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中鳳低聲向邱慧珍道:“邱妹妹,你倘知他是誰,也就不會見怪了,目前時機未至,暫難奉告,因小妹亦未明白其中究竟。”


    邱慧珍聞言如墜五裏雲霧中,低聲詫道:“他真是你師兄麽?”


    穀中鳳附耳密語道:“此人就是你夢寐難忘的南宮鵬飛!”


    邱慧珍不禁羞紅麵靨,嗔道:“穀姐姐自身之事,卻推在小妹頭上,我不信是他。”


    丁汝楚忽出聲道:“快用吧!”說罷自酌自飲,仍是麵色冷漠如冰,一言不發,邱慧珍憋著一肚子悶氣,索興不理會丁汝楚,與穀中鳳閑聊,慢酌淺飲。


    丁汝楚匆匆用完,倏地立起,疾閃而出。


    邱慧珍自送丁汝楚後影消失在門外,鼻中冷哼一聲道:“小妹真氣他不過,作威作福,自尊自大……”


    穀中鳳忙示了一眼色,低聲道:“形勢險惡,耳目眾多,他又是易容而來,不得不如此,豈能怪他矯情。”


    忽聞院外傳來鄧公玄語聲道:“在下有事與三位相商,可容一見麽?”


    穀中鳳答道:“鄧少莊主請內。”


    鄧公玄飄然而入,發現丁汝楚不在坐,神色微微一變,向穀中鳳道:“令師兄離去了麽?”


    穀中鳳善於察言辨色,知鄧公玄必未發現南宮鵬飛離去,嫣然一笑道:“丁師兄因久別重逢,興奮之餘不免多飲了幾杯酒,他素不善飲,已酪酊大醉回房歇息去了。”語聲略頓,又道:“丁師兄麵冷心熱,倘有忤犯之處,尚望見諒是幸。”


    鄧公玄含笑道:“豈敢,豈敢。”麵色一肅,又道:“今晚三更時分你令師兄告知了姑娘侵擾麽?”


    穀中鳳搖首答道:“未曾!”


    鄧公玄微歎一聲道:“在下雖有風聞,卻查不出一絲倪端,看來今晚定凶險異險異常,你我師門交情並非泛泛,在下武功淺薄,也無法坐視,幸虧姑娘武功極高有恃無恐。”


    穀中鳳不禁冷笑道:“說什麽有恃無恐,小妹惟於心無愧,胸懷坦蕩而已,凶邪如此含血噴人,隻恐弄巧成拙,作法自斃。”


    鄧公玄點點頭道:“在下亦心疑楊玉龍為了自保,不惜施展移花接木,借刀殺人之計……”說著垂首沉思有頓,抬麵意欲啟齒,忽傳來急促腳步聲,聽門外店夥高聲問道:“鄧少莊主在麽?老莊主有急使趕來求見。”


    “現在何處?”


    “在少莊主住處立候。”


    鄧公玄抱拳笑道:“家父不知為了什麽事遣急使趕來,在下去去即回。”


    穀中鳳道:“少莊主請便!”


    鄧公玄出門而去,一條身影疾閃而入,正是丁汝楚,一言不發,取出三支線香就在燭焰上燃著,插在壁角暗處,用木椅擋住。


    穀中鳳邱慧珍兩女目睹丁汝楚舉動詭秘,大感困惑,隻見丁汝楚右掌虛空一揚,燭光熄滅,室內黑暗如漆。


    丁汝楚低聲道:“三更已近,兩位姑娘請蓄勢戒備。”


    二女聞言立在壁角,蓄勢相待。


    須臾——


    “啪”的一聲輕響,忽見一物撞破窗紙射入墮在桌麵上,兩女不禁心神大震,凝目望去,桌麵上現出兩點豆大綠光,依稀可見似是一隻毒蛙,體大如拳,兩腮收鼓起伏不定。


    那毒蛙目中綠光轉弱,一躍反身由原處射了出去。


    窗外簷下立著一條人影,見毒蛙無功而退,墜地萎蘼無神,不禁驚噫出聲。


    忽聞一聲森沉冷笑傳來道:“漆元章,你何以愚蠢如此,北海門下縱然避毒寶珠被竊,仍另有解毒之能,區區一隻毒蛙,豈能傷得了她?”


    那暗中趣使毒蛙之人正是九煞手漆元章,聞聲不由心神猛震。


    隻聽森沉語聲又起:“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漆老師算計我北海門下,怎料另有人亦在加害漆老師等,我北海門下姑念漆老師誤中奸人借刀殺人之計,本於人為善之旨,不願為仇……”


    話尚未了,九煞手漆元章已自沉聲道:“尊駕也是北海門下麽?”


    暗中飄然走出丁汝楚,兩道竣冷目光逼視著漆元章,懾人心神,陰惻惻一笑道:“漆老師倘不見信,你等三位決活不過明天子夜。”


    九煞手漆元章聞言不由冷出一股寒意。


    屋麵上突發出兩聲陰冷笑聲,天羅禪師及追魂學究蘇廷芳身影如魅落下,追魂學究蘇廷芳道:“事必有因而發,老朽實猜不出有何人加害我等,尊駕似危言聳聽。”


    丁汝楚冷笑道:“信與不信端在三位,禍至臨頭便後侮已遲,三位速速離此,免在下下驅客令。”


    天羅禪師等三人見房內一無動靜,不禁直望了一眼,漆元章伸掌抓起毒蛙放入囊中,注視丁汝楚一眼,心疑穀中鳳必已受蛙毒昏迷過去,此人顯係心懷叵測另有用意,冒充北海門下驚走自己三人,遂他獲取漁翁之利。


    漆元章越想越對,不由怪笑一聲道:“老朽憑何采信尊駕確是北海門下?”


    丁汝楚冷笑道:“方才說過,相信與否端憑三位,在下從未與陌生人說過這麽多話,請速離去,否則,別怨在下出手狠辣。”


    天羅禪師獰笑道:“憑你也配!”


    追魂學究蘇廷芳身形疾閃,宛如脫弦之弩般落在穀中鳳門前,意欲推門而入探視究竟。


    豈料丁汝楚更比他快,已自橫阻在麵前,疾伸兩指,一縷暗勁逕點蘇廷芳掌心。


    蘇廷芳不禁大駭,身形疾仰倒竄下出去。


    丁汝楚如附骨之蛆般接踵而至,掄掌疾放三招,幻出漫空掌影,逼出如潮山湧罡風猛襲蘇廷芳。


    蘇廷芳冷笑道:“尊駕武功果然不弱。”身形疾轉之際,不自撒出獨門兵刃鐵煙竿攻出。


    天羅禪帥與漆元章直望了一眼,倏地搶步欺身,出手群攻丁汝楚。


    丁汝楚另有深意,不願施展師門絕學,尤其是漆元章對他須用攻心之法,長線放遠鳶,才可慢慢查明究竟,僅施展尋常武功抗禦三人。


    但漆元章三人乃黑道中極著盛名絕頂高手,招式狠辣,配合嚴謹,不到片刻,丁汝楚漸被迫為守勢。


    驀地——


    丁汝楚鼻中發出一聲冷哼,手法疾變,招式突望,竟含蘊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絕學,最令人震駭的是其招式宛如一氣嗬成,絕無一絲破綻。


    三邪心中大震,瞧出丁汝楚武學博雜精純,猛萌毒念,知不施展殺手,留下此人恐成終身大害。


    正在此際,忽聞房內由傳出銀鈴悅耳嬌笑道:“師兄,他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你雖苦口婆心,卻難渡冥玩不靈,師兄請閃開,讓他們嚐嚐子母雷珠厲害。”


    三邪麵色大變,丁汝楚身形疾飄開去。


    隻聽院牆上響起一聲朗笑道:“三位請住手,這是一段誤會,穀姑娘,可容在下雷洪武一見否?”


