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沉暗如漆,山野大地蒙著厚厚的積雪,灰茫茫地一片,狂風一陣陣刮起雪塵,呼嘯湧騰,彌漫若霧。


    雪粒霧塵中實現在六條迅如流星般人影,為首正是那天外三凶陰毒著稱的清風庵主。


    隻見清風庵主身形倏地一停,轉麵沉聲道:“龐雨生必不致危言恫嚇,途中諒有攔截,你等傷勢好些了麽?”


    一紅衣童子躬身答道:“服下恩師所賜靈藥,傷勢已然平愈!”


    清風庵主點點頭,道:“你現聽沙嵩與其妻之言去處就在此不遠麽?”


    紅衣童子答道:“恩師你瞧,山嘴上有一株倒掛懸鬆,以七龍飛攫,沙嵩去處就在崖上。”


    清風庵主凝目望去,相距百數十丈外崖嘴上,隱隱可見一株懸柯奇鬆,嘴角不禁泛出一絲陰笑。忽聞朗朗喝聲傳來道:“清風庵主請速退回,本幫秘密聚會之處,不容窺探,望請見諒。”


    清風庵主聞言目中怒光逼射,大喝道:“何不現身出見!”


    隻聽暗中那人冷笑道:“在下敬庵主乃本幫嘉賓,故爾善言相勸,如不及早回身速退,我等身奉嚴命,迫不得已也顧不得其他了。”


    清風庵主麵色鐵青,厲聲道:“就是你們幫主見了老身也畏讓三分,汝等膽敢口出不遜,老身偏要去,瞧你等其奈我何!”說著右手疾揚。


    轟的一聲巨響,五丈開外遠處一塊大石為清風庵主劈空掌力擊得四分五裂,雪塵石粒濺飛如雨,威勢駭人。


    隻見一條身影疾閃而出,冷冷一笑道:“庵主,你那聞聲辨位有差,在下藏身之處竟是南轅北轍,何苦拿一塊無知山石出氣。”


    清風庵主不禁麵色一變,定睛望去,隻見那人麵塗五顏六色,難辨麵目,身著一件白袍,肩帶一支長劍,衣袂飄振,瞪眼逼視著自己,不禁老臉一紅,厲聲道:“就是尊駕一人麽?”


    白袍人道:“此處伏椿密布,步步死域,庵主何不聽在下善言相勸,從速離去,以免殺身之禍。”語聲寒冷如水。


    清風庵主心神暗震,道:“貴幫主也來了麽?”


    白袍人一言不發,屹立在雪地上宛如一尊天神,殺氣凜凜,令人悚然戰栗。


    清風庵主大喝道:“尊駕為何不答話?”


    白袍人仍是不答。


    清風庵主一生之中,哪曾受過如此奚落,厲喝道:“恕老身要開殺戒了。”


    紅衣童子忽身如箭射而出,劍虹疾閃刺向白袍人胸前七坎死穴。


    白袍人鼻中冷哼一聲,身形微讓疾轉,右手五指一招“天外來鴻”反而擒著了紅衣童子右臂脈門要穴。


    雖僅一招,但身法閃挪,出手快準,無一不是奇奧難測,清風庵主見多識廣,不禁口瞪口呆,料不到無極幫中竟網羅有此武功奇高之能手。


    隻聽紅衣童子慘呼一聲,身形甩飛起五大丈高下,身如斷線之鳶般墮下,叭噠摔在雪地上不起。


    其餘四童大怒,喝叱出聲,紛紛撲出,劍芒宛如掣電攻向白衣人。


    白袍人哈哈一聲長笑,青霞暴展,四童猛地震飛彈出,摔在雪地中無法動彈。


    清風庵主不禁駭然色變,竟無法瞧出白袍人用的什麽劍法,惟覺白袍人出劍奇快無比。


    隻聞白袍人冷冷笑道:“在下敬你是客,手下留情,隻廢去他們一身武功。”


    清風庵主心神猛震,若非眼見,怎能相信五童竟在彈指之間被廢去一身武功,鳩杖一頓,前躍五尺,大喝道:“老身也要廢去你一身武功。”


    白袍人不屑冷笑道:“憑你也配。”


    清風庵主喝道:“狂徒找死。”


