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鬆逸運籌帷握三麵作戰,在京師以皇太後清蓮格格泰親王及言曉嵐在內為掩護,用替身-日夕在深宮內陪侍太後不問外事,外有文士超、瞿大剛、孔廷芳等人製造王公宗親相互猜嫉,勾心鬥角,得以穩住情勢。


    伏牛則以七手伽藍餘鳳叟等為首,施展調虎離山之計將鬼影子閻白楓誘下插天崖用奇門禁製困住。


    青龍山四堡以披發老叟小三兒白骨魔主勝環施展疑兵之計,借刀殺人逐個擊破。


    簡鬆逸自己仍是扮作閻玉,偽裝傷勢複發,藏匿隱秘之處,把一個賀翼搞得暈頭轉向。


    青龍堡外一處天險峭壁斷崖之上,數采虯柯奇鬆間立定披發老者小三兒及白骨魔主勝環三人麵前紛陳酒食飽啖饑餓。


    勝環忽長嗟一聲道:“我可不知袁綬就是桂中秋,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勝某恨不得將他生擒在先師靈前剖腹挖心方消此恨!”


    披發老叟笑道:“勝兄心情老弟已知,仍望以大局為重,老實說,兄弟不略施詭計,那十二星宿動起手來,待天時地利人和之助,鹿死誰手大未可知,何不借袁綬之力除去?”


    “這個勝某知道。”勝環微笑一聲道:“隻是心頭怒意難平而已!”


    披發老者道:“當時勝兄如果堅指袁綬就是桂中秋,他若否認勝兄又能為何?”


    勝環默然無語。


    披發老者忽向小三兒道:“小三兒,那屋內消息機關都破壞了嗎?”


    小三兒詭秘一笑道:“師父請放心,小三兒已將總樞破壞無遺。”


    披發老叟點點頭道:“那就好,不待天黑,四堡將成焦土,咱們去瞧瞧鬼影子閻白楓狼狽情形!”


    斧魔靈霄活困在那屋大廳內,空氣窒悶,黑漆漆地伸手不見五指,暗中隻覺有千百人狙襲而至,勁風怒嘯,窮於應敵,掌力推處著著落空,不禁疲累不堪。


    突然,廳外鐵板忽冉冉升起,天光自窗欞中射入。


    十三重雕像倏乎靜止不動。


    斧魔靈霄發現何祿常躺在地上,卻未受傷,不禁喝道:“祿常,你是怎麽樣了?”


    何祿常爬了起來,麵現尷尬笑容道:“老爺子,並非屬下畏死,暗中不分敵我,屬下若遭老爺子擊中必粉骨碎身,為免老爺子分心,屬下不得不如此。”


    靈霄想想也對,鼻中冷哼一聲,走上前去摸了摸一尊木雕,不禁心頭一驚。


    原來並非泥塑木雕,而是精銅打鑄,關節均乃活動機鈕連接,但不知何能自動攻襲敵人?


    靈霄正注意不解其故思忖之際,忽聞廳外傳來宏亮語聲道:“靈老爺可無恙否?”


    何祿常聽出是自己人,迅即步出大廳,果是隱身街簷下隨行同道,但多了一個天鷹幫總護法鍾離胡,不禁一怔。


    一個濃須大喝道:“何兄不必懸疑,多虧了鍾離老師暗中相助,不然均已遭了毒手。”


    靈霄一步跨出,聞言也怔了一怔。


    鍾離胡抱拳笑道:“老朽鍾離胡,勁敵逼伺,無從細訴,不過老朽也成了叛門之徒,與吳越桂中秋並足而立,靈老師受驚了?”


    靈霄抱拳稱謝道:“鍾離老師為何知道老朽被困?”


    鍾離胡答道:“我鍾離胡因在本門,稍知四堡機密,破了青龍機關總樞紐,不過並非老朽之功,得吳越之助才徼幸成功,靈老師被困得靈老師同行見告才知?”


    “吳越尚在此麽?”


    “不在!”鍾離胡答道:“他已去玄武堡了!”


    靈霄濃眉皺得一皺。


    鍾離胡深知其意,不禁笑道:“吳越並非靈老師敵人,靈老師不過受桂中秋之托而已,其實桂中秋卻是居心殺害靈老師之人?”


    靈老師知失態,悵道:“靈某何必苦苦追尋桂中秋下落。”


    “桂中秋下落隻有袁綬知道,眼前袁綬正與天鷹幫十二星宿拚搏!”


    “現在何處,是否困在靈某被困的酒坊中!”


    “不是,靈老師如要知道桂中秋下落,必須使袁綬不受傷害,我們快去!”


    忽見街心右側傳來急劇爆響,一道濃密火焰衝起,鍾離胡麵色一變,倏的騰空掠去。


    這時,袁綬已與十一匪徒在街心急搏,火焰升起之處,就是那朱門宅院內。


    袁綬也不明何故,顯然為人所縱火燃燒,那十一匪徒自濃煙中竄出,認定是袁綬所為,不由分說,聯臂合攻。


    袁綬畏火勢酷焚如炙所逼,退至街心,揮劍迎敵。


    匪徒十一星宿武功略高,聯臂合擊陣式玄沌辣毒,袁綬心頭暗暗凜駭,暗道:“先力求自保,再找出他們破綻逐個擊破,”劍勢揮去宛若驚濤駭浪,寒飆嘯動,威勢猛厲。


    驀地,半空中一道黃虹電擊而下,一個匪徒首當其衝,被黃虹擊中右肩,慘嗥聲起,轟然倒下,軀體斜切輪度砍成兩快,鮮血濺飛如雨。


    其餘匪徒不禁大駭。


    不言而知那是靈霄飛斧,匪徒尚不明何故之際,又見八道黃虹驚天降下,耳邊又響起靈霄語聲如雷大笑聲。


    袁綬趁著匪徒們心神旁騖之際,一劍刺中一名匪徒透胸而過倒地殞命。


    鍾離胡及斧魔靈霄等人皆相繼撲去。


    其餘匪徒見勢不妙,紡紛突空遁去。


    火勢衝霄騰空,迅速蔓延開來,鄰近幾家亦現出火光,熱氣逼人。


    鍾離胡大喝道:“諸位請隨老朽疾撤出青龍堡,稍遲即將炸成飛片!”


    於是斧魔靈霄及袁綬等人均隨著鍾離胡迅疾如風掠出青龍堡外。


    他們一至高處,回顧青龍堡,隻見青龍堡已成一片火海,濃煙衝天。


    忽地起了一個爆炸之聲,石頭奔空飛濺,火勢更烈,天際一片赤紅。


    鍾離胡不禁長歎一聲道:“老朽自愧不如吳越!老朽也惋惜本幫令主不能識人!”


    袁綬聽出鍾離胡話中含意,不禁一怔,道:“此火是吳越引發麽?如此說來吳越尚在青龍堡嗎?”


    鍾離胡道:“吳越點燃了引信,早就離開了!”


    “如今何在?”


    “他已去另三堡,一舉毀滅老賊根據地。”鍾離胡忽目注袁綬說道:“袁老師難道與吳越也有不解之仇麽?為何亟亟於知道吳越的下落?”


    袁綬搖首答道:“袁綬義兄桂中秋和吳越有不共戴天之仇,卻與袁綬無幹,但桂中秋必暗隨吳越之後,不知他們之間怨恨如此之深,隻怕兩敗俱傷。”


    鍾離胡發出一聲苦笑道:“目前老賊閻白楓必欲將吳越桂中秋與老朽置之於死地不可,他們如識大體,務必協力同心應付艱危才能免去殺身之禍,私人恩怨容待日後才是正確。”


    袁綬歎息一聲道:“袁某之意亦是如此?”


    靈霄忽麵現驚容說道:“袁老師長發被何人切取一截?”


    袁綬聞言不禁麵色一變發現果然被割去寸許長短,斷處平整,顯然為鋒利刃芒所斷,知是白骨老魔所為,卻又不知是何時所割,不由自主地一顆心望下急沉。


    他為了喜怒不現顏色,淡淡一笑道:“諒是與匪徒拚搏時,發絲飄揚不慎被割所斷。”語聲哆哆一般,又道:“鍾離老師說得不錯,他們兩人如不捐棄私怨,必遭殺身之禍,鍾離老師請帶路,袁某如見著桂中秋願竭盡全力斡旋。”


    鍾離胡慨然應聲道:“好,咱們速去玄武堡。”


    鬼影子閻白楓困入旗門中又與千麵佛蒲敖激搏甚烈,掌風過處,刮起冰雪瀑空濺飛如雨,威勢駭人。


    千麵佛蒲敖雖是武林中高人,一身奇學已臻化境,卻比鬼影子閻白楓稍遜一籌,隻丈璿璣迷蹤步巧妙身法淆惑閻白楓的心神,有時乘著閻白楓露出些微破綻時,重重地擊出一掌。


    閻白楓吃虧在心虛恐慌,尤其兩人一模一樣,無分彼此,不免心神浮動。


    驀然,一雙身影捷如飛鳥般從空瀉落。


    來人正是蓬萊雙魅。


    戈戎口中發出一聲驚噫,喝道:“你們兩個究竟誰是閻白楓老鬼!”