    話聲中,風雷堡少堡主雷洪武飄身落地。


    房門呀的開啟,穀中鳳邱慧珍先後蓮步姍姍走出。


    追魂學究蘇廷芳目露訝異之色,詫道:“穀姑娘,這位真是令師兄麽?”


    穀中鳳嫣然微笑道:“這還有假麽?家母因丁汝楚師兄年事漸長,年方十七即命丁師兄回籍,丁師兄事母至孝,不願遠離膝下,故躬耕務農,晨昏定省,此次風聞師門失竊趕來相助。”


    雷洪武哈哈大笑道:“此是一段誤會,漆老師似嫌鹵莽了,在下風聞迅疾趕來,尚幸未釀成重大恩怨,在下代為致歉。”


    穀中鳳道:“不敢,如不嫌房內狹窄,何妨稍坐?”


    雷洪武道:“這個……恭敬不如從命。”


    穀中鳳肅客請入,燃著案上燭火。


    雷洪武立道:“姑娘是否查出端倪?”


    穀中鳳搖首道:“迄未查出絲毫線索,君山楊玉龍雖不無可疑,卻不敢確指,要知失之毫厘,謬以千裏,必須抽絲剝繭,方可水落石出。”


    漆元章麵露尷尬笑容道:“老朽該死,誤聽謠諑致冒犯姑娘,望請兄諒是幸,方知令師兄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之話,不知可否得聞。”


    丁汝楚冷冷答道:“原因漆老師知道得太多了。”


    漆元章愕然色變,道:“老朽所知何事?”


    丁汝楚冷冷一笑道:“今年在下無意在衡山縣城廂小酒店中窺聽得兩人說話……”


    “那兩人說話?”


    “催命伽籃丁大江及鐵臂仙猿楊玉龍……”便將楊玉龍之言敘出,因漆元章所知地腹中藏有“伏義天璣圖解”之事,故密謀殺之滅口。


    漆元章等人不禁駭然變色。


    丁汝楚又道:“丁大江擅使無形劇毒,防不勝防,隻要微毒沾身,便不知不覺滲入內腑,一俟發作,即無可解救。”


    九煞手漆元章目中泛出一抹殺機,道:“丁大江久未露麵江湖,恐閣下所遇並非丁大江本人。”


    丁汝楚鼻中微哼一聲,敘出催命伽藍形像穿著,又道:“倘不見信,盡可前往那家小酒店中問問店夥,此店僻處城廂,買賣冷落,店夥或可記憶催命伽藍及楊玉龍形貌,方知在下之言不虛。”


    漆元章霍地立起,抱拳笑道:“承蒙指點,他日必有以報,漆某等人趕往酒店中查明此事,俾能有所防範。”


    言畢與群邪告辭出門而去。


    雷洪武道:“夜深不便吵擾姑娘,請即安歇,明晨還要再來拜望。”


    群邪告辭離去,立即撲往城廂,果然有一家小酒店,三更時分尚有食客坐在簷前飲酒閑談,店夥無事,亦參入地北天南無所不談。


    店夥目睹四人走來,即哈腰笑道:“四位要用些什麽酒菜?”


    漆元章道:“內麵有坐麽?有什麽現成酒菜隨便送上。”


    店夥連聲道有,引著四邪走入店內,心中暗暗納罕,忖道:“天氣炎熱,多喜在戶外簷前迎風飲酒,較為涼爽,為何他們竟喜戶內,江湖人物,真是僻性怪異!”


    四人就座,店夥送上酒菜後,雷洪武道:“店家,我等深夜來此係應兩個朋友約會,約定在此相見!”


    店夥恭順笑道:“你老說話客氣,四位就是通宵飲酒,小的照樣接待不誤,怎能推財神出門。”


    雷洪武笑道:“你很會說話,我並非此意,兩位友人一向信守不渝,言出必踐,照理他們兩人應比我等先到,怎知未見影蹤……”


    店夥道:“這個麽,小的就不知情了。”


    雷洪武一沉吟道:“如我忖測不錯,他們二人必已先來此處,臨時遇急事匆匆離去,或已留下話來請店家轉告我等,故而相問。”接著把楊玉龍形像描敘一番。


    店夥哦了一聲,答道:“是有過這麽一位少年客官,出手甚是大方,晌午時分在小店飲酒,但未留下什麽話來。”


    雷洪武不禁一怔,道:“這就奇怪了,他是獨自一人來此麽?”


    店夥搖首道:“不是,尚有一位友人在此共飲。”


    雷洪武忙道:“此人是何形像?”


    店夥想了一想,敘出催命伽藍丁大江形貌穿著。


    四人聞言知丁汝楚所說不虛,蘇廷芳笑道:“不錯,他倆就是我等約唔友人,大概因事未了以致爽約,店家有勞你了。”


    店夥欠身遜笑離去。


    漆元章目露驚容道:“此事隻有你我四人知情,為何丁老賊及楊玉龍得知,確證楊玉龍果然心懷叵測。”


    雷洪武低聲道:“三位有所不知,敝堡失竊之兩麵玉符,固然可以提調西北武林人物,但王符本身係兩塊萬年溫玉,身懷此玉,寒魄冰飆難侵。”


    漆元章一拍大腿,高聲道:“難怪如此,兩麵玉符還有這段妙用。”語聲一頓,又道:“請問少堡主,此處應如何著手。”


    雷洪武道:“衡山距洞庭匪遙,此間君山耳目必密布,我等如不找他,他亦必找上我等,敝堡屬下日內即將紛紛趕至,定有家父書信帶來,家父深謀遠慮,諒有指示,屆時依言行事便了。”


    追魂學究蘇廷芳點點頭道:“衡山風雲畢集,我等在此期間,必可查出一絲端倪。”說著在各人碗中斟滿了酒,舉碗相敬。


    他們四人低聲談話飲食之間,追魂學究蘇廷芳陡感一陣頭暈目弦,忽聞一聲陰惻惻冷笑道:“追魂學究被人追魂了。”


    雷洪武等不禁大驚,倏地立起,同感頭暈目弦,情知著了別人道兒,麵色慘變,隻見追魂伽藍丁大江麵露詭笑,飄然走入。


    漆元章厲聲道:“丁大江,我等與你無怨無仇,為何暗施毒手。”


    催命伽藍丁大江陰陰一笑道:“不錯,你我本無怨無仇,無奈丁某平生行事隻知利害,不計恩怨,如四位聽命於我,可留活命,否則明日此刻,就是四位畢命之期。”


    雷洪武四人乘著催命伽藍丁大江說話之際,以本身精解內功封閉各處要穴,逼驅毒性貯在空穴內不使發作。


    丁大江又微微一笑道:“丁某奇毒罹體,再高的武功亦無法活命,一個對時之後,如無丁某解藥,必然發作,五內敗腐,口噴黑血而死。”


    雷洪武四人同地縱身一躍,將催命迦藍丁大洪圈在當中,橫掌於胸,蓄勢欲一擊將丁大江製伏。


    丁大江雙眉猛剔,哈哈大笑道:“丁某早算準四位有此一舉,若妄用真力必自速其死,況丁某亦未將解藥帶在身上。”


    雷洪武冷笑道:“那麽你我俱無法活命。”說著掌心已扣著一粒子母雷珠。


    丁大江似有恃無恐,淡淡一笑道:“老朽年逾六旬,死不為借,雷少堡主年歲輕輕,竟舍得一死相拚,老朽奉陪就是。”


    蘇廷芳冷笑道:“蘇某想不出你也為何舍得一死!”


