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月冷,寒風勁疾,蜿蜒江流上孤零零一隻雙桅巨舟泊在江心沙灘傍,蘆荻掩映射出一絲燈火。


    艙中肅然端坐劉姓老者、燕霞、冷鴻、翠萍四人,麵前放著趙虎城昏厥軀體。


    劉姓老者目中射出森厲懾人的寒芒,突伸兩指點在趙虎城“精促”穴上。


    趙虎城身軀全顫,喉中發出一聲嘶啞痛苦的呻吟,睜目一望,不禁麵色大變,目露怨毒之色道:“劉廣楚,趙某一時不慎,誤中你那毒計,隻求一死,可別想在趙某口中套出一句話。”說時猛感一身武功俱被散去,由不得額角淌出豆大的汗珠。


    劉廣楚冷笑道:“趙虎城,你叛逆通敵,幫主早在半年前俱已洞悉,無須你說出真情實話,你當知道押交刑堂應受什麽酷刑。”


    趙虎城道:“死,趙某何懼,隻怕你也難活出三天,倘若不信請試目以待。”他不知中條三怪已被一網打盡,自恃有援,暗暗冷笑道:“日後你落在我趙虎城手中,必使你求生不得求死難能。”


    劉廣楚察言辨色,鼻中冷哼一聲,一舉按在趙虎城“期門”大穴上,趙虎城立即昏死過去。


    燕霞道:“劉香主,我等不如棄船,趕上霍少俠,聯手殲滅鐵賊。”


    劉廣楚搖首道:“這樣反使老賊警覺有異,老朽已成竹在胸,隻須謹慎從事定可化險為夷,姑娘不在必得之人,老朽責重如山,還是慎重行事。”


    艙外突傳來一聲石擊“啪”的脆響,劉廣楚麵色一變,疾閃而出,隻見蘆葦中探出一個水衣水靠漢子。


    劉廣楚認得是丐幫中水性特高的水蛇樊倜,目露詫容道:“樊兄弟來此何事?”


    樊倜附著劉廣楚的耳邊密語數句,劉廣楚臉色變得異常沉重,頷首道:“知道了,老朽自當遵照幫主之命行事。”


    隻見樊倜竄入水中,浪花一濺,湧起一串細密水泡,身形杳然。


    劉廣楚回轉舟中,約莫頓飯光景,底艙突然開啟,放出一艘梭形小艇。


    中艙走出燕霞、翠萍等人。


    燕霞與翠萍扮作少年文士,冷鴻易為須眉銀白老叟,劉廣楚戴寬沿竹笠,一身藍布短裝,尚有梁姓丐幫高手仍是趙虎城貌像,下得梭形小艇。


    劉廣楚沉喝道:“沉舟。”


    但聽得起了一片鑿舟聲,須臾,舟身緩緩沉下,沒入水底,鑿舟丐幫弟兄紛紛泅水往岸上遊去。


    燕霞等五人舟行似箭,不到片刻時分,棄舟登岸,分作兩起,燕霞翠萍冷鴻三人同作一路,劉廣楚趙虎城並肩而行,前後相隔一箭之遙,彼此佯裝互不相識。


    上岸之處,瀕近天險,青林密壑,山水雄奇。


    隻見趙虎城劉廣楚向一條峽穀奔去,峽穀兩側壁千仞,穀徑僅容兩人比肩而行,沿途並未發現江湖人物,隻是兩人麵容嚴肅,心情異常緊張。


    忽聞到劉廣楚低聲道:“到了。”手指著東西峭壁之下,藤蘿密翳隱露出一方洞穴,接道:“這就是幫主命我等與王堂主會晤之處。”繼而神色微變,道:“為何沿途不曾發現一名本幫弟兄伏樁,這分明大有蹊蹺,說時麵色驚疑不止。”


    趙虎城四外掃視了一眼,道:“咱們幫主一向謹慎,茲事重大,天下高手雲集之下,不得避免顯露形跡。”


    劉廣楚想想也對,低聲道:“咱們進去。”


    兩人先後一式“魚鷹穿波”射入洞中,隻覺洞徑幽暗狹窄,奔了一陣,到達一間寬敞石室。


    石室中紅光熊熊,燃著一堆鬆脂木葉,煦暖如春。


    劉廣楚一步踏入石室,不禁麵色大變。


    原來室中躺著四具屍體,均失去頭顱,更不見一絲血液外溢,創口平整,顯示鋒刀利刃所殺,四人服飾打扮,一望而知是丐幫中人。


    兩人相顧失色,趙虎城皺眉道:“王堂主武功臻神入化,來人能一擊斃命本幫四位高手,定是蓋世凶邪,莫非……”說此猛然止住,又目凝向石室兩扇暗門,浮出驚疑之色。


    此刻燕霞三人掠入,見狀-震,燕霞道:“這四人之死是何人下的毒手。”劉廣楚冷笑道:“難道是我們下的毒手不成,朋友,你自己心裏明白。”說時目光卻逼視著兩扇暗門。


    燕霞玉雪聰明,聞聲已知劉廣楚心意,鼻中冷哼一聲道:“看這四人,服飾分明是丐幫門下,兩位既非丐幫弟子,並無淵源,尊駕弦外之音是指在下所為麽?”


    劉廣楚冷笑道:“天下那有這麽巧的事,藏軍古洞少為人知,三位接踵而來,不是三位是誰?”


    燕霞厲叱道:“尊駕指鹿為馬,無事生非,用心何在?”


    趙虎城道:“三位既是無意闖入,速速退出洞外遠離,免卷入是非漩渦中。”


    驀地,左側暗中突傳來回一聲冰冷低沉的笑聲,入耳毛發悚立,如置身寒凍冰窖中,不由自主地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


    五人不禁麵目一寒,劉廣楚倏地出手三隻銀鏢,隻三縷寒芒飛向左側暗門內。


    但三隻銀芒飛入,卻如石沉大海,杳無音響。


    隻聞陰冷語聲又起道:“暗器手法雖高,卻莫奈我何?”


    劉廣楚大喝道:“本幫四位弟兄之死是否閣下所為?”


    “如是我所為,此刻焉能有你命在?”森冷語聲接道:“但我卻曾親眼目擊,不過事非與我有切身利害,概不伸手過問。”


    劉廣楚驚疑地望了趙虎城一眼,高聲道:“閣下是否為此洞主人?倘蒙見告殺害本幫四人凶手來曆,當惑恩不淺。”


    沉寂了須臾,方聞暗中那人答道:“我也隻比貴幫四人早來一步,並非此洞主人,凶手從首至腳蒙上一重黑巾,難辨麵目,但其身手隻略遜於我……”


    隻聽那森冷語聲接下去:“久聞丐幫幫主馭下甚嚴,恩威並濟,但統屬其眾,遍及南七北六十三省,門下難免良莠不齊,依我看,貴幫有奸細混入臥底,機密無不預聞,不然貴幫四位高手形蹤慎秘,如非走漏風聲,焉能罹遭慘死。”


    劉廣楚聞言心中猛凜,忖道:“此人察理入微,說得一點不差,就拿趙虎城而言,便知一斑,但不知此人,是友是敵,心意如何?”遲疑了一下,答道:“在下謹遵教益,閣下可否賜告當時情形,俾便查覓凶手蹤跡。”


    暗中那人冷笑道:“你還要找他麽?倘不出我所料,這洞外已布下嚴密伏樁,你們此來均落在他們眼中,已是甕中之鱉,除了束手被擒,別無生機。”


    燕霞柳眉一剔,冷笑道:“想不到武林中竟有你如此冷漠之人,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你也難逃毒手。”


    忽聞哈哈大笑道:“我一向冷漠無情,今天說話已是太多了,我藏身之處甚好,諒他們也找不到。”


    燕霞冷笑道:“至少在下知道你藏身在室內。”


    暗中忽傳出陰惻惻笑聲道:“你隻要說出我的藏身所在,管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燕霞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你未免自負過甚。”


    暗中僅傳出一聲冷笑不語。


    洞徑中忽起了一陣衣袂破風之聲,冷鴻不禁一凜,以目示意,將蓄勢相待。


    隻見四個身穿黑色長衫,麵目森冷的漢子急步入室內。為首的一個眇目中年大漢,獨眼中逼射凶光,殺氣森森,令人不寒而懍。


    趙虎城大喝道:“你等是何來曆?妄自闖入洞穴,速速道出,否則可別怨在下手辣心黑。”說時跨前半步,右手按胸,三指外豎。


    獨目漢子見狀神色微變,冷冷說道:“這五人看來並非丐幫門下,我等尚有要事待辦,暫且放過他們性命,走!”


