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山位在川康邊境,與峨嵋接壤。萬山綿亙,斷壁危崖,叢林蔽空,豸蟒出沒,罕有人跡。


    由峨嵋山麓經金河口,橫越大渡口,直奔峨邊縣城才不過百來裏路。


    金河口渡頭已滿黑壓壓一片等候渡船旅客,渡船還在對岸。何樂遷也在這群旅客中,他目注河水沉思。


    忽覺肩頭被重重撞了一下,回頭一望,隻見是一麵生黑斑,神色異常陰冷的四旬開外漢子,肩頭插有一柄光華燦爛的金鉤擠了進來,他碰了自己一下,卻又不以為然。


    渡船駛近碼頭,何樂遷隨著眾人踏入艙中,無巧不巧地又與那中年漢子對麵而立。


    那中年漢子固然其貌不揚,可是何樂遷一副尊容卻也不敢恭維,兩醜相對,雙方內裏都蠻不是滋味。


    緊靠著那中年漢子的是一個彪悍帶刀大漢,他突出聲道:“佟老師,在下還有一重要之物遺落在客棧中,此物不可遺失,佟老師你先行,在下隨後趕到。”說罷一式“旱地拔蔥”,陡地拔離舟中,一個鷂子翻雲,落向河岸上如飛而去。


    何樂遷一聽這漢子姓佟,不禁心中一動.打量了他一眼,暗道:“此人身帶金鈞,卻又姓佟,莫非就是那金碧鏢局副總鏢頭單掌金鉤佟飛虹,真要是他,正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了。”想至此,又不禁看了他幾眼。


    那漢子發覺何樂遷在注意他,怒火猛生,冷笑道:“在下有什麽好看的,值得兄台這般注目?”


    何樂遷道:“閣下千萬不要誤會,兄弟有位朋友曾談及他有一位盟弟與他相似,而閣下神似兄弟朋友,故……”


    言猶未了,那漢子不禁神色大變。


    何樂遷見那漢子神色不安,心中已自瞧料了幾分,又笑道:“雖說神似,但兄弟卻不便貿然直指,那朋友囑咐兄弟日後行走江湖時,如若遇上,請兄弟捎個口信替他問候。”說罷嗬嗬一笑。


    那黑斑漢子麵色漸定,道:“閣下那位朋友是誰?”


    何樂遷微微一笑道;“閣下可是金碧鏢局副總鏢頭單掌金鉤佟飛虹嗎?”


    那黑斑漢子聞言不禁神色又是一變.如乍受雷擊,不知所措。


    這時渡船已離岸老遠,江水滔滔,激流險湍,若非如此,那漢子必然逃循無疑,如今船已離岸,舟中人擠,麵對麵那種滋味委實難堪,迫於無奈,就點點頭道:“在下正是佟飛虹,但請賜告盟兄姓名。”


    何樂遷微笑道:“舟中人多,有所不便,船至彼岸再說。”


    話畢,竟轉麵凝視對岸,若有所思。


    佟飛虹心中不禁泛出殺機,但倏又消失,暗中打量何樂遷形象,極力地猜測他的來曆。


    何樂遷故作如此,對佟飛虹神色無不一一察覺,又自瞧透了幾分。


    船停岸靠住,旅客紛紛登岸而去,隻有佟飛虹及何樂遷二人留下。


    何樂遷道:“佟老師還要等候同伴麽?”


    佟飛虹點點頭,道:“現在閣下大名可以賜告了。”


    何樂遷大笑道:“兄弟那位朋友大名喚作田廣利。”


    授飛虹不禁一怔,冷森目光深深地打量了何樂遷一眼,道:“閣下想必是當今武林中卓負盛名的人物,恕在下眼拙識淺,請即賜告以便施禮,閣下與田廣利是新交,亦或是舊友?”


    何樂遷道:“兄弟之名,因不常在江湖行走,所以不見經傳,暫難奉告。至於佟老師所稱卓負盛名更是愧不敢受,田廣利兄嘛……說他新知也可以,說他舊友亦未嚐不當,這事本無關大雅。兄弟與田廣利不是-回的交情,但不常晤麵就是。”


    他本想說出衛來燕之名,但腦中靈機一動,話到口邊速又收回,他初查出佟飛虹胸中隱秘。


    佟飛虹見何樂遷答語閃爍,腦中疑雲頓生,望了何東遷一眼,答道:“實不相瞞,田廣利與在下隻是泛泛之交,卻也情誼頗篤,閣下日後如若見了田老師,煩代在下致謝問候之情。”


    何樂遷道:“這個當然。”


    佟飛虹道:“閣下意欲何往?”


    何樂遷答道:“兄弟要去大涼。”


    佟飛虹不禁心神一震,目露謀害道:“閣下此去大涼,是僻性山水做登山之遊,還是訪晤友人?”


    何樂遷一聳雙眉,咧嘴一笑道:“遊賞訪友兩者均可,兄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佟飛虹隻覺何樂遷麵容醜惡,言談乏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舉目詭笑道:“不知令友是誰?”


