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公子惡疾獲愈,風聲不脛而走,金陵無人不知,相爭延請,但嚴曉星與餘化鵬則暢遊金陵勝景,棲霞山,胭脂井,登險憑第,令人留連忘返。


    那日,朝陽正上,嚴曉星與餘化鵬等人登臨燕子磯觀賞江景。


    燕子磯在金陵北郊,濱臨長江,巨石崢嶸,一麵臨陸,三麵環水,形如燕子突入江中,故名。


    磯上有亭,登高俯瞰,懸崖絕壁,波濤拍岸,遠眺江心,風帆沙鳥,一望無際,不禁心曠神怡。


    忽聞一陣奔馬急驟得得蹄聲傳入耳中,餘化鵬由亭左望去,隻見磯下來路小徑中,現出一匹快馬,騎上人似為一官差模樣,不禁一怔。


    騎聲戛然而止,片刻時分,一條黑色人影疾掠入亭,但見一濃眉虎目,中年大漢身著護衛官衣,朝餘化鵬等人抱拳一拱,含笑道:“李知府有急事相請嚴公子。”


    餘化鵬麵色一驚道:“莫非李大人令郎病有變?”


    那大漢微笑道:“知府公子已健步加飛,啖食異於常人,李大人係另有要事相請。”


    餘化鵬略一沉吟道:“有勞覆命大人,就說我等立即回城。”


    大漢抱拳一揖道:“在下告辭了。”轉身疾掠而去。


    紐逢春目送大漢背影消失後,目露詫容道:“那人似非府署中差役,麵目陌生,而且武功頗高,其中必有蹊蹺。”


    嚴曉星微笑道:“不管此人來路如何,見了李大人自然明白。”


    數人下了燕子磯,施展上乘輕功疾奔回城,到了府衙,逕自走入內邸。


    李仕榮早在滴水簷前恭候,目睹嚴曉星等人,捋須大笑道:“小別一日,心中思念不已,下官意欲與嚴公子作竟夕之談,親翁若有事請回鏢局去吧!”


    餘化鵬聞言,知李知府定有要事與嚴曉星密商,自然會意笑道:“恕我等不奉陪了。”偕同鏢局中人轉身離開府衙。


    李仕榮牽著嚴曉星急步走入一間複室,室內懸著四盞流蘇宮燈,映得一室光輝如晝。


    嚴曉星道:“大人有何事與在下商談?”


    李仕榮微微一笑,道:“公子且請坐下,容下官細敘。”


    一張大理石方桌上已擺上八色精致菜肴,李仕榮敬了一杯酒,笑道:“你我不必拘謹,下官知道武林中人豪邁成性,尤其你我已成忘年之交,更應脫略。”


    嚴曉星道:“在下遵命。”


    李仕榮忽正色道:“公子醫道通神之風聲現已傳遍了金陵一府九縣,竟向下官懇求轉邀公子治病的不乏其人。”


    嚴曉星道:“在下知道,但事先應預為防範,匆忙之際竟忽略其事,殊感失策。”


    李仕榮微笑道:“今晨,漕運總督忽遣人相邀過府,這位總督大人滿腹詩書,嚴正不阿,敬重俠義之士,嫉惡如仇,與下官最為氣味相投,下官去後,他開門見山就提起你嚴公子……”


    嚴曉星詫道:“在下與總督大人並不相識。”


    李知府哈哈笑道:“公子現在名氣大了,總督焉有不耳聞之理,他說他府中藏有一位武林林高手,雖然漕運總督轄下不乏江湖豪雄,但此人卻秘密隱藏著,除了總督自己及一老仆外,並無第三人知情。”


    嚴曉星目露訝異之色道:“為何如此隱秘?”


    李知府搖首答道:“下官不知詳倩,但總督見告說這位武林高手知殺害令尊主凶是何人,是以請嚴公子前往麵晤那位武林高手,不過此事必須隱秘謹慎。”


    嚴曉星心中將信將疑,道:“大人,你我這就要去麽?”


    “自然。”李知府道:“我等藉治病為由,以避旁人耳目。”立命備轎。


    兩頂小轎逕自抬入漕督私寓內廳前放下。


    漕督是一五旬開外,貌相清瘦老者,朗笑迎出,與李知府略一寒暄後,即目注嚴曉星端詳有頃,道:“這位就是嚴公子麽?果然人中龍鳳,委實難得。”一把拉住,趨入內廳。


    賓主落座後,漕督即道:“賤內染有痰喘之疾凡廿餘年,經醫診治,並末斷根,每至春秋節會變換之際必然發作,喘氣難眠,筋骨酸痛,苦不堪言,聞得公子精擅岐黃,妙手成春,煩為施治如何?”