    千麵佛蒲敖發出一聲哈哈大笑,穿空拔起去勢如電。


    戈戎道:“尊駕定是閻白楓了。”


    閻白楓答聲道:“一之為甚,豈可再來?二位真想埋骨在這插天崖下?”


    戈戎怒道:“老朽兩人並不想死,你也未必辦得到,隻要你能引我們去青龍堡麵見司徒白,咱們之間恩怨一筆勾消!”


    鬼影子閻白楓忽目注遠處,驚道:“不好,青龍堡被火所毀,兩位隻怕來遲了一步,快!咱們走!”身形騰空拔起。


    蓬萊雙魎發現遠處山穀由彌漫衝起濃煙烈火,亦隨之騰空掠去。


    千麵佛一落實,即聞夏衡道:“蒲兄快來!”隨聲望去,見老夫人亦在,不禁趨前問詢司徒老夫人見著了司徒白否?


    老夫人告知詳情。


    蒲敖麵現驚容道:“如此說來,我等務必使閻白楓不受傷害。”說著目光向外一瞥,接道:“看來你們幾位已布下奇門禁製,為何又撤去。”


    夏衡道:“不如在閻白楓回程之際截住,俟閻白楓趕至青龍堡時,青龍堡已成一片火海。”


    蒲敖道:“好,閻白楓再趕至其他三堡時,三堡上之消煙衝天,與靈霄袁綬遭遇,目前當務之急,應設法解脫司徒老莊主心靈禁製才是,不然,我等投鼠忌器。”


    餘鳳叟道:“已命碧鷲傳訊少俠,諒少俠自有辦法,但目前並不在急,一旦解脫禁製,閻老賊必肆無忌憚,放下施為了!”


    蒲敖頷首道:“說得也是!老夫人,老朽之意指的是令郎令嬡,推測已見著老莊主,嚴命令郎令嬡立即回轉百花門重整家園,不得忤令。”


    老夫人應聲稱是。


    口口口


    且說五女店那長江鏢局副總鏢頭程乃恭探聽出閻玉已離去不知何往,不驚一怔,暗道:“不妙,這五女店外已布下天羅地網,如何閻玉逃出不被發現,先是活喪門郜星,再又是閻玉。”不禁語塞,忙召策眾人商研。


    忽然一人飛奔而入,稟知發現閻玉蹤跡,距五女店東二十裏外深山古廟中。


    程乃恭精神大震,道:“隻要擒住閻玉小賊,不愁蔽總鏢頭顏中錚可獲知下落,恩相等亦可從此高枕無憂。”玄率領諸人追蹤而去。


    在程乃恭等人一行之後突閃出無影刀薛瑜神槍穀鳴兩人,目送久雲,薛瑜冷笑道:“如非需要程乃恭去京麵質作證,此人不除總是禍害?”


    穀鳴道:“插標賣首之徒,隨時都可取他性命,無須疑慮,列是迄今為上,尚未采知顏中錚生死下落!”


    薛瑜道:“我料顏中錚吉人自有天相,尚好好活在世上,他深謀遠慮,必暗中相助我等!”


    天際忽傳來一聲鷲鳴。


    薛瑜神光一亮,道:“老偷兒有信息到來了。”嘬嘯發出一聲哨音。


    隻見一隻巨大碧鷲飛降落下,薛瑜忙取下翼下信管,取閱函訊,已明就理,撫慰碧鷲道:“難為你了。”從腰下囊中取出一包牛肉給碧鷥食用。


    二人商計須臾,寫就回信係在翼下命碧鷥飛回覆命後,趕向閻玉藏身之處。


    閻玉雙目發直,神智恍惚,但猶清楚。


    賀翼卻焦急憂心如焚,不時與駱席侵麻人龍兩人商量,其餘之人均遺在廟外設圈伏守。


    閻玉見狀不禁冷笑道:“賀翼,本少命主福大命大,必不會死,你急成這樣為了什麽?”


    賀翼忙道:“屬下奉夫人之命,來盡護衛之責累及少令主傷重如此,已該萬死,再如遇不測,屬下恐萬死莫蔽其辜。”


    閻玉鼻中冷哼一聲道:“事已至此,又有何法可想。”


    賀翼道:“依屬下之見,不如疾撤轉返冷薔宮。”


    閻玉冷笑道:“如此一來,我閻玉豈非被人恥笑,尤其是在那郜星麵前無法抬起頭來!”


    賀翼神色一呆,道:“那郜老賊必在夫人之前局排屬下的不是。”


    “你知道就好。”閻玉冷冷一笑道:“必須除去郜星不可!賀翼,你傳訊冷薔宮,把一切罪錯均諉之於郜星老賊!”


    賀翼囁嚅答道:“這樣妥當麽?萬一……”


    閻玉沉聲道:“沒有什麽萬一,有本少令主在,你還怕什麽?速飛訊告知我娘。”


    賀翼連答了幾個是,躬身退出。


    閻玉又向駱席侵麻人龍道:“我料今晚必有人來犯,你們兩個出外巡獲接應他們。”


    駱麻二人領命趨出。


    閻玉忽聞窗外擊指聲,拂袖一揮,燈光陡的熄滅,穿窗掠出。


    隻見是無影刀薛瑜。


    薛瑜低聲道:“咱們去塔上晤談!”


    寺後浮屠九層,雖年久失修已是頹壞,仍依然淩霄聳空,巍巍矗立。


    薛瑜把接獲碧鷲飛訊告知。


    閻玉雙眉一皺,道:“這到是棘手難題,心靈禁製雖然可解,但彼此之間受創沉重,司徒莊主須為時日久方可痊愈……”


    忽聞夜風送來嚦嚦鶯聲道:“公子在說什麽?”


    香風一閃,隻見司徒嬋娟率領四婢魚貫閃入。


    閻玉哦了一聲,道:“你娘也來了!”


    司徒嬋娟剪水雙眸注視著閻玉,歎道:“公子尚未回答小妹的話?”


    薛瑜告知詳情。


    司徒嬋娟不禁憂形於色,道:“公子,就不能設法使家父與小妹等團聚麽?”


    閻玉道:“姑娘,凡事欲速則不達,令尊如非萬不得已,絕不敢施展心靈禁製之術,在下必可使令尊安然無恙!”


    司徒嬋娟深信簡鬆逸決非推托之詞,不禁嫣然一笑,檢衽萬福道:“小妹在此先謝謝公子了。”


    他們就在塔上商計如何進入冷薔宮之策,席地而坐,四婢拿出攜來酒肴紛陳於地。


    司徒嬋娟吩咐四婢下塔守夜。


    無影刀薛瑜一聞酒香入鼻,而道:“好酒,這大概是百花陳釀吧?”


    司徒嬋娟嬌笑道:“薛老怎知這是百花陳釀,晚輩敬你一杯。”


    薛瑜忙道:“不敢,老朽謝姑娘好酒。”舉杯相敬,一飲而盡。


    司徒嬋娟道:“公子,既知冷薔宮是鬼影子閻白楓夫妻潛隱之處,不如直搗黃龍,犁庭掃穴,不宜坐失良機。”


    閻玉微微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如果僅僅是為了解救令尊,也不會耗費這麽多手哪了,在下扮作閻玉獲知了不少隱秘!”


    薛瑜詫道:“從賀翼口中得知?”


    閻玉點點頭道:“閻白楓不但是三麵人,而且是勒索先明誌士的罪魁禍首,握有各地誌士名冊及壇舵秘處,他不獻於清廷,卻用來為勒索條件,如不應允,則泄露一二處不重要的壇舵密告於清廷。”


    薛瑜不由咬牙切齒道:“閻白楓端的可殺。”


    “不過近數年來閻白楓收斂不少,到不是閻白楓洗心革麵了,而是司徒老莊主之功,而與之同歸於盡不禁懾然。”


    “不對。”薛瑜搖首道:“近來各地誌士根據地不是迭遭大內鷹犬挑破麽?”


    閻玉菀爾笑道:“鬼影子是何等人物,怎會與奸相斷絕,從此不提供線索,反使奸相起疑,亦非司徒老莊主所願,不過這幾誌士海底現藏在冷薔宮內,在下先要取到不可?”


    薛瑜點點頭道:“少俠應如何著手?”


    閻玉低聲密語長久。


    薛瑜與司徒嬋娟不禁讚道:“果是絕妙好計!”


    酒是美酒,菜是佳肴,無影刀薛瑜大快朵頤,讚不絕口。


    三人又談了一陣,無影刀薛瑜立起道:“老朽久久不歸,穀鳴符韶二位必然久候不耐,恕老朽先告辭了”言畢疾閃掠出。


    司徒嬋娟道:“刀稱無影,神槍無敵,數十年前便享譽武林,一身武功登峰造極,卻最是高傲自負,不料竟與公子投契莫逆,堪謂異數。”


    閻玉道:“姑娘說得極是,在下深蒙這些武林前輩提攜照顧,實乃格外殊榮。”


    司徒嬋娟不禁嫣然一笑。


    忽見一婢上得塔來稟道:“賀翼堅欲敬見公子。”


    閻玉道:“準他上來?”


