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了神尼目睹舒翔飛愕然神色,微笑道:“一切詳情,自有鄭施主日後細說,翔兒你手中的可是孟姑娘來書麽?”


    舒翔飛聞言忙道:“正是孟姑娘所書,請恩師一閱!”說著雙手遞上。


    百了神尼接過詳書一遍,略一沉吟道:“孟姑娘心思慎密,料事必然無差,眼前已知雷音穀確係鍾離春衣缽傳人,不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翔兒,為師現傳授你一宗絕學,務須謹記潛心參悟。”


    鄭奇立時向眾人示了一眼色退出室外轉至另室落坐。


    風塵俠丐樂宸望了鄭奇一眼,道:“舒長沛失蹤亦是鍾離春所為麽?”


    “無疑是他所為,但並無實據!”


    醉濟顛鄭奇答道:“我等猜測,鍾離春發現了百了神尼廢庵他往,情知有異,不得已改弦易轍,計誘舒長沛欲逼問百了神尼下落,怎奈舒長沛自己亦不知。”


    “鄭兄是說舒長沛仍活在人世,隻囚禁他處!”


    “老醉鬼與你老叫化一樣的想法,神尼顧及舒氏母子安全潛隱京師足跡永不履出庵堂半步,查明舒長沛之事付托了老醉鬼及梅九齡!”


    鄭奇歎息一聲道:“所半天外雙妖為梅九齡設計除去,墜下萬丈懸崖粉身碎骨,惟‘白眉蜂尾’兩種霸道已極歹毒暗器怎會落在桂婆子母女手中的,所幸‘白眉蜂尾’亦被舒老弟盜來,桂婆子母女似叫化子沒什耍弄,致有黃土坡之失。”


    金湘童寒及兩中年女尼隻在一旁靜靜傾聽不則一聲。


    樂宸唉了一聲道:“桂婆子母女何不擒之,不難問出‘白眉蜂尾’得自何人手中,或可證實天外雙妖是否確已伏誅?”


    鄭奇瞪了樂宸一眼,道:“老醉鬼怎麽不知,無奈天不從人願,桂玲玲一往深情,對馮雲帆愛極,不料於商邱醉八仙客棧馮雲帆為其妹雲燕找來,因其母身罹奇疾,至他處相求一味藥草,乞得後其妹先行趕回四明,馮雲帆返回商邱獲悉桂婆子母女與諸葛明師徒前往潮音古刹遂急急暗躡其後……”


    樂宸長長哦了一聲道:“老化子明白了,定是馮雲帆發現桂玲玲水性不定,與柳占魁眉來眼去,禁不住生心厭惡,黃土坡茅舍中雖激於俠義之心解救桂婆子母女,但桂玲玲赤裸袒誠,馮雲帆故避不相見,桂婆子亦不知所蹤。”


    鄭奇哈哈大笑道:“曹孟德有言生子當如孫仲謀,老醉鬼不如……”


    言猶未了,樂宸已自須發飛揚,瞪眼罵道:“老醉鬼,你敢討老叫化的便宜,不怕老叫化將你抽筋割皮!”


    金湘童寒及一雙中年女尼,不禁麵現笑容。


    樂宸忽轉麵向一雙中年女尼抱拳一揖道:“老叫化尚未請教兩位少師太禪號上下如何稱呼?”


    “不敢,貧尼菩塵!”菩塵立起合掌為禮道:“師妹名喚菩提!”


    樂宸道:“原來是菩塵菩提兩位少師太,老叫化失敬了!”