    “走”字出口,四人電疾飄身退回洞徑內。


    趙虎城大喝道:“想走未必如此容易。”一掌推出,身形箭射追去。


    劉廣楚忙喝道:“賢弟不可輕身涉險。”


    暗室中那人突傳出語聲道:“你那同伴準死無疑,恐你們也活不了。”


    燕霞冷笑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準活得了?”


    那人陰森一笑道:“你心智委實不差,料定匪徒必重來,妄想激怒我現身,與匪徒為敵,怎奈我湧養功深,才不中你那鬼計。”


    燕霞朗笑道:“龜縮兔藏,怕強欺弱,怎麽可以說是涵養功深……”


    突然,一條血汙人影疾掠入,隻見是趙虎城,肩股等處負有劍重傷,鮮血涔涔滴下。


    劉廣楚麵色一變,道:“賢弟為何如此模樣?是否前來的四人所傷。”


    趙虎城搖首苦笑道:“洞外遍布鐵老賊手下,身手之高無一不是頂尖黑道人物,看來他們並非對付我們,另有所圖……”


    洞徑驀地傳來一聲陰寒如冰冷笑,冉冉現出一具通體墨黑的身影,似未腳沾實地,淩空飄浮,不啻鬼魅,乍睹之下,令人頭皮發炸,不寒而懍。


    燕霞暗凝真力,欲展出“大金剛印”手法一擊而出,忽覺趙虎城輕輕拉了她的手臂一下,不禁恍然大悟,知趙虎城此舉必有所為,逐沉凝不動。


    來人蒙首黑巾內顯出兩隻眼孔,寒芒逼射懾人心神,緩緩吐出尖銳語聲道:“隻你們五人麽?”


    燕霞冷笑道:“你意欲何為?”


    那人惻惻笑道:“一舉搏殺,不容有漏網之魚。”


    “隻怕未必如此容易。”


    黑衣蒙麵人似為一怔,道:“大言旦旦,必有所恃。”倏地轉麵逼注暗門之內,須臾揚起一聲桀桀怪笑,右臂一揚,大袖揮起,伸出一隻瘦骨嶙峋,森白銳長鬼爪,虛空往暗門疾拂而出。


    隻見五隻鬼爪內透射五股黑氣,疾如飛弩射入。


    室內忽傳出一聲怒嘯。


    黑衣蒙麵人身形一陣撼震,卻屹立樁步不動,隻見暗門內冒出一個黃衣怪人,刷眉凸睛,陷鼻掀唇,露出森森獠牙,麵色靛藍。


    劉廣楚麵色極為驚駭,低聲道:“沅江雙凶老大龍衡,雙凶一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怎麽老二文桑不見。”


    龍衡耳功極為銳敏,陰惻惻一笑,回麵望向另一扇門,道:“文老二,你也出來吧!”


    隻見飄然走出一個白衣中年儒生,禿額尖頦,麵色森冷如冰目光向黑衣蒙麵人上下打量一眼,道:“這等鼠輩,還用得著我倆動手麽?”


    龍衡道:“文老二,你有眼不識泰山,昔年名震桂南的惡手黎湘也投在鐵老兒門下,怎可說是鼠輩。”


    黑衣人桀桀怪笑道:“鐵令主布下天羅地網,就是為著二位……”說時變掌狠推而出,身形洞徑射去。


    文森大喝道:“哪裏走!”身如離弦之弩追去。


    大凶龍衡倏地伸臂,疾如電光石火向燕霞抓去。燕霞怒叱一聲,右掌橫胸拂出一招“順水推舟”罡力如潮,排空雷吼。


    沅江大凶龍衡見多識廣,目睹燕霞吐招發掌,不禁驚噫出聲,全身虛空飄起,淩空一轉落在室角,目露疑愕之色道:“你在何處偷習得摩訶老怪大金剛手印掌法?我知老尼生平未收傳人,何況不收男徒。”


    冷鴻淡淡一笑道:“你怎知摩訶神尼不收男徒,神尼曾立下誓言麽?”


    龍衡道:“這倒未曾。”忽然麵上湧起森厲殺氣,喝道;“昔年龍某曾拜受摩訶老尼一掌之賜,這筆帳就算在你身上……”


    洞外忽送來一聲怪嘯,龍衡麵色一變,身法逾電疾射出洞而杳。


    冷鴻忽向燕霞正色道:“姑娘千金之軀,一身係天下之安危,切不可恃強憤事。”


    燕霞道:“是不可忍也!”


    趙虎城忙道:“我們快走!”


    五人魚貫掠出洞外,隻見峽穀深處一片亂林中沅江雙凶正與五個黑衣人激烈拚搏。


    雙方武功均雄奇精奧無比,掌風呼嘯雷動。


    群雄圍觀如堵,冷鴻驚詫道:“怎麽各大門派中人也來了。”


    趙虎城突低聲道:“我等必須避免露出形跡,先擇一古樹藏身,容群雄離去後我們再走。”


    燕霞知趙虎城話中含有深意,答道:“就依趙老師之言。”嗖地一鶴衝天,拔上一株蒼天古檜濃密葉中。


    冷鴻等人先後騰空掠上隱起,居高臨下,一覽無遺。


    場中沅江雙凶似泛起凶心,同聲振吭發出一聲刺耳厲嘯,身軀一個盤旋,四臂吐招如雲,幻起滿天掌影。


    隻聽“啪”“啪”數聲脆響,圍攻的黑衣人如斷線之鳶般震飛跌了下來,均是右肘骨斷折,鮮血如注,麵色蒼白慘厲,目射凶光。


    二怪文桑望了龍衡一眼,冷冷笑道:“我倆多年未開殺戒,此次也顧不得了。”說著右臂緩緩抬起……


    忽聞一聲斷喝:“且慢!”


    沅江雙凶聞言一震,轉麵望去,隻見群雄中飄然走出佛麵人屠鐵少川。


    鐵少川微笑道:“睽隔多年,兩位還是辣手性情不改,鐵某手下縱有忤慢之處,也不會死罪。”


    文桑冷冷笑道:“五人均是鐵兄手下麽?”


    鐵少川道:“倘若非是,鐵某絕不致出麵。”


    龍衡道:“他們自有取死之道,我倆在藏軍古洞中調息行功,你那手下無故施展鬼手抓魂手法……”說著冷笑一聲道:我倆性情鐵兄深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出手絕無幸免……”


    鐵少川立時麵上罩下一種嚴霜,目射威棱,向受傷五黑衣人沉聲道:“這話是真實麽?”