    丁大江道:“以一拚四,到也值得。”


    漆元章道:“那你心機未免白費了。”


    丁大江道:“這也不見得,老朽要瞧瞧雷少堡主是否有必死的決心。”說著搶步飛身,右臂疾伸迅如電光石火扣在雷洪武腕脈要穴上。


    雷洪武隻覺腕脈一麻,一粒子母雷珠落在丁大江手中,雷洪武不禁麵色大變。


    漆元章道:“丁老師欲有何求?”


    丁大江嘿嘿冷笑道:“無他,隻須相助丁某獲得‘伏義天璣圖解’。”


    漆元章哈哈狠笑道:“丁老師心機妄費了,即使漆某偵知圖解藏處,覓獲數種奇珍,丁老師身非童身,亦無能進入。”


    丁大江沉聲道:“丁某平生無他善,隻不犯淫孽二字,六十年來,尚是童身。”


    漆元章道:“丁老師是否特具異稟,身有七陰絕脈。”


    丁大江不禁一怔,搖首道:“那到無有!”


    驀然,丁大江忽感左腕為一縷似箭暗勁擊中,痛澈心脾,一顆子母雷珠墜地,不由大駭。


    一條身影疾逾閃電掠入,將子母雷珠抓起。


    丁大江聞風知警,身形疾飄開去,隻見來人是一麵目森冷中年漢子,冷笑道:“尊駕是何來曆?”說時兩指暗彈出一縷無形奇毒。


    雷洪武等四人認出來人正是穀中鳳師兄丁汝楚,不禁心頭狂喜,知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隻聽丁汝楚冷冷一笑道:“你那無形奇毒並非無往不利,在下何懼之有。”


    催命迦藍丁大江心神大震,獰笑道:“尊駕也救不了四人性命。”說著疾閃而杳。


    丁汝楚望了四人一眼,道:“四位看來不信在下之話,自找殺身大禍,怨得誰來,在下並無解毒之能,四位也是數該如此。”說罷微微歎息一聲,向門外走去。


    漆元章忙道:“尊駕慢走!”


    怎奈丁汝楚充耳不聞,身形閃出門外消失於夜色沉沉中。


    漆元章不禁麵泛苦笑,懊悔不絕。


    雷洪武長歎一聲道:“此毒非丁老賊莫解的了,但老賊已鴻飛冥冥,一個對時如何能覓獲解藥,除非……”


    天羅禪師道:“除非什麽?”


    雷洪武道:“如不出在下所料,那丁汝楚必知解毒之法,我等不妨前往相求穀姑娘。”


    天羅禪師道:“事急求人,若傳揚江湖,恐貽人笑柄。”


    雷洪武正色道:“這也不算什麽喪失顏麵之事,大丈夫能屈能伸,況且錯在我等,由在下啟齒就是。”


    凡人好生惡死,雖蓋世凶邪亦所難免,三邪聞言默然無語,隨著雷洪武走出店外,隻見店夥伏在簷下案上昏睡如死,雷洪武低喝道:“咱們走!”紛紛穿上屋麵,如飛奔去。


    …………


    客棧內穀中鳳與邱慧珍仍尚未睡,敞開長窗在案前對奕,忽聞窗外傳來清朗語聲道:“兩位姑娘尚未睡麽?”


    穀中鳳不禁一怔,道:“少堡主麽?請進!”


    雷洪武推門走入,望了室內一眼,道:“令師兄呢?”


    穀中鳳盈盈一笑道:“小妹就是守候他返轉,迄今未回,他此人行事令人莫測高深,神出鬼沒,小妹也無可奈何?”


    雷洪武躊躇了一下,道:“在下有事相求,不知可否相助。”


    穀中鳳道:“隻要力之所及,無不從命。”


    雷洪武便將前事和盤托出。


    穀中鳳不禁大驚失色,道:“小妹深知丁師兄習性,他如能相救決不會撤下不顧,四位不如擇一隱秘之處藏著,小妹候師兄返回立即趕來,但行藏必須慎密,千萬不可落在丁老賊及君山眼目中。”


    雷洪武略一沉吟道:“南郊有一水濂洞可以藏身,在下先去,姑娘千萬不可失信。”說著一閃而出。


    天色蒙蒙,已現曙光,丁汝楚從外返回客棧,穀中鳳接著將雷洪武前來相求之事說出。


    丁汝楚麵露為難之色,搖首苦笑道:“愚兄何能為力,老賊無形奇毒僅能預防,一俟吸入若無獨門解藥,即無法相救。”說時暗示了一眼色,竟指院外有人窺聽,接道:“愚兄相救雷洪武四人之際,幾為丁老賊無形奇毒所傷,如非屏住呼吸,驚退老賊,想愚兄亦難免毒手,離開酒店後,察覺為君山手下暗暗躡蹤,愚兄故意在山間荒野亂轉,才算甩開了躡蹤匪徒。”


    穀中鳳道:“無論有無能力相救,我等不可失信趕往水濂洞內。”


    丁汝楚點點首,微歎一聲道:“我們這就趕去,邱姑娘你是否留此。”


    邱慧珍嗔道:“我何能獨留在此,走。”


    三人疾掠出室而去,院中暗處突閃出催命迦藍丁大江及一雙勁裝漢子,穿空拔起追躡穀中鳳三人之後。


    花圃間枝葉一陣晃動,長身立起鄧公玄,目露迷惘之色,道:“看來穀中鳳是委實不知情了。”雙肩一振,嗖地拔起七八丈高下,四肢蜷曲猛舒如鳥,穿空如電而去。


    朝陽正上,田野迎風翻浪,滴翠搖金,遠山蒙朧如煙,丁汝楚三人施展上乘輕功奔向一片巍峨矗天山峰。


    水濂洞位在那是矗天插雲峰下壑穀中,一條銀龍飛瀑由山顛傾瀉而下,宛若匹練長虹,注入深潭中,轟轟如雷,聲震山穀,洞即在飛瀑之後,三人穿瀑飛入,穀中鳳喚道:“雷少堡主在麽?”


    隻聽傳雷洪武語聲道:“穀姑娘果是信人,令師兄同來否?”


    三人探身入洞,隻見穴中燃著一支粗如兒臂牛油巨燭,紅光閃閃中雷洪武等四人盤坐於地,額上冒出滾滾汗珠。


    丁汝楚搖首歎息道:“四位若以本身內功逼驅體內奇毒,無形自速其死,在下並非見危不顧,而是力不從心……”說著四麵向穀中鳳邱慧珍二女望了一眼,又道:“我等此來,催命迦藍丁大江必已在後躡蹤,有勞師妹及邱姑娘潛伏洞外,如老賊一人進入不可出手攔阻,解鈴還須係鈴人。”


    穀中鳳道:“老賊如率來人手眾多呢?”


    丁汝楚沉思索久,道:“如不出愚兄所料,老賊之後還有人追蹤,此人是誰,愚兄雖然不知,但卻非老賊同路人物,必在水濂洞外掀起一場激烈凶搏,師妹隻容老賊一人進入就是。”


    二女聞命嗖地掠出洞去。


    蘇廷芳緩緩立起,詫道:“丁大俠欲製住老賊以性命脅迫換取解藥是麽?”


    丁汝楚搖首道:“在下武功並不強過四位何能將老賊製住,在下來時一路窮思,四位如要保全性命,不妨虛與委蛇,聽命於他,此乃一舉兩得之計。”


    四人聞言不禁麵麵相覷。


    丁汝楚咳了一聲,取出四粒金丹,道:“金丹並無解除四位身罹奇毒之能,但可延緩毒性發作之苦,在一月之內如常人一段,但四位不可立即服下,俟老賊進入,盡量拖延,俟至半個對時前毒性必然發作……”


    雷洪武詫道:“何以必須待毒性發作?”