    這時,兩個丐幫弟子送來酒食,另準備幾味素肴。


    鄭奇酒癮大發,一口氣傾飲了數杯,尚意有未盡。


    樂宸道:“老醉鬼猴急什麽,今日窮叫化投桃報李,美酒佳肴應有盡有,神尼傳授少俠絕學為時諒非短暫,淺飲輕酌如何,窮叫化尚有事不明,還望諸位見告。”


    鄭奇一杯在手,隻覺其樂無窮,迷著小眼笑道:“別說是你窮叫化不明白,即使我這老醉鬼隻覺其中疑竇仍多,猶感丈三金剛渾然摸不著頭腦,你我為何相隨舒少俠奔波江湖,目的即是追尋真象使之水落石出。”


    “這個窮叫化知道!”


    樂宸目露疑容道:“然而劍典玄篇之說始終令窮叫化不……”


    鄭奇瞪了樂宸一眼,道:“看來你不打破沙鍋問到底是不行了,妤,老醉鬼告訴你,梅九齡在巫山絕頂藏雲崖養傷九年,筆錄劍典玄篇確是真情,惟劍典玄篇梅九齡書錄的僅及一半,其餘乃涅盤坐化禪門老僧所遺佛門絕學,暗命老醉鬼攜來京師帶交百了神尼。”


    樂宸愕然久之,道:“如此說來,江湖傳聞都是以訛傳訛了。”


    鄭奇冷笑道:“你老叫化白活了大年歲,尚不如三歲玩童,這叫做故布疑陣,以假亂真。”


    樂宸自負心計卓絕,智比諸葛,看來不過是螢米之光,怎可與中天皓月差相比擬!


    說著滿滿斟了一杯,笑道:“老叫化敬各位一杯!”


    風塵俠丐樂宸談鋒甚健,亦莊亦諧,與菩塵菩提兩位少、師太及金湘童寒等人天南地北無所不談。


    足足三個時辰過去,舒翔飛容光煥進入室中,望菩塵菩提二尼深深一揖,道:“二位師姐,恩師命小弟來此召喚!”


    二尼立起說聲告辭,走至舒翔飛之前無限憐愛凝視了一眼,同聲道:“翔弟保重,有緣再行相見!”


    雙雙出室而去。


    風塵俠丐樂宸聽出話中涵意,霍地立起,張口欲言。


    金湘微微一笑道:“樂前輩無須惜別,神尼去之已達,引後江湖道上終有相見之期!”


    話雖如此,在座諸人心底不禁泛上依依難舍之感。


    口口口


    夕陽殘照,柳絲籠翠,江水滔滔,城廓如煙。


    嶽陽樓上遊人如鯽,平台右廓擺設十數張方桌,供來往遊客歇足吃茶,眺賞壯麗山川,如畫景物。


    東隅一張茶座上坐定一錦袍老者,貌像清臒,須發漆黑,雙目炯炯有神,凝視那碧綠江水,風煙幻變,麵前放著一壺龍井,一碟瓜子,一碟花生,咬取瓜仁,喝飲香茗,微風振蕩須發,神態悠閑之極。


    暮色蒼茫之際,忽見一黑衫中年人飄然走來,欠身坐在老者之側,低語道:“孟姑娘尚未離舟,僅遣出吳勝四人查探邢無弼全無忌兩人下落,除吳勝外,其餘三名均為屬下心腹,並無絲毫可疑之處。”


    老者雙眉微皺,道:“知道了,你去吧!”


    俟黑袍中年漢子離去後,老者忖道:“環兒初涉江湖,定然不致染上詭詐習氣,莫非閻子明之言有點不盡不實。”


    嶽陽樓遊客漸稀,老者取出茶資留放桌間,正待起身離去,突見一青衫少年走來,竟在對首坐下,朝自己微微一笑,


    老者不禁一怔,仔細打量對首少年一眼,隻覺對方年約十五六上下,雖不英俊,卻也五官端正,然舉止平板,麵目陰冷,令人-望不禁油然泛起畏懾之感,忖道:“此少年怎地有股煞氣直衝眉宇,望而生畏!”


    這時茶博士已自奔來送上一壺香茗及花生瓜子各一。


    少年冷冷-笑道:“既來之則安之,何妨稍坐?”