    鐵鳩拐杖疾晃揮出,嘯風如雷,幻出一片如山杖影,勢如天河倒瀉。


    白袍人立時施展出一招“後羿射日”,震起扇形劍影,真力聚蓄在劍尖,刺向那如山杖影中。


    劍杖相接,響起了一串錚錚金鐵交鳴,如山杖影漸漸消失,隻見一支長劍壓在鳩杖上。


    清風庵主額角青筋暴現,目露驚駭之色,這一招乃畢生罕睹的奇學,隻知再要相持下去,難保全身而退。


    忽聞白袍人仰麵發出一聲哈哈長笑,身形衝霄拔起五六丈高下,半空中一個筋鬥倏沉入一塊山石後不見。


    清風庵主宛如一隻渾身淋濕寒雞般,立在雪地中做聲不得,一腔傲氣轉眼化為烏有,不禁長歎一聲,注視五童一眼,隻見他們一個個昏厥在雪地中,忙取出靈丹喂服而下,推宮挪穴。


    五童漸漸醒了過來,發覺一身武功已失,禁不住熱淚盈眶,傷心悲憤。


    清風庵主鐵青著臉道:“我們走吧!”


    她不敢施展身法,因五童武功已失,步履無異常人,胸中怒火騰沸,此乃生平未受之辱,隻覺與無極幫勢不兩立。


    走出約莫七八裏路遠,隻見冷麵秀士龐雨生與錢百涵雙雙迎著走來,冷麵秀士道:“庵主此去如何?”


    清風庵主黯然一笑道:“不幸為龐施主料中!”


    龐雨生道:“詳情可否見告?”


    清風庵主目光四巡了一眼,道:“兩位是否願擇一密林無雪之處坐敘,老身尚要請問胸中疑慮。”


    龐雨生道:“庵主之命。”


    他們一行擇一穹形山崖之下,席地而坐。


    清風庵主長歎了一聲,娓娓道出詳情。


    龐雨生錢百涵兩人不禁駭然動容。


    清風庵主道:“龐施主為何知情無極幫主必派人攔截老身?”


    龐雨生望了錢百涵一眼,道:“錢老弟有一至交好友,深為沙嵩所信任,他因深惡無極幫所行所為,均是罪大惡極,神人共憤,是以告知錢老弟。”


    錢百涵頷首道:“無極幫知庵主必暗中躡隨沙嵩,如不痛挫庵主銳氣,日後將無法使庵主甘心悅服。”


    清風庵主不禁怒火沸湧,冷笑道:“我與他已形成水火,積不相容,怎可甘心悅服。”


    龐雨生微微一笑道:“庵主此言差矣。”


    清風庵主怒道:“有何可差,施主若易身相處,則不會出此輕率之言。”


    龐雨生道:“恕在下出言忤犯,不過在下要說兩句不敬之詞,庵主可否賜答?”


    清風庵主道:“有話請說何妨。”


    龐雨生道:“今晚折辱之仇,庵主是否必報?”


    清風庵主怒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龐雨生淡淡一笑道:“庵主是否穩操勝算?”


    清風庵主不禁一怔,半晌說不出話來。


    龐雨生打蛇順棍上,忙道:“無極幫主所網羅的均是武功奇高的能手,圖霸武林惟心有畏忌……”


    清風庵主道:“他畏忌何人?”


    龐雨生道:“這個在下不知,但在下卻知他目前畏忌的是三度出現武林中的持有神木令主者,他不取得驪龍穀藏珍中一冊武功秘笈,將無法遂其獨霸武林之願。”語音微頓了頓,深深注視了清風庵主一眼,接道:“依在下之見,庵主不如取得武功秘笈後,再作複仇之望。”


    清風庵主道:“聽施主之言,莫非已有取得驪龍穀藏珍之策麽?”


    龐雨生道:“端視庵主願否與在下等攜手合作。”


    清風庵主道:“如何攜手合作,老身願聞高明。”


    龐雨生道:“不敢,一得之愚焉敢當庵主謬讚,庵主不妨忍下憤怒,虛與委蛇,因一份藏圖已落在無極幫主手中,另一份在下心疑乃無極幫有意放出失竊風聲,誣栽在偷天二鼠身上,更挑釁殘殺,使武林自亂,無法顧及,如今又竊去錢老弟身懷神木尊者遺囑,可從容參悟驪龍穀藏珍。”


    清風庵主略一沉吟,道:“施主所言極是,但老身豈可自損威望,靦腆事仇。”


    龐雨生道:“不然,庵主如不提及此事,無極幫主則亦佯裝不知,汝虞我詐,互鬥心機,庵主佯裝恭順,在下料無極幫主必不敢生心暗害,他心有顧忌……”


    清風庵主道:“他顧忌什麽?”