    原來賀翼發出飛訊後,匆匆前往閻玉住處,發現燈火全無,認是閻玉入睡,趨高窗前探視,不禁麵色大變,心神狂震暗道:“不好,少令主竟失去蹤跡。”心慌意亂地掠出廟外,找來駱席侵麻人龍詢問。


    駱席侵道:“少令主獨自外出絕不可能,廟外有我等七人巡夜,為何不見少令主,如果說是少令主神智不清之際遭人暗殺被人擄走更屬荒謬,也顯得我等太無用了,或許少令主就在廟內,不妨尋尋看。”


    立時三人分頭在廟內四處搜覓。


    月黑無光,賀翼忽發現塔下裏有四個女婢模樣,不禁一怔,喝道:“塔下何人?”


    一婢應聲道:“賀老師是找你家少令主麽?現在塔中與我家姑娘敘談。”


    賀翼淩空飛掠落在四婢之前,抱拳道:“四位姑娘好,少令主現在塔上可是當真?煩勞通稟,就說賀翼有要事相見?”


    隻見一婢嬌笑一聲道:“那裏隻有要事相見,分明是耽心你家少令主是否安然無恙?”


    賀翼不禁老瞼一紅,抱拳赧然笑道:“四位姑娘就行個方便吧!”


    那捧劍女婢嬌笑道:“侯著。”飛身疾登上塔而去,須臾返回道:“你家少令主命你上去!”


    賀翼道:“是,多謝姑娘!”抱拳一拱,入得塔內飛登而上,隻見閻玉與司徒嬋娟相對坐的,司徒嬋娟麵覆紫紗,卻婷婷及瑤鼻。


    閻玉望了賀翼一眼道:“你來得正好,司徒姑娘要我相助勸服家父放回司徒白老前輩、賀翼,我確無所知,在吳越提親之後才約摸知其狀況,你知道麽?”


    賀翼惶恐答道:“屬下並不比少令主所知更多,令主長年不在冷薔宮,以屬下在冷薔宮多年,就從未目睹過令主本來麵目,更何況令主行事一向隱秘……”


    “好了。”閻玉麵現怒容,喝道:“嘮嘮叨叨一大堆,答非所聞,你下去吧,此事我胸中自有主張。”


    司徒嬋娟冷冷出聲道:“他不是有要事須稟知你少令主麽?”


    閻玉道:“他見我不在房中,心中憂急,四出尋找我的下落,裝稱有要事麵稟,想瞧了我是否安然無恙。”


    “難得!”司徒嬋娟道:“不料你這手下對少令主到是忠心耿耿,誓死不二的。”


    塔外天際遙處隨風傳來一聲長嘯,尖銳刺耳。


    閻玉麵色一變,道:“強敵來犯,諒是大內贏犬,賀翼,你速去吩咐他們,可敵則敵,不敵則退守廟內,讓他們嚐嚐狂風三式厲害!”


    賀翼聞知少令主欲施展狂風三式,一顆心陡地猛然下沉,麵色微變。


    閻玉喝道:“快去!”


    賀翼無可奈何,暗歎一口氣,縱身下塔而去。


    閻玉抱拳一笑道:“姑娘,你我照原定之計行事,逐步施為,偏勞姑娘了。”


    司徒嬋娟嫣然一笑,歎道:“少俠,你怎不改一改稱呼?”


    閻玉道:“姑娘請記住在下現在是少令主,隻要稍一不慎,必露出破綻,在下先下塔去。”


    他身未落地,暗中即有四條黑影摸來,一聲不響,雙手齊揚發出歹毒暗器。


    那四人均是暗器高手,漫天花雨,隨便中上一樣,不死也要半條命。


    叮叮當當撞擊聲中,襲來暗器移被悉數橫飛,寒芒流星一點,四條黑影嗥叫騰起全仆倒在地。


    閻玉未施展狂風三式,一式“流星飛灑”刺破了四人氣管血筋,跌倒昏死過去。


    隻聽一人大喝道:“閻玉,你也太心狠手辣了!”


    暗中一條龐大身影橫閃爛在閻玉身前。


    月黑無光之下,閻玉瞧出來人是一豹首虎眼黑衫老者,手持一對銅鏟,目中神光逼射,虎威凜凜。


    豹首虎眼老者身後不遠一列橫立著五人,均是一身武功不凡高手。


    尚有十數條黑影如魅繞至塔後飛撲上塔而去。


    閻玉暗暗一笑,裝作無所察覺道:“本少令主出手不死必傷,這隻怪四人學藝不精之故,我與尊駕無怨無仇,為何尋仇?”


    黑衫老叟哈哈狂笑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天鷹幫與叛逆勾結胡為,犯案累累,尤其在淮河南岸劫奪大內奇珍罪不可恕。”


    閻玉冷冷一笑道:“那麽尊駕是官府派來的了?”


    “老朽忝為凱隻勒府內護衛首領,奉鐵衣衛統領之命也可以說是官府。”


    “尊駕沒有姓名麽?諒也拿不出什麽證據?我如何能相信?”閻玉冷笑道:“據本少令主所知,並無凱貝勒其人,顯然易見尊駕也是混充字號。”


    驀聞塔裏揚起數聲淒厲慘嗥,人影紛紛墮下地來。


    黑衫老者雖心驚不已,卻鎮靜如常。


    身後三人躍躍欲動,卻被黑衫老者止住,冷笑道:“閻玉,塔上尚埋伏得人手,老朽實未曾料到,聽老朽之勸,這廟外尚圍伏得官兵數千,鼠寄懸殊,妄逞匹夫之勇,徒招殺身之禍,不如束手就擒,也好保全一條蟻命。”


    閻玉哈哈一笑道:“除官兵外,尊駕帶來的隻剩下你身後五人麽?”


    黑衫老者麵色一變喝道:“你還想斬盡殺絕麽?隻怕未必!”


    在黑衫老者說話時,閻玉已聞聽無影刀薛瑜傳聲,淡淡一笑道:“我雖不想趕盡殺絕,但知尊駕奉程乃恭來此探聽虛實,帶來的人亦均是黑道人物或忝顏無恥賣身滿狗之輩,殺之無愧!”


    黑衫老者不由大驚失色道:“你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閻玉傲然一笑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本少令主尚知道得更多。”


    黑衫老者心中更驚道:“你說說看?”


    閻玉道:“程乃恭遣出兩撥人手來此,尊駕是其中一撥,另一撥被我手下截住,你竟趁虛而入前來送死,程乃恭卻乃貪生怕死之輩,率眾人在七裏之外,前有官兵護住,其實官兵隻是虛張聲勢而已。”


    黑衫老者暗暗猛凜,怒喝道:“上!”


    五個勁裝黑衣人一躍而出,手中兵刃尚未揚起,忽發出慘嗥,身形一個疾轉,踉蹌數步倒地不起。


    黑衫老者大驚失色,瞧出由塔上飛打下暗器深入腦門頭骨內。


    閻玉咳息一聲道:“鄂圖海!你這不是冥頑不靈,猶若飛蛾撲火,自速其死麽?”


    黑衫老者不由機伶伶打一寒噤,詫道:“你為何知老朽名鄂圖海?”


    閻玉忽左臂疾伸,迅如電光石火扣在鄂圖海右肩上。


    鄂圖海隻覺遍身飛麻,一點力氣都用不上,右手銅鏟當當墜地………


    閻玉微微一笑道:“鄂圖海,我不但知道你在明珠府中位居紅帶武士副首領,而亦知道你住在京城東外逍惠河附近六黑屯,有一幢不算小的官宅,家有一妻二子三女是麽?”


    鄂圖海不禁膽寒沭麻,毛骨棘然。


    閻玉哈哈一笑,然後收回扣在鄂圖海肩頭的左手五指,道:“你走吧,我雖不殺你,但你回去後依然要死在白無明的刀下。”


    鄂圖海駭異莫名,暗道:“他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不如老朽套他幾句話,也讓白無明免我死罪亦未可知。”


    閻玉似洞察鄂圖海的心思,笑道:“你無須妄想套我的口風,我知道你等奉明珠之命前來,事先已定下告死狀,萬一事敗或有辱使命隻有一死,家小由相府按月發給錢糧,其實家小也難逃滅口之禍!”


    鄂圖海聞言不由麵色慘白如紙,道:“這話老朽不信!”


    閻玉笑道:“其實你心中也明白,倘然不信,我自然有辦法使你堅信不疑!”


    “什麽方法?”


    “你佯作被擒,這浩息立即傳知白無明耳中,使你親耳聽見,我一麵遣人先一步救出你的妻兒家小,更讓你親眼目睹瞧瞧他們手段如何毒辣。”


    鄂圖海不禁呆住,沉吟須臾,道:“你這麽做有何用意?老朽委實不明白。”


    閻玉哈哈一笑道:“你身任紅帶副首領,多年來你奉命辦事獲知隱秘甚多,我意欲請你相助,使明珠獲罪坐獄,你也好保家全命,你認為如何?”


    鄂圖海頓時心內泛起矛盾感覺,取舍艱難沉吟不答,猛感身形一緊,倏被一條蛟筋繩索捆住。


    原來禦風乘龍符韶早在鄂圖海身後,見鄂圖海猶豫不定已是不耐,振脈蛟筋軟鞭倏出,靈蛇般繞體捆住,道:“此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一把扶起掉麵疾掠而去。


    鄂圖海隻覺在奔行之間,穴道已被符韶封閉,無法動彈,不禁擺下心來,聽天由命。


    夜風嘯掠,透體生寒。


    符韶身形頓住,隱在長草叢中,相距官兵布守之處不遠,明火執仗,槍刀閃亮,尚不時傳來馬嘶。


    鄂圖海不明其故,隻聽符龍低聲道:“你瞧瞧便知。”


    忽見一條身影迅疾如電掠來落在四個執槍官兵之前,現出吊額深睛白影麵目森冷老者。


    鄂圖海認出是明珠府內紫禁武士首領白無明,仍聞白無明道:“總兵大人何在?白某有事求見?”