    何樂遷大笑道:“所訪這位友人係另一知友介紹,尚未晤麵,隻知他姓邱名一道嶺,武林中尊稱他是十方閻羅。”


    佟飛虹不由麵色一變,驚得倒退了一步,一時間摸不清對方真實來曆,暗道;“他能去見山主,必是極有來曆江湖異士,萬不可疏忽怠慢了此人。”遂敬道:“在下也是去大涼,正好結伴同行。”


    何樂遷頷首道:“反正同途,不是同行也是同行,但兄弟須去五龍宮投帖,但不知留下去大涼為了何事?。


    佟飛虹聽他先去五龍空投帖,知非山主對頭人,不由寬下心來,森冷麵色上現出笑容,道:“尊駕到時就知。”


    這時,渡船再度抵岸,行麵負販蜂湧而上,人聲嘈雜,佟飛虹同伴亦已返回,搶步如飛,背上多著一具小包裹,見得佟飛虹,道廠幸好還在!”一眼看見何樂遷,不由翻眼瞪目,向佟飛虹問道:“此位是誰?”


    佟飛虹道:“此位是友非敵,不可莽撞,你也太大意了,此物怎能有失?”


    那大漢向何樂遷抱拳一拱,道:“幸會。”


    何樂遷傲然一拱手,目光望著由渡船上岸的行旅中,發現平兒等五人,忙示以眼色,示意他們俟機找佟飛虹兩人晦氣。


    平兒當即會意,遂逗留在江邊不行。


    那大漢見何樂遷居傲無禮,心頭不禁火起,冷笑道:“好大的臭架子。”


    何樂遷立時濃眉上剔,臉上如罩上一層寒霜,兩道攝人眼神逼視在大漢臉上,冷哼一聲,右臂緩緩抬起。


    大漢目光相接,不禁心底冒出一股寒意,暗中連打了幾個寒顫。


    佟飛虹忙道:“在下這位兄弟是一心直口快粗魯不文之人,尊駕不可見怪。”


    何樂遷冷冷一笑,放下右臂。


    忽的,平兒五人飛掠而過,尚樂似有意猛撞大漢,撞很大漢一個踉蹌,哇呀呀直嚷,淩空猛落阻在尚樂身前,大喝道:“狗娘養的,走路沒帶眼睛麽?”


    他一腔好氣沒處泄,一股腦全泄在尚樂身上。


    尚樂亦將兩眼一翻,冷笑道:“好狗不擋路,誰讓你擋在路上頭咧。”


    大漢暴怒如雷,兩掌分而攻擊,一擊肩頭,一擊下腹,勢猛力沉,招式精奇,他雖粗魯,但武功卻不同凡俗。


    何樂遷目注佟飛虹道:“兄弟自有要事,不願在途中多事生非,再見。”音落,隻見他人影一閃,穿林而去。


    佟飛虹一怔,轉眼望去,隻見同伴已與尚樂動了手,尚樂掌式辛辣精奇,同伴難比。他微微皺眉,也不願在途中生事,遂舉步向前,待出言相勸。


    平兒疾逾閃電迎著,冷笑道:“尊駕莫非要聯手合毆嗎?”


    不待佟飛虹分說,右掌一圈,五指如飛攝出,當胸抓去。


    指風銳利。奇詭無比。


    佟飛虹也是武林能手,目睹平兒出式奇奧,又快如電光石火,一時之間竟無法拆解,慌忙閃避不迭。


    怎知平兒去式宛如附骨之蛆一般,怎麽也甩不開,幾度指鋒觸膚欲割,逼不得已,身形一塌,就地“燕青十八翻”,一個急滾反身躍起,僥幸避過此招,不禁嚇出一身冷汗。佟飛虹知平兒必再度攻來,單掌一翻,呼地一招“丁甲開山”攻去。


    果然,平兒迅如電閃側身欺攻而至,雙手分攫而出。


    他那風雲八爪出神人化,隻見指影漫空,勁風破空生嘯,湧向佟飛虹。


    佟飛虹掌勁雄厚,力能碎碎開山,但是平兒身法巧快絕倫,一閃即移,登時打空,驀地身後指風颯然襲至,不禁大顫。


    他不由泛起遁逃念頭,雙足一整,嗖地一鶴衝天拔起,淩空一個倒翻,疾如飛鳥般摔在十數丈外。


    誰知身形還未立穩,忽見迎麵一人挾起一團寒光奔劍影飛撞而來。


    他驚不迭撤出背後金鉤,揮手一招。


    叮的一聲金鐵交鳴過後,佟飛虹隻覺手腕如受重擊,金鈞幾欲說手飛出,他知戀戰決無好處,斜斜竄出奔去。


    佟飛虹奔出數十丈外,隻道可逃離險地,怎知迎麵兩條人影飛瀉落地,現出一僧一道,麵色冷如冰。


    佟飛虹不禁憤極,大喝道:“在下與你等萍水相逢,毫無前怨,你等如此相通不留餘地,究竟用意何在?”


