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後腦勺挨了一棍子的感覺並不好。


    那一棍子力道既不夠重,位置也不夠好,趙璋隻是短暫的暈厥了幾秒,就立刻恢複神智。


    顯然,綁架者那一棍子實在是業餘。


    此刻,他正緊閉著雙眼斜倒在麵包車後座上,因為後腦的重擊,神經似乎在持續性的抽搐,整個人一動不動,連呼吸的頻率都被嚴格控製,看起來就像是真的昏迷了一樣。


    綁架者們似乎並不覺得他會構成什麽威脅,隻是用一根還沒小拇指粗的繩子捆住了他的雙手,如果耗費點時間,能夠順利解開。而那兩個綁架犯們,則毫無危機意識的坐在前麵的正副駕駛座上,開著又黃又暴的三流玩笑,時不時哈哈大笑。


    趙璋的精神高度集中,腦中閃過了無數應對的方法,敢在趙清渠的地盤附近綁人,還離開的如此高調,他們不是太過愚蠢,就是極度自信,他更傾向於後者。


    好在他並沒有真正的昏迷,雙手捆綁的也並不算緊。


    最重要的是,他有槍。


    不是俱樂部的氣槍或者是自製的土槍,而是一把真真正正的銀灰色勃朗寧。


    那是由孫江轉交的,據說是趙清渠送給他的防身武器。此刻,這把並不算小巧的手槍正安靜地躺在外套的內袋裏,隔著布料貼著他的胸口,散發出森冷的涼意。


    彈匣七發子彈全滿,沉甸甸的重量仿佛壓在他的心上,將他高高吊起的心按了回去。


    雖然重活一世十足離奇,但現實並不是科幻小說。趙璋既沒有成為超人,也沒有獲得寶藏,他不可能一瞬間成為功夫高手,也不會在短短一個星期內就將手槍使用的仿佛呼吸一樣自然。雖然有武器傍身,但他並沒有因此高興多少,能堂而皇之在僅距酒吧兩條街的地方綁人,這兩個人的依仗和實力,他不敢小覷。


    也許趙清渠的人很快就會得到消息,甚至沒準現在就已經派人趕來救援,但他依然沒有感到一絲輕鬆或者慶幸。


    別人的幫助隻能算得上是錦上添花,最值得相信的還是自己。


    壓在身下的手不停地掙動,綁的並不緊的繩子很快就變得鬆鬆垮垮,直至最後掉落。


    他依然沒有動,他在等,等一個最佳時機,一擊必殺。


    麵包車逐漸駛向荒蕪的郊區,建築物由高變矮,最終稀稀拉拉直至消失,四周一片空曠,了無人煙。


    前座的一人正講一個十足下流的笑話,和另外那人一起發出心照不宣的笑聲,麵部表情十足猥瑣。講笑話那人顯然對自己的幽默感十分滿意,同伴的笑聲讓他得意洋洋,恨不得把一肚子的黃色段子一股腦兒全倒出來。


    就在他停止發笑準備講第二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有某種溫熱的液體濺在臉上,糊住了雙眼。


    他愣愣的抹了一把臉,看到剛才還大笑的同伴此刻已趴在了方向盤上,車子瞬間失控撞上護欄,側翻了幾圈,把他甩出了車外。


    他還沒能弄清楚發生了什麽,跌跌撞撞的撐起身子,一抬頭,看到了黑色的槍筒。


    直直的,平穩的對著他的眉心,槍筒裏的黑色仿佛來自地獄的深淵,散發出濃重的血腥氣息。


    他整個人劇烈的顫抖起來,撞入舉著槍的年輕人的雙眼,本能的求生欲望讓他想要遠遠逃開,身體卻仿佛冰凍住一樣一動不動,喉嚨裏發出的全是破碎含混的聲音,帶著嘶啞和絕望。


    和綁架犯雙眼對上的一瞬間,趙璋扣下扳機的手頓住了。


    剛才一瞬間解決一人憑的全是一股熱血和衝勁,他到底還是一個成長在和平正常環境下的男人,做不到毫無心理障礙的收割人命。之前和趙清渠躲避暗殺時補的幾槍是求生本能的刺激反應,剛才的那一下是牙關緊咬狠下心的結果,而現在,當二人視線真正對上時,那雙充滿了絕望和強烈求生欲望的黑眸讓趙璋心底一顫,怎麽也扣不下扳機。