    老者更是一驚,道:“你我陌不相識,老朽此刻尚有事在身,恕不奉陪。”


    那少年哈哈朗笑道:“閣下乃名震武林,喧嚇江湖的騷雄巨擘,何見懼在下江湖末學無名小輩!”


    老者心頭-震,道:“尊駕認出老朽來曆?”


    “不錯!”那少年沉聲道:“如在下眼力不差,閣下定然就是雷音穀主!”


    老者正是雷音穀主,此刻他反而心底平靜無波,泰然自若,剝食了一粒花生後,微笑道:“尊駕日光實銳利,居然認出老朽,請問尊駕來曆?”


    那少年答道:“在下全無忌!”


    雷音穀主聞知對方便是全無忌,內心震駭無比,望了全無忌一眼,微微頷首道:“原來是全少俠,老朽十數年來足跡未覆出雷音穀半步,如今再出,全少俠隊何認出老朽,請道其詳?”


    全無忌冷冷一笑道:“閣下在紫陽村現過身,故而在下相認!”


    雷音穀主聞言大感困惑,全無忌所言雖然不錯,自已確然去過紫陽村,但即是雷音穀弟子也不知自己麵目長像,全無忌


    何以能認出,其中必有原因,當下沉聲道:“老朽確然去過紫陽村,但未暴露身份,全少俠除非有未卜先知之能,否則此話似不盡不實。”


    全無忌笑了一笑道:“穀主似認在下之言極其重要,何妨容在下把話說明,在下於豫鄂途中無意相過童年總角之交陳大貴,竟為貴穀屆下誤認作馬員外,在下略施懲戒後了以釋去,不知此事穀主可有耳聞?”


    “老朽已得傳訊獲知!”


    “在下一時好奇,為知馬員外究係何許人,值得貴穀高手勞師動眾,是以尾隨暗躡窺扣得馬員外名馬文俊,於葉莊震變前為強敵所困逼不得自絕身亡,屍體亦為強敵攜走,但穀主仍心疑馬文俊尚在人世,故遣人去紫陽村馬文俊故居接聽虛實,並謊報馬文俊舟過巫峽觸礁舟覆身亡。”


    雷音穀主駭然變色道:“是本穀弟子泄漏走口的?”


    “天池逸叟郝連方!”


    “如此說來郝連方李豪即為少俠所傷?”


    “並非在下,而是邢無弼!”


    “邢無弼為何暗算他們兩人?”


    全無忌倏地麵色一寒,沉聲道:“此話離譜太遠,穀主何不逕問邢無弼!”


    雷音穀主不禁語塞。


    隻見全無忌冷冷一笑道:“那日紫陽村馬府醮祭,盛況空前,引者盈門,絡繹不絕,馬文俊妻兒女悲動之際,除童稚無知外,相識者無不動容淒然欲淚,即貴穀屬下亦皆戚然,惟獨穀主在靈堂上麵色漠然如冰,眼神內流露出憤怒之色。”


    雷音穀主聞言心神暗凜,忖道:“這少年果然厲害!”


    淡淡一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無怪全少俠名動江湖,一再挫辱邢無弼,但何以能知老朽在嶽陽樓?”


    全無忌道:“此無他,凡事多留心而已,邢無弼更勝於在下,不然邢無弼何以能在盛全福客棧認出雷音穀弟子!”


    說明略略一頓,又道:“在下麵見穀主之意無他,眼前邢無弼慫恿隱世已久的魑魎再出相助為惡,不久江湖將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雷音穀主道:“少俠莫非有勸老朽相助之意麽?”


    雷音穀主老臉一紅,道:“少俠身手委實高強!”


    “穀主錯了!”全無忌道:“如是在下偷取穀主身旁之物,盡可鴻飛杳杳,一走了之,為何尚向穀主說破,豈非愚不可及!”


    雷音穀主不禁一呆,道:“那又是何人所為?”


