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廣哈哈大笑道:“但焦老師不該再度重來!”


    其餘四錦衣人已自不耐,暴喝一聲,各各揮劍猛攻擊手,劍式一出,寒飆潮湧,銳嘯刺耳。


    四劍堪堪襲至四老胸腹,突感勁力一頓,已是刺空,但四老形影猶在,猛悟出那是幻影,其實尚在三尺開外,不禁麵色大變。


    要知焦叔平五人武功已臻化境,堪稱武林頂尖高手,無如對方也是江湖怪傑,薑老彌辣。


    尤其嚴昌陵、胡薇蘭、鄭奇、樂宸均是才智極高,料事如神,謀定後動,設下天羅地網,不容焦叔平遁脫。


    焦叔平猛然醒悟,心知不妙,厲喝一聲道:“走!”


    五條身形同的一鶴衝天拔起,淩空一個斛鬥身如輪轉,翻落觀牆之外。


    五錦袍人身形沾地欲起之際,麵色又是一變,隻覺身陷在一團漆黑中,彼此無法瞥見,焦叔平大喝道:“五劍合壁,神龍翔空!”


    但喝音韻啞沉悶,無法播傳開來。


    劍勢膠滯,頓感四個同黨已不複瞥見形影,不禁麵色慘變,也顧不得四個同黨安危,潛龍升天拔起,穿空斜飛而去。


    但。


    為一片無形阻力堵住,身如斷線之鳶般落下。


    其他四錦袍人無獨有偶,亦如焦叔平一般,凍蠅穿窗,無法逃出。


    這時,白雲觀外陰暗中隻聽胡薇蘭嬌脆語聲道:“嚴老前輩,焦叔平已困住,我等應欲如何?”


    嚴昌陵道:“蘭姑娘,欲速則不達,我等此行誌在救出翔兒之父。”


    焦叔平已練成金鋼之軀,百毒不侵,武功又高,除了玉昊鉤可製他性命外,很難擒伏,不如把他困在陣內,使他真元耗損筋疲力竭,才能使他就範,套出玉虛洞天隱秘!


    胡薇蘭道:“老前輩智慮周全,晚輩萬萬不如!”


    嚴昌陵笑道:“蘭姑娘,別奉承老朽了,遵老朽之勸,在翔兄之父未救出之前,絕莫與翔兒見麵!”


    隻聽胡薇蘭嬌啐一聲,不再言語。


    陣中焦叔平激怒如雷,宛如厲鬼,胡竄亂跳,東奔西挪,破口大罵,劍劈掌揮,他攻出勁勢極強,而阻逆之力益巨,真元幾乎耗損大半,喘不成聲。


    他漸漸靜了下來,隻覺對方存心欲將困住,使他氣沮乞饒。


    暗道:“我焦叔平寧折不彎,豈是乞憐求饒之輩,倘俟焦某悟出破陣之法,如不將何等挫骨揚灰,難消此恨!”


    心念一定,兩手摸索一隱秘之處跌坐於地,服下一顆丹藥,調息行動。


    一周天過去,焦叔平猛感丹田內升起一縷冰寒之氣,立即警覺不妙,無法封閉穴道,奇寒頓時飛布全身,齒戰舌顫。


    焦叔平本非常人,忖料此乃武林絕學,異宗玄功,冰涼之氣實係陰火,使本命真元引燃,導致神竭髓枯.不禁潸然淚下……


    天色漸現暑光,蒙蒙絮雨,山道上現出一雙人影,正是妙莊妙嚴淫邪女道姑。


    兩女疲累不堪,麵泛沮喪神色。


    妙嚴道:“白雲觀壇下弟子傷亡殆盡,仍被東方亮兔脫,你我有何麵目回見妙香師姐!”


    妙莊歎息一聲道:“看來不回白雲觀也是不行了!”


    妙嚴道:“一定要回去麽?教主怪下罪來,我倆都是死罪,因你我與妙香妙塵已積不相容。”


    妙莊忽目泛殺機道:“量小非君子,將她們二人殺掉,豈不是永除後患了麽?”


    妙嚴搖首說道:“她們兩個武功與我等不相上下,恐弄巧成拙。”


    “其實妙香妙塵與我等勃豁無非爭風而起,忍讓一時便可無事,何況地穴尚有其他男子……”


    話猶未了,妙莊怒道:“師妹,隻因你一念之仁,恐惹下殺身之禍,須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諉罪於我等,恐怕在劫難逃。”妙嚴望了妙莊一眼,隻覺妙莊事在必行,立即笑笑道:“但憑師姐作主,小妹無不從命!”