    覺遠大師東陽道人一語不發。佟飛虹突聞身後傳來一聲陰森森的冷笑,不禁打一寒顫,猛感腕脈一緊,如同扣上一道鐵箍,氣血一麻,霎時渾身綿軟不能動彈。


    隻見身後轉出平兒,冷笑道:“少爺有一道不成文的規矩,無故生事,隻有死路一條。”左手如飛向暈災一指。


    佟飛虹隻覺一陣天暈地轉,砰然倒地。另外一處,尚樂一掌擊在大漢肩頭,這一掌用足十二成功力,大漢大叫一聲,肩骨全碎,側身倒下。


    尚樂解下大漢所育小包,打開一瞧,隻見裏麵有一豹皮革囊,其中貯滿無數身長不到兩寸、五彩斑爛的蠶形小蟲,蠕蠕竄動。令人生栗。


    他不禁一呆,忙束緊囊口,忽聽嶽洋道:“那大漢是十方閣羅邱老鬼手下,囊內之物必然絕毒無比,尚叔父請逼問此物來曆名稱,有何功用?”


    尚樂急步向前,抽出大漢肩頭一柄鋼刀,向大漢麵前一晃,喝道:“你如想活命,速說出這囊內蠶形怪蟲是何來曆,有何用處?”


    大漢雖痛得發顫,但卻咬著牙不出一聲,獰笑道:“你別得意,與大爺作對,無異自尋死路,不出三日,你必身遭慘死。”


    尚樂怒道:“死到臨頭,還敢故作駭人之言,說不說實話由你,老夫先斷除你全身筋絡,點上三處陰穴,任你身受不死不活之苦。”


    說著,刃光刺入大漢左足足踝,欲挑斷大漢束筋。


    大漢煞時麵容慘白,痛得怪叫一聲,嚷道:“我說,我說!”


    尚樂冷笑一聲.道:“不由你不說。”


    大漢仍麵呈倔強,獰笑值:“算你狠,但三日之後有人比你更狠。”


    尚樂大喝道:“你嘮叨什麽,想死老夫自會成全於你。”


    大漢似未聽到,接值:“囊內蠶形怪物乃係震驚武林,天下第一高手十方閻羅邱道嶺山主所需之物。”說到此處,目光望著尚樂,看尚樂對邱道嶺有無畏懼之色。但尚樂神態平靜,大漢不由心種一震。隻見尚樂冷冷一笑道:“邱道嶺老賊要此物何用?是否來客人?”


    大漢一橫,答道:“不錯,此物名喚‘五色毒蠱蠶’,產於青海沼澤中,山主用來擺設阿修羅大陣,用以克製對頭,人若被此出噬上一口,必身化膿血而死。”


    尚樂聞言不禁一顫,道:“難道就無解藥可救嗎?”


    大漢獰笑道:“這個俺就不知情了。”


    尚樂冷笑一聲,一手抓起豹皮革囊,一手挾起大漢步入深林密叢中,一麵說道:“你還未吐出全部實情,老夫非得盤詰清楚,才可饒你一條性命。”


    不道大漢尚樂之事。且說平兒飛指點倒佟飛虹後,即向周京、覺遠大師及東陽真人道:“你們三人速去接應尚樂,就在那邊等我,我還要盤問他。”


    周京道:“他是誰?”


    “邱道嶺老賊死黨,你等快去接應。”


    三人應命飛馳而去。


    林中忽閃出何樂遷身形,平兒頓現喜容道:“洋弟。”


    何樂遷走近平兒,低聲道:“尚樂已製住那大漢,搜出一豹皮囊,囊內盛有無數五色毒蠱蠶……”


    平兒麵色沉重,不時點首。


    何樂遷又道:“要采取欲擒故縱之計,探明羅刹毒陣布置,目前如若打草驚蛇,有誤全盤大局。”


    平兒連聲稱是。


    何樂遷身形一晃,落入暗林中不見。


    平兒定了定神,思索片刻,伸指解開佟飛虹。


    佟飛虹睜眼醒來,掙紮立起,隻覺渾身酥軟乏力,舉步限難,心知無法逃走,不禁暗歎了一口氣。


    隻見平兒冷笑道:“瞧你麵生黑斑,護身金鈞,必是金碧鏢局單掌金鉤佟飛虹了。”


    佟飛虹一聞此言,不禁心頭一陣狂跳,兩限發愣。


    平兒冷冷說道:“你可能懷疑我的來曆,實告於你,我與那衛來燕乃忘年之交。”


    佟飛虹不禁麵色大變,自心底冒出陣陣寒氣。


    平兒接著冷笑道:“我來問你,你私下承保一批暗鏢究竟何物?”


    佟飛虹突強笑一聲道:“這是我佟某私人之事,與你何幹?”


    平兒雙眉一揚,鼻中冷哼出聲,兩指並戟迅如電光點了佟飛虹腹下“氣衝”穴一指點。


    倏一翻腕,伸指點在“章門”穴上。


    佟飛虹立時冷汗如雨,他知道這一手法絕毒無比,催動體內陰火自焚,煎熬至油盡髓枯,慘嚎七日七夜才能氣絕。


    這比死更難受萬倍,佟飛虹忙道:“尊駕請停手,在下雖然說出,尊駕聽後定然心煩意亂,但尊駕決意要聽,在下隻得奉告……”說時,長歎一聲道:“不知何人走漏口風,說在下承保一批暗鏢,引起金碧鏢局誤會,對在下極為不滿,其實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平兒道:“那是怎麽一回事?”