    丁汝楚正色道:“若老賊察覺四人未有毒性發作之象,則四位命危矣!”


    四人不禁麵色大變,漆元章道:“毒性已發,老賊虎視耽耽,何能將金丹吞服。”


    丁汝楚道:“那時,老賊必出言恫嚇,四位不妨應允聽命於他,老賊必取出藥丸命四位吞服,四位均是身手絕倫之輩,以偷天換日手法易去,將在下金丹服下,老賊所賜丹丸必非解藥,使四位心靈受製聽命於他。”


    蘇廷芳道:“之後呢?”


    丁汝楚笑笑道:“老賊並非有意相害四位,而是欲借重四位助其查明失物下落,獲得天璣圖解,遂圖霸武林野心,四位此次前來三湘,實有圖謀.不妨與老賊互為利用,欲達目的,何所不可。”


    四人不由臉紅過耳,雷洪武道:“丁大俠之恩必有以相報,但所贈金丹隻能保全一月性命……”


    丁汝楚已知雷洪武弦外之音,搖首笑道:“在下隻求避毒寶珠重返師門,並無妄念‘伏義天璣圖解’,金丹在下自會按時送上……”


    天羅禪師道:“丁大俠何妨多贈貧僧等人數粒金丹。”


    丁汝楚不禁朗笑道:“昨天離開酒店之後,在下已奔波了一百餘裏長途,相求一名隱世醫隱才得四粒金丹,因金丹尚存無多,醫隱慨然應允離山外出采集藥物重新配製,禪師莫非心疑在下有以金丹挾製之意。”


    天羅禪師紅透滿臉,苦笑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貧僧若有此意,將不得好死。”


    丁汝楚道:“在下無須枉費唇舌,端憑四位心意。”說罷轉身飛掠出洞而去。


    雷洪武道:“在下看來丁汝楚並無歹意,何況此計委實高絕,一點不露痕跡,我等還是照計行事。”


    追魂學究蘇廷芳道:“蘇某意欲出洞察視。”舉步望洞外走去,飛瀑之外隱約可見催命迦藍丁大江率領十數人凝視銀簾巨瀑,不禁心頭一凜,暗道:“果然為丁汝楚料中。”急急轉身飛掠入洞。


    一個虯髯四旬中年漢子道:“丁前輩為何不進入,北海門下武功不過爾爾。”


    催魂迦藍搖首道:“老朽並非懼那北海門下,而是雷洪武身懷子母雷珠。”


    虯髯中年人搖首笑道:“雷洪武惜死貪生,焉能施展子母雷珠同化劫灰。”


    丁大江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諸位請守護洞外,老朽隻身進入。”


    突聞一聲朗朗大喝道:“站住!”


    森翳林木中疾掠出七人,為首一人正是鄧公玄,手執一柄緬鋼長劍,目泛威棱,阻在丁大江身前。


    丁大江道:“尊駕是何來曆?”


    鄧公玄冷笑道:“在下鄧公玄。”


    丁大江淡淡一笑道:“原來是鄧尉梅隱之子,你我無怨無仇,老朽不願出手傷你,鄧少俠請速離去吧!”


    鄧公玄劍眉猛剔,沉聲道:“要在下離去不難,必須勝過在下手中長劍。”


    丁大江注視了鄧公玄一眼,冷冷答道:“正是初生犢兒不畏虎。”四顧左右喝道:“拿下!”


    虯須漢子及一紫臉老者震好兩刀齊出,寒光電奔攻向鄧公玄。


    追魂迦藍丁大江卻疾掠入飛瀑,身形迅即隱去。


    鄧公玄鼻中冷哼一聲,長劍疾振,寒飆電轉。


    叮叮兩聲,一雙兵刃被長劍震了開去,隻聽虯髯漢子發出一悶嗥,胸前為寒芒劃開尺許口子,鮮血迸飛如雨。


    鄧公玄劍招詭變莫測,疾轉為“吳剛伐桂”,寒芒怒閃,紫臉老者一隻右腕齊肘削落,血湧如注,痛極發出一聲淒厲慘嗥。


    其餘諸人目睹鄧公玄劍招辣毒,紛紛大喝猛撲,群攻鄧公玄。


    其中一人穿空飛起,旋身張臂,右掌扣著一把絕毒暗器,身形倏沉,直待距鄧公玄頭頂不及三尺處,舒掌疾吐,撒下一蓬暗藍光雨。


    鄧公玄早自留神此人,身形疾仰,墊步騰空,半空中身形疾轉,揮出漫空寒芒漩電,將一蓬暗藍光雨卷成鐵屑紛紛落下。


    隻聽鄧公玄大喝一聲,劍勢未衰,反更淩厲,那人倏沉身形正巧罩及,慘嗥聲中,屍分數截,撒下漫天血雨。


    穀中鳳邱慧珍丁汝楚三人藏身岩石之後,目睹鄧公玄淩厲的劍招,不禁暗覺震駭。


    丁汝楚目光一瞬一瞬,注視鄧公玄劍招神奇變化,默默參悟神髓。


    此刻眾匪徒不由震懾,頓萌逃意,不料鄧公玄劍勢淩厲迅疾,流芒電轉卷起一片劍浪,隻聽淒厲慘嗥此起彼落,群匪顱斷胸折,悉數殲戮在地。


    鄧公玄長嘯一聲,凝視飛瀑,欲待穿入。


    隻聽穀中鳳嬌甜語聲傳來道:“且慢入內,少莊主武功高絕,不勝欽佩。”


    鄧公玄聞聲不禁一呆,循聲望去,隻見岩石之後魚掠出穀中鳳邱慧珍丁汝楚三人。


    穀中鳳盈盈一笑道:“少莊主強入洞穴,隻恐反誤了雷少堡主四人性命,我等身無丁老賊獨門解藥,丁老賊欲有所求,必不敢加害雷少堡主等,不妨騙此解藥到手再作道理。”


    鄧公玄搖首笑道:“在下為事所誤,才有此失,他們四人如落在丁老賊手中,恐掀起武林浩劫,老賊心機狠毒,怎會將解藥取出。”


    穀中鳳道:“少莊主請暫寬心,如非有備,決無坐視不救之理。”


    丁汝楚冷冷接道:“若少莊主不畏無形奇毒,盡可入洞相救。”


    鄧公玄聞言氣憤填膺,目蘊怒光,轉念一想,自己甚無把握不畏丁大江暗中施展無形奇毒,微微一笑道:“依姑娘之見呢?”


    穀中鳳道:“我等何妨在此守候老賊出外,審明情勢再定對策不遲。”


    鄧公玄略一沉吟,道:“就依穀姑娘。”說著走近穀中鳳閑談武林情勢。


    且說追魂學究蘇廷芳急急走回,盤坐於地,道:“催魂迦藍丁大江率領十數君山高手已趕出洞外,即將入來,我等不可露出神色。”


    果然追魂迦藍丁大江疾閃而至,目睹四人盤坐於地,不禁哈哈笑道:“奇毒已侵入內腑,非丁某獨門解藥,無法解開,以內功強行逼驅體更自速其死。”


    雷少堡主冷笑道:“與我等結怨,恐為閣下帶來殺身大禍。”


    丁大江道:“雷少堡主已落在老朽手中,風雷堡不敢妄動老朽一絲毫發。”


    漆元章道:“此刻非強詞舌辯之時,我等不幸誤罹暗算,丁老師不妨打開窗子說亮話。”


    丁大江微笑道:“還是漆老師明白,丁某無他求,隻望四位竭力相助找回失物並取出那冊伏義天機圖解。”


    蘇廷芳陰惻惻笑道:“那幾宗失物並非丁老師所有,何必妄費心機。”


    丁大江桀桀怪笑道:“蘇老師,須知武林勝者為高,不要激怒丁某,於蘇老師並無好處。”


    蘇廷芳怒道:“大不了一死!”