    嚴曉星察覺窗外有條人影疾閃而過,不禁心神猛剔,知總督秘不外泄必有原因,遂笑道:“有病即有治,在下不敢自詡著手成春,隻要不是死疾,諒可痊愈。”


    總督大喜,引入內室。


    嚴曉星施以針灸之術,並處下一方後,偕同總督回至內廳與李知府傾談琴棋書畫六藝。


    飯後,總督留嚴曉星稍住一兩日,李知府遂告辭而去,是夜,嚴曉星與總督在書房對弈,落子丁丁,言談之間,絲毫不涉及那武林高手之事。


    三更時分,總督親自引著嚴曉星走入書房隔鄰一間秘室,室內陳設雅致,幾榻俱全獨無窗戶,總督笑祝安眠告辭走出。


    嚴曉星拴好房門,和衣而臥,不禁思潮起伏,隻覺總督命他獨宿於此其中必有原因,似有不解其故。


    尋思有頃,忽憬然而悟,脫去青衫鞋襪擁被而臥。


    片刻時分過去,突聞輕敲房門之聲,略一沉忖,道:“什麽人?”翻身起床,赤足下地開門。


    一黑衫中年人探身而入,手捧一隻蓋碗,和顏笑道:“在下方瓊,忝充內府武士,奉了夫人之命送燕窩湯公子飲用,不想驚擾公子清夢,還請見諒。”


    嚴曉星道:“有勞方兄了,方兄稍坐如何?”


    方瓊將燕窩湯放在桌上,抱拳笑道:“不敢驚擾,恕在下告辭了。”匆匆走了。


    嚴曉星微微一笑,重新拴好門閂回榻坐下。


    驀聞一蒼老話聲道:“嚴公子請施展縮骨功速入。”


    嚴曉星不禁一怔,循聲望去,隻見壁嵌一幅畫屏緩緩向內開去,忙躍身而起,施展縮骨術,縮為一小兒身如離弦之弩穿了入去。


    但見一老叟提著氣死風燈,含笑道:“公子請隨老奴去見一人。”


    嚴曉星身形複原,隨著老叟走去。


    燈光昏黃黯弱,嚴曉星察出行經之處是一條彎曲逼窄暗道,不覺進入一間石室。


    室中燃有一盞油燈,方廣不過兩丈,室內僅有一榻一桌一幾,榻上坐著一位頭童齒豁,幹枯消瘦老者,目中逼射精芒,道:“嚴公子,恕老朽無法親身出見,公子請坐。”


    那引嚴曉星而來的老叟已失去蹤影。


    嚴曉星凝視著老者,發現老者披著一件寬大黑袍,自頸以下均被蓋蔽著,手足都無法察見,麵色沉肅道:“老前輩相召為了何事?”


    老者目光炯炯,答道:“公子明知,何必故問?”


    嚴曉星呆了一呆,道:“那麽老前輩是確知殺害先父主凶是誰了?”


    老者點點頭,目露黯然神色道:“不但確知,而且老朽還可說是幫凶。”


    嚴曉星道:“在下隻誅元惡,不究脅徒。”


    老者長歎一聲道:“難得公子明白事理,有此一念足可招致百世其昌,風聞公子天涯尋仇,不知已否找出一絲線索麽?”


    嚴曉星道:“略有端倪,隻待證實。”


    老者道:“但不知公子胸中之疑是誰?”


    嚴曉星忖道:“此人舉止言語甚奇,既已知主凶是誰,尚要套自己口氣則甚?”不禁沉吟不答。


    老叟測出嚴曉星心意,道:“公子難道信不過老朽麽?”


    嚴曉星道:“迄至如今,在下尚不知老前輩姓名來曆,茲事重大,恕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


    老叟道:“公子請揭開老朽袍衫一瞧就知。”


    嚴曉星不禁一怔,走向前去,揭開老叟袍衫,凝目望去,不由駭然。


    原來老叟四肢已然幹枯如柴,膚色枯黑,不言而知,可以推斷出已殘廢多年。


    老叟浮出一絲苦笑道:“此乃殺害令尊主凶所為,現在公子可以相信老朽了?”繼又長歎一聲道:“老朽並非不願吐出真凶姓名,但恐公子不予置信。”


    嚴曉星沉聲道:“在下所疑,為武林卓著聲名正派高人乾坤八掌伏建龍。”


    老叟目中突逼奇光,道:“公子委實睿智無匹,不錯,是伏建龍有此重嫌。”


    嚴曉星詫道:“在下也曾多方查究,昔年參與其事者,均說主凶詭秘本來麵目,老前輩怎知他有重嫌?”