    兩人心安離去之際,忽感腰際為一縷勁風點中,眼前一黑倒地昏死過去。


    兩條身影疾飛落在妙莊妙嚴身前,正是東方亮,童寒兩人。


    東方亮冷笑道:“無恥淫婢,豈可留你等活命!”


    伸指欲點向死穴。


    童寒伸手一攔,道:“不可,兩女雖有必死之罪,但留下尚有用處,此為嚴老所囑,諒必有深意在內!”


    驀地。


    山穀中忽響起一聲長嘯,童寒麵色一變,道:“申屠懷遠,荀異這兩個老怪物來了!”


    忙抓起妙莊妙嚴塞入草穴中隱蔽,兩人疾掠出十數丈外。


    隻見山穀內人影如飛紛紛撲向東方亮童寒兩人身前而至,不下數十人,為首者正是申屠懷遠及三屍魔君荀異。


    申屠懷遠仍是依然故我,荀異卻頭戴範陽笠,頷下光潔,一無須髭。


    雙邪四道森厲目光,炯炯如電,逼視在東方亮童寒兩人麵上久久不移。


    東方亮童寒兩人亦是麵色漠然如冰。


    山穀中氣氛似是凝結一般。


    突聞申屠懷遠一聲暴雷大喝道:“拿下!”


    一雙麵目逼肖孿生白衣人身形飛出,夾著兩抹藍電襲去,刀身淬毒,淩厲辛辣。


    東方亮童寒卓立如山,隻見兩股寒芒疾閃了閃,又自收劍回鞘,但兩人麵色複變了變。


    一雙白衣人身形暴退,麵色蒼白如紙,掌中毒刀忽脫手墜地,眼耳口鼻內沁出泉湧黑血。


    突然身形緩緩栽仆在地,屍分數截,五髒六腑湧腔溢出,血腥刺鼻,令人怵目驚心。


    群邪見狀不禁麵色猛變,隻見荀異桀桀獰笑道:“好歹毒的劍法,但兩位也中了陰掌,去死不遠,何不束手就縛,老夫尚可救你活命!”


    東方亮童寒兩人仍是漠然不答。


    申屠懷遠沉聲道:“荀兄,這兩小輩不知死活,豈能留他命在,莫怨我申屠懷遠心辣手黑了!”


    右掌緩緩抬起,意欲一擊製命。


    忽聞一聲大喝道:“且慢!兩位不可一錯再錯!”


    荀異聽得語音稔熟,神似拘魂學究房山銘,別麵一瞧,不是拘魂學究是誰?


    隻見拘魂學究飄然走來,不禁大喜,高聲道:“房老怪,別來無恙?”


    拘魂學究冷冷一笑道:“彼此,彼此?”


    人卻走在東方亮童寒身前喂眼了兩顆丹藥後,怒視著荀異道:“荀兄,你知道他們兩人是誰?”


    荀異愕然詫道:“他們不是邢無弼黨羽麽?”


    “他們承認了麽?”


    “那倒未曾!”


    荀異哈哈一笑道:“看來這是一場誤會,荀某向你賠個不是!”


    申屠懷遠認出來人正是北雁蕩所遇之人,不禁心神猛凜。


    拘魂學究冷笑道:“兩位放著正事不辦,到處結怨樹敵,眼看就要喪身無地,豈非令人恥笑!”


    荀異瞠目相向詫道:“此話荀某不解,房兄可否請道其詳?”


    “兩位此行是否誌在邢無弼?”


    “不錯!”


    “然則在白帝城後為何功敗垂成,讓邢無弼從容兔脫?”


    “罪在雷音穀主,焉能悟罪及申屠山主!”


    拘魂學究冷笑道:“過錯全在荀兄身上!”


    “怎麽錯在荀某?”


    “為何不是!”


    拘魂學究聲色俱厲道:“錯就錯在荀兄不該在林內安了伏樁,致邢無弼喬裝成彭沛然。雷音穀主手下自然不知真假,是以縱然離去。俗語說得好,二人同心,其利斷金,殊不知三個和尚反而沒水吃!”


