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中空間不大,本無法放開手腳,但兩人均是卓立如山,見式破式,拆封快攻,使人眼花繚亂。


    青衣女婢出手極快,可是羅虎武功堪為第一流好手,掌式淩厲如山,船身為之搖晃不止!


    呂鬆霖見兩人動手情形,凝目久之,不禁猛感驚駭。


    驚的是青衣女婢竟有如此驚人武功,霓裳公主身手自是高絕。


    羅虎似不是龍虎十二盟重要人物,居然有此卓奇武學,可見龍虎十二盟中藏龍臥虎,網羅的卻是妖邪巨擘,內家名宿極一時之盛,不禁為日後武林動亂憂慮。


    忽聽羅虎一聲冷喝道:“秦姑娘,恕在下不能容忍了。”揚手一拂,猿臂竟蕩開姑娘掌勢,趁隙切入,五指箕張,望胸前抓到。


    青衣女婢驚叫出聲,花容失色。


    羅虎頰下泛出一絲陰笑,五指堪堪觸及青衣女婢乳峰上,艙外忽傳來一聲嬌叱,忙撤掌縮臂,麵目一變。


    一條身形電射掠入,逕向羅虎撞去。


    羅虎倏一掌拍出。


    隻聽一聲慘嗥出口,羅虎身軀轟然倒下。


    羅虎一條右臂斷折離肩,掌骨外翻,血流如注,麵如白紙,呻吟出聲,顯然內腑已受重傷。


    來人身形一定,現出一絕世風華麗人,墜髻橫鳳釵,波湛橫眸,霞分膩臉,盈盈笑動香靨,肌膚勝雪,綽約若仙,呂鬆霖不禁看得呆了,目不轉瞬。


    隻見麗人道:“你自取殺身之禍,可怨不得我。”


    纖纖玉指飛出,望羅虎死穴上點去。


    艙外飄送一聲蒼老雄渾語音道:“且慢,公主且賞老朽薄麵,留羅舵主一條活命。”


    話未落,一個貌像威武,發須灰白身高老者走進艙來。


    絕色麗人露靨笑容一斂,星眸微瞪,道:“非我之請,撞入艙者必死,馮壇主,你也不例外。”弦外之音,羅虎難逃喪生之劫。


    老者麵色一變,目中神光冰寒如雪,凝注在絕色麗人麵上一語不發。


    艙外湧入寒風拂動他那黑色長衫瑟瑟飄飛,宛如一具幽靈,令人不寒而栗。


    半響,老者才沉聲道:“霓裳公主,看來你是將老朽不方在眼中了。”


    麗人冷笑道:“我向來言出法隨,絕不因人而施,休說是馮堂主你,就貴幫龍頭盟主來,非我之請,也一樣施為。”


    老者眉泛殺機,冷笑道:“好大的口氣。”


    麗人麵色凝霜,也是殺機畢露,叱道:“馮堂主,你是賴著不出艙了麽?”


    老者冷笑道:“老朽敬你遠來是客,龍頭盟主臨時有事不能到來,老朽就是此地主人,怎料你竟不識好歹……”


    話聲未了,麗人素手一揚。


    老者冷哼出聲,右掌接去。


    勁力一接,老者不禁麵色大變,倒退了一步,額上汗流如雨,怨毒目光望了霓裳公主一眼,不發一聲,疾然轉身步出艙外而杳。


    青衣女婢柳眉一顰道:“公主,你這不是與龍虎十二盟結了怨麽?此後將永無寧日了。”


    麗人微微一笑道:“遲早難免,何必與他們虛與委蛇,與其墮入術中,無法自拔,不如及早回頭,立法樹威,使他們有所警惕,知道我不是一個好惹的。”


    纖指一落,羅虎悶哼一聲橫屍在艙。


    麗人纖掌輕擊了兩下。


    艙外突奔入兩錦衣華服帶刀大漢,躬身垂手,道:“公主有何吩附?”


    麗人道:“將這具屍體化去,傳命啟碇駛向下遊。”


    一人疾趨上前,探懷取出一隻細頸玉瓶,用左手小指修長指甲挑出一星黃色粉末,傾灑羅虎肩臂斷處,迅即收藏玉瓶一躍而出。


    青衣女婢微歎一聲道:“天明時分,馮家駒必然率飛馬壇下四舵攔劫,敵眾我寡,婢子不勝杞憂。”


    麗人笑道:“玲兒,你怕了麽?”