    丁大江道:“千古艱難惟一死,何況奇毒發作之苦比死勝過百倍。”


    雷洪武道:“這話在下不信。”


    丁大江陰陰一笑道:“四位罹受奇毒半個對時後必然發作,此刻已近半個對時,倘然不信,丁某何妨等待片刻,方明丁某並非恫嚇危言!”


    話聲甫落,雷洪武四人隻感體內有異樣感覺,奇癢攻心,百脈具蠕蠕而動,蟲行蟻走,丹田穴內泛起一縷奇寒,禁不住麵色慘變,額角冒出逗大汗珠,身形顫動,喉中發出呃呃之聲。


    漆元章忽大叫道:“罷了,丁大江速取出解藥,漆某聽命於你就是。”


    丁大江麵色上不禁泛出得意獰笑,在囊中取出四粒黑綠丹丸,喝道:“你等速速吞下,隨丁某而去。”將丹丸分賜四人。


    雷洪武接過,目露怨毒之色道:“此丹是解藥尚可,否則丁老師身後在下已放置一粒子母雷珠,你我五人同時炸成飛灰,以免武林淪入血腥浩劫。”


    催魂迦藍丁大江心中畏懼的就是子母雷珠,但算準雷洪武必然惜命,不敢施展,聞言卻不由自主兩眼四望。


    雷洪武四人卻乘著丁大江回顧之際,易取金丹服下。


    丁大江回顧並無發現子母雷珠,不由臉色一變。


    隻聽雷洪武冷笑道:“子母雷珠倘為你察覺在下放置之處,豈非弄巧成拙。”


    丁大江森森陰笑道:“老朽若然畏懼子母雷珠,也不敢隻身進入了,雷珠藏在何處?”


    雷洪武道:“雷珠就在你身後石壁之內。”


    丁大江轉身一望,隻覺石壁有一破碎之處,無疑雷珠藏在內麵,右臂疾伸如電欲待取出。


    雷洪武忽長身一躍,伸臂阻住丁大江,喝道:“你不怕死麽?”兩指撥開一塊拳大破石,取出一顆紫芒流轉的雷珠。


    丁大江冷笑道:“四位不要認為已服下解藥,老朽便無法約束四位,子夜時分毒性必然發作一次,四位如若心懷叵測,休怨丁某手狠心辣,走!”身形一閃穿出飛瀑。


    一落在瀑布崖上,隻見遍地屍體狼藉,率領同來之人手無人活命,不禁呆住,神色大變。


    忽聞鄧公玄哈哈大笑道:“丁老師心機白用了,請速將雷少堡主等四位留下。”


    話聲沉勁,不為如雷瀑聲遮掩,顯然鄧公玄藏在近處卻無法發現鄧公玄藏身所在。


    此刻,雷洪武等四人已接踵飛出洞外,追魏學究蘇廷芳朗聲道:“鄧少莊主趕來相救,德重心感,無以為報,不過丁老師亦出自善意,我等自願隨往,請勿留難是幸。”


    鄧公玄冷笑道:“在下不信他能慈悲為懷,大發善心。”


    丁大江哈哈大笑道:“日後自然明白,鄧少俠如若張揚出去,老朽無法保全雷少堡主等人性命。”


    鄧公玄怒道:“丁大江,日後你如落在在下之手,必叫你求死不得,求活難能。”


    催命迦藍丁大江冷冷一笑道:“彼此一樣,這要看你是否能製住老朽了。”說著率著雷洪武等四人疾奔而去。


    丁汝楚穀中鳳邱慧珍鄧公玄等人顯出身形。


    鄧公玄麵色激動,道:“穀姑娘就眼看看雷少堡主陷在丁老賊手,無動於衷麽?”


    穀中鳳嫣然一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小妹如此做法,意在保全四人性命,總比鄧少莊主恃強進入,老賊被逼無奈,動了殺機來得好些。”


    鄧公玄竟對穀中風冷嘲熱諷毫不為忤,微笑道:“這話委實合情合理,但在下恐他們心靈受製,風雷堡勢力浩大,高手如雲,老賊有雷洪武在手,無異如虎添翼,為武林之內帶來血腥浩劫,那將是得不償失。”


    穀中鳳微微歎息一聲道:“小妹那有不知之理,他們四人均是頂尖高手,怎甘受製人手,必俟機逃出,小妹之意先要求得解開奇毒靈藥再作道理,少莊主如不放心,可遣人在後暗暗躡蹤。”


    鄧公玄點點頭道:“目前隻有如此行事了!”


    手掌一揮,所率七人身形如飛疾奔而去。


    鄧公玄又道:“穀姑娘尚須轉回南盛客棧麽?”


    穀中鳳微頷螓道:“小妹在未探明避毒珠下落前,決不輕舉妄動,家母嚴命不得卷入是非漩渦之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鄧公玄道:“令堂明哲保身,本屬正理,但恐身不由主……”說著,又道:“在下還有俗事未了,有暇當往南盛客棧拜見。”說著雙拳微拱,施展八步趕蟬輕功,身如流星奔電頓杳。


    丁汝楚目送鄧公玄即將消失的身影,道:“此人劍招辣毒淩厲,武功極高,諒不在成名人物之下。”


    穀中鳳道:“鄧公玄武功不如外傳之弱,深藏不露,城府極深,看來他趕來三湘必有所為。”


    丁汝楚心中一動,目注天際浮雲,似跌入沉思中。


    邱慧珍用手肘微推了穀中鳳一下,低聲道:“你瞧他又在想什麽?”


    穀中鳳見丁汝楚如癡如呆,不禁發出銀鈴嬌笑。


    丁汝楚驀然驚醒,歎息一聲道:“在下不知何去何從,姑娘現已化險為夷,在下意欲返京省親……”


    穀中鳳驚道:“你要走了麽?那可不行,俗雲送佛要送上西天,豈能半途而廢。”


    丁汝楚道:“在下隻覺江湖是是非非,均與我漠不相關。”


    穀中鳳嗔道:“無論如何,你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丁汝楚點點頭,道:“好吧,容在下再作考慮。”三人同回南盛客棧。


    …………


    夕陽在山,暑氣漸收。


    一騎毛片勝雲異種良駒上乘坐著鄧公玄,慢騎得得向南盛客棧而來。


    鄧公玄麵如冠玉,劍眉飛鬢,身穿一襲天青色紡衫,背插一把長劍,麵含微笑,顯得神采翩翩,英姿不凡。


    店夥趨出牽著絲韁,笑道:“鄧少俠,這匹馬是您老買的麽?”


    鄧公玄點點頭,吩咐道:“以上好的草料喂食。”


    店夥道:“您老放心就是!”


    鄧公玄飄然走入,逕向穀中鳳所居的獨院而去,高聲喚道:“穀姑娘!”


    房門呀的開啟,穀中鳳嫣然笑道:“少莊主造訪有何指教?”


    鄧公玄跨步入室,隻見就是穀中鳳一人,道:“怎麽就是姑娘一人獨留室中,令師兄與邱姑娘呢?”


    穀中鳳道:“師兄僻性乖異,來去匆匆,不知何事獨自一人外出,邱姑娘略感困倦,在鄰室小寐。”


    鄧公玄哦了一聲道:“穀姑娘知否情勢又有變化麽?”


    穀中鳳詫道:“有何變化?”