    龐雨生朗聲道:“天外三凶是好惹的麽?”


    這一句話聽得清風庵主五內熨貼,世人多喜戴高帽,清風庵主何獨不然,冷漠鐵青麵色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點點頭道:“好,施主為人心性老身深知,施主未必並無所取。”


    龐雨生微笑道:“在下未說過一無所取之言,藏珍中有柄上古仙兵,名叫魯陽戈,在下希望取得……”說著又朗笑一聲,道:“不過驪龍穀藏珍,乃錢老弟所有,隻要錢老弟首允,當無問題,日後秘笈上武功如有疑難,錢老弟尚須就教於庵主。”


    清風庵主望了錢百涵一眼,道“君子一言。”


    龐雨生道:“如立九鼎,庵主眼前不如在途中相候沙嵩,在下預料沙嵩天明即回。”


    清風庵主暗道:“冷麵秀士善工心計,老身應防著了他的道兒就是。”


    隻聽冷麵秀士又道:“因時刻無多,預定之計尚未盡言,望庵主明晚枉駕來此一行。”說著抱了抱拳,與錢百涵身形疾騰,杳入夜色沉沉中。


    紅衣童子道:“恩師,冷麵秀士之言可信麽?”


    清風庵主答道:“雙方既然互為利用,目前冷麵秀士必不我欺。”說著望了望天色一眼,又道:“天色即將放亮,我等在途中相候沙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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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鬆崖中疾閃出一條龐大如鳥身影,勁裝捷服,肩帶一雙獨門兵刃佛手拐,迅如猿猱登上七鬆崖。


    將及於半,突聞崖上朗聲道:“沙莊主真是信人,敝上恭候多時了。”


    沙嵩施展上乘輕功,一口氣登上七鬆崖,隻見鬆後轉來一個須發甚長的老叟,即道:“我兒何在?”


    老叟微微一笑道:“敝上並非心術狠毒凶邪,莊主不必擔憂,見了敝上自然可以麵晤令郎。”


    沙嵩冷笑一聲,欲言又止。


    老叟複又淡淡一笑道:“事實並非如同莊主想像,多言無益,老朽領莊主前去。”


    沙嵩已會見數十丈外,鬆林掩映著一幢小廟,門口燭火閃耀,沉歎一聲道:“沙某有煩了,閣下可否見告貴上是何來曆?”


    老叟不答,緩緩走去。


    沙嵩隻感頭皮發炸,今晚應約前來雖存了必死之心,但處此情境,不禁胸頭泛上陣陣奇寒。


    那老叟到廟門,高聲道:“沙莊主駕到!”


    隻聽傳出清朗語聲道:“有請!”


    老叟欠身一讓,伸臂前引肅客。


    沙嵩壯著膽跨入廟門,抬目望去,不禁麵色慘變,隻見上坐一黑衣蒙麵少年,與武林中盛傳的神木令持者無異,兩旁肅立著金刀四煞,目中逼射懾人寒芒,令人震栗。


    蒙麵少年目睹雙麵佛沙嵩入來,緩緩起立,朗聲道:“沙莊主遠來是客,在下未即出迎,望乞海涵,請坐。”


    沙嵩欠身落座,道:“沙某知罪,所以隻身前來領責,萬死不辭,但幼兒無過……”


    “罪不及孥,在下豈能不知。”蒙麵少年道:“紫霞山莊,雞犬不留,不知莊主尚記憶否?”


    沙嵩麵色慘變,道:“當年之事,沙某為勢所逼,身不由己,卻不諉過於他人,但求一死,別無他言,隻望赦釋犬子,沙某身在九泉,亦當感恩。”


    蒙麵少年淡淡一笑道:“莊主言重了,老四請帶莊主去見見他的愛子是否安然無恙。”


    那立在左側的第二尊金刀煞神道:“莊主請隨我來。”


    雙麵佛沙嵩不禁一怔,謝了聲立起緊隨著金刀老四走向廟後。


    一間矮屋中窗紙內映燭火,隱隱可聞其子清脆語聲。


    金刀老四椎開木門,沙嵩邁入,隻見其子與一皓首銀須瘦長清矍老叟對坐笑語,目睹沙嵩,霍地躍起撲入沙嵩懷中,叫道:“爹!”