    青衣女婢輕搖螓首道:“婢子有何可懼,所慮的隻是公主無法脫出重圍。”


    麗人不答,轉麵注另一位錦衣大漢道:“將這位相公送往我的艙中。”


    錦衣大漢應聲奔前,抱起呂鬆霖掠出。


    艙外呂鬆霖此時被製穴道已打通一半,潮音上人所授絕學包羅萬象,曠絕玄奧,他窮思苦學悟解口訣,終於被他悟出自行解穴之法。


    他被大漢抱入陳設華麗的舟艙中,放在錦榻上,大漢退出,隻覺船身晃動,悠悠飄浮,知已開航駛向下遊,卻不見麗人走入。


    顯然,麗人對他並無加害之意,卻思忖不透霓裳公主既無相容之心,又不解開自己穴道縱之離去,其中道理百思不解。


    他不禁想起仇宗胡生死安危,思潮起伏不定。


    艙外寒風怒吼,心頭充滿一種悲愴淒涼感覺。


    呂鬆霖徐徐長哼一聲,閉上雙眼,運行真氣攻開受製穴道。


    忽感數縷陰柔勁風拂體而過,真氣豁然貫通,不禁睜開雙眼,隻見青衣女婢盈盈含笑立在榻前。


    他不禁哦了一聲,仰身坐起,道:“姑娘解穴手法高明之極,在下不勝感佩。”


    青衣女婢抿嘴低笑道:“婢子那有如此精絕功力,是公主解開相公穴道。”


    呂鬆霖一愕,道:“公主呢?”


    “有事出艙而去,吩咐相公不可離艙,待離了險境再說。”說著又道:“公主命婢子送來酒菜,相公如果腹內饑餓,隻管請用。”纖手望妝台上一指。


    呂鬆霖抬目望去,隻見妝台上放著一隻有蓋的提盒,盒隙滲出騰騰熱氣,忙道:“在下怎敢當公主如此厚待。”


    話才出口,青衣女婢翩若驚鴻般一閃而杳。


    呂鬆霖不禁一怔,心頭一陣沉吟,猶疑不決還是不告離去抑或暫且留下。


    他此次離開都門,為的隻訪覓柳鳳薇與紫府奇書下落,更重要的是追尋一位蓋世魔頭。


    眼下江湖,種種怪詭的舉動,莫不與紫府奇書息息相關,從青衣女婢武功推測,霓裳公主武學高不可測,舉動亦是令人莫測高深,說不定霓裳公主與紫府奇書株有關連。


    他決定走一步險棋,就是暫留艙中。


    為什麽?


    他認為霓裳公主至少深知龍虎十二盟內情,若得她吐露個中秘密,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心念一定,振身立起,茫然回顧艙內陳設,心頭不禁泛上柳鳳薇的音容笑貌。


    霓裳公主與柳鳳薇相形之下,一是謫塵妲娥,一是人間殊色,兩者相將,並無遜色。


    呂鬆霖雖不是好色之徒,但愛美乃人之天性,隻覺為兩女絕色所吸引,但一想到身膺重責,臨深履薄當永戒於心,怎敢妄起兒女私情,自亂腳步,不禁心情一凜。


    驀地——


    洶湧寒風遙遙送來一聲厲嘯。


    呂鬆霖不禁一怔,知方才天馬壇主馮家駒率眾趕來尋仇,忙躡在艙門前目光外觀。


    隻見艙板上立著霓裳公主青衣女婢及五名錦衣大漢,更有一缺耳皓首傴腰手持拐杖老者。


    天色微現曙光,仍是彤雲密布,灰壓壓地一片,朔風怒吼,瑞雲漫空飛灑。


    舟行緩緩靠抵河岸停住。


    霓裳公主率著七人步上河岸雪地中,麵色凝肅,向嘯聲傳來方向佇候。


    那厲嘯聲愈傳愈烈,在狂風中彌漫,使這河岸上平添-濃重恐怖氣氛。


    嘯聲戛然而止,十數條黑影迅逾流星掠至。


    為首一人麵蒙玄巾,身長八尺,黑須及腹,身材瘦削,宛如一截竹竿。


    霓裳公主吐出銀鈴語聲道:“來人可是龍頭盟主麽?”


    蒙麵人陰惻惻一笑道:“盟主有事不克前來,命在下急急趕來迎迓,豈知公主不告而別,令在下實感為難,故而……”


    霓裳公主道:“要我回去是麽?”


    蒙麵人道:“不敢,請恕在下冒昧敦請返駕。”


    “閣下想必身居龍虎十二盟中重職,請示來曆姓名。”


    “在下姓董,身為巡方壇主。”


    霓裳公主突然出聲厲叱道:“貴幫龍頭盟主顯然不將我放在眼中,要我回去容易,必須你們盟主親自前來。”


    蒙麵人冷冷答道:“公主,豈不知來得容易去時難。”


    “憑你這小小壇主就能將我留下。”


    “不信,你就試試,龍虎十二盟還未見過有來去自如之人。”


    艙中突閃出一條白色人影,略上江岸在青衣女婢身側落定。


    來人用一方白綾將麵首紮裹緊緊蒙著,隻眼部剪穿一對小孔。


    青衣小婢認出是呂鬆霖,柳眉一皺,恨聲道:“你怎麽來了?”