    一個斷臂匪徒掙紮欲坐起,麵色不勝痛苦,鐵少川右手一擺,向沅江雙凶含怒道:“鐵某心想這是一段誤會,武林朋友均知鐵某封刀歸隱,那知近來盛傳鐵某有意問鼎武林,為惡江湖,諸般腥風血雨均歸罪於鐵某,所以鐵某決意追查含血噴人目的何在?主謀是誰?”


    二怪文桑冷笑道:“真象自有大白時,何能妄行施展毒手,怎可說是出諸誤會,你那手下殺害丐幫四位高手也是……”


    鐵少川麵色一變道:“文兄不要含血噴人,何人為證,今日如不把話說明白,恕鐵某要得罪了。”


    文桑眼角眉梢不禁逼泛殺機,冷笑:“我沅江雙凶未必就會懼你,但藏軍古洞還有人證在。”


    此言一出,群雄翕然震動。


    鐵少川厲聲道:“是何人證?”


    文桑冷冷笑道:“共是五人,先後進入藏軍古洞,均曾目擊死體,先來兩人似為丐幫高手,後來三人是年逾古稀老叟,另外一雙俊美少年。”


    鐵少川道:“鐵某不信,容鐵某入洞請來作證。”說著身形一轉,欲掠向藏軍古洞。


    龍衡突然一聲峻喝道:“且慢!”


    鐵少川怔得一怔,緩緩轉麵問道:“龍兄有何指教?”


    龍衡道:“這少年來曆甚高,似為南海摩訶神尼傳人?”


    鐵少川聞言心神大震,麵色仍安詳自如,含笑道:“龍兄不可危言聳聽,鐵某又非三歲孩童……”


    龍衡哈哈大笑道:“龍某方才拜領他一掌之賜,施展‘大金剛手印’此及南海不傳之技,不是摩訶神尼之徒是誰?”話聲略頓,接道:“龍某生平說一不二,武林諸般傳聞,絕非捕風捉影,但我沅江雙凶無意與你為仇,不過事到臨頭時無不接著。”


    佛麵人屠微微一笑道:“謗怨集身,罪無旁貸,卻不能禁鐵某追查個水落石出,澄清真象。”說著身形疾飄如飛,掠入藏軍古洞而杳。


    文桑目注鐵少川背影,泛出一絲冷冷的笑容,道:“老大,我倆還有要事待辦,走!”


    兩人雙肩微晃,潛龍升天拔起,穿空如電飛去。


    群雄竊竊私議,言人人殊,推論不一。


    藏身濃枝密葉燕霞暗暗懊悔不已,不該展出“大金剛手印”被沅江大凶龍衡識破來曆,鐵少川心計尤甚,聞言定察出自身易釵而棄,不禁偷覷了冷鴻等人一眼,隻見冷鴻倚在樹柯上閉目沉思,劉廣楚趙虎城四道炯然電射目光逼注在藏軍古洞方向,留神佛麵人屠鐵少川舉動。


    須臾,佛在人屠鐵少川飄然射出藏軍古洞外,麵色異常激動。


    嶺南武林頂尖高手羅浮散人迎著鐵少川問道:“鐵老師,沅江雙凶所言是否屬實?”


    鐵少川冷笑道:“鐵某邇宋流年不利,洞內了無一人,隻剩丐幫門下四具身首離異的屍體,顯然為沅江雙凶所害,竟妄指鐵某手下所為,有意誣害,用心歹毒之極。”


    燕霞暗暗一驚道:“老賊委實心計絕倫,厲害之極。”


    隻聽佛麵人屠鐵少川冷笑又道:“想必沅江雙凶趁著鐵某入洞之際,藉故遁去了。”說著走向斷臂五黑衣處,察視傷勢,長歎一聲道:“雙凶蛇頭截魂釘,絕毒無比,現已無救。”右掌虛空一拂,拂出無形罡蒙震斷五人心脈氣絕。


    群雄不禁瞧得心頭暗暗駭然,那有見死不救之理。


    冷鴻麵色微變,低聲道:“殺人滅口,好辣毒的手段。”


    但見佛麵人屠鐵少川略一抱拳,道:“鐵某巳與沅江雙凶勢不兩立,立即追蹤,諸位倘有發現,隻須命門下帶一口信,鐵某當有以圖報。”拱了拱手,一鶴衝天拔起六丈高空,右臂疾如電光石火伸出,抓住附在峭壁上一根韌藤,借勢上拔,四肢飛舞,眨眼,已登上百丈峭壁,身形一閃便自不見,身法之,快,已臻神化。


    這時翠萍蹙著一腔激怒已久的心火,道:“我們也好離去了。”


    冷鴻神色一變,忙道:“慢著,你認為老賊已離去了麽?老贓心計習性老朽最所深知,看來我等須耐心守候。”


    燕霞聞言心中大急,煩躁不安。


    趙虎城道:“老英雄說得極是,我等必須定候有利時機,才能避免露出形跡。”


    武林群雄紛紛離去,尚有十餘人逡巡不走,意欲窺探藏軍古洞之秘。”


    一個虎背熊腰鐵髯大漢突宏聲道:“俺有意前往洞內一探,各位意下如何?”


    人影一閃,一個駝背老者疾落在大漢身前,道:“我等此來不過誌在探詢星河三寶隱秘,無意與佛麵人屠為敵,何況我武功微末,為了不相幹之事喪命在此,那才是冤枉咧!”


    大漢冷笑道:“咱們闖蕩江湖,本就是玩命勾當,若畏首畏尾,不如回家抱媳婦,免得丟人現眼。”


    駝背老者歎息道:“忠言逆耳,良藥苦口,既是羅老師固執己見,老朽就此告辭,各行其事。”說著躬身一竄,身影漸遠。


    鐵髯大漢冷笑道:“膽小怕事之輩。”腰幹一挺,一式“巧燕穿柳”望藏軍古洞撲去。


    餘下江湖群雄相望了一眼,縱身尾隨其後。


    鐵髯大漢身距洞外丈餘,忽聽陰冷寒冰笑聲傳來道:“站住!”


    聲雖不大,卻聞在耳中無異雷鳴。


    鐵髯大漢聞聲心神猛凜,前撲的身形硬生生倒翻回去。


    身未落下,眼前人影急閃,一具魅影疾瀉落,現出一個蒙麵黑影人,沉喝道:“你是想死麽?”


    鐵髯大漢倒退了一步,厲聲喝道:“朋友為何而來,我羅端是江湖上籍籍無名之輩,卻未必懼怕朋友。”


    那人在蒙麵烏巾眼孔內射出兩遭懾人寒芒,陰冷一笑,道:“兄弟也曾耳聞過羅老師在冀北綠林道上七十二路快刀威名,有道是耳聞不如目睹,兄弟今日要見識羅老師絕藝,羅者師,你亮刀出手吧。”


    羅端冷笑一聲,反臂躬腰,嗆琅琅巳將一柄多耳九環鋼刀拔在手中,雪亮光華,眨人眼目,喝道:“朋友是否佛麵人屠鐵少川手下?”


    蒙麵人冷冷答道:“羅老師,你問此衝是多餘,今日峽穀就是你葬身之處,有什麽遺言,趁早說出。”


    羅端不由眉泛殺機,身形一個疾轉,倏地淩空飛出,探臂出刀,一揮之間,已攻出七招,幻化出漫天刀影寒芒,鋼環震起一片懍人巨嘯。


    刀勢奔電,端得快極,招招連環,淩厲奇絕,攻向黑衣蒙麵人胸腹間要害重穴。


    黑衣蒙麵人輕笑一聲道:“好招!”