    親親之情,溢於言表。


    沙嵩兩行熱淚奪眶而出,順頰流下,粗大手掌撫摸其子發頰。


    老叟麵色一冷,不屑地望了沙嵩一眼,與金刀老四聯袂步出房門。


    沙嵩道:“孩子,你受苦了。”


    幼童圓眼一睜,道:“他們待孩兒甚厚,絲毫未受苦,爹為何竟出此言?”


    沙嵩聞言呆得一呆,道:“你被何人帶來此處?”


    幼童目露詫容道:“孩兒蒙神木令主者相救,稍遲一步,孩兒即遭萬惡凶徒殺害,含恨九泉了。”


    沙嵩驚道:“真有其事麽?凶徒是誰?”


    幼童右手一指暗門,道:“匪徒囚在此柴房內。”


    沙嵩縱身一躍落在門前,舉掌推開木門,不禁駭然變色,隻見一雙匪徒斜仰在柴堆上,耳眼口鼻內溢流絲絲黑血,兩目怒張,口張鼻扭,似死前不勝痛苦。


    沙嵩認出一雙匪徒乃自己強仇大敵,閩南劇盜劉雄毛威,又瞧出兩人係受陰火搜魂惡毒手法,全身經絡根根裂斷,內腑緩緩硼碎,受盡痛苦而死。


    此種惡毒手法,他也是聽說過,並未目睹,隻瞧得心驚膽寒。


    幼童以手掩目,呼叫道:“爹!好可怕啊,孩兒見他們囚在室內時,還是活生生地,怎會死去。”


    沙嵩歎息一聲,帶上柴房木門,道:“為父錯了,還錯認神木令主人挾持我兒脅迫為父就範。”


    幼童圓睛骨碌碌溜轉了一下,詫道:“孩兒隻知神木尊者乃前輩義俠奇人,如今的神木令主者對孩兒愛護備至。”


    沙嵩道:“神木令主者對我兒說了什麽?”


    幼童道:“神木令主者訓勉孩兒,莫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沙嵩心有所感,暗歎一聲道:“隻說了這些麽?”


    幼童道:“他隻說了這些話。”


    一條身影疾閃而入,現出那皓首銀須老叟,道:“福兒,老漢帶你去安睡,天色一明,就須隨你父返家。”繼向沙嵩笑道:“時刻無多,敝上有請莊主敘話。”


    沙嵩答道:“在下遵命!”望了其子一眼,跨出邁出,逕向廟堂走去。


    隻見神木令主者與金刀四煞低聲敘話,目睹沙嵩走來,倏地立起,朗聲道:“莊主請坐,在下意欲請莊主之事,不知莊主可願相助?”


    沙嵩抱拳,目露恭敬之色,道:“不敢,隻要老朽所知,敢不如命。”


    蒙麵少年道:“莊主知否在五台無極幫安藏了多少黨羽?”


    沙嵩立時從懷中取出一疊摺好的紙束,遞與蒙麵少年,道:“無極幫主為人行事均在事前經過周密布署,謀定後動,一切安排極其隱秘,老朽雖受命在紫荊關設立分堂,嚴密監視晉北冀西武林動靜,五台派被定為最重要之一處,一舉一動,每五日須傳訊稟明。”話聲略略一頓,又道:“五台究竟有無極幫多少黨羽,老朽委實不知情,隻知主其事者為乾陽頭陀,這紙卷內老朽已書明暗語手式聯絡之法。”


    蒙麵少年展開紙卷,已明就理,用燭火毀去,道:“多蒙莊主不欺,在下心感不勝,當年紫霞山莊嚴大俠天梁滅門禍劫莊主是否參與其事,不知可否見告詳情。”


    沙嵩聞言不禁心神大震,麵色慘變,苦笑道:“不敢隱瞞,老朽當年實參其事,但為勢所迫,身不由主。”


    蒙麵少年詫道:“這是何故?”