    呂鬆霖道:“在下理當稍盡綿薄。”


    “哼!你不來還好,害得公主分心。”


    呂鬆霖不禁心神一震。


    霓裳公主望了呂鬆霖一眼,瞬即轉向蒙麵人道:“奉勸閣下慎言毋妄,免討無趣。”


    “這樣說來,公主是一定要走了。”蒙麵人突然怪笑一聲,道:“在這黃河上下遊數十裏方圓,本幫高手已布下天羅地網,插翅難飛,公主縱然武功蓋世,也無濟於事。”雙臂倏地一振。


    同來十數匪徒飛攻而上,掌風刃光,宛如巨浪排空,長虹奔電。


    霓裳公主這麵全數迎去,僅餘青衣女婢及呂鬆霖隨護公主身後。


    蒙麵人仰首振吭發出一聲尖銳長嘯,隨著朔風遠播了開去,突然兩臂一張,疾逾狂風向霓裳公主撲來。


    來勢甚猛,帶出一片強烈內家罡氣。


    霓裳公主冷笑一聲,兩指一圈,疾劃一招“剖甲剔筋”。


    指風銳嘯破空,迅如電光石火。


    呂鬆霖見狀大驚,他認出這招是失傳已久釋門絕學,“降龍指”法最精奇之一招。


    蒙麵人見狀大駭,前撲之勢猛然刹住,身形一斜,兩掌交互攻出五招。


    他這五招不但迅疾無倫,而且用著兩種力道,招式奇詭,兼蓄正邪兩家之長。


    霓裳公主指法連變,竟是巧詭莫測,點向蒙麵人掌心。


    此是一場罕見之凶搏,呂鬆霖瞧得目駭神搖。


    那麵缺耳身傴老者一杆镔鐵拐杖宛如烏龍舞空,隻見漫天杖影將匪徒追得東躍西竄。


    五個錦衣大漢則與匪徒功力悉敵,免起鶻落,激博猛烈。


    呂鬆霖忽然驚覺上下遊駛來數十艘巨舟,岸野遠處風送一片此落彼起長嘯,知賊眾趕到,如不趁機抽身,再脫身也就難了,心中大感焦急。


    猛然憶起北瀛島主暗贈一方銅牌,上鐫“龍虎風雲”形像,僅言危急時持出當不無助益,至少可暫脫去危難。


    他暗付道:“莫非四凶就是龍虎十二盟中首魁,不管有用無用,且取出一試。”


    迅即探手懷內取出銅牌,大喝道:“住手!”


    霓裳公主不禁呆了一呆,身形飄離七尺,凝目注視呂鬆霖,麵露驚詫之容。


    蒙麵人住手不改,獰笑道:“尊駕有話快說,此時欲握手言和已遲。”


    呂鬆霖冷笑一聲,跨前兩步,掌心托著那方銅牌,伸向蒙麵人眼前,道:“閣下請看過此物再說。”


    蒙麵人定睛望去,一見呂鬆霖掌心銅牌,不禁駭然猛震,吐音微顫,道:“閣下有何吩咐?”


    果為呂鬆霖料中,不禁心頭狂喜,沉聲道:“尊駕命令全軍盡撤,不得再向霓裳公主為難。”


    用手一揮,率來匪黨均住手不攻,取出一隻銅哨,嗚嗚聲放四外。


    須臾,此落彼起嘯聲立止,上下遊船隻均折還遠去。


    蒙麵人抱拳道:“在下已遵命遣離部眾,不向霓裳公主阻劫,但此去必遇上其他江湖中人狙擊,恕在下無能為力了。”


    說罷轉身率眾奔去,瞬眼無蹤。


    霓裳公主一對剪水雙眸注視著呂鬆霖掌心銅牌久之,泛出一抹異光,道:“請問相公此銅牌何處得來?”


    呂鬆霖道:“恕在下另有隱衷,礙難相告,不過在下非龍虎十二盟中匪人,請公主放心。”說著抱拳一揖,又道:“在下就此告辭,公主珍重。”


    青衣女婢目露幽怨之色,道:“你就忍心一走了麽?”


    霓裳公主粉麵一紅,白了青衣女婢一眼,嗔道:“玲兒胡說。”隨即向呂鬆霖嫣然一笑道:“相公請暫留步,我還有下情相告。”


    呂鬆霖微一躊躇,頷首道:“恭敬不如從命。”


    眾人步下舟中,立即開船。


    霓裳公主與呂鬆霖相對而坐,四色精致小菜,一壺鬆子佳釀。


    呂鬆霖麵對玉人,異常拘謹。


    霓裳公主嫣然一笑,道:“相公尊姓大名?”


    “在下呂鬆霖。”


    霓裳公主柳眉微揚道:“與呂相公同來之人,可是同門師兄弟麽?”


