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青衣少年臨危不亂,身形一俯,猛向前滑開三尺,足尖輕輕在地麵一點,猝然旋身穿空而起。


    隻見兩條黑影揮出兩道電奔寒光追蹤刺來,突聞一聲嬌叱道:“鼠輩找死!”


    兩條黑影同聲悶哼中,斷線般先後著地。


    青衣少女亦飄身落下,抬目望去,正是方才所遇的紫衣少女杏目圓睜怒視著一雙黑衣匪徒。


    一雙匪徒顯然受傷非輕,怒喝道:“好賤婢,你等著瞧吧!”鼠竄而去。


    這時永勝鏢局已奔出孫鵬遠、馬俊兩位鏢頭,將青衣少年手中的黑衣漢子接過。


    孫鵬遠望了紫衣少女一眼,目注青衣少年道:“這位姑娘可是少……”


    紫衣少女已嫣然笑道:“我與他是同道而來的。”


    青衣少年不禁雙眉一皺,本當否認,無奈又懼此紫衣少女喝破自己的計謀,尷尬笑了一聲道:“姑娘!”底下之話卻礙難說出。


    天色昏茫,孫鵬遠未察覺青衣少年神色有點異樣,忙道:“兩位快請!”


    紫衣少女身形一閃,翩若驚鴻般掠在青衣少年身側,低聲道:“你別怕,戎雲虎與我有仇,同仇敵愾,良機不再,你何必拒人千裏之外?”不待他答話,即蓮步姍姍望永勝鏢局門內走去。


    青衣少年聞言猛覺自己似乎失態,為了自己心病,人家一番好意相助,何必拒人千裏,設身處地,自己暗助彭天梁,倘遭彭天梁嚴詞拒絕,將是何等尷尬,一想及此,不由內心對紫衣少女殊深歉疚,暗歎了一口氣,緊隨紫衣少女之後而入。


    永勝鏢局此刻戒備森嚴,屋麵上,陰暗處都布有伏椿,大廳上燈火通明,光亮如畫,長沙七大鏢局均在內會商。


    紫衣少女與青衣少年一踏入廳內,鐵麒麟彭天梁即立起與其他六大鏢局局主引見青衣少年,笑道:“這位就是朱玉琪少俠。”


    彭天梁目光移注在紫衣少女身上,不禁一怔道:“這位姑娘是……”


    紫衣少女嫣然笑道:“我姓馮,與這位朱少俠是同道,方才朱少俠在途中遇伏,我偶然路過適時相助,才得化險為夷,天河鬼叟戎雲虎江湖凶邪,惡行擢發難數,人神共憤,故會同朱少俠前來貴局略效棉薄。”


    說著向朱玉琪嫵媚一笑道:“你說是麽?”


    朱玉琪一張玉麵漲得通紅,不知是怒抑是羞急,此時又不能加以否認,隻乾咳一聲,佯笑道:“馮姑娘說得極是。”


    紫衣少女突冷笑一聲,左掌拂向黑衣漢子麵門,右掌弧形一揚,廳內燈火全熄,一霎那間,伸手不見五指。


    黑衣漢子悶哼一聲,五官窒息氣絕斃命。


    大廳中群雄立時一震,預知有什麽可怕的情況發生,麵色大變。


    彭天梁沉聲道:“馮姑娘你這是何意?”


    隻聽紫衣少女噓了一聲,輕聲道:“他們來啦!”


    他們二字,無疑的是指崔瑚等人,彭天梁麵目一沉,暗到:“屋麵上布有伏椿多處,均是長沙七大鏢局中一時之選,武功機智無一不高,難道賊人入侵絲毫未曾察覺……”


    忽的屋上傳來兩聲淒厲慘嗥,接著騰起一聲刺耳悸人心魄的長笑道:“彭天梁,崔某找的是你,不要連累無辜,你賣弄心計,照樣難逃出崔某掌心。”


    長沙七大鏢局總鏢頭及朱玉琪紫衣少女紛紛掠出大廳,疾如電射穿上屋麵。


    鏢局群雄都是過來人,認作雙方年輕俊秀美貌,私戀愛慕而同行,亦不疑有其他。


    朱玉琪道:“稍時金天觀四極少陽兩位真人亦將趕來。”


    彭天梁驚詫道:“金天觀道眾與我等風馬牛不相幹,他來此則甚?”


    紫衣少女暗笑道:“好做作!”


    朱玉琪目注躺在地麵黑衣漢子道:“此賊奉了崔瑚之命,在天齊廟暗殺四極少陽兩道同門,為此趕來相助,再亦是要向崔瑚尋仇。”


    說時伸手拍開黑衣漢子穴道,喝道:“你速實話實說,還可饒你一條性命。”


    黑衣漢子挺腰坐起,目中凶芒環掃了群雄一眼,麵現獰笑道:“七大鏢局失鏢之事,均是崔瑚命人所為,話盡在此,要殺就殺,如無端淩辱,休怪在下穢言大罵。”


    一輪明月甫出東山,柔和光輝映得來敵清晰無比,除了崔瑚外,尚有一肥頭胖耳凶僧及指勒金環老者。


    鎮遠鏢局總鏢頭歐陽慶抱拳微笑道:“崔老師,你與永勝鏢局彭總鏢頭結有前怨,兄弟局外之人自不能過問,但敝局失物請予賜還。”


    崔瑚哈哈狂笑道:“要回失物不難,端在彭天梁是否願隨崔某一行?”


