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仙婆怒道:“你敢看不起人,這算是什麽一招?”


    甘平群正色道:“劍是尊師的武學,精妙無比,這‘誅心一劍’,你老不知如何化解,看來也不必打了。”


    不老仙婆怒形於色,卻又凶眼連閃,似在思索這“誅心一劍”的妙處。


    葉汝愜卻由牆頭上嬌呼道:“老妖婆,你打算想夠一年不成?我倒數到十,你再想丕出來,我們就走,聽著吧……”


    “——”


    不老仙婆剛想出一點頭緒,被她這一聲“一”叫得散如亂麻,大怒道:“鬼丫頭你敢再叫。”


    葉汝愜吃吃嬌笑道:“誰教你那麽笨。二——”


    不老仙婆被逗得心頭發火,但她到底是一方之霸,若果連頭一招的化解都想不出來,這場劍怎還比得下去,耳聽著葉汝愜那甜脆的聲音二字一字地吐出,刹那之間已叫出一個“八”字。


    她心猛可一震,急喝一聲:“接招!”一振手腕,布起一幢劍網,疾如風雨向甘平群罩去。


    “咦——妖婆果然想通了麽?”葉汝愜見“八”字一落,不老仙婆立刻進招,不由得大感詫異。


    金雲鳳“噗”一聲笑道:“她想通個鬼,不見平哥哥仍然是那樣一劍?”


    她這話說得不差,不老仙婆恐怕叫到“十”字便會丟了老臉,“你們趕得這麽辛苦,怎不叫我慢一點?”


    金雲鳳道:“若能趕上孔前輩,辛苦倒還值得,隻怕趕他不上,而且他瘋瘋癲癲不知會不會中途拐往別處。”


    葉汝愜斷然道:“他若是真瘋,就必定回南方去。”


    範梅詫道:“你能這樣確定?”


    “為什麽不?”葉汝愜白她一眼,道:“瘋人戀舊家,他不回家,能往那裏?”


    甘平群盤算著尋母的事,任諸女沿途談笑,自己也不加可否,直到東方既白,才取出那小卷“天演劍法”交給葉汝愜道:“這是師門劍法,你三人可以共研、勤練,我要走了。”


    葉汝愜一驚道:“你要去那裏?”——


    “尋母。”


    “我們一塊兒走。”


    “不!”甘平群毅然道:“孔老丈已瘋,你們沿途留神打聽,或明或暗幫他,我若發現母親的去向和孔老丈的去向一有相差,當然先去尋母,因為不知什麽時候要走,事先得告訴你們一聲,省得臨時慌亂。”


    葉汝愜接過劍法圖式,愴然道:“教梅小妹跟你……”


    甘平群急道:“那更不行,要是我放開腳程,可不怕她弄丟了?”


    說起腳程,三女全知趕他不上,若因而誤他尋母的大事,那更是負疚終生,葉汝愜想了一想,笑起來道:“我和你一道走好了,我不怕丟,丟了也不怪你。”


    甘平群失笑道:“那有這道理,你帶有天演劍,若遇強敵,正是她二人的極大幫手。”


    葉汝愜望著金雲鳳道:“天演劍給你好了。”


    “我才不要。”金雲鳳畫臉羞她道:“當我不知你那鬼心眼哩,說怎樣也拉你和我一道走,不過也不急在一時,平哥哥還沒見媽留下的記號哩,先教我們幾天劍法再說。”


    範梅仙搖搖頭道:“我不學這劍法,萬一被人擄去逼出底子,那時更加糟糕,還要害了你二位姊姊。”


    “咦——”金雲鳳失聲道:“這丫頭說得有理,劍法跟著劍,你一個人學罷。”


    同行五天,不但沒見紫鳳女留下的記號,連禿頭孔雀也是無影無蹤,葉汝愜卻利用這機會和她平哥哥把天演劍十六式演練得十分純熟。這一天一到天營子,範梅仙忽然一指寨門右壁道:“你們看看是不是鳳鳥?”


    甘平群目光一掠,果見壁上繪有一個鳥頭,那勁子繪得又長又細,不大象是雞,也不象畫工常畫的鳳,鳥嘴銜有一個圓環,環的下方微缺,不覺自言自語道:“若是結草銜環的意思,這環不該缺,而且該是黃雀銜環,怎會畫起非雞非鳳的鳥頭來。”


    這話剛說罷,身後忽有人笑道“落毛鸞鳳不如雞,非雞非鳳,正是落毛鳳。”


    甘平群回頭看去,原來是一位中年道士也在停足觀看,一時未明話意,答訕道:“原來是一位道爺,請問什麽叫‘落毛鳳’?”


    中年道士望了他一眼,笑起來道:“落毛鳳就是失了羽毛的鳳,這個還不好懂?”


    甘平群自覺臉皮一熱,苦笑道:“多謝道爺指教,還想請問一句,那鳳凰怎會失了羽毛?”


    中年道士再多看他臉孔一眼,從容道:“俗話產‘得誌牛兒強似虎,落毛鸞風不如雞。’那是說小人得誌就會欺負君子的意思。


    其實,鳳凰也真正會落毛,有時他遇上成群的鷹雕之類,寡不敵眾,落毛還算小事,被撕裂成碎片才是大事。這人繪的鳳鳥,如三年前一位武林人物繪的形相相同,隻是沒把風毛繪上去,敢情這三年裏麵,他曾經做了一次落毛鳳?”