    暗中忽走出一個中年戎裝武官,道:“白首領,本官在此?”


    白無明抱拳道:“在下派出兩撥高手,迄今尚無音信,恐凶多吉少,煩請大人下令圍捕!”


    總兵大人尚未開言,忽傳來奔馬如雷蹄聲,隻見一騎飛奔而來。


    騎上人似差官偵探,一躍下騎,向總兵欠身施禮道:“總督大人命下官傳檄,命大人撤軍四防。”說時雙手將檄書捧上。


    那總兵聞言一怔,展閱檄書麵色一變,立即下令撤軍,向白無明抱拳笑道:“上命難違,恕無法相助。”


    白無明驚愕不已,道:“大人,究竟為了何事?”


    總兵道:“軍務機密,恕難見告,何況文書上也未說明。”說著抱抱拳,命軍士牽馬登騎,率著大軍後隊改為前隊。


    片刻,撤除一盡。


    白無明不禁臉上升起森厲殺機。


    夜風吹來一聲低嘯。


    官兵雖然撤走,尚留有十數道火堆,白無明麵色又是一變,隻見飛掠而至三個勁裝黑衣人。


    其中一人道:“首領,為何官軍盡撤。”


    白無明沉聲道:“本屬也不明其故,總督飛檄命總兵撤軍!”


    “屬下看情形不妙,方才有人投書至程乃恭,說遣出兩撥人手俱已伏誅,隻有鄂圖海一人被擄,閻玉小賊刻在嚴刑逼供!”


    白無明勃然色變道:“鄂圖海怎不咬破口中毒丸自殺而已。”


    “閻玉是何等歹毒人物,以迅電不及掩耳之勢製住鄂圖海穴道,卸開下顎,鄂圖海如何能自絕身亡。”


    白無明厲聲道:“你怎知道如此清楚?”


    “信中俱已寫得清清楚楚。”


    “投書人是誰?”


    “刀擲書柬,不知何人!”


    鄂圖海聞言暗暗心驚,當時閻玉五指扣抓自己肩夾,痛徹心脾,張口欲叫之際,齒裏所嵌毒丸似已滑落口外墜地,一來自絕已然無望,再則也存希冀萬一之心。


    隻聽白無明陰惻惻冷笑道:“不論鄂圖海吐實與否?閻玉小賊聽說陰險毒辣,決不容鄂圖海留下活命,趕緊飛訊去京,將鄂圖海家小殺之滅口,免留後患。”


    鄂圖海聽得不禁麵色慘變,怨毒已極,暗道:“果然不出閻玉所料,白無明呀白無明!鄂某隻有一口氣在,定將你千刀萬剮,方消此恨!”


    忽見符韶悄然道:“你無須耽憂,少令主業已派人趕去救出你的家小。”


    鄂圖海被製住穴道,無法回答,暗道:“閻玉為何要如此對自己示恩,必是須知明珠隱秘,也罷,看在家小被救的份上,容確定後再作道理。”


    這時,白無明在火光映照之下,麵色非常難看,獰笑一聲道:“閻玉小賊究竟帶得有多少人手?”


    一個相府武士道:“據屬下所知,閻玉小賊原帶得幾乎有近百高手,均由南疆或域外調來,無一不是凶惡身手極高,似屢遭挫折,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全心腹親信五六人?”


    白無明歎了一口氣這:“風聞閻玉小賊武功霸道絕倫,出劍不死即傷,恩相原認其父知思圖報,倚作得力臂助,那知桀傲不馴,始終不與恩相晤麵,由程乃恭居間聯絡……”說至此處,忽咬牙切齒厲聲道:“可恨呀可恨!”


    一個相府武士道:“首領恨什麽?”


    白無明冷笑道:“本座是恨那程乃恭頤指氣使,目中無人,儼然以龍頭老大自居,如非恩相嚴囑不可違忤,我白無明豈能容他活到明天!”


    “除了程乃恭外,首領就無法達成任務麽?”


    白無明悻悻一笑道:“程乃恭係奉恩相密命深入冷薔宮奪取重要證物,事若不成,恩相必遭族誅之禍,迄至目前為止,尚不知冷薔宮究在何處?”


    武土驚噫出聲道:“那程乃恭不是說過冷薔宮在嵩山麽?”


    “是在嵩山。”白無明冷笑道:“但,隻有冷薔宮自己人才知,即使少林派也茫然不知有這一個冷薔宮在其外側之旁,故而必須將閻玉活捉生擒,不然無法進入冷薔宮!”


    “那閻玉身旁親信隨便抓來一個嚴刑逼供,必有所知,何必非閻玉小賊不可?”


    白無明目中神光逼射,冷笑道:“此事非你等所知,好啦,說此無用,我等且摸入荒寺,諒閻玉小賊已遠走高飛了。”手臂一揚,率領手下撲向荒寺而去。


    符韶忽伸指點開鄂圖海啞穴,道:“閣下郡聽到了麽?”


    鄂圖海頷首道:“老朽奉命前來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隻是家小無辜,倘須老朽將所知隱秘和盤托出,非見得家小無恙才可,不然老朽寧死不屈!”


    符龍道:“這容易,閣下見到府上家小後才說真話吧?”


    口口口


    閻玉自符韶挾走了鄂固海後,即見賀翼渾身血汙踉蹌奔來,詫道:“賀翼,你怎麽了?”


    賀翼苦笑一聲道:“來犯的可是兩撥人手,其中一撥為屬下等悉數誅斃,這點小傷算得什麽?隻要少令主安然無恙,屬下便放心了。”


    閻玉暗道:“這賀翼雖是邪惡中人,則是忠心耿耿。”迅即自懷中取出一顆治傷靈藥,道:


    “賀翼,你服下吧!這藥靈效異常!迅即平念。”


    賀翼謝了一聲,接過咽下腹中之際,一眼瞥見塔下地麵倒著十數其軀體,多半斷肢殘腿被點了穴道昏睡地上,詫道:“少令主神威蓋世,侵入塔內的鷹犬諒已一網打盡。”


    閻玉微笑道:“我不敢貪司徒姑娘之功。”


    賀翼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司徒姑娘之助,少令主若有幸與司徒姑娘結為連理,可說是佳藕天成,璧人一雙。”


    “難!難!”閻玉獨搖其首道:“冷薔宮有累卵之危,尚有何心情談及此事,駱席侵等人現在何處?”


    賀翼忙道:“他們都身負重傷,現就地服藥療傷。”


    閻玉忙取出三粒丹藥,交與賀翼道:“你速去和水化開給他們服下,我想這些狗腿子天明之前不敢來犯了!”


    “少令主,相距此寺七裏之外尚有三千官軍,不可不防。”


    閻玉哈哈大笑道:“官軍已然撤走了?程乃恭雖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前來接狂風三式,你快去吧!速去速回!”


    賀翼麵現喜容,道:“官兵竟然撤走了,但……”


    閻玉麵色一沉,喝道:“有話稍時再說如何?”


    賀翼麵色一凜,連稱了幾個是字,轉身望寺外掠去。


    塔裏五女由塔下掠出,司徒嬋娟嫣然一笑道:“這些人如何處置?”


    閻玉道:“自有薛老將他們送往監禁,這些人殺之有幹天和,又不能放,留待事了再行發落。”


    忽見無影刀薛瑜領著田京鄧安平十數人翻牆掠入奔至,田京等人各抱起一人反身躍出廟去。


    無影刀薛瑜和閻玉司徒嬋娟商計之後,立時偕同司徒嬋娟及四婢離去照計行事。


    閻玉長籲了一聲,暗道:“為山九仞,千萬不要功虧一簣才好。”負手迎著強勁夜風衣袂飄飄似落入一片沉思中。


    良久,賀翼等著駱席侵麻人龍等人奔來,紛紛向閻玉欠身施禮。


    閻玉誇勉了幾句,道:“為了化解冷薔宮累卵之危,若不先發製人,恐從此永無日矣!”


    賀翼冷笑道:“他們無法找到冷薔宮,我們與少林近在密邇,少林直至今日尚視冷薔宮如此?”


    閻玉麵色一寒沉聲道:“我等豈能大敵當前掉以輕心,隻要他們喪命在嵩山之外,絕無法強指是冷薔宮所為,不過我決不在必要時施展狂風三式,賀翼你要牢牢記住,萬一我施展狂風三式後舊傷複發神智不清,決不可送我回返冷薔宮,以免追蹤。”


    賀翼苦笑一聲道:“少令主已然名動江湖,身為冷薔宮少主人,那有人不知之理。”


    閻玉冷冷一笑道:“依你之見我等從此龜縮在冷薔宮內,等候他們到來束手就擒是麽?”