    荀異及申屠懷遠麵色一陣紅,一陣白,相視苦笑。


    忽見荀異苦笑一聲道:“往事巳矣,房兄還提他則甚?”


    拘魂學究長歎一聲道:“荀兄既然發覺邢無弼兔脫,不思亡羊補牢,反到遷怒雷音穀主,自相火並殘殺,遂致兩敗俱傷,精英傷亡大事不說,無故樹了雷音穀主這麽一個強敵?”


    荀異大驚失色道:“雷音穀主尚未死麽?他罹傷極重,怎麽尚可活命?”


    拘魂學究怒視了荀異一眼,道:“你我為何留得命在?”


    荀異不禁語塞。


    拘魂學究歎息一聲道:“房某何如長話短說。”


    玉虛洞天內有位蓋世魔頭在內潛跡,網羅高手之眾,儼然成一宗派,兩位是否有所耳聞?”


    荀異道:“我等已有耳聞,但不知此人是誰?”


    拘魂學究道:“房某亦未探出,但知雷音穀主之師鍾離春亦在其內,雷音穀主日前巳深入伏牛,無異亦投在玉虛洞中。”


    這且不說,邢無弼業已勾結玄陰教欲製申屠山主於死地,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二位不可不慎,言盡於此,房某尚有要事待辦,容再相見。”


    申屠懷遠道:“且慢!”


    手指東方亮接道:“這位不是玉虛洞內賊徒麽?”


    拘魂學究哈哈大笑道:“房某若是換著三色錦袍,二位亦認定房某也是一丘之貉麽?”


    申屠懷遠麵色一紅,抱拳笑道:“兄弟無知冒犯,多有得罪,


    看來閣下定知叛徒邢無弼下落,可否賜告,兄弟當感激不淺!”


    “恕房某不能捕風捉影,信口開河!”


    拘魂學究麵有難色。


    淡淡一笑道:“不過玄陰九尾天狐已首允邢無弼之邀,日內率眾即自九華趕來伏牛,邢無弼定在途中相會!”


    申屠懷遠略一忖思,抱拳謝道:“多承指點,盛情心感!”


    三屍魔君荀異緊接著又道:“房兄何往?”


    拘魂學究微微一笑道:“房某恩怨了了,無事牽掛。”


    “隻因風聞童年好友失陷在玉虛洞天內,故欲一探究竟,你我多年莫逆,臭味相投,雖說道不同不相為謀,若有危難,房某決不袖手就是!”


    荀異哈哈大笑道:“有房兄這一句話就足夠了!”


    瞥向申屠懷遠一眼,接道:“咱們走!”


    與申屠懷遠雙雙轉身率著群邪如飛奔去。


    白雲觀中群英畢集,舒翔飛偕隨東方亮童寒帶著妙莊妙嚴兩具昏睡如泥的軀體趕至。


    舒翔飛褪下了拘魂學究裝束,遂一與嚴昌陵,醉濟顛鄭奇,風塵俠丐樂宸,丐幫幫主唐矮子見禮寒喧後,忽感一陣淡淡的幽香送入鼻中,不禁心神一動,道:“蘭姐為不何見!”


    鄭奇正端著一雙朱紅葫蘆咕嘟咕嘟牛飲,聞言噗的噴出口外。


    大聲嚷道:“我說老弟呀,看你那朝思夢想的魂不守舍的模樣,真叫人心痛。”


    “這那兒來的蘭姑奶奶?”


    “唉,這也難怪,新婚燕爾,放著花不溜丟的媳婦不摟,硬趕出來風餐露宿,真苦了你老弟!”


    群雄忍不住哄堂大笑,連嚴昌陵也莞爾展顏,因事關重大,隱忍不言,卻暗暗驚異舒翔飛敏銳的判斷力委實不同凡響。


    舒翔飛俊麵通紅,怒道:“你這老醉鬼胡說什麽?在下說蘭姐在此並非胡諂之語!”


    鄭奇鼻中冷哼一聲道:“有何所見?蘭姑奶奶現在黃山,千裏長途,怎麽會在此處?”


    舒翔飛不禁急道:“在下嗅得香味獨異,分明是蘭……”


    現此實感麵典,止口不語。


    鄭奇不禁一怔,喃喃自語道:“怎麽老醉鬼嗅不出來,哦,哦,是了,老弟與蘭姑奶奶乃恩受夫妻,同床共枕,軟玉擁懷……”


    舒翔飛見老醉鬼越說越不像話,縱身一躍,怒道:“在下如不劈了你這老醉鬼……”


    鄭奇滑溜無比,閃在嚴昌陵身後,接道:“誓不姓胡!”