    右臂一揚,回環攻出一招,以臂代劍,似緩實速,兩指劃出一線如刃銳風。


    羅端隻覺蒙麵人招式怪異,看似平淡無奇,其實無法破解,自己淩厲的刀招挨近攻來右臂,似有一片彈勁逼了開來,不禁心中大駭。


    隻聽蒙麵人冷笑一聲道:“著!”


    猛覺腕臂一麻,一柄多耳九環鋼刀不由自主地嗆琅墜地,那黑衣人身法奇快,側身電欺,左腿塌出。


    哢嚓一聲,羅端狂嗥出聲,右腿肘骨被踹斷,仰麵倒地,口中噴出一股腥紅鮮血。


    羅端同道駭然變色,猛萌逃念,隻聽蒙麵人大喝道:“站住!”


    這些江湖人物真也聽話,駭然止步,目光中帶著極度悸懼之色。


    蒙麵人道:“各位如想留下性命,請吞服下一粒藥丸。”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把墨綠色藥丸。


    一個瘦削灰衫中年人走了上前,注視著蒙麵人掌心藥丸慢慢出聲道:“藥丸服下變化如何?”


    蒙麵人陰冷一笑,答道:“這藥丸服下腹中,體內立生變化,神智迷失,渾然忘卻前事,三月後藥力逐漸消失,再賜服一丸。”


    灰衫漢子道:“如此說來,生不如死。”突然雙手一揚,奪手飛出一蓬黑飛針,身形筆直拔起,往蒙麵人頭頂掠飛而過。


    距離不近,手法甚勁,蒙麵人似無幸理,那知飛針打中落實,卻被一片無形潛罡,震得紛紛落地。


    灰衫漢子僅逃出兩丈開外,忽發出一聲淒厲慘嗥栽伏倒地,全身化為一灘血水。


    燕霞早在蒙麵人取出藥丸時,心中一陣激動,不禁右臂虛揚,手腕疾翻,意欲發出“大金手印”卻不料為冷鴻疾如電光石火扣住腕脈。


    冷鴻神色惶急低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姑娘不可造次。”


    燕霞似怨怒已極,及見灰衫漢子身化血水,不禁花容失色道:“峽穀中還有老賊伏樁麽?”


    冷鴻麵色肅然不語,目光凝視在蒙麵人身上。


    此刻,蒙麵人已收殺雞儆猴之效,十數人目露黯然懊悔神色,走了上前在蒙麵人掌心內拿起一顆丸服下。


    驀地,峽穀上空傳來一聲龍吟長嘯,一點彈丸人影由百丈峭壁上電疾瀉落,正是那佛麵人屠鐵少川。


    蒙麵人躬腰抱拳道:“令主回來了,可曾追上沅江雙凶。”


    佛麵人屠鐵少川冷冷答道:“沅江雙凶,釜底遊魂,如要擒他易如反掌,但老朽不願當著天下群雄之麵做下失策之舉。”話聲略略一頓,道:“龍衡曾言在藏軍洞內與趙虎城一處的少年實為摩訶神怪之徒,老朽隻覺其中大有蹊蹺。”


    蒙麵人詫道:“屬下已然見過,隻是不知是否摩訶神怪衣缽傳人,莫非令主心疑沅江雙凶所言有不盡不實處?”


    鐵少川搖首道:“沅江雙凶自負盛名,生平不出誑言,但摩訶老怪絕不可能收男徒,是以判斷出那三人係陳家壩遁出之燕霞賤婢……”


    蒙麵人似乎一震,道:“真是她麽?”


    鐵少川目露疑容道:“必是此女及一婢一奴無疑,但姓霍小輩何往,趙虎城怎未據實稟明?”


    蒙麵人見鐵少川有責怪趙虎城之意,忙道:“令主不可錯怪趙虎城,他奉了幫主密命趕來藏軍洞與丐幫同門會晤,為了避免敗露馬腳,隻好以打手式示意屬下退出,趁著追撲出外,囑屬下稟明令主,一切詳情俱已告知中條三友轉稟令主……”


    鐵少川麵色疾變道:“老朽始終未曾見中條三怪回報,莫非已遭了毒手不成?”


    蒙麵人道:“屬下默察近日武林情勢,似對令主極為不利,如今令主計將安出?”


    鐵少川眉梢微微一剔,目蘊怒光道:“謀定後動,方可穩操勝卷,武林情勢,表麵上似極為對老朽不利,其實黑白兩道宛如一盤散砂,亟亟於私利是圖,不難各個擊破……”


    蒙麵人道:“然則令主有何畏懼,不如放手大舉問鼎武林。”


    佛麵人屠搖首歎息道:“天下事未可逆料……”忽麵色一寒接道:“赤甲山盤龍穀內隱藏一幢宏偉宅院,似為一武林隱名好手所居,你可趕往盤龍穀,兩日後天色未明之際,老朽定然趕至。”


    蒙麵人道:“屑下遵命,那宅院是否就是秦錫壽遁跡所居。”


    鐵少川道:“未能斷定,似極為可疑……”


    話聲未了,一個玄衣勁裝老叟飛落下崖,肅容躬身稟道:“嘉陵分舵飛報,錢香主及妻兒無故離奇失蹤了,宅中遺下屍體十數具,均為重手法斃命,腐爛腥臭,分明是已經出事多月。”


    鐵少川不禁麵色大變,喝聲:“走!”率著蒙麵人及勁裝老者奔向峽穀外而杳。


    燕霞等人枯候兩個時辰,天色慢慢昏暗,暮靄四布,趙虎城方獨自揉身下來,搜覓峽穀兩頭,發覺匪徒已撤去,才出聲招呼四人掠下,道:“老賊方才所說盤龍穀,我等不如前往,說不定霍少俠就在盤龍穀。”


    五人兼程趕向夔門三峽而去。


    三峽天險,綿亙達七百裏,以巫峽最稱奇峭,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岩疊嶂,隱蔽天日,非傍午夜時分不見曦月,江流曲折,春冬水減,林寒澗肅,夏秋水漲,急流大漩,澎湃而下,景奇壯觀,常有高猿長嘯,屬引淒其,空穀傳響,哀囀久絕,故有:


    “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之句。


    那日傍午,忽有一葉扁舟順著蜿蜒江流而下,舟行似箭,艙中忽立起一人,正是那丐幫高手粟雷,伏腰疾抓起一支藏鉤,向峭壁上猛擊,叮的一聲,火花進冒,鐵鉤釘入石壁內,小舟頓在激端江流中漩轉不停,粟雷身軀亦似陀螺般旋轉,


    半晌,小舟方始穩定,粟雷轉麵笑道:“老弟,你我可以分道揚鑣,這牛肝峽臨流江壁,不甚陡峭,而且僅二十餘丈高下,有兩株藤蔓可借力拔上,直奔東北覓至盤龍穀,詢問穀主鍾離炎老人,自有人領老弟去秦姑娘處。”


    艙中緩緩立起霍文翔,他仍是中年書生裝扮,肩頭蹲著碧綠小猿,目露憂容道:“小弟中途甩掉燕姑娘三人實是不智,萬一讓老賊看破冷鴻來曆恐罹不測之禍。”


    粟雷笑道:“老弟無須憂慮,愚兄立即趕往接引,燕姑娘身手高絕,諒然無事,不過老弟此行必須慎秘,老賊在此巴東三峽密布高手,稍一不那個,留下蛛絲馬跡,必將為令嶽引來一場禍難。”