    沙嵩道:“因為參與其事者均是黑衣蒙麵,互不交談,違則立即處死,主其事者亦隱秘本來麵目,臨行之際,俱服下迷神藥丸。”


    “主其事老莊主必然知其來曆。”


    沙嵩麵現苦笑道:“不知。”


    蒙麵少年詫道:“凡事必有因,莊主恐是違心之言。”


    沙嵩苦笑道:“老朽如有言不實,日後必遭慘死!當年老朽突奉黑道七星旗令召集,趕往蜀道天險犀牛峽內聽命,事後才知殺害的竟是譽滿武林,威震西北道上的嚴大俠,神明內疚,至今未複,才托身於無極幫下,從此罕有現身江湖。”


    蒙麵少年喃喃自語道:“七星旗令……七星旗令。”似作沉思狀。


    沙嵩道:“七星旗令乃當年黑煞神荀智獨門信符,但荀智早在圍襲紫霞山莊前三月便已亡故,荀智一向獨來獨往,無家無室,並無後人。”


    蒙麵少年不禁一愣,道:“莊主這麽多年來,竟不知一絲內情麽?”


    沙嵩黯然歎息道:“十數年來,老朽如置身在暗室中,非但不敢多問,而且不敢多想,但老朽不解的是參與其事之人均無法明了真象,大俠從何探出?”


    蒙麵少年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說看緩緩立起,又道:“在下尚有要事急須離此,莊主請偕同令郎轉返莊內,今晚之事宜守口如瓶,以免殺身之禍。”


    金刀大煞道:“令郎諒已熟睡,俺領莊主前往令郎睡處。”


    蒙麵少年忽飄然步出廟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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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嘯掠,夜空如墨。


    蒙麵少年獨自一人徘徊在林徑積雪間,心情沉重,鬱悶難舒,低聲長吟道:


    “高崖何處覓知音


    塞管聲幽怨


    一聲已斷別離心


    舊事難棄杳難尋


    恨沉沉……”


    忽聞一聲嬌脆銀鈴悅耳笑聲傳來道:“你又在傷感了。”


    珠光一閃,眼前突現清麗脫俗的許飛瓊。


    許飛瓊纖纖玉指捏著一顆胡桃般大小夜明珠,燭照丈許遠近,一雙晶澈雙眸凝注著蒙麵少年,笑靨如花道:“憂能傷人,星弟還是想開點好。”


    嚴曉星道:“瓊姐,速將明珠收起,血海大仇未報,怎不使小弟憂心如焚。”


    許飛瓊將明珠收置懷內,嬌笑道:“我知道,但跡象已明,如你我所科,主凶就是無極幫主,我更斷定無極幫主與伏建龍同是一人。”


    嚴曉星長歎一聲道:“但並無確切明證,豈能妄入人罪。”


    許飛瓊道:“欲速則不達,時至自然明,大仇必然得報,星弟請暫釋憂心,我來此乃受人重托。”


    嚴曉星詫道:“瓊姐受何人之托?”


    許飛瓊道:“珊珊、小燕陶氏姐妹。”


    嚴曉星不禁劍眉一皺,道:“瓊姐豈可自吐隱秘。”


    許飛瓊響起銀鈴嬌笑道:“是她二人自知,怨我何來。”


    嚴曉星不禁一怔道:“她兩人如何知情?”


    許飛瓊道:“星弟太小看了珊珊小燕,她們早就料到星弟就是神木令主人,二女對你一往情深,豈可流水無情,棄之如遺。”


    嚴曉星搖首歎息道:“道義之交,一無兒女私情,瓊姐說到哪兒去了。”


    許飛瓊道:“星弟,怎不知女人禍水,你如此絕倩,避不相見,恐愛極生根,對你大為不利,何況迷魂穀主夫妻無故失蹤,也許與星弟血海大仇有關連。”


    嚴曉星聞言不禁一呆,忖道:“是啊,沙嵩言說受命圍襲紫霞山莊之際,均服下藥丸,身不由己,莫非就是迷魂穀之獨門藥物麽。”遂頷首道:“謹遵瓊姐之命。”


    許飛瓊格格一笑,攜手同行消失於夜色沉沉中。


    天色漆漆微現曙光,白雪無垠,雙麵佛沙嵩率著七齡愛子在山徑小道上。


    沙嵩道:“昨晚你我身經所曆,宜守口如瓶,免遭殺身之禍。”


    道旁突閃出一條黑影,躬身抱拳道:“莊主無恙麽?”