    佟飛虹答道:“十方閻羅邱道嶺乃在下師門至高前輩,受他之托命在下前往邊境深林大澤中尋取奇毒無比的‘金錢桃花瘴’,此物人如吸入少許,即倒地昏迷不起,終至化血而亡。在下調選十二個得力人手前往,費時一月,始集了十大桶,才運出林中,裝車趕程,豈知形跡敗露,所幸隨行之人都是山主精心挑選,武功卓絕的能手,盡殲窺視黑暗人物,但消息已傳出,便不能再照原來途徑,故彎道而行……”


    平兒道:“這金錢桃花瘴是否邱道嶺擺設阿修羅陣之用?”


    佟飛虹望了平兒一眼,點首道:“尊駕耳目真靈通,竟然全悉。”


    平兒道:“衛乘燕可是死在你的手中麽?”


    佟飛虹眼睛一紅,流下兩行淚珠,歎息道:“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在下也不想推卸罪責,因前采集之‘金錢桃花瘴’不足,又命在卞前往,在下為保密行蹤,不願被人暗躡,所以取道桂境,豈知在平樂南開巧遇衛兄,衛兄窮加盤詰,在下無詞以對,隻得盛怒而別。衛兄竟欲向在下動手,在下與衛兄情義深厚,八拜結交,此事卻不好與他明言,更不願翻臉成仇,哪知同行一人暗中發出毒箭,在下相阻不及,以致衛兄乃含恨而亡。”接著,又苦笑一聲道:“在下句句真言,信與不信,任憑尊駕。”


    平兒低頭沉思良久,又道:“此次佟老師必有任務,可肯賜告?”


    佟飛虹道:“此行乃采集‘五色毒蠱蠶’,毒蠶在同伴手上。”


    平兒冷笑道:“邱老賊真個毒辣,想將武林敵對人物一網打盡,我豈能容他如願?”


    佟飛虹看了平兒一眼,道:“莫怨在下出言放肆,就憑閣下想與邱山主為對,無異於飛蛾撲火,自投羅網。”


    平兒怒火猛升,冷笑道:“異日邱老賊必死在我的寶劍之下。”


    驀地,一聲陰笑傳來:“大言不慚!”


    聲落,隻見一條人影由林中電對射出,現出何樂遷身影。


    平兒麵色一變,退了一步道:“你是何人?”手揮處,幻出漫天指影,抓向何樂遷。何樂遷伸臂揚腕,如同蛇一般,指鋒不離平兒腕眼之間,較之“風雲八抓”更見奇幻。


    佟飛虹目見何樂遷武功驚人,暗道:“幸虧自己不曾得罪於他。”


    忽聽何樂遷一聲大喝,一把扣在平兒腕穴上,一擰-掀。


    隻見平兒身形被掠飛半空,平兒借勢飛出,罵道:“這筆帳哪裏見哪裏算!”遁空掠得無影無蹤。


    何樂遷向佟飛虹道:“令友呢?”


    佟飛虹道:“不知遭了毒手否?”


    何樂遷伸手疾牽佟飛虹騰身縱起,迅如流星奔往平兒逃去方向。


    江岸不遠處尚樂、周京、東門道人、黨遠大師四人不斷盤詰大漢大涼布設。


    大漢怎知道內中秘密,胡說一通,尚樂也胡亂發問,存心拖延時間。


    忽然,平兒倉惶掠至,大聲道:“咱們快走。”說罷,一鶴衝天而起。


    四人不知平兒遇上什麽勁敵,卻又不敢違抗,便紛紛隨著平兒穿空遁去,一囊“五色毒蠱蠶”也棄置地上未及取去。


    平兒這邊一走,何樂遷牽著佟飛虹疾落在地麵。


    何樂遷解開兩人受製穴道,並取出藥與他們服下。


    佟飛虹謝道:“如非閣下,在下兩人定必無法僥幸,此思此德,永鉻五內。”


    何樂遷笑道:“萍水相逢,總屬有緣,以二對五,落敗勢所難免。我因放心不下,故又返回。”也不問佟飛虹經過情況,便催促速行。


    佟飛虹兩人趕上,道:“閣下如欲往大諒麵見邱山主,在下自當引見。”


    何樂遷搖首微笑道:“我為兩位著想,最好兩位不要講方才受屈之事,徑往大涼反會引起邱山主誤會,總有相見對機,也不爭這一點時光。”說罷即向前走去。


    佟飛虹不便再說什麽,與大漢默默無言隨行身後。


    五龍宮鉤簷飛瓦,金碧輝煌,殿宇雄偉,規模宏大,廊柱皆可含抱,上嵌五條天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