    歐陽慶不禁一怔,答道:“彭總鏢頭自有其個人主意,非兄弟等所可勉強,即使彭總鏢頭應允隨崔老師前往一行,兄弟未必能相信崔老師賜還失物。”


    崔瑚麵色一寒,冷笑道:“你不信,此話等於白說?”說話之間,神色倨傲無比。


    朱玉琪突然出聲冷笑,身形一晃,疾掠至崔瑚身前。


    崔瑚一見朱玉琪,眼中不禁泛出一絲駭震怨毒神光,側麵一顧肥頭胖耳凶僧道:“就是這小子!”


    凶僧一撩僧衣,跨出一步,凶睛上下打量朱玉琪不住,忽發出震天狂笑。


    笑聲狂烈,奔放四外,令人耳鼓鳴震。


    良久笑定,凶芒逼吐,厲聲道:“風聞你這小子幾手劍法頗見高明,灑家意欲領教幾招。”突地伸手一撩袍底,掣出一條軟筋絞絲鞭。


    朱玉琪冷冷一笑,早自在伸手按向肩頭,克叭簧一開,龍吟響處一道奪目飛虹,應手而出,森森劍氣令人冒出一股寒意。


    他那劍訣更是不同,劍尖下垂,右肘高抬,凶僧心中大奇,暗道:“這起手式是什麽宗派呀?”以他見多識廣,竟絲毫不識,不禁凝目久之,凶睛骨碌碌亂轉。


    此刻彭天梁遊目四掃,見自己安排多處伏樁除兩人慘死外,均為三邪點倒,不由對今晚之戰不勝憂慮,認為凶多吉少。


    倏地,遠處簷下突然冒上兩條黑影,曳空電射飛掠而來,隻道是崔瑚黨羽,不由心猛駭。


    隻聽來人大喝道:“那位是崔瑚?”


    聲出人落,現出一雙背劍道人。


    倉猝之間,崔瑚分辨不出來人是友是敵,答道:“在下就是崔瑚。”


    四極道人冷笑道:“是你就好,貧道正要找你!”


    肩頭長劍應手而出,震出五點碗大寒星,襲向崔瑚胸腹數處重穴。


    劍勢雷奔,玄詭奧絕,嘯空幻影威力驚人。


    少陽道人目擊凶僧與朱玉琪對峙,蓄勢即待展開一場激烈拚搏,心感朱玉琪相助之德,一劍揮出,迅如飛電刺向凶僧後胸。


    凶僧猛覺一股寒勁襲來,就知有警,身形倏地滑開,抖腕軟筋蛟鞭呼的一聲卷甩而出。


    鞭影震開,勁風急旋,吸住少陽道人攻來長劍。


    少陽道人隻覺手腕一震,一股潛猛吸力,幾乎將手中長劍脫出手外,忙大喝一聲,左掌迅如電光石火切向凶僧右肋。


    凶僧眼看道人長劍就要奪出手外,可是這一掌逼出雄厚的內力竟是貼身而至。


    此一攻其必救的險招,使凶僧力求自保要緊,逼不得已一式“臥看巧雲”仰身一斜,鞭招四撤。


    少陽道人趁機長劍疾抽,喝道:“看你鞭招莫非就是荊南普照寺大悲僧麽?”


    凶僧獰笑道:“既知佛爺威名,還不束手就縛,皋蘭金天觀劍學號稱武林第一,看來不過爾爾。”


    少陽道人眉目之間立時泛起一片殺機,大喝道:“好賊禿,你敢藐視本觀武學,貧道要你知道厲害。”身形猛欺,長劍疾揮,灑出漫空劍雨,寒飆如濤,排空狂嘯向大悲僧攻去。


    大悲僧目親如此威勢,心中微驚,忖道:“金天觀武學果然不凡。”冷笑一聲,揮鞭搶攻,鞭勢如山,銳嘯刺耳。


    那麵四極道人與崔瑚已是數照麵過去,忽地,崔瑚一聲斷喝道:“住手!”身形疾飄了開去。


    四極道人踏前一步,冷笑道:“你死到臨頭,還有什麽話說。”


    崔瑚道:“崔某與你金天觀……”


    突然,朱玉琪飛身掠至,劍虹疾卷而出,冷笑道:“崔瑚,你納命來吧!”