    霍文翔微喟了聲道:“小弟遵命。”說時仰麵凝視著峭壁,隻見壁上懸附著兩支山藤,在空中飛舞,藤色枯黃,距頭頂有五六丈高下,心疑那兩株枯藤不能著力,遲疑了一下,身形淩拔起,兩臂微張,一把抓住兩株山藤,隻覺堅韌無比,借勢一藹身形淩空飛起七八丈高下,反複施為,眨眼落在一塊峭壁邊緣突出之處,再上六七尺便達絕嶺。”


    他正欲提聚一口真拔起,忽聞語聲隱隱入耳,不禁大驚,暗道:“果然老賊在此巴東三峽布下天羅地網……”接著一陣酒香撲鼻,心知崖上必有三四人在。


    隻聽一個沙沉蒼老語聲道:“唉!咱們令主此次竟大張旗鼓,在此巴東三峽布伏了四百九十名高手,兄弟追隨令主多年,經曆了無數風波,尚未經曆過如此龐大場麵,如非事態嚴重,令主絕不致……”


    另一語聲接道:“莫非令主得訊閻老鬼落在巴東三峽。”


    那人喟然歎息道:“並非如此簡單,此事當遠溯於童駿騏香主之死而起,童香主喪命在霍文翔小輩之手,那霍文翔竟敢取走射陽劍闖入天蕩湖,韓護法正欲誘擒戮殺,不料霍文翔機警遁出天蕩湖外……”


    “霍文翔是何來曆?”


    “據聞是醫絕端木長春入室弟子,但他一身武學出神入化,令主斷定小輩與閻老兒大有淵源。”


    “但錢香主飛報霍文翔已死在峨嵋後山萬丈老壑之下。”


    “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令主本意已絕心腹大害,怎知在陳家壩又遇一小賊,形貌雖非霍文翔一般,卻使令主心疑是二而一,一而二。”


    “杯弓蛇影,神智自昏,適足以自敗。”


    “胡說,嘉陵錢宅棄屍數具,錢香主不知所跡,足證實霍小賊未死。”蒼老語聲微頓徐徐長歎道:“令主料事如神,算準小賊必投向巴東三峽,小賊誌在獺皮寶衣,怎會不自投羅網。”


    “咱們令主可稱得算無遺策。”


    霍文翔暗暗心驚,忖遭:“老賊果然心計過人。”深知酒能亂性,匪徒若再有幾杯下肚,還可窺聽得甚多詭謀隱秘,逐施展壁虎功,緣上崖沿,偷眼覷望,隻見三個匪徒圍著一塊山石而坐,石上放著花生米、醬幹、鹵雞、醬肉,一大銅壺酒,舉箸擎酒杯,已食用去過半。


    那沙沉蒼老語聲是個滿頭銀發,珠砂蟹臉的老者。


    另一個是麻子,身材高大,紫醬臉膛,額有刀瘢,二日凶光外射,尚有一矮短肥胖中年漢子,五官蹙在一處,形象異常猥瑣。


    三匪均是密扣緊身衣褲,肩頭帶有兵刃,已有數分酒意,正酒酣耳熱之際,忽見林中人影一閃,並肩走出沅江雙凶。


    那三名匪徒雖已半醉,卻極機警,同時躍起,兵刃出鞘,珠砂蟹臉老者一眼看見兩人麵像,忙哈腰躬身道:“原來是沅江龍文兩位前輩?”


    大凶龍衡陰陰一笑道:“難得你居然認得老夫。”


    蟹臉老者道:“兩位前輩望重武林,威震八荒,江湖中提起兩位前輩,誰不敬畏。”神色謙恭之極。


    二凶文桑麵色一寒,冷喝道:“廢話,鐵老兒在此巴東三峽設下嚴密伏樁為何?”


    蟹臉老者麵色微變,知方才酒後失言,悉被沅江雙凶窺聽,忙道:“在下隻知鐵令主為了捕獲霍姓小輩,在三處要道上設下極厲害的埋伏,不過在下三人在此設樁,無非為防霍文翔遁逃衝出以備萬一。”


    文桑哈哈一笑道:“這是鐵老兒的私事,我等不必過問,你可知盤龍穀在何處麽?”


    蟹臉老者道:“朝東北直奔十五裏就是。”


    沅江雙凶哈哈大笑,袍袖疾展,如飛朝東北掠去,去勢如電,眨眼無蹤。


    三匪亦身疾掠入林中隱去。


    霍文翔身形冒出,展開絕頂輕功趕往盤龍穀。


    十五裏途程片刻即至,霍文翔立足山脊,遙遙望去,隻見一片峽穀盆地為茵柯濃葉籠罩住,暗道:“此必是盤龍穀。”


    遲疑了一下,掠下嶺去,流目四望,暗道:“形勢奇險,藏龍臥虎之地。”峽穀四外均是危壁如塹,古鬆參天,森森蔽日,僅一羊腸小徑可行。


    他急於想見秦麗琪,雙肩一晃,疾如流星奔去,隱隱可見一幢宏偉宅院掩映在鬆枝搖拂中。


    正奔行之間,忽聞朗朗語聲道:“尊駕可是找人麽?”


    語聲入耳,霍文翔不禁一怔,止住身法,但見一株虯柯鬆之後轉出一葛衣竹杖銀發飄拂老叟。


    霍文翔近來行走江湖增長見識不少,變得異常機警謹慎,聞言忙抱拳微笑道:“在下要趕往襄陽,為取捷徑,隻因地形不熟,迷惑路途,方才在嶺上發現穀中有屋宇,故而來此詢問,老丈可是宅主人麽?”


    葛衣老人含笑道:“老漢隱居盤龍穀,彈指歲月不覺卅載,罕有嘉賓來訪,幾與世外隔絕,難得閣下來此,可否請至寒舍一敘,稍盡地主之誼。”


    霍文翔抱拳答道:“無端打擾,心甚不安,老丈昔年諒亦是武林前輩,不知可否賜告,免得在下失敬。”


    葛衣老人微笑道:“老朽姓朱,名號久已不用,已漸淡忘。”說著目注霍文翔肩上碧綠小猿,道:“通靈異物,稀世珍獸,閣下從何處得來。”


    霍文翔答道:“先父昔年有事南海,收伏此猿,豢養至今,此獸善解人意,忠心護主。”


    葛衣老人又望了碧綠小猿兩眼,含笑道:“老朽頭前引路,閣下請。”


    霍文翔默默隨著葛衣老人走去,疑雲滿腹,忖道:“粟雷說宅主人名鍾離炎,他為何自稱姓朱,其中心有蹊蹺。”心神猛剔,暗運先天罡氣護身。


    宅內景物令人心曠神怡,園中有荷,時已至冬,尚未見一絲萎象,必是異種無疑。


    霍文翔無心觀賞,隨著葛衣老人步入大廳。


    廳內陳設古雅,兩人先後步入大廳中央,葛衣老人突然轉身問道:“閣下可是姓霍麽?”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幾乎使霍文翔瞪目結舌,手足無措,幸虧他機警多智,怔得一怔,立即答道:“在下姓李……”


    話猶未了,葛衣老人倏地抬腕,竹杖疾如電光石火點向霍文翔“期門”要害重穴。


    勢如電奔,霍文翔猝不及防頓為所中。


    葛衣老人大喝道:“倒下!”