    呂鬆霖哦了一聲,答道:“不是公主提起,在下幾乎忘懷了,此人名喚仇宗胡,與在下還是昨日風萍偶聚。”繼而說出此行經過。


    霓裳公主點首微笑道:“我因略擅風鑒之術,此人城府甚深,機詐狡譎,呂相公日後與他重逢,請莫推心置腹。”


    呂鬆霖胸中一凜,暗道:“仇宗胡出手狠辣,心情可見一斑。”忙道:“公主慧眼識人,在下敬受指教。”


    他舉起酒杯淺飲了一口,又道:“不卻公主為何與龍虎十二盟結怨。”


    霓裳公主微喟一聲,目中泛出幽怨之色道:“古人道得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竟是為了一部‘紫府奇書’,因此遭禍。”


    呂鬆霖大為驚詫道:“公主從何獲有‘紫府奇書’?”


    霓裳公主螓首搖,顰笑道:“我何曾到手‘紫府奇書’,但事因它而起,我因嫻擅上古甲骨文字,風聞‘紫府寄書’內所載都是甲骨文,而且晦澀玄奧,故龍虎十二盟幫主遣人重禮邀我前來。”說著又喟然長歎一聲道:“也是我不好,‘紫府奇書’天下第一奇學,昔年紫虛居土縱橫武林,無敵天下深得這本奇書之助,羽化之前,武林數百精英以身殉書,可見此書吸引力之大,舉世罕見。人之所以為人,難免貪嗔愛慕,我也未能免俗,聞語不禁怦然心動,私忖紫府奇書既非我先睹過目,內載絕學玄奧亦非我莫解,首先習成者更非我莫屬,我這一妄起貪念,遂種下今日之果。”


    呂鬆霖微笑道:“公主隻是龍虎十二盟主已到手紫府奇書,所以急急趕來。”


    霓裳公主道:“正是如此,我趕來途中,才得知‘紫府奇書’為骷髏魔君所得,就是在孟津舟中賜死之羅虎,他因覬覦我美色,就他所知傾吐供出。


    得知他們龍虎幫主不懷好意,將我誘來欲以威迫充作妾侍,日後得手‘紫府奇書’由我指教於他。


    是以我一至孟津,就停航不前,命馮家駒傳信與他龍虎盟主,請他趕來孟津會晤,暗作脫身之計。”


    “這楊說來,公主已知龍虎十二盟總壇所在。”


    霓裳公主道:“不知。”忽目露驚詫之色接道:“呂相公,難道你也不知麽?”


    呂鬆霖沉吟一陣,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道:“當在下發現太原鏢局趙衡山屍體上赤陽掌印,尚不知妖邪移禍於昆侖究竟存了什麽歹毒用心,後與仇宗胡循著車轍方知龍虎十二盟所為,之後,在下從身懷‘龍虎風雲’令牌上隱約推測出十二盟首惡巨魁,但經公主一說,又不禁推翻方才料測……”


    霓裳公主詫道:“為什麽?”


    “因為在下推測龍虎十二盟不可能隻有一個龍頭盟主。”


    “不止一個!”


    “嗯。”呂鬆霖垂首微應一聲,作思索狀,抬麵答道:“在下還不能拿準,但斷言不可能有一個獨攬大權之龍頭盟主。這等世外凶人,暗中互相傾軌,勾心鬥角,決不可義結同心,共圖大事。”


    霓裳公主軒眉嫵媚一笑道:“呂相公說了半天,他們是誰呢?”


    呂鬆霖不禁一笑道:“事至自然明,恕在下不能奉告。”


    霓裳公主遂不再說,兩人推杯淺飲,細說自己來曆身世。


    原來霓裳公主乃西陲夷人土王之女,靈心慧思,其父愛若掌上珍珠,自幼即聘一胸羅珠璣,才華蓋代隱名異人調教於她,故霓裳公主文武兼資,人又長得豔麗無儔,慕名提親者不計其數,均為霓裳公主一口回絕。


    霓裳公主眼高於頂,等閑男子視如糞土,可是今日一見呂鬆霖不禁情難自己。


    呂鬆霖固屬翩翩濁世佳公子,玉麵劍眉,豐神逸朗,但他具有一種令人不可抗拒的迷人神采,使人一見即生親近之感。


    霓裳公主皓腕支頤,嫵媚一笑道:“我不信呂相公行腳江湖,並無所為。”


    呂鬆霖軒眉朗笑道:“眼下武林,莫不矚目於‘紫府奇書’,在下何能例外。”


    霓裳公主笑容依然,道:“得了紫府奇書後,下一步將何如?”