    崔瑚麵色一變,急揮掌迎攻。


    朱玉琪冷笑道:“有話說就應束手,此刻無你置喙餘地。”


    長劍變式一震,一溜寒芒由劍尖透出,瞬即燥裂四射,化成千萬金星,漫空飛湧。


    這奇奧莫測劍招,正是崔瑚昨晚在嶽麓見識過,幾乎喪身,崔瑚不禁大凜,今晚再也不敢空手過招,急從袖底掣出一柄鐵扇,一招“飛花撲蛺”卷出一片強烈罡風。


    崔瑚一身所學經雙邪陶治,卓紹非凡,一招揮出,勢若長江大河般滔滔不絕攻去。


    四極道人目睹朱玉琪劍招之奇,生平罕睹,不禁佇立凝望,目光驚詫。


    紫衣少女妙目一瞪,似笑非笑望四極道人叫道:“你怎不動手呀?看著人家替你賣命不成。”


    四極道人不由麵色一紅,道:“貧道那有此心。”揮劍向崔瑚攻去。


    此刻,同崔瑚來的指勒金環老者忽地右手一揚,一道奪目寒星望四極道人打去,疾如電奔。


    突然的變化,使人無法預防,隻聽四極道人慘嗥一聲,一條右腿齊股斷下,立即“波”的炸成粉碎,血肉飛濺。


    紫衣少女一直在監視著指勒金環老者,卻不料自己向四極道人說話,稍一疏神之際,他竟趁隙暗算,致四極道人罹受斷腿之禍,不禁柳眉倒豎,叱道:“惡賊竟敢逞凶。”身形疾閃,素手一揮,向指勒金環老者拍去。


    出手快極,勢若閃電,指勒金環老者隻覺紫衣少女來掌無法避了開去,而且無可破解,不禁一呆。


    就在這一怔神之際,啪的一聲大響,左頰挨了一個正著,手法極重,眼冒金星,痛徹心睥,急竄了出去,氣極欲狂,破嘴大罵道:“賤婢,速道出來曆姓名!老夫手下不死無名之鬼。”


    “姑奶奶姓馮,七星幫薔薇香主。”紫衣少女輕悄回答,說時,已自如影隨形撲去,素手一揚,接道:“你再挨一個耳括嚐嚐。”


    指勒金環老者正待打出凶辣狠毒暗器,不料紫衣少女竟是電閃撲至,宛如附骨之蛆,撇她不脫,厲嘯一聲,衝霄疾拔騰空。


    紫衣少女恐他趁機打出凶毒暗器,叱道:“你逃得了麽?”


    蓮足一踹,直似一條靈蛇般拔起,雙掌平胸呼的推出,一刖一後,曳空流星追逐而去。


    四極道人炸斷一腿,已然昏厥滾下屋簷,彭天梁飛身一躍,雙手一把接著。


    朱玉琪與崔瑚激搏得難分難解,兔起鶻落,寒飆扇罡逼起一片旋蕩氣勁,振得七大鏢局高手衣衫瑟瑟飄舞。


    崔瑚目光銳厲,胸羅武學淵博,瞧出朱玉琪奇奧玄詭劍學,隻寥寥三式,卻變化無窮,窮思苦索無法想出破解之招,目睹指勒金環老者逃去,頓萌逃念。


    猛聽少陽道人大喝一聲:“撒手!”


    寒光一閃,奇招攻出,劍鋒竟劃破大悲僧左臂一道寸許口子,鮮血如注湧出。


    大悲僧臨危不亂,凶睛暴射,軟筋蛟鞭一式“火樹銀花”卷向少陽道人。


    少陽道人不料大悲僧居然負傷發招,隻見鞭影漫空,潛勁如山壓下,忙向外猛一側身,可是已嫌太遲。


    驀地——


    簷下倏地湧上七個金天觀道人,揮劍攻向大悲僧,同時,彭天梁見少陽道人危在眉睫,放下四極道人,大環刀嗆啷啷一招“簾卷西風”砍向大悲僧雙腿。


    崔瑚眼見形勢對他極為不利,大喝道:“禪師速退。”


    鐵扇連攻三招,迫開朱玉琪半步,穿空斜飛而去。


    大悲僧蛟筋鞭一卷一揮,逼開多般劍勢,身形彈起,宛如奔矢,轉瞬杳失天邊。


    一場風雨雖然暫時平息,但均知崔瑚必不死心,還須使出更辣毒詭計,此刻永勝鏢局總鏢頭彭天梁心情泰然,頭砍下來不過碗大疤痕,已是無懼於懷,目睹六大鏢局坐觀成敗,遂衝著歐陽慶微微一笑道:“彭某自身之事自己擔當,至於六大鏢局失物彭某無權過問,亦不能拖人下水,敝局尚須料理傷亡,諸位請便吧,恕彭某不相送了。”


    彭天梁雖是滿麵笑容,但語氣極為不善。


    六大鏢局中人均是老於江湖,那還聽不出來彭天樂涵意,不忿自己等人隔岸觀火,心知理虧,見彭天梁存心難堪驅客,再有什麽話說,也無法開口,亦無顏逗留,立即紛紛告辭。


    彭天梁見六大鏢局中人離去後,不禁冷笑一聲,轉麵望著朱玉琪道:“那馮姑娘窮追不舍,老朽甚是耽心。”


    朱玉琪微笑道:“不妨,馮姑娘武功已臻化境,稍時必回。”這本是違心之語,忽聽隨風傳來銀鈴嬌笑聲,一條身影翩若驚鴻般一閃落下。


    正是那明眸皓齒,美絕如花的紫衣少女,剪水雙眸斜睨了朱玉琪一眼,嫵媚笑道:“被你說中了,我回來啦!不過我那武功不比你那三手劍法高明。”


    朱玉琪心中一震,暗道:“好銳厲的眼力。”


    彭天梁道:“姑娘可追上那指勒金環老者麽?”