    賀翼想想無詞可駁,隻道:“不久自有回訊,宮主實有所指示,此處顯然無可隱藏,不如遷地為良。”


    閻玉笑道:“蒙司徒姑娘指點,距此不遠有處更為隱秘,不虞發現,走吧。”


    口口口


    程乃恭等人棲息在一層山穀間小村內。


    已居人家,依勢而建,不過七八戶,錯落有致,他們棲息之處雖是竹籬茅舍,卻寬敞潔淨,屋裏屋外都是人,堂屋內燈火明亮如畫。


    桌上滿堆著酒肴,杯盤狼藉,顯然似開著流水席,從薄暮時分到此刻,輪著用餐,食飽後立即出外。


    程乃恭托著酒碗,不時啜飲一口,心情不寧,愁眉難舒。


    一叫鐵爪狼老者坐在程乃恭對麵,悶身不響已久,終於忍不住道:“副總鏢頭,我就不信閻玉是三頭六臂人物能插翅飛上天去,兩撥人手都是武功上乘,尚有白無明首領在後接應,更有官兵三千,我巢民堅信必可將閻玉手到擒來。”


    程乃恭道:‘但願如此,程某卻不敢如此想,去了這麽久,尚不見一點回報,恐其中有變……”


    言尚未了,接二連三獲得飛報,官軍連夜撤退,二撥侵襲荒寺人手似已全軍覆沒,大內侍衛副使金滿堂率眾趕至。


    程乃恭倏然一驚,慌忙立起,出外相迎。


    金滿堂一行共有十三人。


    程乃恭迎著金滿堂,發現金滿堂寒沉著一臉,隻抱抱拳,後隨十二大內高手,其中不乏夙識,亦沒有與自己寒喧打照呼,意味著似有什麽重大事發生,不禁忐忑不寧。


    堂屋內撤換酒席,金滿堂傲然上坐,程乃恭坐移下首,以酒相敬道:“金大人從京城趕來,不知有何指示?”


    金滿堂冷笑道:“程副總鏢頭知道麽?你幾乎將相爺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程乃恭不禁大驚失色,詫道:“草民奉相爺之命辦事,亦無任何隕越之處,這該從何說起?”


    說時隻見白無明滿麵怒容走了入來,但一見金滿堂及大內高手在廳,倏轉一驚,躬身施禮。


    金滿堂隻擺擺手,答道:“如今相爺處境如何均已深知,不容金某螯言,所謂功高震主,隨時都有莫須有之罪,程副總鏢頭,你竟敢以相爺之命請求兵馬相助,若禦史參相爺一本,誣指以叛逆之罪你擔當得起麽?”


    程乃恭淡淡一笑道:“金大人,程乃恭一草民,何能假借相爺之命說動總督大人調遣兵馬!”


    金滿堂心中業已恍然,目光轉注白無明冷冷一笑。


    白無明悚然變色,躬身施禮道:“白某無知愚昧,幾乎為恩相惹上不測之禍!請認罪!”


    金滿堂道:“豈敢,白首領乃相爺跟前灸手可熱的紅人,何罪之有?”


    白無明更現惶恐。


    程乃恭怕其臉上掛不住,忙道:“金大人,眼前情勢似感不妙,請大人有何指教!”


    金滿堂哈哈大笑道:“金某不知副總鏢頭及白首領奉相爺之命辦理何事?何況金某也不便過問,眼前尚有公務在身,不使久留,告辭!”立刻起身率領十二大內高手離去。


    程乃恭與白無明乃恭送金滿堂出得門外返回堂屋。


    白無明道:“程副總鏢頭,如今應該如何?”


    程乃恭微笑道:“程某乃一介草民,閣下係相府紫帶首領,位尊權重,一切惟閣下馬首是瞻,程某怎敢越俎代庖?”言中帶刺,酸刻尖銳。


    白無明一張白摻摻的臉寵漲得通紅,道:“程副總鏢頭,你這不是損我白無明麽?須知此行禍福榮辱與共。”


    程乃恭太息一聲道:“閻玉小賊已然有戒懼在心了,但程某料測小賊剛愎自用,必不甘願就此奔回冷薔宮,三兩天內定找來此處,我等不如及早撤離。”


    白無明冷笑道:“閻玉又非三頭六臂,何懼之有,副總鏢頭先前不是要將生擒活捉麽?此刻又為何改弦他易呢!”


    程乃恭道:“鄂圖海副首領亦並非庸手,尚且被擒,其餘均遭殺害,可見閻玉並非弱者,有道是力敵不如智取,暫且避開,再見機行事。”


    白無明點點頭道:“副總鏢頭,真有冷薔宮麽?”


    “有,而且委實就在嵩山,但不知確處。”程乃恭道:“程某知白首領心意,何不逕去嵩山尋覓冷薔宮?”


    白無明道:“白某正是此意。”


    程乃恭搖首答道:“恐遭少林誤會,謂我等無事生非,何況嵩山已被官家示禁,不準江湖人物凶搏拚殺,豈非又給恩相添了是非麻煩麽?”


    白無明不禁一怔,道:“這麽說來,勢必將閻玉小賊生擒活捉,挾製他才得進入冷薔宮了?”


    “不錯!”程乃恭頷首道:“除此別無良策。”


    白無明略一沉吟道:“程副總鏢頭計將安出?”


    程乃恭長籲一聲道道:“閻玉一身武功深得正邪之長,正統之傳,更霸道異常,尤其那狂風三式,出劍不死即傷,不過狂風三式損耗真力甚巨,風聞小賊業被反震之力所傷,是以依程某之見,不妨……”說此向白無明附耳密語良久。


    白無明大喜道:“果然好計,若要事成,隻有不擇手段了!”立時傳令撤出小村。


    口口口


    一片黑壓壓森林中忽見火光一亮,正是那活喪門郜星坐在樹下點火吸取一袋旱煙。


    他是越想越氣,損兵折將,喪失顏麵,何能孑然一身逃返冷薔宮,隻有飛訊傳送冷薔宮另選派人手前來。


    這參天密林就是晤麵相會之處,帶來一大堆食物,決心不等候冷薔宮之人決不離開。


    林木參天,蔽空掩日,幽森如海。


    距活喪門郜星存身之處,約莫四五十丈外,神槍穀鳴禦風乘龍符韶兩人坐在盤根大樹之下,好整以暇地慢酌淺飲,麵前放著一色色地酒菜。


    符韶笑道:“倘或郜星老兒一嗅到酒香,我等就請他同飲共謀一醉如何?”


    穀鳴搖首答道:“決不會嗅到,林木森森阻隔,風向又不對,而且他亦帶得有酒有菜,看來郜星他真今要等冷薔宮的人手到來!”


    符韶道:“此冷薔宮派出人手實是試探性質,決不會盡出精銳,而且閻玉他娘冷薔宮主也不會露麵。”


    “不錯,少俠之計,明珠奸相此次以破釜沉舟決心,力圖挽救權勢以不墜,白無明帶來的人手,除相府武土外,其餘都是明珠設在南七北六十三省多處秘密殺手組織,人手甚本專於狙殺先明義師或武林與清廷對立俠義道人物,少俠之計借刀殺人,將明珠黨羽戮殺殆盡,勢孤力寡後必遭兔死狗烹之禍!”


    “那麵伏牛有消息傳來麽?”


    “有,插天崖下四堡俱被焚毀,閻白楓必存身不住投望冷薔官而來,屆時可一網打盡。”


    “如此說來,那司徒老莊主也隨閻白楓去冷薔宮了。”


    “那是當然之理!”


    忽地一條人影疾掠而至,來人正是無影刀薛瑜,取過一碗酒一飲而盡道:“千萬別讓郜星兔脫,如我料測不錯,冷薔宮人手必在日落之前趕到,我尚有要事須辦,事了趕回!”縱身疾躍奔出林外,掠向程乃恭原落足小村而去。


    黃土山道上忽現出日月雙環易煥堂,身法迅快如飛。


    驀地,易煥堂忽聞一蒼老語聲傳來道:“來的可是易煥堂大人麽?”不禁一怔,凝眼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藍衫老者由岔徑飄然走來,說道:“尊駕為何識得易某?”


    藍衫老者正是無影刀薛瑜,微笑道:“易大人見過信物,便知老朽來曆。”說時由懷中取出一方信物遞與易煥堂。


    易煥堂見是簡鬆逸禦賜信物,不禁屈膝叩拜後恭敬送回薛瑜,低聲道:“小千歲現在何處,轉速領易某拜見?”


    薛瑜道:“小千歲命老朽相侯傳話,此刻未便相見。”低聲密囑易煥堂如何行事,接道:“程乃恭現在原來村莊。”手指南向道:“由此逕徑約莫十五裏處棗林內。”


    易煥堂抱拳道:“易某遵命!”縱身望南而去。


    果然相距棗林不遠,忽見一雙持刀勁裝人疾閃攔住,喝道:“站住!”


    但一見易煥堂一身大內侍衛服飾,不禁一怔。


    易煥堂麵色一冷,道:“你們速通知程乃恭,就說易煥堂要見他。”


    日月雙環易煥堂雖久不在京師,但如省侍衛統領,移京師王公大臣府中均都熟知能詳。


    兩人一聽知易煥堂之名,數時悚然一凜,忘能稟報,同時躬身施禮領著易煥堂而去,其中一人快易趨前搶報。


    程乃恭與白無明都是易煥堂熟識,雙雙出迎。


    白無明笑道:“易大人怎知我等存身之處?”