    全無忌道:“並非在下及同道所為,其他恕難奉告!”


    言畢飄然而去。


    雷音穀主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知已身在危中,急急離了嶽陽樓,來到江岸,隻見那艘孟翠環所乘的艙舟仍停泊在岸旁。


    船主夫婦安詳的跨在船弦,與鄰舟船夫談天。


    這對夫婦雖是雷音穀門下,卻不識雷音穀主,目睹雷音穀主走來,船主忙道:“客官,這船已被人包下,請至船行探詢,自會與客官安排!”


    此時此地雷音穀主更不願暴露身份,抱拳笑道:“老朽是拜望孟姑娘來的,有煩通稟!”


    船主夫婦麵色突變,雷音穀主忙取出一麵令旗,道:“老


    朽乃本門中人,請勿誤會!”


    隻見這一對老夫婦錯愕失色,老者忙道:“請入艙敘話!”


    雷音穀主隨著老者進入艙內,隻見並無孟翠環由大姑等一千手下已無蹤影,不禁暗道:“不好!”


    船主低聲道:“片刻之前本穀弟兄來此傳穀主門論,命孟姑娘等速趕往孔家大院!”


    雷音穀主麵色大變道:“那傳命之人是何形像?”


    船主把那人形像裝束描繪了一番。


    雷音穀主一聽,道:“不錯,果是穀主傳令之人,老朽立即趕向孔家大院!”


    出得船艙,掠向江岸一路疾奔,隻覺處境笈笈可危,為何自己心腹親信矯傳論命,其中必有原出,心下甚是後悔,不該盛氣淩人,把全無忌得罪-怒而去,不然,全無忌言猶未盡,未必落得滿盤皆輸的慘局……


    孔家大院距嶽州城南十裏,三麵環山,西瀕洞庭,地形險雄,莊院寬敞,極繞庭園之勝,亭樓祟閣,甲第連雲,尤以萬頃波光,幹帆風影,棲隱在此令人胸襟浩闊,塵慮盡滌之感。


    莊主孔慶安乃一方之雄,家財巨萬,洞庭本淮揚幫勢力範圍,卻不敢招惹孔慶安,一則孔慶安為峨眉名宿,武功已臻爐火純青,人稱鐵掌金盤,膝下七子二女,三四兩子棄武修文,服官在外,兩女亦是朝延命婦,財大勢雄,雙方均以禮相待,互不侵犯,多年來得以相安無事。


    雷音穀主趕至孔家大院,孔家莊眾及武師對他毫不以為禮,一反常情,漠然如冰,及至見到莊主鐵掌金盤孔慶安,孔莊主到還盡地主之禮,滿麵笑容相迎,道:“穀主,你那屬下及約請助拳的高手,均為孔某移更別莊,事非得已,穀主請瞧!”


    手持一封嶽州公文。


    雷音穀主接過一瞧,大意謂:“府衙據密報雷音穀實為一盜匪淵數,風聞盜魁竟落足於孔家宅院,疑係謠言,否則不但於令郎官聲有礙,而且清譽難保。”


    孔慶安麵露歉疚之色道:“敢怒而不敢形於顏色,忙道:“豈敢,但不知尊府別莊在何處?老朽遠來作客,決不敢連累莊主,一俟趕至別莊後立即撤離。


    孔慶安道:“孔某別莊離此不遠,翻過-山即至,約莫六七裏途程,孔莊命一莊丁與穀主帶路。”


    雷音穀主抱拳揖謝道:“日來相待之情,容後圖報!”


    孔慶安哈哈一笑道:“你我相交並非一日,無奈孔某有身家之累,不然怎會為德不終!”


    立命一莊丁為雷音穀主帶路。


    雷音穀主心內怨毒已極,換在乎日,孔家大院定血洗屠戮,雞犬不留,無奈此刻他已成喪家之犬,危機四伏,正如全無忌所言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焉敢再結怨樹敵,強忍著滿腔怒氣,與孔慶安作別離去。


    他這一離去後,大廳屏背忽轉出醉濟顛聞奇,道:“莊主為何與此惡人相交!”