    老叟搖首笑道:“公子錯了,今日仍留在人世者均是末從之輩,隻參與侵襲紫霞山莊,並不知其他,但參與機密者,均墓木已拱,骨灰不存,惟老朽仍苟延如今……”


    嚴曉星道:“在下有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老叟道:“公子有話不妨請問,不過老朽已知公子胸中之疑,何以老朽能活著逃出,焉知不是苦肉計。”


    嚴曉星心中暗驚答道:“不錯,在下正有此疑慮。”


    老叟目中忽現淚光,似忍不住奪眶而出,順頰流下,長歎一聲,淒然笑道:“老朽名喚喬延年,在侵襲紫霞山莊之前兩月,友人黑靈官胡黑兒忽匆匆來訪,謂其與天外三凶結怨甚深,約定在關外白沙屯東黃土嶺上清結舊怨,肯邀老朽助拳,老朽當然不便拒絕,但謂憑我等;兩人怎是天外三凶之敵。


    胡黑兒言尚有其他友好相助,拉了老朽就走,趕至北邙深入一處古塚內,拜望一位神秘武林人物……”


    嚴曉星道:“那位神秘武林人物無疑是伏建龍了。”


    喬延年道:“見麵時不知,事後方知。”說著慨然長歎一聲道:“伏建龍隱秘本來麵目,盛宴款待於老朽,怎知酒中竟暗放奇毒,並在身上下了禁製。”


    嚴曉星道:“老前輩難道不會設法逃出麽?”


    喬延年搖首苦笑道:“老朽昏睡三日,不知人事,醒後發現睡在一寬敞石室中,同室中竟有十九位武林知名高手,互問之下均不知緣由,都說受友人之邀,共謀殲除天外三凶,正在互相驚疑之際,那伏建龍突然出現……”


    嚴曉星道:“他顯露了本來麵目麽?”


    “未曾!”喬延年道:“依然是黑衣蒙麵,語音溫和道:“近年來天外三凶羽翼日豐,耳目眾多,深恐泄露機密,為此不得不慎重將事,諸位現在已置身在北邙千裏之外,密邇三凶窠穴附近,今晚子時便要發動奇襲,老朽已擺下三席酒宴與諸位商議如何行事。”說完,立時肅容出室。


    “我等驚疑不止,均不知他如何將我等帶出千裏之外。”


    嚴曉星道:“老前輩尚未察覺體內有異麽?”


    喬延年道:“未曾察覺,但有異感,所以在酒席宴前雖飲下酒後,但又暗中逼出留置口腔內,以三焦真火煉化,一麵暗中觀察右座諸人神態變化,漸漸察覺眾人目中神光呆滯,不禁心神大震,遂佯裝渾噩,以防伏建龍發現。”


    片刻之後,伏建龍大笑道:“諸位都明白了,此刻距子時不遠,三人分成一撥,由老朽指定方位進襲,說後又向我等逐人附耳密語。”


    嚴曉星詫道:“他說什麽?”


    喬延年冷笑道:“他令老朽監視同行兩人,如發現有異,立予格殺。”


    嚴曉星默然不語,暗暗痛恨伏建龍心狠意毒。


    喬延年道:“子時展開行動,是夜,星月無光,一片墨黑,但老朽憑著夜眼,隱約瞧出前途景物似是紫霞山莊,老朽不由大驚,知是什麽事了,又無法撇開兩人,隻得逞險暗算,雖僥幸得手擊斃兩人,但已遲了一步……”


    嚴曉星麵色微變道:“莫非先父已遭了毒手?”


    “不是!”喬延年道:“老朽趕至紫霞山莊內,匪徒已展開猛厲襲擊,幸虧老朽途徑甚熟,遇上莊內高手阻擋時,便藉動手之間低聲說明老朽非敵必需麵見令尊,但無法令他們置信,費盡艱辛設法將令尊誘離說明內情。


    令尊淒然一笑道:“事至如今,已無法偷生,雖不知匪酋是何來曆,卻知匪酋誌在甚麽。”遂交付老朽一物,命老朽逃離將此物埋置一處。”


    “是什麽珍貴之物?”


    喬延年黯然一笑道:“驪龍穀藏珍洞府各處禁製圖解。”


    嚴曉星目光沉凝,道:“老前輩既有逃離之策,為何不說服先父偕同逃走?”


    “問的好!”喬延年目中神光一亮,道:“公子知道為何令尊懷著必死之心麽?”


    嚴曉星搖首不語。


    喬延年長歎一聲道:“凶邪既有周密部署,已有斬草除根之意,決不容紫霞山莊一人逃生,令尊知之甚深,決意背城一戰,或可置之死地而後生,何況老朽亦無能生離紫霞山莊,可憐同行十九人,除了老朽暗算殲斃兩人外,其餘十六人俱遭滅口了……”


    嚴曉星目中怒焰逼射,道:“都死了麽?”


    喬延年點首,目露黯然神傷之色道:“俱死在紫霞山莊。”


    嚴曉星詫道:“那麽老前輩何以能逃出?”