    易煥堂哈哈一笑道:“各位行蹤,一舉一動無不在大內眼目之下,白首領以為神不知鬼不覺麽?”


    白無明不禁悚然變色。


    易煥堂拉著程乃恭的手低聲道:“程副總鏢頭,易某要告知你一個稍息,府上家小平安無恙,但程某卻奉了相爺密諭,恐府上遭受宵小匪徒所害,已移遷秘處嚴加保護。”


    這無異說明已遭看官,明為保護,其實是軟禁猶若囚犯。


    程乃恭心中雖是憂急震怒,麵上卻表現極為從容,微笑道:“多謝易大人,這可使程某免卻後顧之憂。”


    易煥堂深深地望了程乃恭白無明一眼道:“這次程副總鏢頭和白首領責艱任重,官府又奉今不得涉身江湖是非,如今東南沿海風雲正急,朝廷更須防患三藩稱兵,西薩邊的又蠢蠢欲動,易某看來兩位勝稱機分並不太多。”


    白無明驚道:“如此說來,易大人諒是得到了甚多可靠消息,可告悉以相告?”


    易煥堂道:“敵勢太強,風聞閻白楓業已調集各地分處高手趕來,集中力量對付兩位,白首領,你調來的人手過於薄弱,宛如螳臂擋車,濟得什麽事?鄂圖海等遭遇就可見一斑?”


    白無明麵色大變,道:“易大人可是要白無明將聽命恩相的人悉數調來麽?”


    易煥堂道:“易某恕無法明言以致獲罪,白首領奉命之初,諒相國已交付信符準便宜行事,隻準成功不準失敗,白首領是聰明人還要易某說得更明白麽?”


    白無明赧然一笑道:“易大人宛若目睹,白某不勝欽服,事實上白某早有此打算,惟恐遭相爺責斥小題大做,勞師動眾,白某現決意調遣多處人手趕來。”


    易煥堂道:“話是白首領說的,可不是易某妄作主張!”


    白無明忙道:“請易大人放心,這道理白某懂得,決不會說出易大人叫白某這麽做的?”


    “好,易某決定怎麽做,白首領不聽也是枉然。”易煥堂微微一笑道:“兩位在此棗林藏身易某能知,對方更洞悉無遺,易某匆匆趕來就是為了此事,恐白首領在尚未調遣多處人手趕來之前便已遭圍困狙殺不可不防。”


    程乃恭白無明不禁相顧失色,知易煥堂來前定有所知。


    白無明道:“易大人是說閻玉小賊要來此侵襲麽?”冷笑一聲道:“白某定要叫這小賊有來無回,陳屍在地?”


    易煥堂道:“白首領這不是說大話的時候,眼前閻玉已傳訊冷薔宮調遣能手趕集,如不先發製人,必難幸覓一敗塗地,有一人名叫活喪門郜星,兩位對此人有耳聞麽?……”


    程乃恭白無明神情悚然傾聽下去……


    □□□


    活喪門郜星在深林中獨處了一天一夜,萬籟寂靜,寥落根草、又吃又喝,或睡或調息行功,時光極容易打發過去,卻也感無聊。


    幸虧他在冷薔宮除了宮主夫人外,平時也獨處鬥室,孤傲剛愎,宮中上下一概不予理會,習慣了這種日子,換在別人,定耐不住在林中守候了一天一夜。


    但,郜星卻保持極為驚惕,一支外門奇形兵刃判官筆隨身不離。


    驀然,林中傳來一聲角茄淒鳴,時斷時續,雖是澀悶,若有若無,郜星卻耳力聰敏,不禁精神為之一振,喃喃自語道:“嘿!老夫以為你們不來了!”隨即在懷中取出一支犁牛角,吹起一聲嗚嗚叫聲。


    郜星內力充沛,聲尖而銳,悠悠透了開去。


    移時,隻見一個持劍老者匆匆奔來,抱拳為禮道:“師兄郜老?”


    郜星目泛怒光,沉聲道:“就是你一人趕來麽?”


    持劍老者亦是桀傲難馴之輩,冷笑道:“我等廿三人奉命趕來,卻為奸相府內武師截狙,如今尚在激搏中?少令主咧?”


    郜星冷冷答道:“少令主屢對老朽無禮,老朽管不得他,諒尚在近處不遠,孫襄,速領老朽前去解救後再說。”


    持劍老者哼了一聲道:“少令主雖是性暴無亂,但他是少令主,總不成他要聽命於你吧!”


    郜星聞言不由大怒,目中殺機逼閃,暴喝道:“孫襄,你不要命了是麽?”


    孫襄倏地伸手入懷,取出一支鮮花朱紅的薔薇,沉聲冷笑道:“郜老,別認為你武功高強,我孫襄卻未必懼怕於你,宮主命孫襄帶話,少令主也曾來訊報郜老不遜情狀,宮主言說郜老如不能衛護少令主安危,也不必回轉冷薔宮了!”


    郜星一見薔薇令,倏轉和顏悅色道:“老朽謹遵宮主夫人之命就是,就請帶路退去鷹犬後,再覓尋少舍主下落。”


    孫襄冷冷一笑道:“走。”身形疾轉,穿林而去。


    林外不遠處不時傳來殺身震天,慘嗥淒厲,不言而知雙方戰況慘烈。


    孫襄當先身如離弦之弩般搶撲而去。


    郜星已欲起步掠出之際,忽聞身後傳來陰惻惻冷笑道:“你就是活喪門郜星麽?白某守候已久了!”


    白無明不知在何處宛如鬼魅般現身出來。


    郜星突然回顧,隻見是一身穿白衣,麵目森冷如冰老者,問道:“你是什麽人?守候老夫則甚?”


    白無明麵現厭惡之色道:“醜鬼之名果然不虛,比白某想像中還要奇醜三分,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言罷放聲狂笑。


    郜星最怕人稱呼他是醜鬼,頓時怒發如狂,厲喝道:“你是在找死?”猛撤出肩頭判官筆,突然發現白無明雙手有異,不禁一怔。


    原來白無明兩手戴著一雙銀籃局織手套,掌背凸出棱芒網刺,緊板著無異一對流星芒刺,掌心卻是碧得泛紫,突然想起一人,神色為之大變,喝道:“你莫非明珠府內第一高手“夜梟掌煞”白無明麽?”


    白無明陰險一笑道:“稱你這醜鬼到有點見聞,老爺正是白無明,風聞你在冷薔宮自負傲慢,自認為宇內高手之一,白某到要瞧瞧你這醜鬼有何驚人藝業!”


    他得易煥堂指教,激怒郜星,使郜星心浮氣燥,武功必大大的打了折扣。


    醜鬼二字果然激怒得活喪門郜星一口狂血幾乎衝出口外,大喝一聲道:“你在找死。”身形猛騰撲去,判官筆流芒萬點揮灑湧襲白無明,左手一把喪門釘打出,勢如雷霆萬鈞,欲將白無明一擊致命。


    那知白無明身子疾閃,身形移住卻挪得郜星身後。


    郜星倏從身後風生,眼前白無明卻已不見,便知有異,急將身軀卷曲如球騰起半空。


    隻聽一聲裂帛聲響,郜星突地扭腰翻身,發現白無明已曳空電射而去,發出一聲長笑道:“醜鬼能為也不過爾爾!”


    郜星身形落實,發覺一件長衫從胸後割裂成七八條長帶,迎風飛舞,不禁氣得咬牙切齒頓足厲聲道:“白無明,老夫不殺你誓不為人!”


    忽看孫襄領著十數人奔來,那十數人遍體血汙,帶有傷痕疲累不堪。


    孫襄詫道:“郜老如何這般模樣?”


    郜星道:“老夫無妨,那些鷹犬都打發了麽?”


    孫襄道:“狙截我等之眾倍多於我,鷹犬傷亡慘重,不過我等也折了六位高手,但鷹犬一見孫某趕至紛紛撤去隱去!”


    郜星冷笑道:“大概畏懼你孫襄威名慌忙撤走!”


    孫襄目中怒火猛炙,厲聲道:“郜老,孫某見你尚未趕來,疑你身罹暗病,孫某這才率眾趕來為你收屍。”說看哈哈冷笑道:“瞧你這模樣也好不到那裏去?”


    郜星大怒道:“孫襄,你不懼老夫一掌劈死你麽?”


    孫襄怒目相視,厲聲道:“諒你也不敢?”


    忽聞一聲斷喝道:“爭吵什麽?少令主有令,命你們隨賀某去見少令主!”賀翼疾掠而出,目注郜星道:“郜老,少令主說你自以為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願與你相見。”


    這一下把郜星幾乎氣得怒火上湧,胸脅欲炸,厲聲道:“此話真是少令主所說的麽?”


    賀翼道:“郜老,我賀翼吃了熊心豹膽敢在你麵前撒謊不成?”


    郜星哈哈放聲狂笑不絕,笑聲淒厲悲憤,半晌才定,點點頭道:“好,好,你們去見少令主吧!老夫還要在此想一想?”


    賀翼抱拳躬身施禮道:“如此賀某等告辭。”


    活喪門郜星目送賀翼等人身影消失後,頓了頓足,心懷怨毒已極,道:“小畜生,老夫如非看在你娘麵上,早就置你於死地了。”轉身快步離去。


    忽見白無明程乃恭等人身形現出。


    白無明指令四個輕功甚高武士躡隨郜星身後,切不可暴露形跡,嚴密監視郜星一舉一動。


    四個武士領命疾展輕功,如飛追去。


    白無明道:“白某與郜星拚搏時瞥見副總鏢頭放出一道旗花,是以放過郜星,不知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不知副總鏢頭是何用意要這麽做?”