    孔慶安道:“事實上孔某並不知他就是雷音穀主,而且雷音穀主亦是新近喧嚇武林之事,在此之前他非但無惡名在外,並有恩於孔某,如非你這老醉鬼,孔某甚難拉下這張臉來對他如此絕情。”


    鄭奇正色道:“賢弟,你我俱出身江湖,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大基業廢然-旦尚猶自可說,累及家人未免愧對列祖


    列宗,不過賢弟雖使你傾向何方,總免不了麻煩。”


    孔慶安宏聲大笑道:“大丈夫設身處世埋應明辨是非,擇善固執,孔某就是不衝著你老醉鬼的交情,何至與他沆瀣一氣!”


    鄭奇道:“老醉鬼尚有事在身,一待事了還要再來擾你叫壇‘碧羅春’”,說著一鶴衝天拔起,刺入夜空中,迅逾飛鳥,倏忽之間身影已自杳失……


    雷音主隨著那名莊丁趕向別莊而去,內心越想越氣,怒州潮湧,幾次欲伸手抓向那名莊丁追問究竟,他認為嶽州知府怎知自己隱在孔家大院,而且也不致小題大做,其中別有隱情,及至看真莊丁輕功身法不禁大禁,隻覺此人身法之高已入化境,與自己之隔僅數步遠近,但他永無法追及,駭然出聲道:“朋友請留步!”


    那名莊丁霍地停身,旋身轉回道:“穀主呼喚小的,想是有事吩咐麽?”


    雷音穀主微笑道:“朋友身手之高,與目下武林高手相比並無遜色,為何屈身莊丁?”


    那莊丁冷冷一笑道:“小的這點身手算得了什麽?人貴知足,莊主相待情如手足,安家度用一無所缺,真要在江湖上立名揚萬,逞強好勝,到頭來還是南柯一夢,黃土附身,奉勸穀主,去在別院後慎勿逗留,速撤回雷音穀,邢無弼手眼通天,說不定穀主現已在監視之下。”


    語畢倏的轉身疾奔而去。


    雷音穀主怒在心頭,騰身追去,冷笑道:“想不到孔慶安竟懼怕邢無弼一至如此!”


    那莊丁竟充耳不聞,逕自向前飛奔。


    一先一後,形如彈丸跳擲,翻越一重峻嶺高峰之後,莊丁手指山麓篁竹掩映間微現火光之處道:“穀主,竹林中有燈光之處就是孔家別莊.珍重再見!”


    語音未落,身已拔起五六丈高下,騰身彈射,疾如鷹隼,投向來路峰下電瀉而下,瞬即無蹤。


    雷音穀主心頭暗感駭然,騰身撲望那片竹林業中。


    甫近莊牆,即聞一聲朗朗大喝道:“來者何人?”


    雷音穀主忙道:“申延英麽?是本座趕來,閻總護法到了麽?”


    暗中疾閃出一黑衣老者,躬身抱拳道:“原來穀主到了,總護法已到得多時!”


    揚手打出一物,疾射如箭投入院牆內土草上。


    吧的一聲,冒出一團黃色烈焰,迅即滅去。


    雷音穀主與申延英疾掠入莊,即見總護法閻子明率領十數人奔出相迎,凝目掃視了一眼,隻見有爛滄五鳥在內,忙抱拳道謝趕來相助,隨即望了閻於明一眼,沉聲道:“何雷呢!”


    閻子明答道:“何雷奉穀主之命急召小弟率眾趕來此處,又匆匆趕去江岸召喚孟翠環等人趕來,但去之已久,尚未見返回。”


    雷音穀主鋼牙暗挫,未便明言何雷矯命,分明是何雷中了對方圈套,麵色一變道:“速撤出此處?”