    宮內氣象肅穆,古木森森。中有三枝盤柯巨鬆,覆蔭蔽空,殿中香火甚盛。


    宮外攤販林立,遊人熙攘。陽光照耀下,隻見萬頭攢動,有如潮水湧來擠去。


    人群中不時見一些武林人物,三三兩兩,目光飛盼。


    此處原是五族雜居,有些婦女身穿五色服裝,耳懸兩隻金環,皮膚白哲,媚眸天生,穿梭於人群中柔聲叫賣,將這小小的峨邊山城平添了幾分悅目色彩。


    人群中突然出現何樂遷,飄然走入五龍宮內,他故作賞覽神態,負手漫步東顧西盼,在這五龍宮內走了一圈。


    隻見他忽向西處“水母祠”走入,神龕重帷,供案上香煙氤氳,祠角坐著一個守簽老道,正在打瞌睡,鼻息咻咻。


    何樂遷向神龕長施三揖,嘴中默默有詞,捧起簽箱抽出一支簽來,擲了一個陰陽順誥,走向老道,低聲道:“一百零七簽。”


    那道人本是裝模作樣,聞言不由睜開雙目。


    他那如常人的眼睛突然轉變為兩道冷電,逼視了何樂遷一眼,道:“多少簽?”


    何樂遷重複說了句,:“一百零七簽。”


    “簽架上隻有十九簽。”這本是一句暗語。


    道人接過何樂遷手中竹簽,望了一眼,隨手丟入簽箱,淡淡說道:“你自行到後麵去拿吧!”手指祠後一座暗門。


    何樂遷點點頭,道:“有勞指點了。”他舉步向前,推開暗門,反手關上。隻見眼前-片沉黑,伸手不見五指。突然,暗中火光連閃,亮了開來,四個錦衣帶刀大漢手持短柄鬆油火炬,神色嚴肅。


    一個大漢躬身道:“尊駕要見山主麽?請賜告來曆,以免失禮。”


    何樂遷道:“不敢,兄弟姓何,奉了峨嵋金頂掌門之命,帶來密函須麵呈山主,有煩領路.”


    那大漢道:“請隨在下來!”


    原來那密閉石室,不知何時在那大漢身後突然現出了一座門戶,降階而下,直入地腹。


    石階降至地底,隻見有兩匹高大黃馬,大漢含笑道:“尊駕任擇一騎跨上,馬匹久經訓練,能識途徑,到了地頭會有人接引,恕在下不恭送了。”


    “有勞!”何樂遷一躍上馬,火花頓滅,馬也亮開四蹄,撥剌剌奔雷掣電而去。


    初時一片暗晦,漸漸可辨黑白。何樂遷發現一條道路,岔徑甚多,不禁暗暗心驚,心想道:“這邱道嶺必大費時,才修好這條地底通徑,山中布置當更嚴密,實不可小視。”


    何樂遷隻覺在地底奔馳很久,約有十數裏路途,突然馬足停下,一陣隆隆如雷之聲響起,眼前驀然一亮,但見兩片巨大石門往兩旁緩緩移開。


    門外卻是插天群峰,千仞峭壁,森立如前,黛色映空,鬱鬱翠翠。


    隻見走進八個錦衣大漢及一身穿黑色長衫,麵色紅潤,鳳目蒜鼻,年約六旬開外的老者。


    老者抱拳一拱,含笑道:“何老師遠來未及趨迎,當麵恕罪,請下馬,老朽為何老師引路,山主現已在客廳立候。”


    何樂遷心中暗驚他們傳迅之快,遂翻身下馬,施禮道:“豈敢,這就有煩了。”


    黑衣老者微微一笑,轉身引路,何樂遷隨行,他身後緊隨著八個錦衣大漢。


    何樂遷隻見眼前是片較大的山穀,四周則是萬峰屏圍,堵立如塹,堪稱險絕。


    穀中林木處處,隻見黑衣老者疾行進入一片垂絲飄搖、翠拂人手的柳林中。


    何樂遷目光銳利,一踏入林中不禁暗暗心驚,原來這片柳林係由人工載植為先天太乙正反陣式,內孕兩議三才,八卦九宮,變化莫測,錯走一步,便永陷死地。


    他乃名師之徒,博學精絕,睿智無比。他細細打量了一眼,已知陣中無窮難解變化。


    陡然,黑衣老者回頭微笑道:“何老師,你看這片柳林好麽?”


    何樂遷心知其意,欲從自己嘴中套出是否已窺知柳林布置,遂故作不知,他道:“好,好,綠雲十裏,恰目清新,隱者所居,貴山主非常人也。”


    黑衣老者嗬嗬笑道:“何老師見解不差。”


    走了一陣,隻見綠雲深處隱隱現出房舍屋角,臨近可見一座灰牆大屋,重門緊閉。


    忽地重門隆隆打開,傳出朗朗大笑之聲,繼而走出一儒冠青衫老人,他目朗神清,五綹長須,麵容慈祥。


    何樂遷暗中一怔道:“這就是十方閻羅麽?”