    程乃恭長歎一聲道:“白兄,你我此行隻準成功,不準失敗,切不可意氣用事,程某發現冷薔宮人手雖比我們少,卻個個武功極高,我等傷亡慘重,目前怎保全實力要緊,白兄,請問你真有把握製勝那郜星麽?”麵色極為誠摯。


    白無明搖了搖頭道:“說真的,此賊武功甚高,白某並無把握,但他亦未必勝得了白某。”


    程乃恭道:“在白兄未調遣人手到來之前,我等決不可輕舉妄動,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人好!”


    白無明麵有難色道:“此事可行嗎?相爺多年來苦心經營,籌劃慎密,嚇阻叛逆甚為收效,一旦悉數調遣,恐相爺一番心血,俱已付出東流!”


    程乃恭頷首歎息這:“白兄之言雖極是,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最好先請示相爺,卻恐緩不濟急,相爺準白兄便宜行事,便已付已全權,若事事請示,畏前忌後,白兄身家性命恐危如果卵,而且誤了相爺大事!”


    白無明瞿然一驚,忙道:“白某遵命,立刻進行調遣各地人手就是!”


    口口口


    薄暮時分孫襄帶冷薔宮高手隨著賀翼見著閻玉。


    隻見閻玉似方才行功已畢,睜開雙眼,厲聲道:“誰命你們離開冷薔宮?”


    孫襄知道閻玉喜怒無常性情,忙躬身道:“稟少令主,宮主夫人接獲郜老飛訊於是憂慮少令主安危,是以命屬下在山外調集人手趕去,並囑少令主立即返回冷薔宮。”


    閻玉冷笑道:“非但我不能返回冷薔宮,而且你等均有性命之憂,須知對方毒計以我為餌,誘使冷薔宮人手傾巢而出,再遂個誅戮,可恨郜星老鬼誤了我的大事?這好了,你們隨時隨地均有暗遭襲殺之禍!”


    孫襄不敢言語。


    賀翼道:“少令主總不能違忤宮主人之命。”


    閻玉瞪了賀翼一眼,冷笑道:“我不是吩咐你傳訊冷薔宮,把一切經過陳明麽?”


    賀翼望了孫襄一眼。


    孫襄忙道:“在屬下離宮之前,宮主首接獲少令主飛訊,對郜老自負傲慢甚為痛恨。”


    忽見麻人龍疾掠而入,稟道:“少令主,四外頻頻發現可疑人物,卻形跡飄忽,未有侵襲模樣。”


    閻玉哼哼一聲道:“但在意料之中,賀翼,他們遠來不易,好好款待,我出外察視對方舉動,如不先發製人,豈非束手待斃!”


    賀翼忙道:“少令主隻身外出麽?”


    “人多了形跡暴露,他們不敢前來侵襲之故是因畏懼我狂風三式罷了。”說時人已離地疾閃而出。


    閻玉穿行林木間身法如風,倏地停在一株參天古木下,翹首道:“薛老!”


    隻聽無影刀薛瑜哈哈一笑,人如飛鳥般展臂翔落下地,道:“少俠,碧鷲已過,鬼影子閻白楓自知無法再藏身插天崖,打算返回冷薔宮,正與司徒白爭執不下,但終必首允偕離插天崖。”


    “如此說來,插天崖下四堡俱已圯成瓦爍了?”


    “正是。”


    “那就好,照原定之計行事,不知白無明舉動如何?”


    “白無明已聽從易煥堂之計,將奸相各地潛伏黨羽調來。”


    閻玉微微一笑道:“白無明現在何處?”


    “白無明已追蹤郜星而去。”並知了郜星藏身地方。


    閻玉道:“在下這就去郜星藏身地方,這老賊對我等尚有大用。”


    薛瑜道:“那麽老朽就去猛襲孫襄。”言畢人已遠在兩丈開外。


    參天翳深林木之後,突閃如驚鴻紛紛掠出司徒嬋娟及四婢,嫣然含笑道:“小妹同行好麽?”


    閻玉道:“在下求之不得。”


    司徒嬋娟轉向四婢道:“你們帶路,決不可現身露麵,壞了公子大事?”


    四婢應了一聲,轉身進入林中,閻玉與司徒嬋喝喝低語,神似一雙情侶,情話綿綿。


    閻玉道:“姑娘,令尊與閻白楓必在日內離開插天崖望冷薔宮而去,途中令尊亦借故拖延,又有袁綬,白骨滴血魔主及鍾離胡重重阻襲,是以抵達冷薔宮還有一段時日。”


    司徒嬋娟詫道:“我娘尚須留在插天崖麽?”


    “不,令堂由匡彭兩位及蒲夏餘房四老護送來此與姑娘相聚,不過……”簡鬆逸話聲略頓,又道:“白無明調遣各處黨羽趕集,亦須較費一段相當時日,趕到時亦必傷亡過半,在下急欲返京一行。”


    司徒嬋娟清澈如水雙眸中泛出驚異之色,道:“公子意欲去京一行,那麽賀翼等人如何處置?”


    閻玉道:“在下自有權宜之計,使他們認為受困。”


    司徒嬋娟微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公子是非去不可了。”


    “不錯,太後宮內還有一個在下替身,由格格府內一個女官替扮,惟恐露出破綻,在下若不去,必使功虧一簣。”


    “那不要,還是由小妹護送去京吧!”


    閻玉不禁一呆,道:“怎敢有勞姑娘?”心中委實不願,卻又不便堅拒。


    司徒嬋娟嫵媚笑道:“小妹此心已決,要知奸相為何誣控公子,定然疑心在太後宮中的是替身,必千方百計窺探其疑心是否屬實,是以途中公子決不可露麵,小妹放心不下。”


    此話雖然屬實,但司徒嬋娟卻有主意,在此一段時日中,已有耳聞簡鬆逸除了清蓮格格外,尚有小龍女陸慧娥辣手羅刹展飛虹二女傾心於簡鬆逸,女人總是心細,決意去京與二女見麵晤談。


    簡鬆逸是個絕頂聰明人,那還不知司徒嬋娟心意,自己想到這件事就心煩,暗歎一聲道:“到時再說吧!”


    司徒嬋娟隻微微一笑,也不答話,將一方紫巾蒙上麵龐,道:“快到了。”


    忽見一婢掠來,道:“郜星街在酗酒,醉意甚濃!”


    司徒嬋娟詫道:“那白無明咧?’


    “白無明與四個惡徒在近處窺伺,準備一擊出手致死!”


    閻玉輕笑道:“白無明雖是明珠府內第二高手,但郜星卻非易與之輩,你我且瞧一場龍爭虎鬥!”


    由女婢帶路,騰身去一株參天古柯上,濃枝密葉翳蔽,居高臨下,隻見十數丈外活喪門郜星席地而坐,豪飲大嚼,一張醜臉赤紅如火。


    郜星內心甚為苦悶,半生為情所苦,雖心目中已有歸屬,但仍不死心,受盡冷眼諷嘲,自願終生得為臣仆,不料孫襄帶話竟如此絕情……


    他苦惱之餘在鎮集上買了一壇酒二包食物,奔入林中自酌自飲,有道是酒入愁腸愁更愁,不覺酪酊大醉。


    但他酒醉心明,警覺性高,更耳聰目敏,察覺四外有異,故作不知,一手執著,一手舉碗,突然雙臂齊揚,竹箸酒碗脫手激射而出。


    隻聽兩聲悶嗥騰起,忽聞白無明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愧宇內高手之稱?好手法!”


    夜梟掌煞白無明飄然在林中走了出來,道:“看來,冷薔宮並未看重你,有你不多,無你不少,聽白某之勸,還不如投在咱們相爺門下,相爺定會重用你!”


    郜星厲聲道:“富貴與老夫如浮雲,白無明你出手吧!既然勢不兩立,反不如放手一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無明哈哈大笑道:“你急著要死,白某就成全你吧!”雙拳一抱就宛如-對棱芒鋼錐,飛鷹攫兔般五雷轟攻錐下。


    有生以來白無明未如此用過硬劈猛打戰法。


    活喪門郜星亦把白無明看作強勁的對手,身形一挪讓過白無明,迅如雷火石火判官筆一招流星飛雨點向白無明背部廿七處要害重穴。


    白無明與郜星兩人相較之下,郜星功力深厚非白無明可比,但白無明刁狡狠辣卻為郜星所不及,身形撲空就地一滾,倏又飛空騰起,以靈巧的身法與郜星激搏,口中直叫醜鬼並不幹不淨。


    激怒得郜星怒火沸騰,一指判官筆急如驟風狂雨,口中不時發出厲嘯。


    隻見兩人兔起鶻落、雞飛鷹揚,凶懍猛烈為武林中所罕見。


    居高臨下的閻玉與司徒嬋娟二人瞧得如醉如癡。


    身旁四婢卻悄聲打賭誰勝誰負。


    司徒嬋娟悄聲笑道:“公子不現身替開那郜星麽?”