    喬延年歎息一聲道:“老朽藏身在紫霞山莊米倉內,隱埋三日之久,伏建龍搜覓三日,終不為所獲,但老朽耳聞他們談話,說老朽必然逃出紫霞山莊外,但奇毒禁製已然發作,無法逃出百裏外,但令尊之物絕不能讓老朽帶走托付他人。”


    “禁製已發作麽?”


    喬延年點首淒然一笑道;“兩腿已發作,老朽止住血行,逼住穴道,將體內之毒盡驅之腿膝以下,俟匪徒退走後,爬出米堆之外,找來兩根鐵拐,撐行代腿,可憐令尊令堂均自絕於大廳中,麵目全非……”


    嚴曉星忍不住淚如湧泉,順頰滾下。


    喬延年忙道:“公子不必悲痛,老朽說過令尊令堂麵目全非,或李代桃僵,未必不尚活在人世。”


    嚴曉星不禁精神一振,道:“真的麽?”


    喬延年道:“老朽隻作此猜測而已,但願如老朽所料!”說著語聲略略一頓,接道:“老朽密囑總督大人將公子引來此處,誌在告知公子三事!”


    嚴曉星道:“那三件?”


    喬延年道:“令尊未必死去,前已相告。其次,無極幫首腦老朽心疑並非伏建龍,幕後尚有主使人。”


    嚴曉星不禁一怔,道:“老前輩從何而知?”


    喬延年道:“老朽藏在米倉之內,親耳聞得伏建龍與另一人談話,但那人未能生離米倉外。”


    嚴曉星料不到伏建龍身後尚另有其人,不禁愣住,半晌未置一詞。


    喬延年道:“望公子勿因伏建龍而誤入歧途。第三事就是令尊相托之物關係重大,此物一得,就可詳解藏珍處各處禁製解法,不過此物現不在老朽身上。”


    “現在何處?”


    “藏在台城一處墓塚之內,隻有老朽能認出當年埋藏之處,必須設法帶出老朽。”喬延年麵色嚴肅道:“最重要的,嚴公子不要認定伏建龍就是正凶,須利用伏建龍找出幕後的主使之人。”


    嚴曉星頷首道:“謹如老前輩所命。”說著目注喬延年良久,徐徐接道:“如果在下試為療治老前輩四肢得以複元,自可由老前輩找回先父遺物。”


    喬延年淒然一笑道:“絕無可能,嚴公子不必憐憫老朽。”


    嚴曉星道:“明晚在下當再來此試為醫治。”抱拳一揖,轉身走去,耳聞喬延年連連歎息之聲。


    老仆已在深暗甬道遠處守候,目睹嚴曉星走來,即啟開壁堵,一言不發。


    嚴曉星隻冷冷看他一眼,步入書房,天色將近破曉,即和衣假寐。


    一個更次後,天色已是大亮,忽聞門外總督朗朗大笑聲傳來道:“公子昨晚睡得安甜麽?”


    嚴曉星一躍而起,開了房門,隻見總督滿麵春風立在門外,身後緊隨著一錦衣武土,遂含笑道:“在下隨寓而安,睡得異常舒泰。”


    總督邁入房中,道:“賤內經公子診治後,自覺痛苦減輕甚多。”


    嚴曉星道:“夫人之疾雖可根治,但久病之身,須相當時日才能複元,在下今日傍晚再為夫人施以針灸之術,此刻在下意欲告辭。”


    總督詫道:“公子為何急於離開寒舍?”


    嚴曉星道:“在下今午已約定一位友人在雞鳴寺會晤。”


    總督含笑道:“公子既有事在身,我也不便堅留了,傍晚時分恭候公子大駕光臨。”


    嚴曉星告辭,總督送出宅門作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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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曉星回至鏢局後即與餘化鵬密商。


    突然,隻見紐逢春勿勿進入,道:“鏢局外頻頻發現可疑人物窺伺。”


    嚴曉星霍地起立,道:“漕督府內武士中定有無極幫爪牙,在下正要他起疑,局主請依在下之言行事。”即呀咐備馬。


    一騎飛馳,沿玄武湖奔向台城。


    堤岸新柳,欣欣向榮,碧綠籠煙,六朝遺跡,表麵敗塌不堪,唐韋莊詩雲:


    江雨霏霏江草齊


    六朝如夢鳥空啼


    無情最是台城柳


    依舊煙籠十裏堤


    嚴曉星在雞鳴寺後胭脂井旁下騎,徘徊其間,隻見井已枯廢,四外古木陰森,蟄鳴四起,如話興亡,不勝唏噓,飄然慢步,繞登雞鳴寺山門。


    山門兩側有聯:“六朝勝跡,數許禪宗”。


    八個金字,不知何人手筆,雄渾蒼動,剛健有力。


    他逕入寺內,與知客僧匆匆數語後,登上寺內高聳入雲的豁蒙樓,樓上有聯:“龍戰初平且教河山盡還我,雞鳴不已重來風雨正懷人。”


    品味良久後,憑欄遠眺,棲霞山、玄武湖等水光山色,盡收眼底,不禁心曠神怡。


    驀聞身後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轉麵望去,但見一麵目陰森,瘦長漢子立在三丈開外。


    那瘦長漢子身著一襲藍袍,肩帶一柄外門兵刃三尖奪魂槊,目光炯炯懾人。


    嚴曉星冷冷說道:“朋友顯然是找在下而來?”