    黑衣老者閃在一側,目注何樂遷道:“邱山主親自出迎,何老師請上前見過。”


    何樂遷跨前一步,長施一揖,道:“在下何樂遷受峨嵋掌門之托,帶來書信一封,博山主過目。”


    邱道嶺聞得何樂遷之名神色微微一怔,驚異道:“原來是昔年譽滿甘涼,五行飛鷹手何大俠,幸虧老朽尚未失禮,今日一見,實足慰平生。”


    何樂遷謙遜道:“黑道生涯,不齒於武林,焉敢當山主美稱大俠,在下不勝汗顏之至。”


    邱道嶺哈哈大笑,延請入內。


    兩人並肩步入大廳,分賓主各自落座。廳內兩俊秀小童送上香茗後,立即輕輕地退出廳外。


    邱道嶺目視何樂遷,含笑道:“何老師方才所說黑道生涯,不齒於武林,老朽不敢謬同。正邪兩途雖然有別,但卻非涇渭分明,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數百年來,各大自命武林之正派名門,清理門戶之事屢見不鮮,可見名正而心不端,無異於沐猴而冠。”


    何樂遷道:“山主高見,令在下聞之茅塞頓開。”


    邱道嶺道:“風聞何老師突然絕意江湖,又已被害,莫衷一是……”


    話未說完,何樂遷已自接道:“那是在下厭倦江湖生涯,萍蹤海外去了,武林之內傳聞是言人人殊,何可足怪!”


    “這是說何老師從此不再參與武林是非?”邱道嶺說著至此一頓,繼又微笑道:“想不到何老師又不耐寂寞,可見嗜武害人不淺!”


    言外之音何樂遷哪有不明之理,他搖首正色道:“山主料事有差,在下不過懷戀故土,倦鳥知返,回車未及一年,又動念作南海之遊,途次峨嵋,訪吾舊友金頂掌門,是他托在下順道攜來親筆書函一通,麵呈山主!”


    邱道嶺神色不禁一怔,道:“何老師此話可是當真?”


    何樂遷正色道:“在下雖是不學無術,但卻向來說一不二!”


    邱道嶺頷首道:“難得!難得!”


    何樂遷趁機取出金頂上人書信遞與邱道嶺。


    邱道嶺接過,道:“恕老朽怠慢片刻,請用茶!”


    說時已拆書信。


    邱道嶺臉色霎時變得異常陰冷,待閱信後,卻春風滿麵,朗笑道:“金頂掌門似嫌危言聳聽,各大門派怎會視老朽有若眼中之釘,更說各大門派行動在即,欲對老朽有所不利,縱然是實,大涼不啻火海地獄,來犯必死無疑。倒是峨嵋自身堪虞!”


    何樂遷笑道:“在下隻受托麵呈書信,不敢聞問武林是非,在下要告辭了!”


    邱道嶺忙起身相阻道:“何老師遠來不易,老朽已命治席接風,稍時再走也不遲!”


    何樂遷道:“怎好叨擾,山主盛情心領就是!”


    邱道嶺大笑道:“水酒粗茶,老朽已是慢客,怎說叨擾?”


    說時兩個青衣小童各提著食盒走入,不久擺設已妥,邱道嶺與何樂遷落座。


    主賓推杯換盞,言笑盡歡,何樂遷絕口不提目前武林一動亂,隻說些海外遊蹤。


    嶽洋怎知海外景物名勝,風土人情,均是智狐常柏呈教導,常柏呈幼時曾隨父執業從賈海外,將親身經曆一一說與嶽洋熟記於胸。邱道嶺雖老奸巨滑,也不禁堅信不疑。


    食至中途,邱道嶺忽道:“何老師,你看峨嵋金頂上人如何?”


    何樂遷不料邱道嶺有此問,怔了一怔道:“山主之意實令在下費解。”


    邱道嶺長歎一聲道:“老朽欲以武林天下為己任,奈一人才智有限,一步走差,武林則受害無窮。”


    何樂遷道:“山主仁心厚道,在下欽佩之極!”


    邱道嶺深深望了何樂遷一眼,道:“何老師孤雲野鶴,淡泊名利,見事必不偏不倚,公正無私,不似老朽當局者迷,何咎於教我?”


    何樂遷道:“在下一個粗武之夫,與山主宇內高人相較,何營霄壤之隔……”


    邱道嶺不待何樂遷說完,搖首微笑道:“老朽已說過,一人之才智有限,難免失誤,何老師與金頂上人相知多年,其為人行事當校老朽熟悉。”


    何樂遷沉吟一刻,答道:“金頂掌門氣量狹小,剛攝自用,護犢偏愛,是其瑕疵,但為友情熱,肝膽相照,一諾千金.武林中並不多見!”


    邱道嶺撚須大笑道:“何老師持論,果然公正。”又道:“然則老朽又如何呢?”


    何樂遷微笑不答。


    邱道嶺堅請再三。


    何樂遷歎息一聲道:“正如山主之言,當局者迷。俗雲一山難容二虎,山主與天蠍宮主吳峰共事,這無異於引狼入室。再說山主印堂略現晦暗。想在下直言,山主恐已暗中受製於吳峰!”