    ‘不,時機未到。”閻玉道:“聽賀翼說,這老鬼剛愎自負,死不認輸,此次得是灰頭土臉了。”


    司徒嬋娟道:“小妹認為郜星功力深厚,一招一式已臻化境,無隙可尋,白無明終必敗死!”


    閻玉微笑道:“姑娘所說就是,但沒瞧出郜星心浮氣燥已落了敗著,並非武功不濟,麵是被罵得怒火高漲之故,郜星最忌被人當麵罵他醜鬼。”


    果然為閻玉料中,隻見白無明逞險,在郜星一招“泰山壓頂”,眼看白無明就要被郜星一拳一掌擊中,不料白無明竟用“靈蛇出穀”濟溜身法於間不容發之際閃動騰起。


    郜星耳聞一聲:“醜鬼!”後心轟轟被擊頭兩掌,如中千針,身子撞得前衝數步,喉頭一甜,一股怒血吐出口外。


    白無明卻乘隙出擊,如影隨形地雙拳猛擊而下,忽感一股狂飆卷起,不禁心神猛凜,暗道:


    “不好。”雙足一挫,順風蕩了開去,轉身立定,隻見一麵色如冰持著一枝巨劍的少年站在一丈開外,暗道:“閻玉。”身不由主地穿空電飛遁去。


    但聞身後傳來閻玉長笑聲道:“白無明,你逃得了今日,卻逃不了明天!”


    夜梟掌煞白無明充耳不聞,疾逃而去。


    活喪門郜星忽見閻玉飄落在身前立定,目露憐憫之色。直望著自己,一言不發,不由怒道:“老夫方才一招失慎為他暗算,並非真正落敗,日後遇上,必將他碎屍萬段!”


    閻玉冷冷答道:“那是日後的事,眼前郜老還是回冷薔宮吧!”


    郜星彈身躍起,喝道:“你能敢令我回冷薔宮!”


    閻玉怒道:“我有什麽不敢!冷薔宮隱秘你所知甚多,為防萬一泄露機秘,我也隻好得罪了。”


    郜星被激怒得須發怒張,厲聲道:“好!好!老夫這就回轉冷薔宮,不過你別後悔!”


    閻玉道:“我閻玉做事從不後悔。”說時左手三指迅如電光石火般的疾點而出。


    郜星不防閻玉會猛然出手,驚覺有無時已避讓不及,為閻玉點了八處穴道。


    要知郜星武功已臻化境,更暗曉封穴移穴之能,那知閻玉施展的卻是“璿璣八指”,拿捏分寸特準,更奇詭莫測。


    郜星隻覺全身酸麻無力,不禁駭然失色道:“你從何處習此點穴手法,怎麽老朽無所悉?”


    閻玉冷冷一笑道:“你不知道的太多了!”猿臂疾銜,把郜星挾在脅下,疾展身形如飛而去。


    司徒嬋娟與五女飄身落下閃出林外,急追閻玉身後……


    口口口


    賀翼孫襄等人正憂心焚急見閻玉久末回轉,正要外出采尋之際,忽見閻玉挾著郜星走了入來,不禁大喜。


    閻玉將郜星放下坐在椅上,道:“郜老,多有得罪了。”


    郜星穴道雖然受製,卻神智異常清醒,張口怒道:“閻玉,何敢淩辱老夫,哼哼,還不趕快解開老夫穴道。”


    閻玉目中逼射冷電,厲聲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如非我施展狂風三式相救,你早死在白無明棱芒雙拳之下了,你中了白無明五毒煞掌,髒腑非但移位,而且奇毒滲入,點你穴道使毒性隔阻,易於救治,這是淩辱你麽?真是不識好歹的老匹夫!”


    郜星不禁啞口無言。


    賀翼大驚失色道:“少舍主你又施展狂風三式麽?”


    閻玉道:“如不施展狂風三式,怎能救這老匹夫免於一死。”言畢麵色無比難看,眼神黯淡無光。


    這就是千麵佛蒲敖易容之術獨步天下之故,為他人莫可望其項背,易容麵色隨自身內功變換自如,與常人無異。


    賀翼驚道:“少令主感覺怎麽了!”


    閻玉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道:“不妨事,孫襄,你附耳過來。”


    孫襄疾趨向前。


    閻玉附耳低語良久。


    孫襄連連稱是。


    閻玉又道:“隻許偷襲猛殺,不許正麵為敵,快去。”


    隻見孫襄如飛率眾奔去。


    郜星暗道:“不知他又在搞什麽鬼?莫非老夫真的老了?”


    閻玉麵色更無異慘白如紙,眼神黯淡無采。


    賀翼憂心如焚,知閻玉施展狂風三式又激發了內傷,神智不清怎麽是好,不住的搓手。


    閻玉道:“賀翼,你過來?”


    賀翼忙道:“是,少令主有何吩咐?”


    閻玉歎息一聲道:“方才我出外徼幸找到程乃恭及其黨羽潛跡之處,無意聽見那白無明率眾暗殺郜老,這才趕去,目睹危機一發,不得已施展狂風三式及解救郜老幸晃於難。”說著語聲哆哆一頓,喘息一聲接道:“狂風三式我已悟出許多妙用,白無明雖被狂風三式驚走,卻不知我在陽剛之罡內亦施陰寒之氣,表麵上無傷,其實他業已受陰寒之氣所傷,途中必然發作,如不立時行功驅寒,白無明必然短期內施展武功,我料程乃恭久等未見白無明返回,定率眾前來此處,是以我才命孫襄先發製人,你速命駱席侵等人嚴加戒備……”說時身形搖了幾搖,轉身疾步離去。


    賀翼慌忙趕向閻玉身後而去。


    活喪門郜星不知他在想什麽?麵色忽青忽白。


    半晌,才見賀翼走了回來。


    郜星道:“賀翼,你少令主怎麽了?莫非又是狂風三式催發內傷?”


    賀翼冷笑道:“你還要問咧?還不是為了救你才如此?”


    郜星詫道:“少今主為何要救老夫?彼此之間已積不相容,其中道理老夫委實猜不透。”


    賀翼神色不善,嘿嘿發出一聲幹笑道:“這點道理還猜不透,枉為武林前輩,我們少令主並非救你,而是救冷薔宮。”


    郜星詫道:“這話什麽意思?”


    賀翼道:“眼下除了令主外,隻有少令主及屬下和郜老你三人知冷薔宮隱秘,即使孫襄也在外圍,出入須蒙著雙目方可,令主對頭甚多,除程乃恭白無明外,無不急於尋覓冷薔宮真正確處,隻要擒到我們其中一人,隱秘一定外泄,萬一郜老你被生擒……”


    郜星沉聲道:“老夫寧死也不會說出。”


    賀翼冷笑道:“隻怕由不得你咧!”


    郜星默然不語,須臾又道:“少令主從何處習來奇異點穴手法?怎麽老夫一點都無所悉?”


    “你不知的事太多了?”賀翼冷笑道:“少令主說這點穴手法不能強行解開,否則必受內傷無疑。”


    說時已望外走出。


    時已三更,夜空如墨,山風狂勁,穀野海濤悲嘯,景色一片灰蒙。


    賀翼巡視了兩圈,與伏守之駱席侵麻人龍等人囑咐嚴加戒備。


    他亦算是冷薔宮的高手,但追隨閻玉離宮迄至現在,卻未曾與人真正交手過,因伺護閻玉責艱任重,如自己有什麽意外,則後果不堪設想。小心翼翼獨自一人走出伏椿之外,察視四外有何異狀。


    驀地,前麵十數丈遠近忽冒出一條黑影,賀翼嚇得一顆心幾乎跳了出來。


    隻見那條黑影似鯉躍龍門翻起,倏又沉跌落地,蓬蓬聲響中起了一聲哎喲,似受傷模樣。


    賀翼伏身矮掠而出,發現此人受了極重的刀劍割傷,尚未辨明那人是誰,隻聽那人道:“賀兄麽?”


    這才弄清那人是隨孫襄前去偷襲程乃恭白無明的李高,賀翼大驚道:“李賢弟怎麽樣了?”


    李高苦笑道:“小弟不行了,請賀兄速稟報少令主,小弟跟隨孫襄去偷襲程乃恭白無明的巢穴雖然得手,使他們傷亡慘重,但他們戒備森嚴,人數三倍於我多,前仆後繼,絕不畏死,壇主急令回撤,已折了四人,返回途中突遇伏兵,小弟身負重傷拚了……死逃……回……”


    賀翼忙道:“那伏兵又是何方人物?”


    “白無明手……下,意在襲……殺…少……令……”李高言猶未了,即氣絕斃命。


    賀翼不覺心慌意亂,立即轉身奔回告知駱席侵等,倏又急急掠入閻玉房中。


    隻見閻玉睡在榻上,麵色蒼白如紙,神智仍很清楚,見賀翼入來,道:“賀翼,瞧你神色慌忙為了何事?”


    賀翼忙將實情稟告。


    閻玉麵色一變,道:“山後有一石洞極為隱秘,無虞發現,傳命快快撤離!”


    賀翼忙道:“少令主不妨事麽?”


    “不妨事!”閻玉喝道:“快去!”


    賀翼迅轉身卻又回首道:“那郜星如何處置?”


    閻玉道:“命駱席侵麻人龍點了他的昏穴!”


    賀翼領命如飛奔去。


    閻玉嘴角泛出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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