    瘦長漢子冷笑道:“不錯!”


    嚴曉星道:“但不知有何指教?”


    瘦長漢子道:“兄弟身在無極幫下,風聞少俠在此豁蒙樓上等候一位陸道玄。”


    嚴曉星哈哈一笑道:“貴幫耳目真靈,在下一舉一動無不知之,不錯,在下正是等陸道玄,但與貴教毫不相涉。”


    瘦長漢子沉聲道:“誰說無幹,那陸道玄已為敝教所擒……”


    嚴曉星突放聲大笑道:“陸道玄怎會落在貴教手中,尊駕委實大言不慚,在下不信有此事。”


    瘦長漢子麵色一變,道:“陸道玄就在寺外,煩請少俠一見。”


    嚴曉星麵色一寒,道:“尊駕帶來不是一樣麽?”


    瘦長漢子不禁麵色大變,察覺嚴曉星眼中神光懾人,令人不敢逼視,猶豫了一下,麵向樓外大喝道:“將陸道玄推了上來。”


    樓板傳來腳步零亂聲,隻見兩個黑衣帶刀大漢挾著一年約五旬老漢登上豁蒙樓。


    嚴曉星冷笑道:“他真是陸道玄麽?”


    老漢麵無人色,渾身戰栗,囁嚅答道:“小的並非陸道玄,而是奉陸道玄所遣。”


    “什麽?”瘦長漢子麵色一變,道:“你不是陸道玄?”


    老漢搖搖首,囁嚅苦笑道:“不由分說,叫小的如何辯白。”


    嚴曉星朗笑道:“無極幫有尊駕這等辦事之人,難怪貴幫到處碰壁,幾乎一蹶不振。”


    瘦長漢子滿麵通紅,額角青筋看起,厲喝道:“陸道玄現在何處?”


    老漢答道:“小的並不識陸道玄,是陸道玄找上小的賞與二十兩紋銀,命小的攜帶書信送與雞鳴寺內豁蒙樓上嚴公子。”


    瘦長漢子道:“將信拿來。”


    嚴曉星冷笑道:“尊駕怎敢喧賓奪主。”


    瘦長漢子狂笑道:“此時此地倒容不得少俠了。”


    嚴曉星寒聲道:“看來,尊駕等是準備與在下動手了?”


    “不錯。”瘦長漢子向著黑衣大漢喝道:“押了下去!”


    突見眩目銀虹疾閃,兩聲啊呀驚叫,一雙黑衣大漢兵刃墜地,右臂沁出一線殷紅鮮血,踉蹌倒出兩步,噗咚摔地不起。


    瘦長漢子絲毫未曾發現嚴曉星是如何出劍的,心神一震,右手疾挽撤出肩後三尖奪魂槊,道:“風聞少俠武學奇詭不測,兄弟願領教高明。”右臂一振,幻起漫天槊影,勢如疾雨暴風,威勢駭人。


    嚴曉星輕笑一聲,長劍疾星,寒星一點飛出,指向瘦長漢子右手腕脈要穴,劍氣逼人。


    瘦長漢子大吃一驚,自知若不撤招,右臂勢必傷在嚴曉星劍下,身形瞬息飄開三尺。


    怎知嚴曉星劍勢宛如附骨之蛆,劍劍不離瘦長漢子右腕,不由心神猛凜,暗道:“怎麽他們還不及時趕來救援。”


    突然嚴曉星劍勢疾變,化為流螢萬點,瘦長漢子一襲藍袍頓被割成片片段段,隨風飄舞,胸前劃了兩道血槽。


    瘦長漢子長歎一聲,棄了手中奪魏槊,目露黯然神色,道:“兄弟十數年來未遇敵手,既然遭敗,生死悉憑少俠。”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尊駕落敗失之於自負托大,認此豁蒙樓四外密布高手,在下武功再高,也無法逃出羅網之外,焉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貴幫伏樁一個也末能幸免……”


    “對!”樓外忽隨風傳來一聲清脆冷笑道:“你安排助拳之人亦被姑娘製住了,這樣豈不是拉平了麽?”


    香風送鼻,隻見一條嬌俏的綠色身影疾閃掠入樓上,現出一身著綠衣緊身短裝少女,麵如瓜子,皓齒明眸,櫻唇,豔麗美絕,惜眉舍濃煞,令人不敢逼視。


    嚴曉星不禁暗暗一驚,麵色平靜略無駭異之容道:“如此說來,在下相約助拳之人均為姑娘所製了?”