    邱道嶺臉色不禁一變,目光誠摯,側身附耳低聲道:“與吳峰共事實非老朽自願,老朽除他易於反掌,無奈一時不慎被他天蠍所製,但他也為老朽釘了二十四支奪魂針。”


    何樂遷歎息道:“山主才華蓋世,睿智無匹,必不難思出對付吳峰之計,但在下頗慮吳峰以天蠍奇毒逐個鉗製山主屬下,孤立山主,遂其鵲巢鳩占之圖。”


    邱道嶺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暗道:“我怎未成及此?”忙向何樂遷道:“老師見事之明,老朽不及,請教示我。”


    何樂在微笑道:“山主想必已成竹在胸,在下馬謖之計,言過其實,終無大用,萬一壞事,悔恨難贖矣!”


    邱道嶺搖首正色道:“莫非何老師鄙屑老朽,不允為之一計麽?”


    何樂遷長長歎息一聲道:“世無百年人,空作千年計。


    在下三十年前退出江湖,已發誓不再過問武林是非,如今吳峰險惡用心,茶毒武林勢所難免……”至此略一頓,目視了邱道嶺一眼,接道:“如在下意料不差,山主與吳峰同床異夢,暗中水火,近來更甚,明眼人已可看出。山主何不佯作推心置腹,驅使他與武林正派高人為對,山主可從容布置,令吳峰與武林主正行高手同歸於盡!”


    邱道嶺大喜道:“計將安出?吳峰為人狡黠機智,若等他家出老朽用心,則禍必生於眉睫矣!”


    何樂遷壓低語聲,附耳密談良久。


    隻見邱道嶺雙肩聳動,目泛喜容,道:“何老師今之諸葛,老朽欲請屈駕在此,使老朽有所傳望,萬望勿辭。”


    人與人之間,交錢不言深,邱道嶺為何對何樂遷如此推心置腹?因為在金頂上人的信上說何樂遷才華蓋世,料事如神,百不爽一,勸邱道嶺留為己用,如不能用則必除後患。


    這本是何樂遷授意,使邱道嶺墜入術中。


    此刻何樂遷麵現為難之色,躊躇不安。


    突然,有一錦衣大漢倉惶奔入,莫道:“稟山主,吳山主急欲求見,麵帶盛怒,小的不敢阻攔,又不敢領入陣中,請山主定奪。”


    邱道嶺倏的立起道:“說我出迎。”


    何樂遷道:“在下隨侍。”


    邱道嶺略一沉吟,點點頭道:“也好,隻是有屈了。”


    錦衣大漢已疾如電奔而出。


    邱道嶺、何樂遷邁步向柳林外走去。


    走了一陣,快要出林,隱隱聽得掌風呼嘯劈空,喝叱怒罵之聲不絕於耳。


    邱道嶺麵色一變,快步掠出林外,隻見八個錦衣大漢圍攻吳峰,拚搏激烈。


    這八個錦衣大漢是邱道嶺一手調教出來的,武功精奇,配合無間,與吳峰相持,短時尚不會落敗。


    可是吳峰卻激得須眉飛動,滿麵籠罩著一片殺機,出式辛辣歹毒無比。


    邱道嶺沉聲大喝道:“住手,你等豈可如此無禮!”


    八個錦衣大漢聞聲紛紛疾向後躍。


    邱道嶺含笑上前,向吳峰拱手道:“吳兄,大人不記小人過,何必動怒出手,稍時兄弟自會懲治他們!”


    吳峰雙目一瞪,泛出森森殺氣,冷笑道:“好啊!你我先前協議不許存有隱私,應同舟共濟,怎麽柳林中尚有一處隱秘所在,非但未與吳某說明,還支使屬下阻截,不許老夫入內,哼哼,別忘了天蠍奇毒猶在。”


    這使邱道嶺極端難堪,甚是氣憤,但他乃城府深沉之人,盛怒之下,仍不現於形色,微微一笑,道:“吳兄何必為了一點小事,傷了你我的和氣?”


    突然,何樂遷出聲冷笑道:“喧賓奪主,盛氣淩人,大涼山豈能容這等狂徒!”


    吳峰聞言怒火陡生。向邱道嶺道:“他是什麽人?”


    邱道嶺淡淡一笑道:“兄弟派赴江南,新近才返山的盟弟。”


    隻聽何樂遷在旁冷冷說道:“別忘了自己也釘了二十四支奪魂什,如非山主客讓,怕早沒命了!”


    吳峰麵色大變,身形疾門至何樂遷身前,厲聲道:“你是不想活命了麽?”說時掌已微微抬起。


    何樂遷昂首凝望蒼穹,一派傲然無視的神色,冷冷道:“未必要得了我的性命,動手十招之間,奪魂針必在你體內作祟,哼哼,你在此作威作福,但是你那寶貝女兒已受盡淩辱!”


    隻見吳峰麵色又是一變;出手如風,五指向何樂遷右臂抓去。


    何樂遷身形一動,吳峰五指頓時抓空。


    這一來,吳峰不由得呆住,眉宇間殺機畢現。


    邱道嶺見何樂遷對吳峰嘲諷譏罵,必有所為,退在一旁,微笑不言。


    隻聽何樂遷冷笑道:“你想放出毒蠍麽?隻怕莫奈我何,如不信,放出一隻試試?”