    “當然就教於公主,否則,雖得之亦如同廢物一般。”


    “真的嗎?”霓裳公主一撩雲發,道:“呂相公把握取得那冊紫府奇書。”


    呂鬆霖目露毅然之色道:“在下雖誓在必得,但此事極難,如今武林動亂方興未艾,三年五載也未必能成。”


    霓裳公主默然無語,須臾方幽幽長歎一聲道:“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


    呂鬆霖頷首道:“世事紛紛,真要看得透,勘得破,非具有絕大智慧不可,在下……”


    底下的話倏地收住,隻覺艙外落足微聲有異,右手迅疾如電向艙外一拂。


    隻一聲冷哼傳來,接著一個陰森語聲道:“不速之客,求見霓裳公主。”


    呂鬆霖忙取出一方紗巾將麵部蒙住。


    霓裳公主柳眉一挑,冷笑道:“何方高人,求見我則甚?”


    艙門一動,一條身影疾閃而入,現出一個羽衣星冠背劍道人。


    道人兩道眼神從霓裳公主移至呂鬆霖蒙麵紗上,立變為惡毒光芒,道:“原來公主還有嘉賓在。”


    突欺身電射,右掌向呂鬆霖麵門拍去。


    霓裳公主見道人向呂鬆霖猝施毒手,不由大怒,忽聞艙外青衣女婢驚呼道:“公主,救命!”知來敵不隻一人倏地穿出艙外而去。


    那道人一掌拍向呂鬆霖麵門,指端透射五縷陰寒銳勁,拍勢如電,玄奧不測。


    呂鬆霖竟然不閃不避,來掌堪抵麵門之際,突然身形左閃,右臂疾揚立掌如斧,望道人攻來右掌砍下。


    道人做夢也不曾料到呂鬆霖身法如此奇詭,右掌接空,一個收勢不住身軀衝出半步,待驚覺如割勁風襲來,撤臂已是不及。


    隻聽得一聲慘嗥,道人一隻右掌齊腕生生被砍拆落下,血湧如泉。


    呂鬆霖身手詭疾無倫,翻腕伸指疾點了道人胸前一指。


    道人應指倒下,呂鬆霖身形晃出艙外,目光落去,不禁一怔。


    原來艙麵上闃無一人,船隻竟靠停河岸上,一方鐵塊下鎮著一張書有字跡白布。


    呂鬆霖拿起詳閱:“愚兄一路尾隨賢弟,發現蘭州金天觀主雷震子意圖霓裳公主不利,聞紫府奇書上甲骨文非霓裳公主不識……”


    書到此處,突無下文,他認出是師門至交好友“蒼龍神鷹”郝浩雲筆跡,因見霓裳公主危急,不暇續完匆忙趕去,看來霓裳公主定遇凶厄。


    呂鬆霖不禁麵色一變,轉身竄回艙內,解開那道人穴道喝問原由。


    道人睜開雙眼,苦笑道:“施主未免欺人太甚。”


    呂鬆霖怒喝道:“你自登門欺人,還敢含血噴人,霓裳公主與你們金天觀主何怨何仇,挾擄而去為了何故?”


    道人失神目光望了呂鬆霖蒙麵紗巾一眼,歎息道:“武林之事委實是非難論,敝觀主一番好意反變成惡意了。”


    呂忪霖不禁一怔,道:“恕在下不解,請道其詳。”取出一包傷藥,敷上道人斷腕之處。


    道人謝了一聲,振身立起,道:“尊駕可知當年威望名振宇內,冠絕武林之紫虛居士出身來曆麽?”


    “不知,難道紫虛居士出身金天觀?”


    “正是,紫虛居士係敝觀內定十三代掌門,後因上代尊長責他個性偏激,有失雍容大度,決不能光大本門,反貽無窮之禍,命其麵壁五年修心見性。


    紫虛居士因師命難違,不得已懷著一腔憤怒進入白塔山地穴閉關潛修,未及一載,十二代掌門羽化,命其師弟接充掌門,不知紫虛居士如何得信,一怒破壁離去,帶走了一冊‘紫府奇書’……”


    呂鬆霖詫道:“紫府奇書,他可是在白塔山地穴中尋獲的麽?”


    道人點點首,歎息道:“紫虛居士才華蓋代,胸羅珠璣,堪為一代宗師,隻嫌失於偏激,上代師長有意成全,命其麵壁潛修實含有深意在內,紫府奇書非其莫解,豈知所期正好相反,紫虛居上恃技好鬥,縱橫天下,行事半在善惡之間……”


    呂鬆霖道:“終紫虛居士有生之年,貴觀為何不全力追回紫府奇書。”


    道人微喟一聲道:“紫虛居士在昆侖坐化之前,敝觀始終不知他就是十三代掌門,若非十五代掌門發現十二代掌門遺牒,亦不知紫虛居士攜走的就是紫府奇書。”


    呂鬆霖方始恍然紫虛居士出身金天觀,百年來蠡測紛紜,不攻而破,沉吟須臾說道:“貴觀主挾擄霓裳公主出諸善意,在下不盡深信。”