    紫衣少女道:“未曾,被他兔脫了。”


    此時,金天觀道眾與少陽道人趨視四極道人傷勢,並取出獨門靈藥,外敷內服後,走了過來。


    少陽道人稽首道:“請問指勒金環老賊是何來曆?”


    紫衣少女道:“你問崔瑚好了,姑娘怎麽知道?”


    少陽這人幾乎語塞,嘿嘿乾笑道:“姑娘可知崔瑚去跡麽?”


    “八百裏洞庭,水光波影間。”


    少陽道人目光灼灼朝紫衣少女打量了兩眼,道:“方才姑娘自報來曆乃七星幫香主,貧道未聽說過江湖中有七星幫其名。”


    紫衣少女笑道:“金天觀孤陋寡聞,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何必少見多怪?”


    少陽道人涵養功夫似乎甚深,對紫衣少女頂撞,置若無聞,含笑道:“可否請將貴幫主姓名見告。”


    紫衣少女柳眉一揚,道:“你此來是為了崔瑚,抑是七星幫。”


    少陽道人朗宣了一聲:“無量壽佛”,合掌稽首道:“總有一日,貧道總須赴貴幫一行,姑娘就是不說,貧道也不難打聽出,多謝姑娘賜告崔瑚行蹤,貧道等暫行告辭了。”說完一轉身,率領同門狹著四極道人而去,臨行之時,向朱玉琪道:“施主大德,容後圖報。”


    彭天梁詫道:“金天觀為何亟亟於追問姑娘來曆?”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藏於金天觀地府秘穴中三卷紫府奇書失竊,為此,金天觀傾眾而出,分道查訪,他們決不放過一點可疑的線索。”


    朱玉琪道:“金天觀失竊之事武林中未曾播傳過,怎麽姑娘知道。”


    紫衣少女冷哼道:“牛鼻子均守口如瓶,姑娘如非在一個臨危金天觀道人口中獲悉,也無法得知金天觀竟出了驚天動地之事。”


    朱玉琪道:“莫非貴幫得了三卷紫府奇書?”


    紫衣少女格格嬌笑道:“這就要問我幫主了,你如不棄,我當引見幫主,我們幫主才華蓋世,武學曠絕,堪可宇內稱尊。”


    朱玉琪微微一笑不言。


    彭天梁心有專注,對紫府奇書及七星幫漠然無動於衷,見他們說了半天,竟是風馬牛不相幹之事,忙道:“老朽意欲先發製人,趕往嶽陽城陵磯,再入洞庭,擒住崔瑚,少俠姑娘意下如何?”


    紫衣少女笑道:“八百裏洞庭雲水蒼茫,自投羅網大可不必,金天觀道眾此去定然送死無疑,老鏢頭紅鏢失去,此乃身外之物,未必傾家蕩產賠累,封刀歸隱尚可溫飽,但老鏢頭若有把握在崔瑚手中,此又當別論。”


    彭天梁不禁語塞,漲得滿臉通紅。


    紫衣少女又道:“崔瑚乃奉了天河鬼叟之命重組龍虎十二盟,勢焰猖獗,老鏢頭如誌在複仇除害,除非……”


    說著嫵媚一笑,凝目仰視蟾光雲影,止口不言。


    朱玉琪詫道:“除非什麽?姑娘為何打住不說。”


    紫衣少女笑道:“老鏢頭定辦不到,我又何必多說?”


    彭天梁道:“姑娘說說看,隻要老朽力之所及,無不應命。”


    紫衣少女一撩鬢側散亂雲發,側目斜睨,芙蓉雙靨似笑非笑道:“真的麽?”


    彭天梁怔得一怔,道:“老朽偌大年歲,說話豈能如同兒戲。”


    紫衣少女悠悠一聲歎息道:“武林亂象已萌,風波迭起,卻不料自永勝鏢局始,崔瑚其人凶狠毒辣,欲置老鏢頭於死地而後可,依我臆料,老鏢頭縱然封刀歸隱,也難逃崔瑚毒手……”


    鐵麒麟彭天梁聽得心底直冒上一股奇寒,麵色大變,額角上沁出豆大汗珠。


    朱玉琪見彭天梁神色,不禁疑雲滿腹,暗道:“恐怕內情並非如彭天梁所說如此簡單,其中大有文章,但紫衣少女怎知得這麽清楚,顯然來曆可疑,居心不測。”不禁注視著紫衣少女,欲在她舉動言語上找出她的真正用心何在。


    隻聽紫衣少女接著說下去:“老鏢頭定有難言苦衷,我又何能勉強,但死有輕重之分,老鏢頭若欲保全首領,除非投效敝幫不可。”


    一言說出,彭天梁心神大震。


    朱玉琪麵色一變,喝道:“馮姑娘,你居心叵測,用意陰險……”


    話尚未了,隻見紫衣少女麵色微微一寒,道:“朱少俠怎知我居心叵測,老鏢頭認為我說話說錯了麽?”