    鄧公玄歎息一聲:“洞庭總寨主混海金龍楊鎮波暗邀武林七大門派掌門人駕臨君山,非但如此,連昆侖絕頂世外高人天池逸叟葛慕九及天山名宿三絕手裘元一並請至,親自詢問其子楊玉龍,並立下重誓若是君山所為,任憑處理,決不還手。”


    穀中鳳柳眉一皺道:“楊鎮波是真話麽?”


    鄧公玄道:“楊鎮波自願以其幼子幼女作為人質,以證他所言不虛,候水落石出之期接回……”


    穀中鳳道:“七大門派作何處置?”


    鄧公玄道:“當然應允,楊鎮波幼子幼女均暫送往少林,責成楊玉龍查明失物下落,七大門派等人今天紛紛返山,楊玉龍亦離開君山不知何往。”


    穀中鳳麵色一變,道:“那催魂迦藍丁大江老賊等人呢?”


    鄧公玄麵色沉肅道:“根本未往君山而去,在下所遣躡蹤之人回訊,卻未明言,依在下忖料,必在某處與楊玉龍暗晤,是以在下特來告知……”說著語聲略略一頓,又道:“在下轉回客棧收拾行裝,飯後即離此就道,追蹤丁老賊而去,如穀姑娘不嫌棄,你我四人結伴同行可否?”


    穀中鳳道:“蒙少莊主見告,才明就裏,不然還蒙在鼓中,小妹奉有嚴命,務必尋回避毒珠,結伴同行亦無不可,但須稟明師兄才作決定。”


    說時丁汝楚已然返轉,麵色異樣難看,敘明外出所得風聞君山之事,與鄧公玄之言絲毫無異。


    鄧公玄笑道:“足證在下所言無訛!”


    穀中鳳提起鄧公玄意欲結伴同行。


    丁汝楚麵色冷漠如冰,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少莊主,咱們各走各的,丁某欲意前往君山一探,楊鎮波老辣機智,如此做法似另有深意在內!”


    鄧公玄緩緩立起,道:“丁兄既然見拒,在下無顏再留,穀姑娘珍重。”


    穀中鳳忙道:“少莊主請別動怒,丁師兄並非厭惡少莊主,而是與催魂迦藍丁老賊結怨已深,眼前又得天羅禪師、追魂學究、九煞手及風雷堡少堡主為助,不啻如虎添翼,尤其老賊擅使無形奇毒,防不勝防,小妹二人已決定易容分途而行,如此易於行事,與少莊主同行惹人眼目,小妹說過須稟明師兄再作決定就是為此。”


    鄧公玄長長哦了一聲道:“如此在下到錯怪了丁師兄了,在下也未便強人所難。”抱拳一揖告辭走出。


    丁汝楚身形疾閃而出,穀中風不禁愕然,這時邱慧珍由內室走出,笑道:“所說之話我已聽得一清二楚,鄧少莊主似對穀姑娘暗中種情,他人品不凡,武功又高……”


    穀中鳳已自霞湧雙靨,嗔道:“別胡說,鄧公玄與我有什相幹,賢妹與我雖相知不深,諒有耳聞愚姐習性為人。”


    邱慧珍格格嬌笑道:“穀姐姐是出名的黑衣羅刹,有刺玫瑰,小妹豈能無所耳聞,但這幾日來你對……”說此壓低語聲接道:“南宮公子似與武林傳言大相逕庭。”


    穀中鳳嗔道:“賢妹你呢?還不是一樣。”


    邱慧珍玉靨一紅,落落大方道:“小妹久居苗疆,男女相悅純出真情,不喜嬌揉做作,小妹也不瞞穀姐姐,小妹對南宮公子異常傾慕,但他內心卻莫測高深,令人不勝憂慮。”


    穀中鳳曼歎一聲,道:“人言少女朝夕萬變,不可捉摸,不料他更甚於少女,若說他無情,豈能匆匆趕來相救,到此從未曾一現本來麵目。”言罷芳心惆悵無似。


    突然,院外簷下起了一陣急促步聲,隻見店夥探身走入,托看一隻食盒,送來晚飯,哈腰笑道:“小的送上兩圈玉蘭花,乞兩位姑娘笑納。”說著揭開食盒,隻見一隻瓷碟上放著兩圈玉蘭花,清香撲鼻,雪白使人喜愛。


    穀中鳳道:“這怎麽成。”說著欲取一兩白銀買下。


    店夥忙道:“此花是小的家中所種,也不值什麽,蒙姑娘厚賜,無以為報,故命舍妹編妥送來,些許之物,怎敢使姑娘破費,再說亦違小的本意了。”


    穀中鳳嫣然一笑道:“如此多謝了。”


    店夥躬身走出。


    兩女進食之間,低聲相談,複念丁汝楚為何迄未返轉,那兩圈玉蘭花幽鬱濃香,愈來愈盛,彌漫全室。


    夜幕低垂,清風徐來,二女隻覺眼皮沉重,作作欲睡,心內情知有異,卻四肢乏力,不禁大感焦急。


    隻聽一聲微陰惻惻冷笑隨風飄送入耳,三條魅樣人影電疾風飄地穿窗掠入,身形現處,隻見三蒙麵黑衣人立在案前,目光炯炯注視了二女一眼。


    蒙麵人低聲笑道:“江湖傳言,穀中鳳貌若天仙,卻冷若冰霜,果然不差,這邱慧珍亦是人間殊色,可惜嚴令難違,不然亦可銷魂一度,豔福不淺。”


    二女聞言又羞又怒,無奈四肢不能動彈,眼睜睜的容此人口頭輕薄。


    另一蒙麵人喝道:“你不怕死麽,讓老鬼知道,可有得你罪受,那姓丁的小輩未曾返轉之前,我等速挾製兩女趕回覆命,曾老大留下,守候丁汝楚依計行事。”


    驀聞傳音丁汝楚笑聲道:“不用等了。”


    二女聞聲不禁大喜。


    三蒙麵人心神大震,疾伸右臂向二女抓去,猛感一片無形潛勁過來,重逾山嶽,三蒙麵人不由自主地迫得退後。


    丁汝楚如風掠入,左腕一帶,虛空將二女身形送得飛向鄰室而去,冷笑道:“你們走得了麽?”三蒙麵人迅疾無倫撲出,寒光電奔,急襲丁汝楚。


    丁汝楚左手一晃,迎向一撲來蒙麵人,隻聽一聲嗥叫,身形側飛而出。


    他施展空手入白刃上乘武功奪下一柄雁翎刀,疾揮一招“橫斷雲山”。


    刀光過處兩蒙麵人已腰斬四截,丁汝楚身形撲向另一蒙麵人,左手扣著腕脈要穴,揭下蒙麵紗巾,顯露出一刀疤滿臉漢子。


    丁汝楚大喝道:“你奉何人所命?”


    那漢子目露懼容道:“催魂迦藍丁……”說時麵色大變。


    丁汝楚忙道:“他現在何處?”


    漢子麵色冷紫,有氣無力答道:“三十裏……外湘江……小……舟……”


    忽地耳眼口鼻內湧出黑血,氣絕斃命。


    丁汝楚迅疾掠入內室,以線香燃點插在地下,道:“在下須趕返湘江追蹤丁老賊,二位蘇醒急離此處。”說著疾掠而出。


    二女除卻腦中昏昏,四肢無力噤不能出聲,靈智一如常人,聞言芳心大急,狂吸線香,強提真力,不到片刻,已四肢舒展自如,翻身躍起,穀中鳳忙道:“邱賢妹我們走!”二女如飛穿出窗外,杳失於夜色蒼茫中……


    ※※


    ※


    天青似水,野綠連空。


    湘水如一條錦帶,在朝陽映照下,金鱗泛彩,帆影片片,遠山含煙,美景如畫。


    數株老柳在旁,泊著一葉扁舟,一條瘦小黑影疾掠如飛奔向舟中。


    舟山內傳出催魂迦藍丁大江語聲道:“吳豹麽?”