    少女道:“你知道就好。”


    嚴曉星略一沉吟道:“在下自信與貴幫無怨無仇,究竟貴幫主目的何在,在下迄至此刻仍茫然不解。”


    少女道:“誌在陸道玄。”


    嚴曉星道:“在下並非陸道玄。”


    “這個我知道。”少女冷冷一笑,接道:“但在你身上可找出陸道玄。”


    嚴曉星朗笑道:“這件事貴幫已鑄成大錯了,在下至今仍未見到陸道玄,不知他因何臨時改弦易轍,爽約未至。”


    少女冷冷一笑,目中神光如挾霜刃,注視了瘦長漢子一眼,道:“這老人是否就是陸道玄?”


    瘦長漢子神色一凜,答道:“據他自稱係奉陸道玄所遣,托交一封書信。”


    少女柳眉一皺,道:“書信何在?”


    “尚在老人身上。”


    少女忽身形奇快落在老漢身前,道:“書信拿來!”


    嚴曉星含笑道:“不用費神了,姑娘。”


    橫身一躍,阻在少女麵前。


    那少女冷笑道:“你如要和姑娘動手,那你是自尋沒趣。”


    “未必!”嚴曉星道:“尚未請教姑娘芳名。”


    綠衣少女麵色一寒,道:“我叫柳無情。”


    嚴曉星哦了一聲道:“台柳最是無情,果然姑娘人如其名。”


    柳無情叱道:“你倘須友人活命,最好將書信獻出。”


    嚴曉星輕歎一聲道:“姑娘將得不償失,不過姑娘既堅持如此,那隻有應命了。”


    身形慢慢走了開去。


    柳無情道:“你很識趣!”


    “姑娘謬獎。”


    柳無情冷哼一聲,伸手向老漢:“你將書信取出。”


    老漢顫巍巍地伸手入懷,取出一封密緘。


    柳無情伸手接過,正待撕開緘封,驀地一聲陰惻惻冷笑傳來道:“且慢!”


    隻見數條身影疾逾飛鳥掠入樓來,正是那自稱神木尊者再傳弟子錢百涵及綠林劇盜百足天蜈皇甫炎,身後尚有四個不知來曆,麵目森冷,年歲約在四旬開外的白衫武林高手。


    柳無情秀眉微皺,冷冷一笑道:“我隻道是誰,原來是江湖鼎鼎大名的皇甫當家,來此意欲何為?”


    皇甫炎哈哈大笑道:“與姑娘來意一樣。”


    柳無倩叱道:“你還不配!”


    錢百涵大喝道:“誰說我等不配!”五指如風抓向柳無情手中信封。


    他快,柳無情更快,疾如鬼魅閃身挪開,信封已塞入懷中,厲叱道:“敝幫中事,不容外人幹預,速速離去,否則休怨姑娘辣手無情。”


    四白衫中年人迅疾拔劍突身形一躍,分立在柳無情四方,捏著劍訣,森厲目光注視在柳無情麵上。


    錢百涵走了開去,冷笑道:“在下相勸姑娘,速速獻出那封書信!”


    皇甫炎笑道:“錢少俠動了憐香惜玉之心麽?”


    錢百涵點點頭道:“人間殊色,怎可忍心猝施殺手!”


    柳無情麵上如罩上一層嚴霜,黛眉泛呈森厲殺機。


    嚴曉星立在樓角,存心觀望,暗忖:“這柳無情定是無極幫極重要人物,倘喬延年之言是實,那無極幫真正主要人物從柳無情身上必可找出。”


    隻聽柳無情冷笑道:“輕言薄語,無恥之徒,姑娘本不願佛門善地血濺五步,橫屍七尺,但為勢所迫也顧不得了。”


    錢百涵皇甫炎雖口中輕薄,卻知勁敵當前,絲毫不敢大意,暗中已蓄勢戒備。


    柳無情仗劍橫行,劍光微微顫動,閃出一抹寒星。


    四白衫人神色立變嚴肅,目露驚駭之色,察覺柳無情劍式奇奧無比,四麵八方均在奇兵劍式籠罩之下,隻覺無法攻入,不由緩步轉動,俟隙出手。


    嚴曉星亦瞧出柳無情劍式怪異奇詭,不禁聚精會神觀察柳無倩劍法之變化。


    突聞四白衫人同聲大喝,四劍驚濤駭浪的攻出,挾著風雨悸耳嘯聲,襲向柳無情。


    柳無情一聲脆笑,劍招引發,宛如火樹銀花,爆散漫空飛舞眩目寒星,分辨不出人影。


    瞬間之間,雙方已攻出數招,驚險百出。


    隻聽柳無情一聲嬌喝,漫空流螢銀星猛熾。


    錢百涵皇甫炎暗道:“不好!”雙雙撲出。


    四白衫人卻退了開去,麵如金紙,胸坎要穴噴出一線殷紅鮮血,仰麵倒了下去。


    轟轟大震,塵飛如雨。


    柳無情這時已與錢百涵、皇甫炎交上了手。


    流螢飛舞,銀星眩閃。


    隻聽錢百涵皇甫炎雙雙發出一聲冷哼,身如箭射一般穿出樓外,樓麵上立即飛落兩隻帶血衣袖。


    柳無情寒著瞼,徐徐收劍回鞘。


    嚴曉星道:“劍招無情,果然不虛。”