    群雄已自忍俊不住,又是一陣鬧嘩笑。


    忽聞一慈靄語聲道:“翔兒!”


    舒翔飛循聲望去,隻見是其恩師百了神尼進入大殿,忙快步趨前,跪膝行禮道:“恩師!”


    百了神尼摻起舒翔飛,伸手撫摸一下舒翔飛臉頰。


    靄然笑道:“蘭兒實來過白雲觀,是為師遣她外出辦事,稍時必然返轉,鄭老檀越與你說笑,千萬別記在心上。”


    舒翔飛紅著一張臉,道:“徒兒不敢!”


    鄭奇冷笑道:“誰知你口難應心,尊神尼走後我這一身老骨頭不被你折散那才怪咧!”


    風塵俠丐幫宸哈哈大笑道:“原來你也有怕主?”


    鄭奇兩眼一瞠,道:“這叫做一物降一物,萬物相克,此乃必然之理,老醉鬼怕舒老弟,舒老弟怕蘭姑奶奶!”


    樂宸道:“蘭姑奶奶又怕誰?”


    鄭奇鼻中輕哼一聲道:“愧你還叫做萬事通,這個都不知道,蘭姑奶奶怕的人還未呱呱降生咧?”


    群雄捧腹大笑,有的彎腰跌足,涕淚齊流。


    其實,胡薇蘭就藏在室內,正與裘天祥在娓娓談話,暗罵鄭奇促狹鬼不止。


    此時嚴昌陵道:“神尼,焦叔平現在地穴中,我等現在去聽取玉虛蘊秘,最重要是須翔兒緊記模仿焦叔平神態舉止,不可露出絲毫破綻,方可安然救出舒長沛大俠。”


    百了神尼頷首道:“貧尼遵命!”


    嚴昌陵與陶廣四老悄聲低語數句。


    四老唯唯應命。


    俟舒翔飛隨著百了神尼等走出大殿轉入後觀時,陶廣四老立即閃入側廂房內,告知胡薇蘭道:“嚴老清姑奶奶與裘老也進地穴,唯求姑奶奶易容不可使少俠發現。”


    胡薇蘭嬌靨泛霞,謝了一聲道:“晚輩隨後就到,藏身四老之後諒不致被翔弟發現!”


    裘天祥立即與四老離去。


    白雲觀靜悄悄地寧謐無比,由丐幫幫主唐矮子率領丐幫高手守護內外,大殿內華星隆與羅明兩人對奕,落子無聲。


    唐矮子不多時從地穴中出來,走入大殿內咋舌道:“兩位老師,那昊天子已悟出玄秘,已自進入玉虛洞天後洞取得了青鐔劍。”


    華星隆跳了起來,麵色一變道:“昊天老鬼將青鐔劍擁取了麽?此無異與虎添翼,這是誰說的?”


    “焦叔平親口說出,未必是假!”


    唐矮子道:“所幸的丹笈尚未參悟出藏處。”


    是以兩足癱瘓未能複元,隻仗兩隻鐵拐支撐,青鐔劍到手如同廢物,又懼門下生心搜奪,無時不刻都在杯弓蛇影,膽戰心驚中。”


    羅明道:“萬一昊天老怪悟出丹笈所在,神功複體,那時又該如何,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矣!”


    唐矮子長歎一聲道:“那隻有倚仗舒少俠孝心感天,殞此巨惡了。”


    昊老怪不能以誠待人,後洞自劃禁地為二,分為內外,設有奇門禁製,外由六丁六甲守護,不經傳喚,不得妄入雷池一步,否則必死無疑!


    “六丁六甲是誰?”


    唐矮子搖首笑道:“這倒不知,諒係昊天老怪死黨,老化子猜測必有鍾離春,少俠令尊也在,倘然料測無差,少俠恐相當辣手!”


    說著略略一頓又道:“不過老化子隻知一鱗半爪而已,事實恐未必如老化子想像得那麽壞!”