    沙嵩定睛一望,見是莊中得力高手吳榮,麵泛冷笑道:“原來是吳賢弟,你奉何人之命來此守候?”


    吳榮答道:“夫人放心不下,命小弟來此,清風庵主業已起疑,於前途守候莊主。”


    沙嵩淡淡一笑道:“老朽奉幫主急召,指示武林大計,今後武林情勢,必有一番劇變,吳賢弟千萬不可宣泄,可護送犬子由小道趕返莊內,老朽前途與清風庵主見麵。”


    吳榮麵色恭謹,答道:“小弟遵命。”抱起幼童竄入道旁林中。


    沙嵩定了定神,身形一提,施展草上飛輕功,疾如流星奔去。


    走出約莫四五裏之遙,忽聞清風庵主語聲道:“莊主何往?”


    沙嵩抬目望去,隻見清風庵主率領五童從道旁竹林中緩緩走出,立時抱拳施禮道:“沙某奉幫主密使相召,臨行匆匆,不及與庵主麵辭,尚請見諒。”


    清風庵主愕然詫道:“貴幫主也來了麽?”


    沙嵩笑道:“沙某也曾將庵主到來經過陳明,敝幫主言庵主盛情心感,他心在短短時日內趕回總壇與庵主相見,命沙某麵致歉意。”


    清風庵主道:“如此說來,老身須趕往約定之處與貴幫主晤麵了。”


    沙嵩道:“庵主不多打住一天麽?沙某急欲稍盡地主之誼。”


    清風庵主在一個時辰內用獨門靈丹耗損本命真力與五童打通阻滯穴道,已是疲憊不堪,聞言正中心懷,道:“老身恭敬不如從命,俾便請教邇來武林情勢。”


    沙嵩忽瞥見五童神色慘淡,麵有憤容,不禁詫道:“庵主五位高弟怎麽樣了?”


    清風庵主淡淡一笑道:“你我回莊再談詳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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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身形消失遠處後不久,東向無垠白雪盡頭突現出五個黑點,疾逾閃電,轉眼現出陶勝三皇甫嵩高雨辰等人。


    驀聽得一清朗笑聲道:“陶老英雄別來無恙。”


    陶勝三聞聲不禁麵色一變,隻見一株合抱禿幹巨樹後轉出趙春城,滿麵含笑目注自己,絲毫不見敵意,不由得心情一寬。


    高雨辰爽拳略抱道:“趙老師,你我又幸會了。”


    趙春城含笑道:“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高少俠好。”說著目光轉注陶勝三道:“陶老英雄,你是否須往雙麵佛沙嵩莊內?”


    陶勝三又是心頭一震,道:“正是,趙老師何以知之?”


    趙春城道:“老英雄此去必自投羅網。”


    陶勝三不禁麵色大變道:“此話何解?”


    趙春城微微一笑道:“因為沙嵩莊內所囚的二女,並非陶老英雄要尋覓之人,何況二女已予釋放,再二女非我羅刹門下。”


    “這話可是真的?”


    “正是!”趙春城正色道:“在下豈是謊言之人,倘或不信,當可一問沙嵩。”


    陶勝三略一沉吟道:“老朽還是要當麵一問真情。”


    趙春城淡淡一笑道:“老英雄定要前往,在下未便攔阻,陶老英雄為了尋覓兩位嫡親侄女,不惜與無極幫虛與委蛇,須知人無害虎意,虎有害人心,明月禪師等七位武林名宿就是明證。”說著振臂一鶴衝天拔起,穿空斜飛落下,三起三落,瞬眼無蹤。


    皇甫嵩冷笑道:“此人傲慢無禮,日後遇上,老夫必然殺之。”


    高雨辰道:“羅刹門下均是僻性怪異,冷漠無禮,皇甫當家不理會他就是。”


    陶勝三等人如飛奔馳而去,約莫奔出三裏之遙,已是一處村莊,寥寥四五戶人家,由於天寒地凍,均深扃門戶,忽聞一沙沉聲傳來道:“來的可是陶老英雄?”