    柳無情道:“你知道就好。”


    嚴曉星麵色凝肅,默默不語。


    柳無情一翹螓首,道:“方才情景,你都瞧著了。”


    嚴曉星頷首笑道:“姑娘還有何話說,不妨明言,倘心存殺雞嚇猴之意,他是他,我是我,兩者不能相提並論,在下絕不畏懼。”


    柳無情鼻中冷哼一聲道:“你很高傲。”


    嚴曉星道:“姑娘也不差。”


    柳無情望了他一眼,取出書信,撕開緘封,抽出信箋一瞧,不禁花容大變,急道:“陸道玄如今何在?他所說是真的麽?”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此信在下尚未過目,不知陸道玄之意,何況在下與陸道玄陌不相識,焉知他現在何處。”


    柳無情麵寒如冰,纖手一揚,道:“你拿去瞧瞧!”


    嚴曉星微微一笑,接過詳閱,道:“陸道玄料事如神,已算計到貴幫必放不過他,是以爽約不來,從現在起已是貴幫與陸道玄之事了,他必千方百計將貴幫藏圖盜去,在下深深為貴幫危。”


    柳無情道:“少假慈悲,敝幫主籠絡你投效無極幫之念未消,若你投效本幫諸事均可迎刃而解。”


    嚴曉星朗笑道:“在下受寵若驚,請姑娘上覆貴幫主,在下放蕩已慣,不耐羈束,隻有敬謝不敏了。”


    柳無情秀眉一揚,冷冷笑道:“話倒是一句好話,怎奈此刻已由不得你了。”


    嚴曉星道:“姑娘是要和在下動手麽?”


    柳無情冷笑道:“不錯!”


    嚴曉星拔劍出鞘,沉聲道:“在下自認勝不了姑娘,但姑娘亦未必勝得了在下,在下從不願與女流之輩動手過招,請以十招為限,若在下敗了,自願束手任憑發落。”


    “好。”柳無情言出劍出,寒點飛灑漫罕罩襲而下,勢如天河倒瀉,威勢駭人。


    嚴曉星朗笑一聲,長劍灑開一片急風驟雨,點點零星如怒泉急噴,隻聽得一串叮叮金鐵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驀地漫空劍影疾收,人影倏地分開。


    柳無情左臂袖管被嚴曉星犀利劍勢點穿一孔,卻未傷及皮肉。


    不言而知,嚴曉星已劍下留情。


    柳無情麵色鐵青,怒頓蓮足,冷笑道:“我與你勢不兩立。”


    突數聲哈哈大笑傳來,隻見餘化鵬、紐逢舂、東鬥天君葛元良及乾坤八掌伏建龍身如飛鳥穿入樓來。


    柳無情雙肩微振,掠出樓去,去如流星曳空,轉瞬無蹤。


    伏建龍道:“如非老朽聞訊趕來.餘局主等必無幸免,那女娃兒點穴手法怪異,受製稍久,四肢百骸關節必緩緩僵硬。”


    餘化鵬道,“嚴少俠,我等先離此是非之處再作計議。”


    嚴曉星立即取出一錠白銀,遞與老漢手中,溫言勸慰道:“連累老丈受驚,老丈請回吧!”


    那老翁幾曾見過如此血腥場麵,叮得麵無人色,暗中禱念菩薩庇佑,雨過天晴,驚魂方定,也不曾聽見嚴曉星說些什麽,忙接過銀子奔下樓去。


    嚴曉星目注餘化鵬一眼,道:“事態嚴重,貴局絕不能卷入此場是非中,局主與紐鏢頭先請回吧,稍後容在下踵門拜謝。”


    餘化鵬忙道:“不敢,那麽餘某暫且告別。”略一抱拳與紐逢春雙雙下樓離去。


    旋即嚴曉星與伏建龍葛元良偕同下得豁蒙樓,藏身胭脂井旁森森古木叢中。


    伏建龍不知嚴曉星何意,驚問其故。


    嚴曉星道:“小侄料定無極幫黨徒必去而後返,一則不願受傷弟子落在我等手中,再者誌在追尋小侄下落。”


    伏建龍目露詫容道:“賢侄對無極幫如此重要麽?”