    道人道:“武林妖邪莫不知悉霓裳公主精擅甲骨文字,無不意歡網羅門下收作己用,敝觀掌門雖說存私,卻無如淪入妖邪之手好得多,施主如不信,且請拭目以待。”


    呂鬆霖腦中思念電轉,匆匆下了個決定,道:“誤傷道長,殊深歉疚,日後在下終有以報德,道長速離舟中,寄語貴觀掌門雷震子,善待霓裳公主,如果霓裳公主損傷一絲毫發,休怨在下血洗金天觀,玉石皆焚,莫謂在下言之不預也。”


    道人單掌稽首道:“貧道必將施主之語帶到。”話落,身形一動,邁出艙外而去。


    驀地——


    隻聽一聲淒厲刺耳慘嗥傳來,呂鬆霖不禁一怔,忙伸首探望艙外岸上。


    但見那道人已屍橫雪地中,四五條人影迅疾如電撲向舟中而來,呂鬆霖迅即一晃杳然無蹤。


    這四五條人影闖去舟中,四處搜索,艙板揭開,並未發現有人匿藏。


    其中一人驚說道:“奇怪,怎麽舟中竟未有人在,莫非……”


    語尚未了,突然麵色大變,氣絕倒地。


    其餘數人都似一般遭遇,目瞪口張,麵色不勝痛苦,癱倒艙中廢命。


    片刻,隻見火舌外冒艙外,霎時烈焰高張,舟身全掩沒在熊熊烈火中。


    風仍是怒吼著,雪片依然鵝毛飛湧。


    滔滔濁流卷衝一片片的焦幹枯木送下下遊,舟身逐漸沉沒,騰出一蓬焦煙,支離破碎,送向水天遠處……


    ※※※


    洛陽西郊,凍雲密布,灰暗如壓,刺骨寒風不停地呼吼狂吹著,雪,剛停了半日,現在,繼續鵝毛般疏疏落落飄了下來。


    在這郊野景色,卻是無比肅殺、淒涼,屋宇、茅舍、枯樹、衰草均為一片灰白所籠蓋,幾乎分辨不出景物輪廓,但依然可以瞧出那古墓隆阜,雖不高而險峻的邙山。


    雪野中,忽亮出一聲“希聿聿”長嘶,漸漸現出一個黑點,瞬眼,可見得一人一騎奔向邙山而去。


    騎上人豐神逸朗,在此風雪征途中,口中長吟道:


    “苦遊不住鐵鞋穿,


    踏到天涯又向前,


    已自頓超海外海,


    猶疑天外豈無天。”


    鏗鏘悅耳,隨風彌漫。


    這騎上人正是呂鬆霖,他表麵上瀟灑從容,其實內心卻負載太多的滄桑變故,不堪回首往事,永遠沉鬱心頭,無人傾訴,似厚厚的一層積雪,瑩潔澄淨,但等明年春來,雪融寒消,地土上顯出斑斑醜陋的痕跡。


    他想,這一切均讓時間來衝淡,不願將太多的往事使心靈上加重負擔,信口長吟,排遣愁懷。


    驀聽身後傳來一陣朗朗大笑道:“閣下雅興不淺,信口成篇,的是雋才。”


    呂鬆霖不禁一怔,同首一望,隻見一個身著葛衣,足登芒鞋,三綹黑須中年人,目中射出異樣神光,滿麵含笑踏雪走來。


    這人身法看似緩慢,其實迅速無比,身輕如燕,雪上不見一絲腳印,一望而知是個身負絕學武林高手。


    他不待呂鬆霖開口,已自又道:“似此殘冬臘暮,風雪征途,邙山鬼域,閣下如何不懼?”


    呂鬆霖道:“人不犯鬼,鬼何能侵人?”


    那人哈哈大笑道:“閣下豪氣逼人,佩服佩服,但不知閣下此時此地來邙山何故?”


    呂鬆霖道:“銀砌玉堆,美景無邊,澆酒賞雪,以消塊壘,還有何故?”


    “逸士雅趣,難得,難得!”那人說後,電疾星奔,超越呂鬆霖之前,去勢如風,瞬眼即杳。


    呂鬆霖目送那人遠去的身影微微一笑,策騎揮鞭急馳而去……


    上清宮,在翠雲峰上,邙山絕高處,紅牆圍繞,殿宇巍峨,相傳老子索馬修練於此,古柏數十株,霜皮鐵葉,聳幹淩霄,枝皆南向,皆因地勢極高,北風勁疾之故也。


    此時之上清宮,為一片重雪掩蓋,凜冽砭骨。


    上清宮北翠雲洞上,一塊寬曠數十丈平台上,盤膝端坐著身穿紅、黃、籃、白、黑,五色長衫,麵目陰沉怪異老叟,不聲不語。


    天空凍雲密壓,灰霾似暮,銀片玉屑,漫天飛雪落,在五個老叟身上,竟然起不了一絲作用,為五老體內逼出熱氣融化,散作一縷縷輕煙。


    平台左側之下,壁立百仞,危岩削空,不幸失足,必罹粉骨碎身之禍。


    正是邙山著名人厭鬼愁之處“斷魂崖”。


    良久——


    紅衫老叟緩緩抬目,向四外掃視了一眼,道:“此時大約什麽時候了?”