    一幢土屋木門突呀的開啟,步出一身材高大,白發銀須老者。


    陶勝三詫道:“恕陶某眼拙,從未識荊,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高大老者笑道:“老朽閔九公,奉沙莊主之命接待陶老英雄,諸位遠來跋涉,請至屋內飲幾杯熱酒,略祛寒氣,老朽有話麵告。”說看側身肅客。


    陶勝三數人魚貫而入,隻見屋內一張方木桌上擺著幾樣山珍野味,並暖著一壺酒,酒香四溢。


    閔九公挽起酒壺,在碗中斟滿了酒。


    皇甫嵩暗道:“不多不少,恰好六碗酒,似算準了我等五人。”不禁深深目注了閔九公一眼。


    閔九公好似猜中皇甫慧心意,笑道:“皇甫當家驚異老朽為何知悉五位定要前來,因為敝幫到處均有耳目,五位一舉一動,本幫均了如指掌。”


    皇甫嵩鼻中冷哼一聲道:“閔老師知否我等方才來時途中曾遇見何人?”


    閔九公淡淡一笑,道:“羅刹門下趙春城。”


    皇甫蒿不由心神猛凜,麵色微變。


    閔九公忙道:“老朽先乾為敬。”大碗酒咕嚕嚕喝完。


    陶勝三察知酒中無毒,亦一飲而盡,道:“閣下是否奉命攔阻陶某等入莊,不知為了何故?”


    閔九公道:“莊中另有客先至,此人與陶老英雄、皇甫當家乃強仇死敵,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恐掀起一場凶搏……”


    “他是誰?”


    “天外三凶,清風庵主!”


    皇甫嵩鼻中冷哼一聲道:“老賤人尚未死麽?”


    閔九公道:“不但未死,武功較前更為精進。”說著一一勸酒。


    陶勝三意欲問明二女之事,話欲出口複又咽了回去。


    閔九公甚為健談,詞鋒清雋,盛讚陶勝三皇甫嵩生平得意事跡,傳神動聽。


    酒味甘醇,菜肴腴美。


    皇甫嵩嗜酒貪杯成性,見了好酒更是不舍,隻覺此酒隹極,一連飲了六碗,忽感陣頭目暈眩,不禁駭然色變,大喝道:“你膽敢酒中放毒。”


    其他陶勝三等四人亦是察覺有異,但四肢乏力,目露驚悸之色。


    閔九公哈哈大笑道:“老朽並非沙嵩所遣,但所說純係實話,一句不假。”


    陶勝三目噴怒焰,喝道:“你是何人?”


    閔九公道:“老夫閔九公也非虛假,今日略施詭計,誌在你陶勝三,與他們絲毫無幹。”說罷在皇甫嵩四人身上點了數處穴道,笑道:“恕老夫無禮,一個對時後自解。”


    皇甫嵩等人眼前一黑,俯在案上沉沉睡去。


    陶勝三心中發毛,道:“陶某與閣下,無仇無怨,誌在陶某何故?”


    閔九公道:“老夫與令弟至交父莫逆,迷魂穀主夫婦突告失蹤,經多年之查訪,方知陶老師你與令弟麵和心違,生心陷害迷魂穀主夫妻。”


    陶勝三心頭猛泛奇寒,道:“此話匪夷所思,陶某怎會暗害手足同胞?”


    閔九公麵色一寒,冷笑道:“狡辯無益,老夫自有方法叫你吐實。”說著從懷中摸出十支繡花銀針放在桌上。


    隻見閔九公微微一笑,捏起一支銀針,左腕一翻,抓起陶勝三左腕,疾如閃電將針尖戳入陶勝三右手中指甲內。


    陶勝三隻覺奇痛澈骨,不禁慘呼出聲,額角汗珠黃豆般大流下。


    閔九公又捏起一根銀針,由陶勝三右手無名指指甲下慢慢戳入。


    陶勝三隻覺痛不可忍,淚水奪眶湧出。


    陶勝三不禁膽寒魂飛,自知無幸,隻見閔九公已取起第三根銀針,忖道:“與其身受慘酷極刑,反不如自絕而死。”


    他雖萌必死之心,但猛然察覺氣穴阻滯,力不從心,又是一陣奇痛,禁不住張口嗥叫出聲。


    拾指連心,陶勝三痛極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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