    嚴曉星苦笑道:“小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陸道玄那份藏圖,隻要擒住了小侄,陸道玄必自投羅網。”。


    伏建龍詫道:“如此說來,賢侄尚未與陸道玄相見?”


    嚴曉星搖首答道:“伏伯父尚不明白。”便將前情說出。


    伏建龍愕然半晌,歎息一聲道:“老朽隻道賢侄帶我等隱身於此,守候陸道玄晤麵,看來陸道玄必是個工於心計,機警無比之人!”說著語聲略略一頓,又道:“那柳無情老朽暗中窺察其武功成就隻在瓊兒之上,不知是何來曆?”


    嚴曉星道:“倘小侄猜測不差,柳無情在幫內地位比無極幫主還要崇高。”


    伏建龍笑道:“賢侄說笑了,那有比幫主還高之理。”


    嚴曉星正色道:“小侄數月觀察所得,目前無極幫主身後尚有其人,他不過傀儡由人操縱而已。”


    伏建龍聞言,暗中心神一震,道:“那隻是猜測之詞,不待水落石出,無法真相大白,賢侄眼前何去何從?”


    嚴曉星麵泛淒然笑容道:“小侄此刻隻覺彷徨無主,陸道玄信中規勸小侄不能急急追覓仇蹤,因武功尚不逮仇家,反而喪了性命,命小侄須設法將無極幫主手中那份藏珍圖盜來,諄囑再三此乃當務之急。”


    伏建龍搖首道,“難!難!迄至如今,無極幫總壇尚無法偵出一絲眉目,談何容易。”


    嚴曉星道:“有誌者事竟成,小侄看來隻有在柳無情身上找出無極幫秘密總壇。”


    伏建龍雙眉猛剔,目中神光炯炯,突道:“是極,老朽怎未想到這一點,但柳無情麵寒心泠,毒如蛇蠍,未必能順利如願,從今以後老朽無法置身事外,欲懇求一位好友相助,若能再出必可事半功倍。”


    嚴曉星道:“此人定是世外高人,不然伯父不會對他如此器重。”


    伏建龍笑道:“說他世外高人隻怕未必,但神偷絕技舉世無有其匹。”


    嚴曉星目露驚喜之色道:“莫非就是偷天二鼠。”


    伏建龍搖首答道:“不是……”


    葛元良在旁一直不置一詞,忽低聲喝道:“來了!”


    隻見林蔭荒徑中疾閃數條人影,掠向豁蒙樓,一鶴衝天紛紛拔起,馱著傷者飛落,疾奔而去。


    葛元良低聲道:“老朽追蹤其後,查明其潛跡之處。”


    嚴曉星道:“且慢,老前輩不可形跡暴露,小侄尚安排得有人,賊徒形跡已現,遲早必可偵出。”


    伏建龍聞言又是暗暗心神一震。


    嚴曉星輕噫一聲道:“怎麽他們又來了?”


    原來錢百涵皇甫炎率著多人又飛掠而至,逕登豁蒙樓上,須臾,錢百涵等下得樓來,步履不疾不徐向他們三人藏身不遠之處一條小徑走來,高聲道:“這倒奇怪,為何獨不見嚴曉星,柳無情賤婢離開此處,怎麽形跡已杳。”


    皇甫炎道:“錢少俠別急,遲早會尋出他們下落,兄弟方才聞聽手下密報,那柴青溪在金陵現蹤。”


    錢百涵道:“真的麽?咱們就去找他。”


    人影愈去愈遠,伏建龍突發現葛元良失去影蹤,道:“葛老兒又不告而別了。”


    嚴曉星道:“嚐聞瓊姐言說,此老性情怪異,為人行事莫測高深,想是有什麽發現,獨自離去了。”


    兩人重上豁蒙樓留了頓飯光景,談論的無非是覓取藏珍及尋仇等事,並肩快步離了雞鳴寺,走出約莫二三裏許,忽見一黑衣瘦小漢子飛奔而來,一見兩人忙停住腳步。


    嚴曉星認出是東鬥天君葛元良弟子路永明,道:“路兄可是尋找令師來的麽?”


    路永明忙道:“兄弟奉家師之命趕來報知少俠,那柳無情暗施毒手將杜翠雲姑娘擒去,家師暗暗躡隨,柳無情身影竟在桃葉渡失蹤,據家師猜測,柳無情似潛蹤在金陵城內。”


    嚴曉星麵色一變,怒道:“伯父,小侄意欲獨自一人找出那柳無情潛蹤之處,伯父若有事請去鏢局內尋找小侄。”身形一晃,施展上乘輕功如飛掠去。


    路永明抱拳一拱,道:“晚輩告辭。”轉身奔出,緊追嚴曉星之後。


    伏建龍似有所思,麵色凝重,如罩下一層陰霾,隻覺事態幻變迷離,吉凶難測,不禁長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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