    籃衣老叟答道:“未未申初。”


    紅衫老叟冷笑道:“赤陽於是不會來了,漕河鎮手持惡鬼令符,定是赤陽子同黨調虎離山。”


    黑衣老叟厲聲道:“害得我等空自忙碌奔波,如不將昆侖夷成平地,難消心頭之恨。”


    忽聽一聲陰沉冷笑隨風飄送入耳道:“誰說貧道不會來?誰說是貧道同黨調虎離山,麽魔小醜,貧道何能懼怕你們?”


    話一落音,上清宮後南向冒出五條身影,迅快如雲,掠向平台而來。


    五行異叟見大敵已至,一躍而起。


    來人魚貫落定,現出赤陽子、天玄劍客、開碑手董克明、射陽神箭胡宏旭、百步神拳詹泰川五人。


    紅衫老叟雙目倏睜,精芒寒電逼吐,沉聲道:“赤陽道長果是信人。”話聲一頓,掃了五人一眼,接道:“不論以惡鬼令符調開老朽五人是否為道長同黨,亦不管五通鬼使商福之死是否真為道長赤陽子所為,就憑麽魔小醜四字,五位就該喪命於斷魂崖下。”


    赤腸子冷笑道:“大言不慚!”


    紅衫老叟微微一笑,右手望後一招。


    隻見翠雲洞內掠出二十餘人,屏封平台三方,獨空斷魂崖這一方缺口。


    顯然決意使昆侖五人喪生斷魂崖下。


    這二十餘人,個個太陽穴隆起如墳,身法輕靈,一望而知均是武功好手。


    射陽神箭胡宏旭大怒道:“你們這是何意?”


    紅衫老叟淡淡一笑,手指斷魂崖下,道:“奉勸舍身自躍,免老朽等動手。”


    胡宏旭不由氣往上撞,欺身電樸,翻腕抖掌,呼地劈出一股強猛掌風,逕向紅衫老叟撞去。


    紅衫老叟冷笑一聲,伸臂抬腕,反掌正待推接,忽聽一聲大喝:“殺雞焉用牛刀!”


    一個執刀大漢撲出,刀光電奔,一式“金雞三點”,碗大三點刀花襲向胡宏旭三處要害重穴。


    豈知胡宏旭已動了殺機,他乃昆侖高手,掌風如春潮泛濫,怒濤澎湃,竟是有增無已,猶若排山倒海之勢。


    執刀大漢頓覺迎麵勁風如山重壓,令人窒息,胸前氣血狂逆,腳步浮蹌,不禁大驚,兩足一頓,衝霄拔起。


    胡宏旭正欲他如此,左手一揚。


    大漢身在半空,突發出一聲淒厲慘嗥,身如斷線般墜下,轟的一聲大響,跌在厚厚雪地中,已然氣絕。


    隻見大漢咽喉雙目各釘著一支小箭,箭鏃深入,鮮血汨汨如注滲出,慘不忍睹。


    出手之快,認位奇準,勁道之強,胡宏旭委實不愧射陽神箭之名。


    五行異叟等人不禁勃然色變。


    紅衫老叟身形電欺,右手迅如電光石火向胡宏旭拂去。


    胡宏旭隻見眼前紅影一閃,勁風撲麵,心中一凜,斜身踏步,右臂猛抬,掌心吐勁,撞向紅衫老叟“氣海”穴,左手袖底倏放,打出五支“穿陽”箭。


    紅衫老叟手法奇詭絕倫,五隻鬼爪一把抓住胡宏旭腕脈穴上,冷笑一聲,卻不料五支穿陽箭電疾打至,逼得放鬆五指,疾然飄開七尺。


    此刻——


    天玄劍客見不可善了,已暗中打一手式,同赤陽子三人驟然發難。


    開碑手董克明、百步神拳詹泰川兩人武功均以剛猛見稱,力能開山裂碑,一動起手來,驚飆巨濤四起,強勁呼嘯,在平台三方諸匪措手不及,紛紛撞下斷魂崖去,慘嗥之聲不絕於耳。


    天玄劍客一隻長劍猶如怒龍攪海,寒虹電閃,赤陽子掌力如山,迭出奇招。


    五行異叟麵色凝霜,紛紛推掌,配合無間。


    翠雲洞上隻見雪湧騰空,人影逐飛,猛搏激烈。


    平台側突又湧上三人,正是那沈萬蒼、陳鴻秋、朱玉琪趕至,加入赤陽子這方,戰況愈見混亂。


    暮冥四起,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擒龍手陳鴻秋正出手搏鬥三名匪徒時,忽感左脅一麻,全身勁力盡泄,兩眼發黑,一條如魅身影由身後掠至,伸臂一探,將陳鴻秋扶起,望斷魂崖下電瀉飛墜。