    “不……不要殺我……”


    一股騷臭的味道傳來,綁架犯的褲子被某種液體浸濕,趙璋露出厭惡的神情。


    他沒想到綁架犯竟然這麽不中用,敢堂而皇之地在酒吧附近把他綁走,卻被一把槍嚇得屎尿滿地。


    一瞬間趙璋的心情很是微妙。


    就在他猶豫殺還是不殺之時,馬達的聲音由遠及近,趙璋渾身一震,立刻出了一身冷汗。緊接著傳來的聲音卻讓他心中一鬆,卻又立刻警惕起來。


    “看來你一個人能解決,我倒是多餘了。”


    廉景取下頭盔,一頭紅發披散下來,似笑非笑的下了摩托車走上前,一個人大搖大擺的走過來。


    “就你一個人?”


    “嗯?我一個還不夠?別太小看我。”廉景勾起嘴角,用下巴指了指抖得猶如篩糠的綁架犯:“還不動手。”


    見趙璋有些猶豫,廉景嗤笑一聲,不知怎麽的手一抬一勾,趙璋握著的勃朗寧瞬間轉手,被他慢條斯理的握住,頂在綁架犯的下顎上。


    他湊近癱坐在地上的男人,微微眯起眼,一雙狼眸帶著極度危險的神色,鎖定在對方身上。


    “消息很靈通嘛,嗯?趙哥前腳剛帶人去搗毀你們這群垃圾的本營,你們後腳就來綁人,還是大搖大擺的在我的地盤上綁。幾年不見,‘暗鼠’那蠢貨果然蠢得沒讓我失望!就連派來綁架的人也跟他如出一轍的蠢。”


    廉景聲音猛地抬高,手中的槍往裏狠狠一頂,綁架犯立刻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眼淚鼻涕流了滿臉。


    “去陪你的同夥吧。”


    廉景神色陰冷的看著咳得死去活來的狼狽男人,食指勾住扳機,緩緩下壓。


    “不要!”


    求生的渴望讓癱倒在地上的男人猛地爆發起來,他向旁邊一撲滾了幾圈,頂著一臉的鼻涕眼淚,狂躁的咆哮。


    “我不認識什麽‘暗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找錯人了!”


    見廉景神情不為所動,綁架犯幾乎歇斯底裏:“我隻是拿錢辦事!你說的我真的不清楚,不要殺我!”


    “拿錢辦事?”廉景挑起一遍的眉毛,猛地扣下扳機,子彈擦過男人的頭頂射入泥土,綁架犯渾身一僵,兩眼翻白,口吐白沫,竟是被嚇暈了過去。


    廉景輕哼一聲將手槍扔回給趙璋,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站在一邊抽起了煙。


    “你沒殺他?”


    “這樣的廢物,殺了浪費子彈。”


    趙璋無法理解廉景的想法和行為,他也不是一個多嘴的人,眉頭微微一皺便舒展開。


    “現在幹什麽?”


    “等人善後。”


    廉景彈了彈煙灰,忽然抬頭看向趙璋。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嗯?”趙璋一時沒反應過來。


    廉景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碾滅,雙手插進褲兜,老神在在的說:“那個廢物剛才說的是實話,‘暗鼠’雖蠢,但還不至於安排這樣一個滿是漏洞的綁架。”


    “你是說……”


    “沒錯。”廉景忽然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這次綁架——隻和你一人有關。”