    華星隆長歎一聲道:“在下與羅老師得少俠與諸位前輩接引,幸免淪入邪惡,自覺體肉重生,寸功未立,不勝汗顏。”


    唐矮子大笑道:“眼下江湖已是多事之秋,兩位還恐英雄無用武功之地麽?無如兩位名頭太大,此刻若現身露麵,恐引起無窮紛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化子夙知兩位敬愛少俠不啻良友手足,當知排難解紛之理。”


    華星隆羅明相視了一眼,神色一凜。


    同聲應道:“在下多謝幫主指教!”


    唐矮子略一忖思,道:“說不定兩位也要相隨少俠前往玉虛


    洞天咧!”


    華星隆羅明兩人聞言不禁欣喜於色。


    白雲觀從午至晚草木不驚,寧靜異常。


    觀後靜室中忽亮起銀虹一盞,窗明幾淨,錦榻流蘇,麗絕人寰的胡薇蘭端坐案旁,玉手支頤沉思,桌上熱著檀香一爐,清香彌漫。


    忽聞室外傳來舒翔飛清朗語聲道:“蘭姐,可容翔弟進入拜見麽?”


    胡薇蘭玉靨霞生,嬌嗔道:“翔弟,誰叫你這麽來著,難怪老醉鬼取笑你?”


    舒翔飛飄然走入,神采煥發,握著胡薇蘭柔荑,平視著胡薇蘭低聲道:“波湛橫眸,霞分膩臉,盈盈笑動籠香靨!”


    胡薇蘭嗔道:“你那來的如此貧嘴……”


    舒翔飛橫掌虛空一拂,燈火熄滅,立時伸手不見五指……


    月上中天,林木中忽宿鳥驚巢飛出,噪鳴盤旋枝頭,刺破如水沉寂夜空。


    白雲觀外恬靜安謐,溪水泓碧,柳絲搖翠,遠山隱約,朦朧如煙,意境幽美,令人修然忘我。


    焦叔平五人呻吟醒轉,隻覺躺身林中草地,渾身疲軟乏力,掙紮坐起,相顧駭然失色。


    但聞一個清朗語聲傳來道:“焦兄,醒過來了麽?”


    焦叔平心頭一震,循聲望去,隻見距身三丈開外並肩立著東方亮及童寒兩人,不禁神色激動。


    喜極喚道:“童賢弟,你我江湖睽別至今不覺已有廿餘載了,別來可好!”


    童寒冷冷一笑道:“焦兄,稍時再契闊吧!”


    小弟與東方老師發現焦兄五位已昏迷不醒有幾個時辰,用盡手法才得氣血納入玄經,但察與五位體內有異,想是一種稀有毒性積存在脾髒深處所致!


    說著徐伸兩指在焦叔平五人背上“玄機”穴,“少陽”穴上各點了一指。


    焦叔平五人隻覺精神一震,紛紛彈身躍起,除真氣略有阻滯外,其他並無大礙。


    東方亮趨前抱拳施禮道:“屬下參見總壇主,請問總壇主遭遇是何勁敵?”


    焦叔平傲然答道:“此話不提也罷,焦某誓報此仇!”


    童寒冷冷一笑道:“焦兄身在險中還猶未自覺,尚欲另樹強敵,節外生枝麽?”


    焦叔平愕然張目相向,詫道:“賢弟,你我多年未見,竟一變有點生疏了,有什麽話隻管請說,為何故作危言!”


    童寒歎息一聲,望了其他四錦袍人一眼,欲言又止。


    焦叔平已知其意,忙笑道:“焦某還忘與賢弟引見,彼此均是生死之交,無話不可明言。”


    忽麵色一變,道:“我等還是離開白雲觀再說吧!”


    東方亮道:“總壇主,此處巳遠離白雲觀七裏之外,何況白雲觀既已人去樓空,四個妖婦俱已囚擒解往京師去了!”


    焦叔平詫道:“東方賢弟為何如此清楚!”


    童寒道:“倘非如此,小弟與東方兄怎會找到此處?”


    焦叔平道:“那四個老雜毛是何來曆?”“大內侍衛!”


    焦叔平不禁恍然大悟,難怪知縣對四道恭敬異常。


    東方亮接著把黃山之行敘出,途中命已垂危時,幸遇童寒相救。


    童寒道:“如非相遇東方亮老師,怎知焦兄托身昊天門內?”