    隻見鐵麒麟彭天梁汗下如雨,身形戰顫,眼中泛出黯然神色……


    朱玉琪目睹鐵麒麟彭天梁神色不禁大詫。


    隻見彭天梁長歎一聲道:“倘老朽托身貴幫,可保安然無恙麽?”


    紫衣少女正色道:“端視老鏢頭自己,唯誠持久,若胸懷詭詐,則老鏢頭危矣。”


    彭天梁苦笑一聲,目注朱玉琪道:“老朽誠不畏死,但受人之托,當忠人所事,姑娘來意老朽略知道……”


    紫衣少女笑道:“老鏢頭既然知道,那就好辦了。”


    朱玉琪冷冷一笑道:“交淺不可言深,謬托知已,後悔莫及。”


    紫衣少女綻出盛放百合般的笑容道:“我又沒得罪你,你為何把我當作壞人?你也許以後要求我相助。”


    朱玉琪冷笑道:“為什麽我要求你。”


    紫衣少女道:“咱們騎驢看唱本,慢慢瞧吧。”


    彭天梁暗忖:“少男少女,總不免意氣之爭。”當下說道:“兩位請至大廳,容老朽細敘根由。”


    三人躍下屋麵,永勝鏢局鏢師已料理傷亡停妥,同至大廳落坐,彭天梁尚未啟齒,即有一瘦小漢子疾趨入廳,稟道:“分水嶺鏢車已遍覓無著,詢問附近當地土著亦未發現鏢車蹤跡。”


    彭天梁麵上立時如罩上一層陰霾,道:“老朽就不信崔瑚將十四輛鏢車原封不動運來洞庭,也不信會把它毀掉,一定藏在山中洞穴中。”


    紫衣少女輕笑一聲道:“崔瑚不致這麽蠢法,在未水落石出之前,決不會遺棄或毀去一絲可疑物件。”


    朱玉琪冷冷說道:“馮姑娘居然知道得這麽清楚。”


    紫衣少女柳眉一揚,鼻子微皺,薄嗔道:“這樣說來,朱少俠比我更清楚了。”


    其實朱玉琪至目前為止,仍如墮入五裏霧中,聞言不禁玉麵微紅,道:“在下是對姑娘料事如神,不勝欽佩。”


    紫衣少女揚臉一笑道:“承蒙謬獎,愧不敢當,我不敢掠敝幫主之美,敝幫主才有這料事如神,未卜先知之能。”


    朱玉琪道:“姑娘將貴幫主說得天上少有,地下無雙,不怕令人齒冷麽?”


    紫衣少女不禁格格笑道:“敝幫主曠代奇才,內外武功均臻化境,雖然目前默默無聞,但一二年內必聲名大噪,而且譽滿四海,受萬千同道翕然景仰,少俠莫說我徒逞口舌之利,不久少俠見到敝幫主後,就知我言之不虛。”


    朱玉琪冷失一聲,不再言語。


    彭天梁見他們兩人唇槍舌劍,一時竟插不上話來,此刻才出聲道:“如姑娘所言,那崔瑚將鏢車藏於何處?”


    紫衣少女道:“倘老鏢頭矢誓取回失物,除非問計於敝幫主,我也是一籌莫展。”


    朱玉琪笑道:“問崔瑚當麵索還,不是簡便得多麽?何必一定要問計於貴幫主。”


    紫衣少女正色道:“少俠似處處都對我不滿,其實我說話無一不實是求是,絕無一絲虛誑欺詐,須知崔瑚本人武功機智都屬上上之選,何況受天河鬼叟戎雲虎之命,網羅的均是隱世多年卓著凶名的妖邪,少俠雖武學上乘,究竟寡不敵眾,僅憑三式劍法恐無濟於事。”


    朱玉琪不禁氣得一臉鐵青,冷笑道:“在下定要僅憑孤劍擒來崔瑚,以免姑娘看輕。”說著身影一晃,便已無蹤。


    紫衣少女料不到朱玉琪性傲自負,不禁花容失色,立即取出一支竹箭交與彭天梁,道:“老鏢頭立即偕諸位鏢頭撤出永勝鏢局,奔往衡龍橋東十五裏白石庵中,自有人接引去見敝幫主,我須趕上朱少俠,防他遭遇不測。”話落人出,穿空而杳。


    …………


    朱玉琪滿腔憤憊離了永勝鏢局,翻出長沙城垣,疾如流星奔向嶽陽而去。


    月已西斜,隱現於一朵衣雪中,星光閃爍下,眼前景色不勝荒涼,草樹雜離,野徑無人,道旁壘壘青塚,不時傳來一聲聲梟鳴,使人毛骨悚然。


    四更將殘,習習晚風尚有料峭寒意,朱玉琪經過一陣疾奔,撲麵晚風使他頭腦恢複清醒,步法亦放緩下來,默默忖思道:“小不忍則亂大謀,自己實不宜意氣用事,紫衣少女雖然來曆不明,但未嚐不出諸善意,她如果有所圖謀,以他武功盡可挾脅彭天梁而去,枉費唇舌心機,未免多此一舉。


    自己如果容忍,必可知道彭天梁何以如此看重這鏢車,莫非車內還隱藏什麽重大秘密麽?”