    隻見霍文翔蹬蹬退出五步,並未倒下,肩頭碧綠小猿怒叫一聲,朝葛衣老人電射撲去。


    葛衣老人冷笑道:“孽畜大膽。”


    右掌一揮,一股寒冽罡氣湧出。


    小猿刁鑽無比,身軀突往下沉,一溜煙似地掠回霍文翔身後。


    隻聽葛衣老人哈哈獰笑,大廳立即變得昏黑如漆,伸手不見五指,颶飆四湧,呼嘯怒吼。


    霍文翔已激起殺機,右掌一翻,欲展出星河絕學孤注一擲,見狀不禁大駭,身形緩緩退後,倏地回身更是一震,原來已無退路,整個大廳似已變異成為一座石牢。


    忽聞葛衣老人冷笑道:“老朽這七毒黑眚隻一絲收入腹中,半個時辰立化血而亡,趁早自承真實來曆,老朽還可法外施仁,饒你一條活命。”語音寒洌澈骨,令人毛發筆立。


    霍文翔聞言不答,凝目察視,隻是黑毒霧濃異常,難辨眼前景物,忖思這葛衣老人究竟是何來曆,莫非鍾離炎已遭毒手,那葛衣老人叟無疑是佛麵人屠鐵少川爪牙。


    他一思至此處,不禁為秦麗琪安危捏了一把冷汗。


    葛衣老人見霍文翔不曾答話,又發出一聲陰森冷笑道:


    “你休恃功力深厚,要知老朽這七毒黑眚一經吸入,愈是內功精純之人,毒性發作愈是厲害。”


    隻聽霍文翔冷冷答道:“這倒未必,不過老丈指鹿為馬是何居心。”


    葛衣老人聞聲一怔,略一沉吟道:“你真不姓霍麽?”


    霍文翔答道:“在下姓甚名誰,與老丈何幹?”


    葛衣老人森冷答道:“你如真非姓霍,實是迷途井非有為而來,再候片刻能不死,老朽定以禮相送指點出山。”


    霍文翔知他不是出自肺腑之言,寧可錯殺,不可錯放,暗暗伸腕向肩頭“射陽”劍柄摸去,一麵辯明葛衣老人存身所在,全力一擊出手。


    五指堪堪觸及劍柄時,忽感心頭一震,暗道:“他現在還拿不準自己是否是霍文翔,若射陽劍一出,寒光暴射,立即被認出是射陽劍,自己矢口否認也不能了。”


    一想到此,立即右手放下,盤算如何才能出困。


    那麵葛衣老人也驚疑萬分,七毒黑眚劇毒無比,任甚絕頂高手,如非預知並服下解藥,否則,難逃身化血水之劫,暗道:“不知這小輩是何來曆,怎能禁受這奇毒。”


    雙方均是屏息無聲,一霎那間,大廳中除了狂風怒吼外,如置身黑暗地獄中,恐怖陰沉。


    一盞茶時分過去。


    遠處角隅突傳來一個粗獷語聲道:“沅江雙凶龍衡文桑二人求見,倨傲狂妄,屬下推稱主人有事外出,請他們三日後再來,雙凶大怒執意入宅,出手傷人,情勢異常危急……”


    葛衣老人怒道:“待老朽會會他們,走!”


    廳中立時風止聲寂,岑寂似水。


    霍文翔知葛衣老人已走,暗道:“此時不走還待何時?”立時取出蜈內丹,紅光逼射,黑眚濃霧如寒冰向陽,慢慢四飛消散。


    驀地,忽傳來語聲道:“是霍少俠麽?”


    霍文翔聞聲不禁一怔,隻覺這語音似在何處聽過,但一時之間想他不起,當下問道:“尊駕何人?”


    “在下陳耀韓廣,時機匆逼,在下帶領少俠出險。”


    霍文翔循聲而去,紅光下,陳耀韓廣一臉惶急。


    陳耀韓廣目睹霍文翔形象變異,不禁一呆。


    霍文翔立時揭下麵具顯露本來麵目,兩人不禁一喜,陳耀道:“時機緊迫,稍縱即逝,少俠快隨在下出困。”轉身向壁間一轉。


    機鈕掣動,顯露出一條狹長甬道,陳耀韓廣轉身飛掠而入。


    霍文翔毫不遲疑,立即尾隨兩人身後,道:“那葛衣老人是誰?”


    韓廣答道:“鐵令主手下第一高手,武功高絕,在下雖奉命受他節製,卻不知他姓名真實來曆。”


    霍文翔道:“莫非此宅主人已然遭害麽?”


    陳耀歎息道:“連天蕩湖主人四海遊龍秦錫壽舉家恐不免毒手。”


    霍文翔大驚失色道:“此事當真?”


    陳耀道:“在下亦不深知,待出困後,容在下指出秦錫壽潛跡之處,一路上伏樁嚴密,險惡異常,恕在下等不能遠送。”說時三人先後掠出一方地穴。


    霍文翔流目四顧,隻覺存身在一片絕塑之中,四外屏峰如塹,陡峭插雲。


    陳耀一臉歉疚之色道:“在下隻送到此為止,少俠沿著穀底向南直奔,發現一座森森如戟,茁柯虯鬆石色暗褐高峰,絕頂上‘大士庵’就是少俠所要去之處。”


    話一落音,不待霍文翔答話,陳韓兩人倏地躍下地穴隱去,一方山石緩緩移動將穴口封沒。


    霍文翔發了一陣怔,隻覺碧綠小猿突躍上肩頭,猿爪緊勒入肉示意他立即趕去。


    他長歎一聲,循著陳耀所說疾如流星奔去。


    烏雲密布,暮靄籠垂,鬆風濤嘯,“大士庵”前守立著四個麵目森冷的黑衣中年漢子,均都是太陽穴高高隆突,凶光逼射。一望而知是身蘊內外絕學,已臻爐火純青境界的絕頂高手,衣袂飄舞,屹立如魅。


    這四人正在低聲談笑一些武林軼事及一些駭人經曆,突然隻覺一縷寒風侵入“期門”要穴,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立即如泥塑木雕般定在那裏。


    庵前一株參天古柏上疾如電瀉墮下一條人影,箭矢般射入大士庵內。


    一盞清油昏燈供左“觀音大士”佛像案前,景物甚是慘淡,那條身影一落在地,隻聽一個黯弱無力語聲傳來道:“你是何人?”


    霍文翔循聲望去,隻見鳩麵無鹽衛如霜持著一根蛇頭鐵拐立在廟門內,不禁大喜,道:“衛前輩,在下霍文翔……”他又發現衛如霜神色萎靡,詫道:“衛前輩你這是怎麽樣了?”


    衛如霜黯然一笑道:“老身武功巳失,苟能活命已實萬幸,還有何望,少俠的千年朱果到手了麽?”


    霍文翔聞言知是鐵少川毒手所致,無暇問明詳細經過,忙道:“幸而到手。”說著在豹皮囊中取出三枚朱果,道:“嶽父母及秦姑娘現在何處?他們未必……”


    衛如霜伸手接過,搖首歎息道:“你來遲了,請去廳後一瞧。”


    霍文翔情知有異,回身掠向庵後,一掠入後院,隻見一座素幔靈堂入目。


    堂上平放著三具朱漆棺木,棺蓋尚未封釘,霍文翔心頭不禁布泛寒意,一躍上前揭開一具棺蓋。


    隻見絕色姿容的秦麗琪躺在棺內,麵目栩栩如生。


    霍文翔不禁手足冰冷,肩頭小猿吱吱哀鳴,不由兩行珠淚斷線淌了下來。


    霍文翔哽咽落淚,胸前窒悶幾乎喘不過氣來,如置身世界末日。半晌,漸漸神定,他不相信眼前的是事實,但由不得他不相信,忖道:“另二具棺木無疑的是秦錫壽羅銀姬兩人。”他暗道:“琪姐隨身侍婢咧?為何一人未見,那衛如霜何以能幸免毒手?魏韶亦何以不見?”