    話聲中,隻見一條身影由院牆外拋起,宛如斷線之鳶般墜在距身三丈開外,落地重響,須臾才發出一聲痛苦心脾慘呼。


    雷音穀主麵色一變,疾躍而出,抓起那人,隻見正是何雷,身負重傷,渾身血汙,目泛悸容,厲聲道:“何雷,本座待你不薄,為何矯命召喚總護法及孟翠環趕來孔家大院?”


    隻見何雷目中噴出怒焰,道:“穀主不是你在同興酒樓上親口向屬下囑咐的麽?”


    雷音穀主才知自己一舉一動無不落在對方謀計中,隻覺危機已間不容發,如不速離,必葬身此處,厲喝道:“快走!”


    突聞院外傳來一聲清澈長嘯,隨著夜風飄傳開去,穀鳴回應,接著又起應和嘯聲,此起彼落,嫋嫋不絕。


    雷音穀主麵色一變,道:“來不及了!”


    閻子明冷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小弟已布設奇門禁製,立即發動,必不容來犯者全身而退!”


    雷音穀主道:“如此有勞賢弟了,本座先救治了何雷後再作計議!”


    五指抓住何雷,掠向莊屋內而去。


    他猛然省悟出何雷並非自己帶傷逃來孔家別院,必是對方挾來擲入院內,無疑對方來人甚眾將莊院園住欲雍中捉鱉,冷笑一聲,暗道:“老夫豈能讓鼠輩稱心如願。”


    匆匆掠入內室,端詳了門窗擺設一眼,迅疾布設了一座玄奧奇門禁製,再徐伸右掌按向何雷命門要穴。


    何雷本奄奄一息,經雷音穀主以本身真力實輸入穴,睜啟眼瞼,泛出黯淡神光,搖首淒然一笑道:“穀不必費事了,屬下已然髒腑糜碎,回天乏術,穀主人恩,隻得來生圖報了。”


    雷音穀主道:“那孟翠環她們現在何處?”


    何雷道:“與屬下同行奔來,途中遇襲,屬下重傷倒地昏迷時,孟姑娘等人仍在激烈拚搏中。”


    語聲漸弱,何雷口中已沁出許紫黑血液。


    何雷穀主急道:“來敵是誰?你為何人所傷?”


    何雷欲言無力,目中神光轉淡,掙紮出聲道:“邢……無……弼……”


    語聲微弱依稀可辨,又是一口黑血溢出,奄然垂首氣絕。


    雷音穀主麵現猙獰之色道:“邢無弼,本座倘不把你碎屍萬段,難消心頭之恨!”


    這時,院牆外仍是嘯聲彼起彼落,遊走無地,並無來敵入莊侵犯。


    約莫一頓飯光景過去,嘯聲猶是飄回夜空,忽遠忽近,令人心驚膽寒。


    驀地。


    院牆外忽傳起怪異笑聲,聲如哭嚎哀鳴,倏轉嘶啞,力竭聲嘶。


    申延英聽出有異,暗道不好,招手示意瀾滄五鳥中老四錢智宏,道:“你我去莊外察視,必是本穀暗樁中了暗算!”


    錢智宏一點頭,雙雙騰起,望笑聲傳來方向掠去。


    身形落地,隻見一雷音穀手下手扶巨竹,彎腰張口笑聲不絕,眼角含淚,嘴角鮮血狂溢。


    錢智宏知為人點了笑腰穴,右掌迅拍了穴道一下。


    那知他不強行解穴還好,這一拍反而笑得更急促,眼耳口鼻均內冒出鮮血,漸彎腰如暇,笑聲轉微至不可聞,倒地卷曲死去,五官扭曲變形,月色星光照映下,神態獰惡恐怖。


    無疑這點穴手法奇奧之極,錢智宏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目瞪口呆做聲不得。


    申延英麵色蒼白,低聲道:“宅外共安了六處暗樁,恐俱已無幸,你我是否尚須探視一眼。”


    錢智宏道:“端視申兄之意!”