    朱玉琪眼尖,發現陳鴻秋被人擄去,忙挺身一躍,掠下絕壁如削斷魂崖。


    斷魂崖高可百仞,如非身負絕頂輕功,決不能躍下後絲毫無傷。


    幸而崖下積雪厚達三尺,朱玉琪半空中連換幾個身法,落實後雖無損傷,也不由駭出一身冷汗。


    那擄走陳鴻秋之人已遠在數十丈外,朱玉琪忙施展上乘輕功,流星電射追去。


    但前麵那人竟是越來越快,距離逐漸拉遠。


    天色已暗,風吼雪湧。


    朱玉琪見那人挾著陳鴻秋掠入一所巨宅而杳,心中大急,不假思索,逕向巨宅撲去。


    突然,隻覺腳下一空,身不由主地望下墜去………


    …………


    一間鬥室中,燭光熒然。


    陳鴻秋躺在地麵一束稻稿上,悠悠醒轉,睜目四巡,隻見此室並無門窗,但聞屋外強風怒吼,不知身在何處,亦不知為何人擄來。


    他此刻四肢綿軟乏力,生像功力被人廢去了一般,他隻覺生命已到了終極,絕望地長歎一聲!


    驀地——


    室門突然開啟,走進一個身穿葛衣,足登芒鞋,三綹黑須的中年人,目中泛出異樣的神采,嘴角噙著一種陰譎險笑。


    陳鴻秋見了此人,不禁一呆,驚道:“鬼眼伽藍薑煊!”


    薑煊陰惻惻一笑,點首道:“陳大俠居然能認出在下不死之身,難得,難得。”


    陳鴻秋道:“閣下將陳某擒來,意欲如何處置?”


    薑煊朗笑道:“十五年前蒙陳大俠赦我薑煊不死,薑煊來而不往非禮也,是以也賜你不死,不過這活的滋味卻難受的緊呢!”


    陳鴻秋已橫下了心,自知生還無望,哈哈大笑道:“這個不消薑老師過慮,死活二字陳某有自知之明,薑老師所以饒我不死者,大概心有顧慮。”


    薑煊不禁麵色微變,沉喝道:“薑某有何畏忌?”


    陳鴻秋淡淡一笑道:“如今薑老師身為龍虎十二盟中壇主,權尊位重,但心頭一層陰影始終不能消釋,惟恐龍頭盟主知道十五年前往事?”


    薑煊鬼眼中異樣眼神閃爍,冷笑道:“請說清楚點!”


    陳鴻秋道:“靈鷲峰下六凶爭奪‘紫府奇書’,自相火拚一幕,你親眼目擊,這點你始終諱莫如深。”


    “薑某又未參與其事,龍頭盟主就是得知,又待如何?”


    “你無須強辯,倘他們查明巫翰林為你救去,哼哼,薑老師處境恐無陳某眼前如此好受……”


    鬼眼伽藍薑煊不禁麵色大變,目中泛出殺機,右掌暗暗蓄勁待發,但為一種顧忌按忍下來。


    隻聽陳鴻秋似自言自語地說下去:“倘貴盟龍頭偵知薑老師暗懷心機,吃裏扒外,與骷髏魔君暗中互通聲氣……”


    薑煊忽大喝道:“住口,薑某之事你知道得太多了……”


    陳鴻秋道:“所以薑老師三次遣人來漕河鎮,不惜殺人滅口,欲置陳某於死地,怎奈陳某命授之於天,豈是你薑老師能傷害得到的。”


    鬼眼伽藍薑煊冷笑道:“如今呢?”


    陳鴻秋哈哈大笑道:“眼前薑老師更是投鼠忌器,因為十五年前往事不僅陳某一人知道,而薑老師屈身龍虎十二盟者,無非讓他們取得紫府奇書後,引起鷸蚌相爭,遂你坐收漁翁之利。”


    一言點破薑煊心病底蘊,不由自主地冒上一股寒意。


    陳鴻秋神目如電,似已看穿薑煊首鼠兩端,不禁暗喜自己暫可保全性命,當下微微一笑道:“薑老師,有一點陳某始終忖測不透,昔年薑老師曾被陳某點破穴道,廢除一身武功,何能逃去?”


    薑煊詭譎一笑道:“這一點薑某暫難奉告。”


    倏地,薑鏇麵色一變,回麵喝道:“門外是什麽人?”


    隻聽一個沙啞語聲答道:“稟壇主,溫盟主駕到。”


    薑煊不禁色如死灰,身形一晃,掠出室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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