    他不禁疑雲滿腹,喃喃自語道:“我何不問問衛前輩,秦老爺子等是遭了何人毒手?”


    廂房內隻有一張竹榻竹椅,衛如霜已杳若飛鴻般不見蹤影,不禁大感驚愕。


    忽聞庵外有人聲隱隱傳來,急掠至窗前覷望,隻見前被自己製住的四名黑衣漢子又在談笑自若。


    “怪事!怪事!”


    一連兩件怪事,霍文翔自問,不禁神色連變。


    驀地,山穀遠處風送傳來一聲銀鈴長嘯,四個黑衣子頓時木立無聲,麵現敬畏之色。


    霜文翔急掠,回庵後,從天井中躍上屋麵,身形一杳,伏在屋麵凝視嘯聲傳來之處。


    一輪皓月懸掛天際,寒輝皎潔,映得群峰如同披上一重霧轂。


    他目力本好,發現遠處山嶺上十數點豆大人影,疾如流星,移時而杳。


    片刻時分過去,十數條人影先後冒起,掠落在庵前。


    為首者正是佛麵人屠鐵少川,麵色凝重。


    隨後是清臒灰衣老僧,胸前懸著一串龍眼般大小菩提佛珠,霜眉銀鬢,氣宇莊嚴。


    緊靠著老僧右肩的是一羽衣星冠道者,目若點漆,三綹長須飄拂及腹,一派仙風道骨。


    其餘的卻是年歲在五旬開外的武林高手,僧、俗均有,霍文翔隻覺來人除鐵少川外均是陌生不識。


    隻見鐵少川問道:“有可疑人物來此麽?”


    四黑衣人躬身答道:“屬下守此一日一夜,並未見何人登上峰頂。”


    鐵少川鼻中微哼一聲,轉麵向老僧微笑道:“大師,鐵某為了澄清群疑,不怕自毀封刀諾言再出江湖,追蹤那用心險詐,含血噴人惡賊,邇來武林是是非非,謠諑叢謗,莫不與鐵某有關……”


    那清臒老僧合掌低誦了一聲佛號道:“鐵施主邀請老衲等來此赤甲鬆雲峰大士庵必有為,莫非那人就在大士庵?”


    鐵少川搖首歎息道:“諸位有所不知,老朽月前風聞七海神龍天魔女夫妻為了避仇遠禍,遷來巴東三峽潛隱,鐵某心想七海神龍夫妻武功曠絕,堪為一派宗師,此舉實令鐵某不勝困惑,多次尋覓才探知七海神龍夫婦歸隱居在大士庵內,為此鐵某柬邀諸位登門造訪問明其故,或可澄清鐵某不白之冤……”


    一個蓬頭垢麵帶發頭陀忽冷笑道:“說得好聽。”


    佛麵人屠鐵少川麵色微變,望了那帶發頭陀一眼,含笑道:“鐵某惡名遠播,難怪天象禪師不信,鐵某也無法置辨……”語聲微頓,又道:“鐵少川發出書信柬邀諸位後,即趕來大士庵,那知竟來遲了一步,七海神龍夫婦及愛女均遭了毒手所害……”


    群雄不禁駭然失色。


    鐵少川又道:“諸位倘若有心,鐵某已備棺木三具,停屍在堂,諸位驗明傷痕便知何人所為。”


    群雄驚疑不勝,隨著鐵少川走入大士庵。


    穿過佛堂進入後庵,素幔靈堂映入眼簾,一列停放三個朱紅棺木,香案上燃著半截油燭,燭光黯淡,淒涼異常。


    鐵少川揭開右首一具棺蓋,淒然一笑道:“秦老師慘遭毒手,死不瞑目。”


    群雄走上前去,果見秦錫壽直挺挺地躺在棺木內,兩眼怒瞪,顯為猝遭毒手,死得不忿。


    羽衣星冠道長注視了屍體一眼,道:“秦老師因何致死?”


    鐵少川道:“昆侖掌門請驗視秦老師胸後便知端的。”


    霍文翔伏身屋麵,隻見昆侖掌門人翻轉秦錫壽屍體,撕破內衣,“命門”穴上赫然顯出烏雲一隻掌印,不禁心中一顫。


    清臒老僧高宣了一聲佛號道:“黑煞掌。”


    昆侖掌門說道:“大師是說毒手摩什萬釗。”


    清臒老僧點點頭歎息了一聲。


    鐵少川又道:“秦老師妻女亦是黑煞掌力喪命,但萬釗施用掌力之前,秦老師及其妻女必先中了暗算,不然何致在毫未拚搏下束手斃命。”


    蓬首垢麵頭陀宏聲道:“這其中不無蹊蹺,毒手摩什萬釗行事絕不會留下可疑痕跡……”


    鐵少川沉聲道:“鐵某巳說過隻是一步之差,萬釗夫婦本欲毀屍滅跡,因不及措手匆忙遁走,不論諸位相信與否,鐵某現無法置辨,不過此間事了,鐵某懇邀諸位去舍下,當眾宣布一件大事,便知鐵某是否為武林罪魁禍首。”


    群雄見鐵少川說得如此鄭重,不由半疑半信,連霍文翔都感覺異常迷惑,暗道:“莫非真是毒手摩什萬釗玄衣姹女杜素素所害?”回想前情,杜素素勒逼秦麗琪與其子成婚,內中不無大有關連。


    隻聽天象頭陀道:“此間尚有何事?”


    鐵少川道:“入土為安。”


    突然山穀間又傳來尖銳悸人長嘯。


    佛麵人屠鐵少川麵色微變道:“沅江二位舊友也來了。”


    嘯聲尚還縷縷未絕,沅江雙凶已自奪門而入。


    雙凶目睹佛麵人屠鐵少川及各大門派武林高人均在,不由一怔,及至瞥見三具棺木停放在堂,眼中泛出茫然驚詫神光。


    鐵少川微笑道:“天外來佳客,小弟未及遠迎,望乞恕罪。”


    文桑道:“不敢,這三具棺木內不知死者何人?”


    “七海神龍秦錫壽及其妻女。”


    雙凶似不相信望了一眼,龍衡道:“是何人下的毒手?”


    “毒手摩什萬釗。”


    “萬釗何在?”


    “鴻飛杳杳。”


    “萬釗為何向秦錫壽施展毒手?”


    龍衡妄傲無比,疾言厲色,武林群雄均麵有怒容,但佛麵人屠鐵少川卻神色安詳,麵帶微笑。


    這時庵外又掠入蟠塚一怪景啟鶴,生死手孔萬淵,九指追魂婁子明婁翠鴻父女、流星劍方龍燦等人。


    鐵少川與婁子明等人頷首為禮後,望了沅江雙凶一眼,淒然歎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鐵某昔年為門下之死與秦老師結怨,在塞外戈壁拚搏三日三夜,秦老師不幸失手負傷敗……”話聲微微一頓,又道:“雙方動手之初,曾立下諾言,無論何方落敗,日後絕不準尋仇,冤冤相報,何時可了,不能引起武林血腥殺劫……”


    清臒老僧黯然一笑道:“兩位檀樾仁心盛德,神鬼皆欽。”


    鐵少川黯然一笑道:“那知事不盡然,秦老師敗北後,一言不發,掉首就走,從此絕意武林,隱居在天蕩湖,鐵某為此也深深內疚,罪在門下,無可推諉,故亦封刀歸隱,豈料紫府書生滿門慘遭屠戮,武林風風雨雨,俱謂鐵某所為,數年後又盛傳武夷山狙殺北鬥令閻鵬展,邇來星河三寶,江湖諸般腥風血雨,含沙射影,鐵某頓成十手所指,十日所視罪魁禍首,是以鐵某這十數年來無日不在暗查此人究竟是誰?”