    申延英道:“我等同門義共生死,隻恐連累了錢四爺!”


    錢智不禁冷笑道:“我瀾滄五鳥並非無名之輩,何懼這些隻知偷襲暗算見不得人的屑小鼠輩!”


    申延英忖道:“此時此地還敢出口狂言,真不識時務!”


    他已知今晚凶多吉少,留得命在,已屬傲天之幸,他二人均是武林中一等高手之列,平日心高氣傲,目無餘子,無奈申延英有種不吉的預兆,因對手太強,迅急一拉錢智宏疾躍而去。


    果然為申延英不幸而言中,五處伏樁個個慘死,均為削尖竹樁刺穿胸膛斃命。


    申延英駭極喝道:“速回莊院!”


    雙雙掠回宅院身入奇門後,隻聽拍拍兩聲錢智宏雙頰挨了兩記重的。


    錢智宏隻覺眼冒金星,火辣辣地奇痛,立時腫起老高,不禁厲叱出口,倏地旋身,但見眼前人影乍現,正是那威震江湖的鬼刀無影邢無弼。


    閻子明布設的奇門禁製,玄奧無比,邢無弼竟能如入無人之境,申延英不由自主地機伶伶地猛打寒禁。


    接著,邢無弼身後紛紛閃現十三邪魔,內中一人正是白骨門練魂堂主青麵鬼王崔南星。


    邢無弼目注錢智宏,麵帶不屑笑容道:“你瀾滄五鳥在武林中雖非無名之輩,也不用口出狂言譏刺邢某為鼠賊屑小,兩記耳光聊施薄懲而已!”


    錢智宏氣極麵如血,肺腔欲炸,雙掌猛推出一股狂飆罡勁撞向邢無弼而去。


    邢無弼身形已自疾飄開去,斜刺裏閃出一個麵目森冷的青衣人接著錢智宏,另一黑衣老叟攻向申延英而去。


    四人捉對兒猛拚激搏,風旋四外,沙塵揚空,威勢駭人。邢無弼率眾分向撲去。


    雷音穀總護法閻子明坐鎮奇門中央,耳聞拚搏喝叱之聲四起,已知邢無弼率眾攻入奇門,不禁憂心如焚,忖道:“穀主為何不遵他自身諾言趕返雷音穀徐圖大計,一意孤行,才有今日之失!”


    忽聞邢無弼陰惻惻冷笑傳來,心神一震,隻見邢無弼已現身眼前,道:“你那奇門禁製破綻百出,為你穀主丟人現眼。”


    閻子明冷笑道:“敝穀與邢老師無冤無仇,苦苦追逼為何,你道老朽真個懼怕你不成?”


    邢無弼沉聲道:“誇言無益,武林之內強存弱亡,勝者為高,邢某意欲領教雷音穀絕學,閻子明,請出劍吧!”


    閻子明大駭,閻洪本是他真名,除雷音穀主知之,並無第二人知情,事實上他也不遑多所思慮,目前當務之急就是取勝。


    勝才有生存之望,武林人物最重勝負之念,名望越高,越寄望求勝。


    閻子明一心求勝,先發製人,長劍疾振揮出,一式“空穀聚雪”,隻見劍飆寒潮疊湧,蓋天匝地,密集如濤襲向邢無弼而至。


    他這一式發出,宛如長江大河般攻出,即滔滔不絕,似緩實速,劍氣重逾山嶽。


    邢無弼心中暗駭,忖道:“雷音絕學果然不同凡響!”