    ☆、第十六章


    一瞬間,趙璋感到自己的血液從頭到腳都凝固了。


    他無法抑製的回想起那一天,縱然已經過了很久,久得仿佛殘留於上一個世紀,但回想起來,卻依然清晰地好似發生在昨天。


    那時的他猶如喪家之犬,狼狽的東躲西藏,卻依舊在一個寧靜的午後被幾個渾身散發出殺伐之氣的男人拖上了車,載著他通往地獄的終點。


    那日之後,他就被關入暗無天日的室內,承受著董家輝加諸於他身上的一切淩辱,直至中彈身亡。


    而如今,廉景告訴他,這一場綁架,和他人無關,隻是針對他。


    隻是針對他。


    光是想到這一點,他就忍不住渾身顫抖。即使知道這一世和董家輝並沒有走到那樣的地步,這一場綁架也不可能讓他重蹈覆轍。


    “你臉色看起來不好。”


    廉景的聲音把他恍惚的思緒拉回現實,趙璋輕啊了一聲,將紛亂的思緒驅逐出腦海,幾輛車從遠處駛來停在他們麵前,車上下來的幾個麵孔很眼熟,都是酒吧裏見過的家夥。


    趙璋跟廉景並排站在一旁,沉默的看著那幾個人專業而快速的處理現場,最後把昏迷的綁架犯拖進車裏,裹得像個粽子似的扔進後備箱內。


    “廉哥,處理完畢。還有什麽吩咐?”


    恭恭敬敬朝著廉景報告的大個子看起來十分眼熟,趙璋想了想,記起來他就是一開始在酒吧裏堵著他的戴墨鏡的精悍男人。也許是他盯著對方臉看的時間太久,這個高大的男人看向趙璋,露出了一個有些尷尬還帶著點愧疚的笑容。


    “那個……那時酒吧裏的事,真是抱歉……”


    “不……不,沒事……”


    趙璋沒想到這個男人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話,愣愣的應了一聲,覺得這個男人此刻的老實而又尷尬的樣子和堵著他時囂張狂放的態度簡直天差地別。


    “我叫張麓,你直接叫我阿麓就好,改天請你吃頓飯,代兄弟幾個向你賠罪,請務必賞臉。”


    “麓仔,你今天廢話怎麽這麽多。”廉景不耐煩的揮揮手:“你們隻是聽話辦事,要賠罪也輪不到你們。”


    他轉頭看向趙璋:“雖然趙哥為這事給我找了不少麻煩,但你這裏倒也還沒交代過,這樣吧,你呆在酒吧的這段時間,我來親自教你射擊作為補償,我的槍法可是不下於趙哥的。”


    “那我要問問吳醫生……”


    “那家夥馬上就要走了,沒空教你。”


    廉景斬釘截鐵的堵死了趙璋的話,隨後將抱在懷裏的頭盔朝著他扔去。


    趙璋下意識的接住:“給我幹什麽?”


    “帶上,跟我走。麓仔,你們處理好了就回去。”


    廉景從其中一輛車子的後備箱又掏出一個頭盔,熟練地戴在頭上,跨上摩托發動馬達。


    “上來。”


    趙璋被綁架犯運到這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聽廉景這麽說,倒也沒有拒絕,跟著跨上了摩托。


    剛坐穩,摩托就風馳電掣的竄了出去,狂風灌入領口,趙璋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為什麽不做汽車回去?”


    “誰說要回去?”


    趙璋聽見了廉景狂風中斷斷續續的聲音。


    “既然趙哥說你是‘他的人’,那我自然要把‘完好無缺’的你送到他身邊給他驗貨。”廉景忽然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你家那位可是赤裸裸的威脅我,如果不能把你從頭發絲保護到腳趾甲,他就要一槍把我給崩了,我可是相當害怕呢。”


    廉景這番話頗帶著些咬牙切齒的味道,趙璋眨眨眼,忽然想起,現在的趙清渠似乎正在搗毀對頭的根據地吧……


    趙璋覺得自己再一次躺著也中槍了。


    從下了摩托走進廢棄倉庫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肯定了十分無辜的自己再次成為廉景給趙清渠找不痛快的受害人。


    什麽‘完好無缺’的驗貨,廉景分明是被趙清渠威脅了而滿腹不爽無處發泄,刻意把他拖過來惡心所有人。


    當然,其中惡心的最厲害的,還是趙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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