    霍文翔聽得暗暗驚心道:“好個辣毒老賊,逞口舌之利,危言惑眾。”他恨不得躍下當眾揭穿,怎奈無真憑實據,強行抑製下去。


    隻聽天象頭陀冷笑道:“江湖之事,終非無因,鐵施主邀約我等來此,那是斷定了毒手什萬釗,種種俱是他所為了麽?”


    鐵少川喟然歎息道:“鐵某不能遽下斷言,因鐵某自始至終疑心係秦老師不忿落敗,又不能自食諾言,故意圖謀誣害鐵某,現秦老師已遭毒害,死無對證……”說到此處,倏然口不言。


    沅江大凶龍衡冷笑道:“咱們前往星宿海麵質萬釗,何愁不水落石出。”


    鐵少川道:“秦老師尚且不敵,兩位未必是其敵手,在未明真象前,鐵某絕不妄自出手以免落人口實,何況萬釗定然未返回星宿海。”


    群雄聞言不由一怔,均察出鐵少川話中涵意,昆侖掌門人道:“鐵少川莫非是說萬釗從秦老師處探出星河三寶隱秘,前往攫取星河三寶,貧道之意。諸大門派切不能坐視袖手,防患未然,宜未雨繆凋才是。”


    群雄深然其說,均頷首讚同。


    鐵少川微笑道:“諸位未采取行動之前,尚望光臨摩天嶺舍下,鐵某當宣布-件大事。”


    群雄人多於眾,將三具棺木抬往庵後蓓土安葬。


    晨霧迷蒙中,群雄隨著佛麵人屠鐵少川離去,隻有婁子明父女及流星劍方龍燦三人立在墓前。


    霍文翔始終潛隱暗處窺察,他發現方龍燦對秦麗琪之死,亳無哀楚之色,不禁心中起疑,暗道:“難道方龍燦移情婁翠鴻,負心薄幸,怎怪琪姐說他心術不正,無恥卑鄙。”


    隻聽婁子明咳了-聲道:“方少俠,你適才可聽出鐵老兒言語矛盾之處麽?”


    方龍燦聞言不禁一怔,道:“在下魯鈍,前輩可否請道其詳,以解胸中茅塞。”


    婁子明道:“鐵少川弦外之音,當年紫府書生滿門遭害,及近日之江湖殺劫均是七海神龍夫婦所為……”


    方龍燦搖首道:“即是七海神龍秦前輩已知星河三寶隱秘,為何不前往三寶藏處取出,習成星河絕學,稱尊武林……”


    婁子明沉聲道:“當年紫府書生為何身死?”


    方龍燦道:“那是寒潭水冰,血凝髓凍,紫府書生夫婦半身癱瘓,功力未複,致遭毒手。”


    婁子明哈哈大笑,道:“秦錫壽也未能將獺皮寶衣弄到手,前轍之鑒。故因循自誤。”


    婁翠鴻忽秀眉一皺,嗔道:“爹,咱們可以走啦!”目露幽怨之色。


    九指追魂婁子明嗬嗬笑道:“孩子,你隨為父去摩天嶺一趟立即返家如何?”隨即附著婁翠鴻耳旁密語。


    婁翠鴻頓時玉靨紅霞,嬌羞不勝,嗔道:“爹,你盡白胡說什麽?”


    婁子明大笑聲中,右手挽著婁翠鴻衝霄騰空,方龍燦遲疑了一下,獨鶴衝天拔起,疾隨婁子明父女掠去。


    山風疾蕩,拂體生寒。


    霍文翔察知空山無人後,躍下屋麵,跪伏在墳前,隻覺愧對紅顏知己,不禁悲從中來,失聲痛哭。


    忽聞身後傳來歎息聲道:“翔兒,不必悲痛,你隻須代報此仇,足慰死者在天之靈了。”


    霍文翔聞聲一震,四麵望去,隻見端木長春撫髯含笑望著自己,不禁大喜,道:“師叔。”


    端木長春道:“你我均來遲了一步,致使抱撼終生,但死者已矣,悲能傷人。忍痛複仇方不辜負你那恩師期望之深。”


    霍文翔心神猛剔,道:“他老人家好麽?”


    端木長春點點頭道:“還好,風聞你去馮紫嵐處討取千年朱果,不知到手沒有?”


    霍文翔道:“翔兒逢凶化吉,得自神猿之助。”說著手指著肩頭碧綠小猿,將取得千年朱果經過說出。


    端木長春大喜道:“朱果現在何處?”


    霍文翔聞言立將腰旁革囊取下,道:“尚有十數顆,不知可夠恩師療傷之用?”


    端木長春接過,理也不理,道:“翔兒,老朽來時,曾見佛麵人屠鐵少川偕同武林群雄離去,無意聽得鐵少川似往摩天嶺,其中必有重大陰謀,你無須逗留此地,急急趕去。”


    霍文翔道:“翔兒遵命。”躬身一拜,轉身急掠下峰去。


    端木長春長歎一聲,庵內突閃出南司空陵北丐佟青鬆兩人。


    佟青鬆笑道:“你將霍老弟遣走了麽?”


    端木長春歎息道:“非是小弟要趕走他,兒女私情有誤英雄壯誌,鐵老兒心懷叵測,矯揉做作,已博得武林諸大門派掌門人深信不疑,如小弟所料不差,這幾年來鐵老必定已習就數種極厲害的武功,深藏不露,非星河絕學不能製勝,何況他將武林群雄邀往摩天嶺,必又施展一項陰謀,日後武林情勢,將是一場極艱危鬥智局麵,我等不可不防。”說著語音略頓又道:“小弟意欲先走一步,翔兒行走江湖就有勞二位指點了。”話未落音,人已衝空而起。疾逾鳥飛,轉瞬即杳。


    霍文翔剛走,嶺下又冒起五六條迅逾飛鳥般人影,北丐佟青鬆定睛望去,見是粟雷領著趙虎城、劉廣楚、冷鴻、燕霞、翠萍五人趕來。


    粟趙劉三人一見佟青鬆司空陵均曲膝參行大禮。


    佟青鬆含笑扶起,目注趙虎城道:“你辦得甚好,此後就以趙虎城行事,慎匆露出破綻。”


    趙虎城垂首應了一個是,麵色恭敬凝肅。


    粟雷道:“霍少俠來了沒有?”


    佟青鬆歎息道:“他與我等均遲了一步……”細敘明經過詳情。


    燕霞聞言玉容慘變,失色驚道:“他竟走了。”


    司空陵早就注視燕霞形貌,目露疑惑之色,道:“這位少俠是何來曆?”


    粟雷低聲道:“紫府書生虞老前輩後人虞風棲姑娘……”


    南儒北丐聞言不禁大驚失色,司空陵忙道:“虞姑娘,速隨老朽離開這是非之地。”


    人影紛飛,空山寂杏,大士庵前出現鳩麵無鹽衛如霜淒然身影,發出沉重愴涼的歎息。


    這一切都是謎一般耐人尋味,令人惘惑不解……


    數日後,摩天嶺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佛麵人屠鐵少川當眾宣布看破紅塵,皈依我佛,五台高僧清玄大師為之剃度,並賜法名不空,但不空立即坐化身亡。


    武林是非,皆係佛麵人屠鐵少川而起,然而人死恩怨可了麽?不,武林情勢因他之死將更是慘淡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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