    忖念之間,刀出如電,施展開來。


    兩人拚至激烈處,隻見發光縱橫,流芒奔空,風雷疾嘯,狂飆如潮。


    五十招過去,雙雙互軒轍,但雙方無-招不是幸辣歹毒,險不容發。


    他們倆人均急於求勝,不無心浮氣燥之念,邢無弼刀招突變,勢若石破天驚,閻子明亦打出一粒彈丸般暗器。


    閻子明彈丸般暗器是衡破山湧刀勢飛向邢無弼身前。


    邢無弼大駭,左掌劈出-般排空掌力。


    那知撞擊之下,彈丸立即爆裂,炸出一蓬烈焰,激射千萬激星,熱焚炙人,邢無弼發須衣袂為射來火星沾上,立時燃燒起來。


    邢無弼忙就地一個翻滾,但刀勢未竭,一刀“天際飛虹”劃出。


    隻聽閻子明鼻中發出一聲冷哼,肩頭頓被劃傷一道刀口,身形猛騰而起,月夜星輝下宛如一頭飛鳥刺空疾掠而去。


    邢無弼被火星燒去發須一大片,青衫亦呈露多處破孔,目光怨毒已極。


    突見青麵鬼王崔南星等人,四麵八方飛掠而來,無-不帶有殘傷,率宋十三邪僅餘下九人,心中已自了然雷音穀主非易與之輩。


    崔南星道:“雷音穀果是勁敵,格斃六人餘眾均帶傷遁去。”


    邢無弼苦笑道:“我等也折了四名高手,但雷音穀主始終未最露麵,不知何在?”


    崔南星詫道:“雷音穀主不是由孔家宅院來了別莊麽?為何未見,此人不可讓他逸去,不然予我等阻難甚大。”


    “對,絕不能任雷音穀主逸去!”


    暗中忽傳來清朗語聲。


    邢無弼聽出語聲極為熟悉。不禁麵色一變,喝道:“尊駕何人?何不現身出見!”-


    株參天古木之後緩緩出現一條身影,飄然走來。


    邢無弼認出是全無忌,陰陰-笑道:“原來是全老師!”


    全無忌抱拳微笑道:“邢老師別來無恙?”


    邢無弼答道:“你我無須客套,請問全老師來此何故?”


    全無忌道:“邢老師明知故問,你我來到孔家別院目的相同,不過遲來片刻,已然動手相拚。在下自然不便插手!”


    邢無弼道:“那麽全老師何不尋覓雷音穀主,反作壁上觀。”


    全無忌朗聲大笑道:“邢老師真是聰叫反被聰明誤,試問雷音穀主是何等樣人?怎能容之故即是守候雷音穀主,此刻看來雷音穀主必去之已遠。”


    邢無弼冷笑道:“如此說來,雷音穀主更為人所不齒?”


    全無忌長歎一聲道:“此話雖然不錯,殊不知雷音穀主老奸巨滑,邢老師難道不知他是施展聲東擊西之策罷了!不過他還是晚去了-步!”


    言下似不勝惋惜。


    邢無弼耳聞全無忌之言,含混不明,閃爍其詞,不禁大惑不解,詫道:“雷音穀主之聲東擊西,他去向用意全老師必然知情,可否見告?”


    全無忌深地凝望了邢無弼一眼,歎息道:“春雨樓頭,無比嬌豔,轉眼化為一片灰燼!”


    邢無弼不禁麵色大變,他乃心細如發之人,假咳了一聲道:“全老師說雷音穀主晚了一步,此言何解?”


    全無忌淡淡一笑道:“邢老師深仇大敵是誰?難道尚要在


    下明言麽?”


    鬼刀邢無弼腦中猛然湧泛諸葛明身影,禁不住脊骨寒生,麵泛蒼白,道:“諸葛明!”


    “不錯!”


    全無忌冷然答道:“春雨樓雖在嚴密防護下,但仍然無法幸免諸葛明毒手,慎防雷音穀主與諸葛明雙雙攜手,若此,天地雖大,邢老師恐無容身之地!”


    邢老弼不待全無忌話了,大喝一聲道:“走!”


    月色迷茫之下,隻見十數條黑影,矯捷如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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