    越想越後悔,意念欲轉回永勝鏢局,又恐紫衣少女譏笑,不禁一頓足,長歎了一聲,暗道:“紫衣少女俏麗絕豔,嫵媚可人,自己倘是男身,當深幸一親芳澤為榮,怎奈自己也是女兒身,隻緣妒念鑄出大錯,若呂兄知道,定然笑我無容人之量。”


    他一想起呂鬆霖,不禁玉麵泛霞,耳根發熱,呂鬆霖那儒雅倜儻的玉樹豐神,長相縈繞腦際,無時或忘。一時之間心神不屬,信步所之,不覺走在一處莊院前士坪之上。


    朱玉琪不由愣住,凝目打量這座莊院,湘省本屬江南,但莊院建造竟仿北方四合院子築成,占地甚廣,矮矮的平房,牆邊植有數株高大棗樹,繁柯籠蔭,迎風沙沙作響。


    坪上堆置數叢稻草,宛如墳塚,西月映射下拖著一條長長黑影,憑添了幾分森森鬼氣。


    驀地——


    “叮”的一聲鐵石交擊之音隨風傳來,在這似水靜夜中聽來,無異巨石擊潭,轟然巨響。


    朱玉琪不禁嚇了一大跳,凝目搜索聲從何出,隻聞草堆後傳來一個蒼老笑聲道:“暮夜更深,風寒月殘,這般時分,公子為何駕臨寒舍來了?”


    一個須眉皆白,一身莊稼穿著的老頭在草堆之後跨出,口中銜著一支竹煙袋,煙雲嫋嫋。


    朱玉琪哦了一聲道:“在下意欲趕程,不幸迷失路途,誤踏寶莊,望乞見諒。”


    老者向朱玉琪肩頭長劍深深打量了一眼,嗬嗬笑道:“豈敢,不知公子前往何處?”


    朱玉琪道:“在下意欲趕往嶽陽。”


    老者笑道:“遠咧,遠咧!嶽陽距此不下三百裏,腳程再好,也須一日一夜,年輕人真是,趕路竟錯過宿頭,公子既來之則安之,不如去老漢家中歇歇,用點粗茶淡飯,天明再登程如何?”


    朱玉琪道:“怎好叨擾。”


    老者笑道:“不嫌簡慢就是,何言叨擾二字。”


    這老者談吐典雅,不似莊稼庸俗,湘省文風極盛,朱玉琪不疑有其他,道:“既然如此,隻有恭敬不如從命。”


    老者一麵延請朱玉琪入門,一麵笑道:“老漢習慣早睡早起,不想竟遇上公子,頗為難得。”


    在廳堂落座後,老者即至廚下端來一碗碗雞鴨魚肉,並有一壺自釀好酒,滿滿替朱玉琪斟上了一碗,道:“老漢生平無他好,就是具有劉伶奇僻,自來得意事,好作醉鄉遊,此酒係老漢自釀,公子嚐嚐即知。”


    朱玉琪見酒色碧綠如膠,芬芳撲鼻,不禁擎碗淺飲了一口,隻覺酒甘味醇,齒頰留香,連聲讚道:“好酒!好酒!”


    老者不禁喜笑顏開,兩人對坐而飲,問道:“公子尊姓,自何處而來?公子肩佩長劍,定是俠士。”


    朱玉琪道:“在下姓朱,自長沙永勝鏢局而來,粗知拳劍,何敢當俠士之稱。”


    老者聞言目中不禁閃出一抹異樣光芒,長長地哦了一聲道:“原來公子是永勝鏢局鏢頭,失敬,失敬。”說時又在朱玉琪碗中滿滿斟上,接道:“老漢先乾為敬。”伸頸一仰,咕嚕嚕一飲而盡。


    朱玉琪雖力不勝酒,也不便過謙,仰飲而乾,隻覺一陣頭昏目眩,玉山頹然,伏案睡下。


    老者見狀微微一笑,右掌虛按桌麵,霍地立起,與前判若兩人,目光炯炯如電,哈哈大笑。


    笑聲中,廳側門內忽嬌喚了一聲!


    “爹!”一條紅衫,翩若驚鴻閃了出來,現出一個眼波流蕩,冶豔媚人的紅衣少女。


    隻見她眼波向朱玉琪一轉,嫣然笑道:“爹,他是誰?”