    那人疾步向跨入,隻見丁大江與雷洪武漆元章蘇廷芳天羅禪師五人酒酌談笑,躬身向催魂迦藍行禮,稟知洞庭君山楊鎮波以幼子幼女送往少林作人質,證明與川南四煞之死毫無關係,一麵責成楊玉龍查明此事經過詳細說出。


    催魂迦藍丁大江麵色一變,道:“楊鎮波此計委實高絕,洞庭君山危如累卵之勢被他此著扭轉乾淨,楊玉龍此刻必找尋丁某……”


    天羅禪師道:“丁老師似懼楊玉龍甚深。”


    丁大江麵色一變,冷笑道:“丁某何懼於他,隻不過他所知甚多,不得不虛與委蛇。”立時向吳豹喝道:“放舟流中,遠離此處,在對岸崖彎處停泊。”


    吳豹應命走出,船身一晃,悠悠駛離。


    這時,丁大江堆滿麵笑容,在四人杯中斟滿了酒,舉杯歡飲,嗬嗬笑道:“丁某隻須四位相助,不敢加害,事成之日,丁某當感恩圖報,且請乾此一杯,聽丁某細述理由,片刻之後就要與四位分手了。”


    四人聞言不禁一怔,舉杯傾飲而盡,追魂學究蘇廷芳道:“丁老師前往何處?”


    催魂迦藍丁大江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九煞手漆元章。


    九煞手漆元章不由心頭一震,麵色微變。


    丁大江道:“請問漆老師須覓獲‘伏義天儀圖解’尚須那二件奇珍?”


    漆元章忖道:“就是告訴你,你也無法得手。”當即答道:“一是翠果,另一是火龍珠。”


    丁大江道:“兩物有何妙用?”


    漆元章道:“‘伏義天璣圖解’藏處寒魄黑眚濃重,常人一入立髓凍血凝,縱然有萬年溫玉在身,僅能護住心靈不死,無法動彈.更使黑眚鬱勃,更無法辨明遠近景物,火龍珠烈焰十丈,寒魄之被所驅,而且燭照光明,如同白晝。”


    丁大江點點頭道:“原來有此妙用,那翠果呢?”


    雷洪武三人雖各懷異端,但對此聞所未聞之事,不禁凝耳傾聽。


    隻見漆元章望了丁大江一眼,笑道:“那火龍珠酷熱如焚,不要是身懷緊藏,就是觸手也成枯炭一般,勢必須先服下翠果不行,翠果雖是天生異種,但產自酷寒冰穀內,百年隻生一顆,更非身具七陰絕脈之人無法服用。”


    丁大江目露驚容道:“這又是為何?”


    漆元章哈哈笑道:“漆某服下翠果,必然肝髒寸裂而斃!”


    丁大江恍然悟出其中道理,道:“漆老師既然知道得這麽清楚,為何不先取兩物。”


    漆元章微笑道:“問題症結就在此了,非萬年溫玉無法下得酷寒冰穀。”


    丁大江目露感激之色道:“承蒙見告,感激不淺,火龍珠與翠果產自何處可否見告?”


    漆元章道:“西邛崍山脈萬山叢中,有一座火山,每三年必有一次噴火,濃煙衝霄,溶漿流溢,相傳山腹藏有火龍,但不噴火時則遍覓無著。至於翠果,由長白絕頂北望,一山巍然,相距千裏,常人難近,罡風挾著萬千冰屑長年不息,重逾山嶽,絕壑中更是罡風烈卷,宛如千軍萬馬,奔騰怒嘯……”說著哈哈一笑,接道:“漆某所知僅是如此,隻是耳聞,並未見過。”


    催魂迦藍丁大江立時在懷中取出四封密緘,緘上一片空白,僅顯出一隻十二足毒蜘蛛圖記,道:“函內密柬已書明每人前往之處,雷少堡主仍回風雷堡,其餘三位均有詳盡指示,彼此之間不許外泄……”


    說著隻見漆元章四人眉梢眼角均不禁泛出喜悅之色,突然丁大江麵色一變,冷笑道:“四位認為丁某受愚了麽?哼!其實受愚的隻是四位自己,洞穴中並未服下丁某所賜解藥是麽?”


    四人聞言麵色大變。


    丁大江陰陰一笑道:“丁某無形奇毒非獨門解藥莫救,北海門中之藥隻能維持暫不發作之苦,但怎能逃過丁某如電神目之下。”說看手指向席間殘酒餘肴,桀桀怪笑道:“酒內丁某已下有劇毒,片刻之後必然發作,麵內已留有六顆靈丹,按時服下,不可多服,請緊記圖上蜘蛛圖記,此後丁某即以此圖記傳訊,至於如何查得失物下落,函中已有詳盡指示……”


    漆元章四人麵如土色,顯然毒性漸已發作。


    丁大江喚道:“吳豹!”


    那瘦小漢子疾步趨至,道:“恩師有何吩咐。”


    丁大江附著吳豹耳內密語數句,吳豹連連點首道:“徒兒知道!”


    隻見吳豹目注雷洪武道:“雷少堡主請隨在下來。”說著轉身掠出屋外。


    雷洪武體內已生蟲行蟻走感覺,目中閃出一抹怨毒精芒,快步隨向吳豹之後,飛躍上岸。


    吳豹隻望了雷洪武一眼,道:“快走!”縱身一躍望西奔去。


    奔出三裏外,吳豹倏地停身,微笑道:“雷少堡主逕望西奔,約莫十裏外,毒傷漸已發作,少堡主立即折開書函,取出靈丹服下一顆,謹記書中所囑後立即毀去,珍重再見!”轉身望湘江泊舟奔返。


    雷洪武有生以來未曾受過如此屈辱,怨毒滿胸,咬牙切齒罵道:“丁老鬼,日後如不殺你,誓不為人。”望西飛奔而去。


    …………


    湘水之旁人影一晃,丁汝楚身形現出,目光四巡,江邊那有半條帆影,暗道:“千慮必有一失,不料君山情勢突變,致丁大江未前往君山,若不亡羊補牢,早自為計,武林中必釀成巨變。”


    毒發身死丁大江手下絕氣前之言必然不假。


    顯然丁大江離去不久,似無一絲端倪可尋,心中大感急躁。


    突見一隻矮蓬小舟由江中駛向岸邊,迅疾身形騰起,掠上巨柳將身隱起。


    舟行放緩,泊碇岸邊,隻見舟中跨出一雙江湖人物,為首一人麵如鍋灰,一部短須根根見肉,塌鼻掀辱,雙目炯炯,玄武勁裝,背搭一柄龍鱗劍,年歲約莫四旬開外。


    後隨一虎背熊腰大漢,濃眉豹眼,步履沉重,回顧了一眼,目中餘悸猶存,道:“張兄,咱們算是撿回一條性命了。”


    麵如鍋灰漢子詫道:“那舟中老者究竟是何來曆,李賢弟似知之甚深。”


    李姓大漢冷笑道:“此人就是凶名久著催魂迦藍丁大江。”


    張姓漢子麵色一變,道:“竟是他麽?幸虧賢弟及時阻止愚兄現身,不然無法全命!”


    眼前忽感人影一閃,隻見一麵目森冷如冰中年短裝漢子阻住去路,麵色驚駭,張姓漢子道:“尊駕阻住去路為何?”


    丁汝楚嘴角泛出一絲笑容,抱拳微拱到:“在下與丁大江老賊結有不解之仇,如蒙見告,不勝銘感!”