    焦叔平聞知尚有兩人為何素素毒手所算,不禁麵現濃重殺機。


    童寒道:“焦兄,何素素乃癬疥小疾,不足為患。”


    倒是諸位眼前即有殺身之禍,不可不防,既然這幾位是焦兄生死之交,小弟也就無所畏忌。”


    焦叔平長長哦了一聲道:“焦某尚忘了與雙方引見。”


    手指著童寒道:“這位童寒賢弟乃焦某童蒙之交,毗鄰相居,從小至大,日夕聚首,勝於手足。”


    又接著為童寒遂一引見道:“這四位乃呂穿陽、董慕欽、蔡向榮、巴上雲、一壇共事,生死之交。”


    雙方均道了幸會,東方亮提議定一村舍食用酒菜,也好從長計議。


    焦叔平聞知須從長計議就知事態必然嚴重,滿口應允,眾人疾離此處。


    片刻七人已走入一家村戶,找著屋主取出一錠白銀,請其準備酒食。


    這時,焦叔平對童寒道:“童賢弟,焦某等何來殺身之禍?”


    童寒麵色一冷,道:“焦兄目前雖為昊天門總壇主,位尊權重,但是否獲得貴門主推心置腹,信而不疑?”


    焦叔平聞言不禁麵色大變,目光望了巴上雲四人一眼,道:“賢弟為何動問,昊天門中外事一切均取決於焦某,生殺由之,信任之奪無人比擬!”


    “真的麽?”


    童寒冷冷答道:“那麽昊天老怪為何用藥控製門下不敢生心背叛?”


    昊老怪悟出入得後洞之秘後,進入後洞取得青鐔劍,立禁分為內外,有事皆由六丁六甲傳達何故?”


    焦叔平聞言不禁駭然失色,道:“賢弟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昊天門主進入後洞僅有焦某一人知情……”


    童寒手掌一搖,取出一封緘函,遞向焦叔平,道:“焦兄暫且莫問,且瞧瞧這封信函,焦兄相隨昊天老怪日久,先察明是否昊天老怪親筆字跡!”


    焦叔平心中一驚,接過抽出信函,赫然果是昊天子親筆手書,其餘巴上雲、呂穿陽、董慕欽、蔡向雲四人均湊在焦叔平一處同觀這封書信。


    五人一字一句誦念,隻覺一顆心愈往下沉,麵色蒼白如紙,原來是昊天老怪親致邢無弼密函。


    大意謂雖參出後洞奧秘,取得青鐔劍,卻未能覓出丹笈秘藏處,以致尚未能玄功盡複,兩足行走自如,知邢無弼學究天人,懇求相助參悟,暫酬以總壇主之位,並言門下莠多於良,無法諉以心腹。


    隻待邢無弼帶領門下高手到時,其門下也是鳥盡弓藏之時,並言焦叔平必除勿留,因居心叵測,意圖不明,非他心狠意毒,誅殺功狗等語,當然其中尚有隱句,其意難明,但無疑昊天老怪與邢無弼原是舊識,而且相交莫逆。


    這封書信隻瞧得焦叔平五人膽寒魂飛,汗如雨下。


    巴上雲道:“總壇主,確是老怪所寫的麽?”


    焦叔平點點頭道:“一點不假!”


    巴上雲麵色一變道:“難怪新野之外黑白兩道高手頻頻現蹤,均是追蹤邢無弼而來!”


    焦叔平忙道:“賢弟此來愚兄不勝心感,但有一句不當之言


    可否請問?”


    童寒冷冷一笑道:“焦兄有話盡管問,生死悠關,有何不當!”


    焦叔平稍一沉吟道:“此信賢弟由何處取得?邢無弼不知有否觀看?”


    童寒大笑道:“自然是在邢無弼處偷得,邢無弼如不觀看,怎會由青城趕來伏牛!”


    焦叔平黯然歎息道:“賢弟,愚兄昔年也是英俊倜儻,狂傲自負不可一世的人物,但為賤婢暗害,不但毀了容顏,且幾乎葬身火窟,乃不得已托身昊天門下!”


    童寒道:“如今焦兄作何區處?”


    焦叔平望了巴上雲等一眼,冷笑道:“愚兄並非久居人下之輩,無奈我等為藥物所製,心有餘而力不足。”


    何況老賊尚有六丁六甲及青鐔劍之助,如妄想逃離無異難比登天!