    葉汝愜不覺失聲叫道:“道爺說的武林人物,可是綽號叫做‘紫鳳女’?”


    “咦——”中年道士驚異道:“女施主也知道此人?”


    甘平九也震了一下,暗忖媽媽尋得“雪娘娘”煉製天龍膽,三年前就陷居下來,卻因而瀕死、被俘,可不正是失了羽毛的鸞風?急道:“鸞鳳銜環又是什麽意思?”


    中年道士反問道:“你們可是認識紫鳳女?”


    葉汝愜接口道:“不認識就不能問麽?”


    中年道士看她襟上那鳳紅花一眼,微展笑容道:“貧道若果猜得不錯,女施主該是屬於神女宗門下吧?”


    葉汝愜無可奈何,輕輕點頭道:“你這道爺怪呀,專是盤詰別人,怎不回答我們的話?”


    中年道士笑笑道:“武林各派互相傾軋多年,神女宗幸得置身事外,何必問這些凶事?”


    金雲鳳輕拉他一把,低聲道:“休再喊他,我告訴你就是。”


    範梅仙厥著嘴道:“那牛鼻子也太可惡,以為別人就不知,連小妹也猜出來了。”


    甘平群愕然道:“這就奇怪,為什麽我就猜不出來?”


    金雲鳳笑道:“你和愜妹不是猜不出,而是沒有猜,被那道爺精住了,梅小妹你說猜出來,就試說說看。”


    範梅仙道:“那圓環該是代表鳳頭的去處,缺口向下就是往南走,向左就是往西走。”


    “懂了!”甘平群叫起來道:“妹妹,到新寧再見!”


    葉汝愜一把抓住,厥嘴道:“你走那麽快幹嗎?”


    甘平群著急著:“鳳鳥回頭,前途有險,那能不快?”


    金雲鳳再望那壁畫,鳳頭果是略側向後,作瞻顧之狀,忙道:“既說前途有險,我們該一齊走才是。”


    甘平群略加思索道:“好,我先走一步,你們跟後來,但千萬不可走散。我們跡以為羊尾為記,夠了。”


    他說到“了”字,已如一道輕煙,去了老遠。


    葉汝愜愣了一愣,苦笑道:“這人哪,他急得什麽似的,卻不看這畫已隔了兩天,有險沒險都已經過了時候,我看他走往那裏。”


    金風雲詫道:“你由那裏看出已隔了兩天?”


    葉汝愜道:“這圖畫是以指勁刻在石壁上,該剝落不少石粉,昨天今天都沒有雨雪,石粉該是白的,刻痕也該是白的,但這時已無石粉,刻痕也該是白的,但這時已無石粉,刻痕也被雨水淋洗過,前夜曾有風雨,可不是隔了兩天?”


    金雲鳳笑道:“你二人的悟性都比我強,快買點幹糧追他去罷。”甘平群發現母親行蹤的暗記,心頭一急,一陣疾奔敢已走有五六十裏,忽覺肚子空虛,中氣不繼,暗目前急道:“照這樣拚命趕程,不累死也要餓死,若果遇上險事,怎能應付得了?”


    他一想到這件要事,立覺饑餓難忍,急著要找什麽吃的,舉目四望,卻見一縷炊煙由南山凹升起,看來不過是七八裏遠,心忖這番還好,摸一摸身上還有不少金銀,決定去買吃的再走,恰見路旁一株大樹,正要刻上自己的暗記,那知近前一看,赫然看見一個鳳頭。


    這隻鳳頭是以刀劍刻在樹上,刻痕猶新,圓環缺口卻指東南,那正是如炊煙起處相差極大的角度,這一下可使他感到為難來。


    雖說是刻痕猶新,但象紫鳳女那樣快速的輕功,那怕不也走幾十裏外?他想了一想,仍然是先吃飽過後再多趕十幾裏路程。


    拔劍削去鳳頭,勾上一節羊尾,情知三女若隨後趕到看見這條羊尾,也會循向先行。他自覺這事做得很好,收起寶劍,飄飄然奔向炊煙起處。


    那知走到地頭一看,卻是無家無屋,無帳無幕,那股炊煙原來是兩位衣著華麗的美少年以山石為爐,枯樹厝火,烤著一隻肥羊,甘平群見些情形不覺愕然收步。


    其中一位少年猛一抬頭,見有人來到,俊目略加凝視,也愣了一下,旋即啞然失笑道:“兄台想是被我們的肉香引來,怎麽又遠遠站著?”


    甘平群拱手笑道:“兄台說的不差,小弟急於趕路,忘帶幹糧……”


    一語未畢,另一位少年已接口道:“不必客套,這隻是肥羊是我們獵來的,兄台吃飽了再走。”


    這二位少年嗓音十分甜脆,甘平群也覺對方聲音似曾相識,心下不由得大感奇怪,但他餓火中燒,也顧不得客氣,笑說一聲:“叨擾。”便蹲在肥羊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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