    老者沉聲道:“他就是無端作梗,使崔少令主功敗垂成之人。”


    少女嗔道:“崔少令主是他的事,你老人家何必助紂為虐,崔瑚自負武功高強,此人能與他為敵,定然身手非凡……”


    老者大笑道:“不必說了,我已知你心意,多少人均不獲你青睞,難得你相中他,小妮子,我醜話先說在前麵,留神他好看不中吃,碰碰你的牙齒。”


    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女兒憑三寸不爛之舌,不怕說不動他。”


    老者微微一笑,踱出廳外而去。


    紅衣少女走近朱玉琪身旁,隻見朱玉琪星眸緊閉,酡紅雙頰,膚白如玉,不禁又愛又憐,忙兩手摻起,扶望自己香閨而去。


    少女臥室布設得幽雅潔淨,檀榻羅帳,梨案瓷墩,案上一隻細頸漢青瓷瓶,插著一束燦爛盛放桃花,在燭光映照下,嫣紅鮮豔,倍增春意。


    壁上懸有一唐人仕女圖之軸,圖旁並分掛一聯:


    “芙蓉夜月開天鏡


    楊柳春風擁畫圖”


    少女將朱玉琪扶往榻上,脫履用被掩好,在案屜中取出一隻小瓶傾出三粒翠綠色藥丸,掀開朱玉琪嘴唇喂服而下。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窗外雞啼喔喔,一線曙光侵入,屋內景色蒼茫黯淡。


    少女斜臥著,皓腕支頤,星眸凝視著朱玉琪,一瞬不瞬。


    朱玉琪漸漸蘇醒過來,隻覺渾身酥軟乏力,懶洋洋地困倦不堪,睜開雙眼,猛然發現一個少女正凝視著自己,相距不過五寸,吹氣如蘭,不禁大驚失色,道:“姑娘這是何處?”說時掙紮欲起,隻覺一點力氣都用不上,仍癱軟在床。


    紅衣少女盈盈一笑道:“你稍安勿燥,你服了‘百日醉’,如非我以藥喂服,恐怕三兩日內還醒不過來呢!待酒性一退,才可平複如初,此處就是……”


    話尚未了,窗外突傳來一聲清澈長嘯,少女麵目一變,翻身離床,將羅帳放下,並把朱玉琪雙履踢入床底,右掌一拂,燭光頓熄,躍在案前,屏息凝聲。


    嘯聲嘎然而止,忽聞坪上揚起一個宏亮的語聲道:“桑老師在麽?”


    隻聽老者答道:“駱香主駕臨必然有故?請!”


    宏亮語聲隨即揚在廳內,道:“永勝鏢局在我等嚴密監視下盡撤一空,崔少令主為此大發雷霆,傳命下來,嚴令各舵發現永勝鏢局鏢頭,格殺無論,唯彭天梁務須生擒。”


    桑姓老者歎了一聲道:“崔少令主一步差滿盤皆輸,若不讓彭天梁在嶽麓離去,安有發生此事。”


    那人冷笑道:“桑老師有所不知,內中實情駱某也不獲悉,但知崔少令主似投鼠忌器,如非要在彭天梁身上套出真情,焉能讓他苟活至今,還有姓朱的小輩,少令主把他根入骨髓,命我等就地截殺。”


    桑姓老者嗬嗬笑道:“駱香主此來就是為了此事麽?”


    那人也報了一笑道:“不僅此一端,崔少令主奉命重組龍虎十二盟,所延攬武林高手均紛紛蒞止,桑老師與崔少令主尊翁交誼篤睦,少令主有意延攬在盟下有所借重,望桑老師在開壇前趕至。”


    桑姓老者微微一笑道:“那是當然義不容辭之事,但不知開壇期在何時?”


    “期在半月後,四月初二午時,望桑老師偕姑娘同來。”那人忽詫噫一聲,道:“桑姑娘人呢?”


    “小女還在睡,老朽隻此一女,未免寵溺慣了,唉,往後找了婆家,瞧她怎生得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令媛蘭心蕙質,貌比西子,一身武功青出於藍,還有誰敢欺侮她不成,駱某此次前來,願求令媛一見。”


    桑姓老者高聲呼喚道:“雲英,駱香主喚你出見。”


    紅衣少女目中泛出怒意,半晌才低嗯應聲,將雲鬢弄亂,眼上擦了擦,裝著惺忪雙眼,啟門外出。


    隻見一個濃眉大眼,蒜鼻海口,白淨臉膛壯年漢子與其父並肩立著,不由眼波一橫,媚笑道:“駱香主,你好早呀?”


    駱姓漢子道:“駱虎驚醒姑娘美夢,望姑娘見諒,四月初二午時,是敝盟開壇大典,請姑娘玉趾親臨,屆時,我駱虎尚要來勸駕。”


    桑雲英呦了一聲道:“駱香主太客氣啦?你與家父說了就是,何必一定要親身與我說,我天大膽子也不敢有違駱香主之命。”


    駱虎微微一笑道:“在姑娘麵前,我駱虎怎敢失禮。”


    顯然駱虎有意於桑雲英,騎虎年已二十七歲,求偶之念殷切,當時已見過桑雲英數麵,驚為天人,此時一見桑雲英雲鬢未理,嬌嫻懶倦,別有一番韻致,虎目不禁頻頻注視。


    桑雲英眉峰微皺,笑道:“駱香主好說!”