    兩人互望了一眼,李姓大漢手指下遊對岸,道:“距此約莫五裏下遊,江流激轉崖壁之下泊著一艘小舟,丁老鬼就在舟中。”言罷與同伴急奔上岸去。


    丁汝楚縱身飄起,悄然登上那艘矮蓬小舟,舟子是一白發蒼蒼老者,正敲打火鐮吸著旱煙,一見有人登舟,立即站起,笑道:“客官要船麽?”


    丁汝楚取出一綻紋銀,道:“勞駕送在下去對岸下遊流彎道崖壁之下。”


    舟子接過銀兩,笑聲相謝,道:“客官請至艙中稍坐。”說著挽起長篙,站岸一點,舟身蕩開,其速似箭,穿往波心。


    丁汝楚佇立艙首,衣袂飄飄,凝注遠遠帆影,山重水流,雲間天淡,無奈他心思重重,別有所屬,無暇觀賞江上美景。


    片刻之間,已近江流彎處,忽舟子高聲道:“客官,是此處麽?”


    丁汝楚抬麵望去,隻見一艘小舟停泊在六七丈外崖壁淺灘下,忙道:“多謝了!”未俟舟行靠岸,兩足一點,身如飛鳥拔起,向小舟飄瀉掠去。


    他七禽身法已臻爐火純青之境,落葉般落在艙板上,隻覺杳無動靜,右掌護胸,緩緩跨入艙中。


    艙內矮腳木案上殘酒剩肴仍在,卻並無一人,無疑催魂迦藍丁大江已離去,不禁大感失望。


    桌上五付杯筷,足證雷洪武等人不久之前與丁大江尚在舟中,暗道:“龍前輩丐幫弟子耳目遍及天下,隻行蹤稍露必然得知。”一動念向丐幫門下求助,但見數隻金蠅飛落在殘肴中,須叟飛起,才一升空,立即落下轉了兩轉死去。


    他見狀大駭,知酒食中下有奇毒,不禁為雷洪武四人危,忽感艙身一晃,迅疾掠往艙門之外。


    艙外翩若驚鴻般掠入一矮小漢子,丁汝楚手出如風,兩指飛點在精促穴上,左腕一翻疾扣在那人右臂。


    來人正是吳豹,隻覺一陣酸麻襲體,不禁麵色慘變,忙道:“小人該死,隻道此是一艘無人空舟,致冒犯大俠,望乞見諒。”


    丁汝楚不知吳豹之言是否真實,傷及無辜,未免有幹天和,寒著一張臉,逼視吳豹。


    吳豹不禁心頭發毛,頻頻偷視案上殘酒剩肴。


    “我生平厭惡不吐真言之人,犯在我手上予重懲。”說著施展分筋錯骨手法,錯開吳豹十三處。


    吳豹這罪可受得大了,全身隻感筋縮骨裂,萬蟻吞噬內腑,頓時豆大汗珠流滾冒出,慘嗥出聲,顫聲道:“小人願說實話!”


    丁汝楚冷笑道:“你分明是催魂迦藍丁大江老賊之徒,離去之際,匆惶不及湮沒桌上毒酒毒菜,是以奉命趕回,我判斷無訛麽?”


    吳豹聞言心中大駭,知無法欺騙此人,忙顫聲道:“正如大俠所言。”


    丁汝楚冷笑道:“丁老賊現在何處?”


    吳豹道:“兼程追蹤楊玉龍,約會在平江再與小人會麵。”


    丁汝楚道:“那雷洪武漆元章等四人何往,實話實說,若我發現你話中有絲毫不實之處。任你受盡分筋錯骨之苦。”


    這時吳豹身受之苦非可言形,恨不得立即死去,卻又不能,忙吐聲據實,又道:“個中內容,小人委實無法知道,隻知信封上印有一隻十二足蜘蛛圖記,師父示意四人單獨分途,必另有深意,避免四人互知,大俠最好趕向風雷堡麵見雷洪武,便可知書中內容。”


    丁汝楚道:“漆元章望北去麽?”


    吳豹連連點首道:“正是望北!”


    丁汝楚略一沉吟道:“你那師父心狠意毒,我有心放你一條生路,惟恐丁老賊恨你泄漏機密,殺之滅口,有違我本意。”


    吳豹久隨催魂迦藍丁大江,深知丁大江心性為人,丁汝楚之言毫無危言恫嚇之意,忙道:“大俠如釋放小人,情願削發為僧,朝夕膜拜大俠不死之恩。”


    丁汝楚冷冷一笑道:“未必如所言如此容易,丁大江見你不返,即知機密已泄,你久在丁大江門下,能有幾人逃出他掌下。”說時伸手解開吳豹穴道,吳豹痛定思痛,知丁汝楚之言是實,立即跪下,痛苦流涕道:“望大俠指點一條生路!”


    丁汝楚道:“你速依照丁大江之言施為,毀去毒物,趕返覆命……”隨即附著吳豹耳內密語一陣,又道:“照我之話行事,回頭向善,可免慘死之禍。”


    吳豹目露感激之色,道:“小人如口不應心,必遭寸碟慘死。”


    丁汝楚身形一晃出艙而杳。


    吳豹拾回一條性命,決心改過遷善,迅疾將剩餘酒菜埋葬在沙土內,將小舟沉沒,竄上崖後如飛奔去。


    崖上突現出南宮鵬飛身影,他已抹淨易容藥物,換上一襲青衫,神采飄飄,循著江邊向北行去。


    炎陽清風卻減去幾分暑熱,人如行雲流水般,身形漸遠,杳失在拂柳搖翠中。


    ※※


    ※


    長沙北門外騾馬市集,人喊馬嘶,密集如蟻,黑壓壓地一片。


    驕陽未升,已是暑熱如蒸,汗臭刺鼻,東一處西一處都是馬圈子,這圈子係馬販子在四角打下木樁,以麻索上下圈圍,寬廣各十餘丈。


    圈內經常有四五匹良駒來回繞奔,一個壯健漢子赤裸著上體,挽著長鞭,在奔馬鞍上翻豎換躍,表演他俐落精湛的騎術,不時口中吆喝著鞍下馬匹產自何處,馬齒若幹,價銀多少。


    圈外人群如堵,心欲購馬的雖有,看熱鬧的卻占大多數,目睹騎術驚險處,不禁喧起一聲震天的喝彩。


    南宮鵬飛亦在圍觀人群中,湛朗的眼神卻落在東角小圈中一群馬匹中。


    令人驚奇的南宮鵬飛似乎看出其中一匹嬴瘦的紅馬,毛片上沾滿了乾透了的泥汙,無精打采地嚼著一束乾草。


    他不禁緩步穿過如堵的人群,馬販子為一五旬上下老者,瞥見南宮鵬飛走來,即含笑道:“公子是否想買一匹乘騎?”


    南宮鵬飛手指著那匹紅馬,道:“這匹馬價銀若幹。”


    馬販子不勝驚愕,道:“公子要這馬,這畜牲玩劣不受駕馭,公子恐非所宜。”


    南宮鵬飛含笑道:“不妨事,良駒識主,你說價銀吧!”


    馬販子笑笑道:“算五兩銀子,公子是否嫌貴?”


    南宮鵬飛點點頭道:“不貴!”取出五兩白銀。


    馬販子謝謝一聲,牽過紅馬,配上鞍韁,那紅馬似是認識南宮鵬飛般,發出一聲低嘶,不像方才那般無精打采,搖首迎主。


    南宮鵬飛接過絲韁,慢慢走去。


    忽聞一聲朗笑道:“閣下眼力無異伯樂,這匹馬實係大漠汗血異種,日行千裏不亞於赤兔追風,惜小可慢了一步,為閣下捷足先登,不勝怏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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