    童寒微微一笑道:“二人同心,其利斷金,這些並不是不能解決的困難,問題端在於焦兄五位是否下得了決心。”


    小弟有把握在邢無弼未到達之前尋獲解藥並製老怪死命,因邢無弼到達,那追蹤邢無弼各大門派高手亦相繼趕抵,那時必玉石皆焚,誰也無法全命!


    焦叔平望了巴上雲四人一眼,道:“賢弟有所不知愚兄等離山僅有三日,今晚如不服藥物,痛苦萬狀更甚於死。


    但每次易服藥物時,必待其發作後再賜服,這期間必須胸無任何隱秘,否則必自取覆亡。


    童寒冷笑道:“好狠毒的手段,每次賜服藥物均是昊天老怪麽?”


    “不是!”


    巴上雲搖首答道:“均由六丁六甲中任一人前來。”


    “那六丁六甲是否不須服用藥物!”


    “無須!”


    焦叔平答道:“六丁六甲隨他年久,初時須受藥物控製,但久而久之,六丁六甲已受昊天老怪心靈控製,生則同生,死則同死。”


    故六丁六甲永護侍身側,不得遠離,否則不啻如魚失水,奄然倒斃無法救治!”


    童寒笑了一笑,似涵深意在內,道:“焦兄,你請瞧瞧東方老師發作了沒有?”


    焦叔平初尚茫然不解,凝目注視東方亮一眼。


    驀的麵色一變,詫道:“巴賢弟,東方亮賢弟離行之際,藥量比常服之量較重,隻能維持九日,如今已逾九日之期,為何未見發作?”


    東方亮朗聲道:“此乃童恩兄之助,恩兄友人曾於多年前亦陷身玉虛洞天內有年,此人深諳藥理,陷身洞中時精心研悟配製解藥,然真正解藥卻無法配製,但依時服下則可無礙,此人因此得以逃出。”


    焦叔平等五人麵現驚喜之色。


    呂穿陽道:“此人還在麽?”


    “當然在!”


    童寒道:“他定須進入洞中,找出解藥配方,否則也無法斷除藥物。”


    此人曾數次試斷服藥物,雖仍然發作,但症狀減輕不少,很顯然地內中僅缺少一味珍藥,無疑的隻昊天老怪知情。”


    焦叔平道:“賢弟這位是否與我等同行?”


    “不!”


    童寒斷然答道:“須我等將外洞情勢控製後才可進入?”


    焦叔平毅然答道:“愚兄決聽從賢弟之意,我等食畢之後立即趕赴玉虛,但賢弟須扮作玉虛門下!”


    童寒道:“這個焦兄無須耽憂,小弟與東方老師已商妥扮作吳景雲老師,但我等必須在三日內穩住情勢不可?”


    巴上雲道:“倘邢無弼三日內趕到,豈非圖謀俱成泡影了?”


    童寒道:“無妨,小弟友人盡量延阻邢無弼行程,十日內不能讓邢無弼踏入伏牛半步!”說著解下肩頭長劍遞與焦叔平。


    焦叔平愕然詫道:“賢弟這是何故?”


    童寒道:“小弟扮作吳景雲,恐引起眾疑,焦兄身為總壇主可任意搪塞!”


    焦叔平接過端詳了一眼,道:“這就是賢弟當年在衡州打造的那口劍麽?”隨著佩帶於肩頭。


    童寒笑道:“焦兄記性不差,正是在衡州打造的那口劍!”


    焦叔平似精神大振,殷情勸酒,笑口常開。


    這與焦叔平往昔舉止大不相同,但巴上雲等卻認為焦叔平久囚禁籠一旦脫囚有望,又相遇睽違多年的故友舊知,欣喜何似,其實他們四人又何嚐沒有這心理,也就忽略過去。


    七人興高采烈,酒食既飽立即上道。


    焦叔平瞧出巴上雲四人有不安神色,即嗬嗬大笑道:“四位也是武林高手,什麽大風浪沒經曆過,焦某從未把生死二字掛在心上,雖然此行艱險異常,但焦某堅信童賢弟有此能耐可底事竟成!”


    呂穿陽道:“總壇主既如此說,屬下等有疑慮,死有何懼,獨懼不死不活爾!”


    焦叔平微笑了笑道:“好,我等立即上路?”


