱鬧,看來今晚有得瞧了。”


    天門雙煞在遠處即已認出江湖凶僧飛鈸追魂法海,苗疆赤麗觀主施雷,名震西北獨行盜神行追風顏金鵬,玄衣龍女胡徽蘭,心中暗暗震驚道:“此四人凶名久著,心辣手黑,均獨行其是,天南地北,今日怎會湊在一處,黃金萬兩雖巨,尚難使其動心,莫非還另有用意,看來今晚決難善了,我等還且小心為是。”


    董耀當下抱拳笑道:“幸會四位,董某今晨才聞聽傳言,究竟是真是假,尚難確知,恕董某放肆,美人無價,黃金有價,區區萬兩,尚不足打動姑娘芳心,莫非姑娘尚別有用意?”說時日光望了望亭中舒翔飛-眼。


    胡薇蘭不禁粉靨一紅,嗔道:“閉嘴!”玉臂疾伸,一掌劈向董麵門。


    董耀忙倒躍開去,笑道:“董某隻是說笑,姑娘請勿當真!”說著抱拳微拱,道聲:


    “咱們走!”轉身率眾疾奔而去。


    顏金鵬冷冷一笑道:“我等也離去吧!”四人緩緩轉身離開梅花嶺。


    片刻之間,又是四五拔江湖人物接踵而至,但來去匆匆,不發一語,對舒翔飛獨坐亭中仍不勝驚異。


    舒翔飛察覺所來江湖豪雄,無一不是聞訊而來,主謀者並未露麵,目的何在?擄人勒索,屑小所為,竟找到霍公衡頭上,其中


    內情,決非如此簡單,無異千頭萬緒,糾纏難解,隻覺行走扛湖,委實雲詭波譎,不禁喟然長歎,慢步出亭走向湖岸而去。


    隻見一艘畫舫內走出一半老船娘,登上踏板,望舒翔飛屈身行體,道:“公子,老身奉命請尊駕登舟一敘。”


    舒翔飛愕然答道:“你奉何人所命?”


    那半老船娘笑道:“這位客官隻說是公子故舊,又說江湖人物現身眾多,倘為發現恐有不便,請速速登舟。”


    舒翔飛臆料必是醉濟顛鄭奇無疑,聞言無暇尋思,忙道了聲好,快步跨下舟中。


    船娘迅疾撩開搭板,長篙一點,畫舫離岸刺向湖心駛去。


    舒翔飛緩步走向艙內,一手撩開珠簾,伸腿跨入,朗聲笑道:“鄭老前輩召喚在下為了何事?”


    隻見艙內立著一位玄衣麗人,正是在梅花亭前見之玄衣龍女胡薇蘭,不禁大感驚愕,劍眉猛剔。


    胡薇蘭道:“公子,既來之則安之,何妨屈駕稍坐,可否容我胡薇蘭請教數事,即或公子不屑賜教,唐突誆駕之罪薇蘭亦須致歉。”神色極為莊重,與梅花嶺上所見無異兩人。


    舒翔飛究竟年少麵嫩,俊麵不禁一紅,忙抱拳道:“姑娘言重了,在下並非江湖中人,隻恐問道於盲,誤了姑娘大事。”


    胡薇蘭嫣然微笑道:“公子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舒翔飛道:“在下舒翔飛,燕京人氏。”


    胡薇蘭盈盈一福,道:“原來是舒公子,賤妾失敬了,請坐!”


    舒翔飛忙施禮還,道:“不敢!”


    兩人相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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