    忽地,廳外疾奔入來四個勁裝捷服武林高手。


    駱虎朝一個貌像陰森的老者抱拳施禮道:“丁香主神色惶惚卻是為何?”


    貌像陰森老者微微一笑,朝桑姓老者一抱拳道:“桑老師,敝盟設在長沙城外伏椿,發現彭天梁等行蹤向衛衡龍橋奔去,已分人趕下,但姓朱的小輩似向此徑而來,據丁某屬下報道,這姓朱的小輩來在寶莊,卻失去蹤跡,是以丁某心疑……”


    話尚未了,桑姓老者麵色一沉,道:“丁香主敢是疑心兄弟窩藏在家麽?”


    丁姓老者朗聲大笑,目光望了桑雲英一眼,道:“丁某未有此意,是惟恐姓朱小輩潛藏府內,桑老師未曾察覺。”


    桑雲英見丁姓老者望了自己一眼,那眼色中含蘊神秘閃爍成份,不禁心神一震,此人名丁天錦,匪號千手狐狸,秉姓多疑,奸詐如狐,暗道:“這卻不能不提防一二。”慢慢退向門邊。


    桑姓老者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請丁香主一搜。”


    丁天錫哈哈抱拳笑道:“恕丁某冒犯了。”眼色示意隨行三人。


    三個匪徒轉身奔出門外而去。


    丁天錫目注騎虎道:“你我搜索屋內?”


    駱虎冷笑道:“丁香主你也太多疑了,往後桑老師加入本盟就是一家人了,你這態度以後恐難以相處。”


    丁天錫哈哈一笑道:“奉命差遣,情非得已,理應公私分明,丁某又未冒犯桑老師,駱香主這話未免見外了。”


    駱虎冷笑道:“要搜,你一人去,駱某歉難遵命,桑老師,你我去在坪中尚有要事商議。”昂然踏步與桑姓老者走向廳外。


    丁天錫陰森一笑,忽發現不見桑雲英,衝著房門一瞪眼,竟不進入桑雲英的房中,朝對麵房中而去。


    頓飯光景過去,天色已是大亮,朝陽湧起萬道金光,窗外棗樹一群黑壓壓的烏鴉鼓噪而鳴,呱呱不絕。


    桑雲英惴惴不安立在門側,留神丁天錫闖入,鴉鳴使她心煩,暗自咀咒不已。


    忽聞騎虎宏聲道:“桑老師,駱某要告辭了,三日後尚要造謁。”


    接著丁天錫響起奸惡陰笑道:“遍覓無著,大概他已逃出寶莊外,丁某已發現去向痕跡,冒犯之處,望桑老師見諒。”


    桑姓老者道:“好說!”


    耳聞破空颯然,駱丁二人顯然離去,桑雲英不禁如釋重負,長籲了一口氣,轉身朝榻上走去。


    但聞門外響起其父喚聲:“雲兒!”


    桑雲英不禁一怔,住步回麵微聲低應道:“他們兩人都走了麽?”


    “很難說,丁天錫奸狡如狐,他去了你房內麽?”


    “未曾!”


    桑姓老者嘿嘿出聲冷笑道:“雲兒,你得當心點,留神他去而複返。”


    桑雲英心中大急,漫應一聲,躡步走至榻前,掀開羅帳,隻見朱玉琪仍仰臥著,目中流露驚悸憂懼神光,不禁憐憫之心油然泛起,柔聲道:“你好些麽?”


    朱玉琪苦笑道:“姑娘可否賜服解藥,免得連累令尊及姑娘。”


    桑雲英輕搖螓首笑道:“有心無力,歉難遵命,不過我包你一絲毫發無傷,你安心靜臥吧。”


    說著斜睨又是一笑,媚波飛蕩。


    突然,窗紙人影一閃,桑雲英猛地麵色一寒,揚手灑出一把飛針朝窗外打去。


    隻聽窗外一聲悶哼揚起道:“好狠毒的賤婢。”


    接著桑姓老者大喝道:“鼠輩!那裏走!”


    排空如潮狂風,嘯掠遠曳,其父喝聲漸遠,不言而知,其父追逐那人而去。


    “嗒喇”一聲,門栓竟自動抽落房門開啟,一條人影疾落而入。


    桑雲英疾逾奔電向那人撲去。


    那人冷笑一聲,右掌平胸推出一股猛勁。


    豈料桑雲英身形前撲之勢忽向左閃,右手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抓出,右足一抬踢向“氣海”重穴,左掌蓄勁飛按那人右胸。


    一把抓住那人腕脈,使勁一擰,左腿右掌已然分中小腹右胸,隻聽那人淒厲慘毫出聲,口中鮮血如箭噴出,一條右臂生生擰裂離肢,摔倒在地,兩目鼻耳中亦溢出汨汨殷紅鮮血,氣絕身亡。


    桑雲英動作奇快,指扣、踢腿、飛掌宛如一氣嗬出,其武功之高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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