    無疑的焦叔平係舒翔飛所扮,那東方亮不言而知即是金湘,童寒暫交焦叔平那柄長劍亦不言而知正是昊天鉤。


    待童寒等七人離去後,屋後褚青史四老及丐幫幫主唐矮子等人紛紛閃出,分頭傳訊依計行事。


    救舒長沛出得玉虛洞天乃首要之務,且隻準成功,不準失敗,故爾經過相當長的時間周密審慎的畫策。


    且說無影鬼刀邢無弼此刻已成驚弓之鳥,杯弓蛇雕,草木皆兵。


    隻覺有種無比的孤單感覺,已再無一個可信服的朋友,這是人性的悲哀,為何落了這般結局,說穿了還不是咎由自取。


    自他從嶽陽五華鏢局離開後,不少仇家朋友後裔紛紛找他尋仇,所幸他行蹤飄忽不定,仇家均皆撲空,或畏懼他的武功顯得畏首畏尾,令他受創最巨的卻是裘盛之死。


    裘盛是他最親信的至友,為他穿針引線,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裘盛之死最使他痛心疾首,如失股肱。


    但,赤雲觀主施雷也是他的左右手,到頭來還是叛異,這不怪施雷,而是怪他自己疑心太重,如果裘盛尚活在人世,裘盛又將如何?


    草坡上躺著邢無弼,仰視著天空彤雲沉思,不,他是反躬自省,捫心細問,忖思自己多年欺名盜世,難免有愧於天。


    不禁冷笑道:“邢某已是騎虎難下,背水一戰,但玄都道兄為何離青城來此,他要我避開五日是否言過其實?”


    邢無弼知道端午之會是自己孤注一擲,生死關頭,但患得患失,倘無青鐔劍,玉虛丹笈之助,將無法更上層樓,既不能以德服人,又不能以武淩之,恐成尾大不掉之勢。


    他不舍遽而離去,徒貽半途而廢之譏,思維再三,不禁縱身而起,又向伏牛行去。


    翻越兩座山峰後,逕掠向一片穀底。


    驀地。


    邢無弼身形頓住,兩眼睜得又圓又大,露出驚駭錯愕神色。


    距身三丈開外穀地中倒著三具屍體,藉切分為數截,身著藍衣,他四巡了一眼,隻覺無人潛匿,一躍近前細心察視致命傷痕與來曆。


    赫然認出是藍衣三煞藍楚威、藍漢雄、藍楚威為鋒芒犀利的寶刃所殺,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麵無人色。


    他察視出藍衣三煞被殺在不久之前,三煞武功極高,悉數喪命在此,此人武功無疑登峰造極,必留在近處,若無意遇上,必罹不測之禍,想到此處不禁寒意透骨,轉身欲待掠去。


    忽聞一聲陰惻惻冷笑道:“站住!”


    邢無弼不禁心神猛凜,暗道:“此人若是殺害藍衣三煞之人,必不可力敵,須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才可逃去。”


    緩緩轉身之際,掌中已扣著一把白骨針,口中答道:“尊駕是喚老朽麽?”


    一眼看真那是兩個玄衣勁裝老者,肩頭斜披外門兵刃蛇頭鎖子槍,貌像獰惡怪異,目中寒芒逼泛。


    左側老者睨視怪笑道:“不是叫你還叫誰?”


    邢無弼此時膽氣大壯,巳知這一雙老者並非殺死藍衣三煞之人,大笑道:“兩位喝止老朽為了何故?”


    笑聲雖不高,但卻刺入耳鼓。


    一雙老者不禁麵色一變。


    邢無弼道:“兩位裝束神態似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秦皇島單槍雙傑何方何昌麽?”


    何方不由氣上撞,大喝道:“尊駕想必是江湖上卓著聲名的人物,何不報出萬兒來聽聽?”


    邢無弼搖首笑道:“這就是兩位不對了,是兩位喝阻老朽,既不相識,又無宿怨,兩位似有嫌無事生非,老朽姓名來曆與兩位何幹?”


    何昌冷笑道;“好厲嘴的老匹夫,此三人可是你所殺害的麽?”


    邢無弼道:“兩位知死者三人是何來曆?老朽不妨說出,此三人就是名震關外,世居錦州的藍衣三煞藍楚威藍漢雄藍秦武。”


    兩位自問威望武功是否淩駕藍衣三煞之上?三煞如死在老朽手上,兩位此刻焉有命在?”


    語聲愈來愈高,聲色俱厲,邢無弼身形一步一步向何方何昌之前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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