    吳峰本想抓住何樂遷,逼問自己愛女消息,怎料一抓成空,一時之間下不了台,心中起了毒念,便欲放出天蠍,又豈知被一言道破,竟是僵在那裏作聲不得。


    邱道嶺突微笑道:“何賢弟不可如此,吳山主也是因愛女之失,精神飽受刺激,才性情大變,須知心病還須心藥醫,何賢弟你還是道出吳姑娘的下落吧!愚兄已許下承諾,三月內必著其追出愛女下落!”


    何樂遷道:“屬下路經潼關夜宿客棧,無意間聽得江湖人物在鄰室談論,說吳山主之女為江南綠林道一方巨梟七星雙構暴胥之子暴永環擄去,如果是真,暴永環乃有名的花花太歲……”


    話尚未了,吳峰已麵色慘白,道:“何老師,此話可是當真?”


    何樂遷冷冷望了他一眼,答道:“在下隻是耳聞,並未親見,當時又不知吳山主乃山主之友,遂未置意,鄰室二人更不知是何來曆,究竟他們是親眼得見,抑或也是耳聞,想在下未便妄論。”


    吳峰忙道:“那暴氏父子現在何處,何老師必然知情。”


    何樂遷答道:“他父子名動江南.稱霸一方,住在金山寺附近,一問就如。”


    吳峰道:“吳某即刻動身,四十日內必可趕回。”


    說罷身形一轉疾奔而去,去勢如風,眨眼即無。


    邱道嶺目送吳這去遠,用手一揮,八個錦衣大漢疾奔離開,又在遠處停住,微笑道:“何老師,吳姑娘信息是真是假?”


    何樂遷輕笑道:“當然全是虛詞謊言了!”


    邱道嶺神色一怔,道:“吳峰返山,豈不是要與老夫拚命?”


    何樂遷不禁大笑道:“山主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在下與山主前說之計乃以此為引誘之!”接著向邱道嶺如此這般細說片刻。


    邱道嶺大喜,用手招回八個棉衣大漢同何樂遷迅疾如風回至大廳落坐。


    何樂遷道:“請客在下回避一時!”


    邱道嶺喚青衣小童引何樂遷至密室安息,之後向一錦衣大漢道:“你速去查明吳峰率幾人離去?”


    說著向另一錦衣大漢道:“你速去把關後,孟慶二人來見,快!”


    兩個錦衣大漢領命如飛奔出。


    邱道嶺又對六個錦衣大漢道:“你們去查明吳峰留在本山的手下共有幾人,並加以嚴密監視,每日稟報其一舉一動。”


    六人同應了一聲,轉身向外奔去。


    邱道嶺緩緩轉身踱回秘室與何樂遷再次相議。


    何樂遷舊話重提,無意涉身武林是非,意欲離去。


    邱道嶺此時對何樂遷倚望甚深,怎能讓他離去,強予挽留,言辭懇切。


    何樂遷歉然笑道:“山主隻照在下之計逐步施為,不難將吳峰除去,在下留此也是無用,山主無須強留。”


    邱道嶺歎息一聲道:“老朽手下盡多武功卓絕之士,不無克敵製勝者,但卻無一人可運籌帷幄,製敵於無形,老朽久欲避此煩心參悟一項絕藝,卻非短短數日可成,若無一人代老朽作主,老朽怎可放心得下,所以一直拖延至今。”


    言下之意顯然是要何樂遷代他作主。


    何樂遷正色道:“山主意誠情摯,在下心感,但有兩個原因在下認為不可留此,以免有誤山主大事。”


    邱道嶺驚問:“哪兩原因?”


    何樂遷道:“首先,就事實而論,在下目前是武林無名之士,山主相托重任,恐山主手下不服,不聽節製,本山一有動亂,在下無能為力,失誤不難想象。”


    邱道嶺微微一笑道:“第二條呢?”


    “其次,”何樂遷道:“在下不明本山一切布置,叫在下怎能與山主作主?既不知己,更逞論知彼!”


    說著麵露愧色,又道:“三十年萍寄此身,遭遇自在已慣,一旦羈來,野性難馴,萬望山主體諒下情。”


    邱道嶺大笑道:“老朽隻當是什麽大事,原來為此。這容易解決。老朽將閻王令交付與何賢弟,如有不遵賢弟之命,可立即押至刑堂待罪。這第二點更是不難,老朽明日即領賢弟看著本山布設。”


    何樂遷道:“請容在下鄭重考慮。”


    邱道嶺尚未置答,一個青衣小童走入,稟道:“關孟二人已至,在大廳恭候山主。”


    十方閻羅向何樂遷道:“老朽暫時失陪,屈駕留此之事勿使老夫失望!”說罷走向密室而去。


    何樂遷不一口應允,欲擒故縱,乃為釋邱道嶺疑心,使其堅信不疑。須知邱道嶺此人狡猾如狐,心機甚深,隻要一絲破綻被他瞧出,立招殺身之禍。


    約莫一個時辰後,邱道嶺回轉密室,微笑道:“賢弟考慮好了麽?”


    何樂遷長籲一聲道:“在下勉為其難,但在下事先聲明,合則留,不合則退。”


    邱道嶺大喜,道:“老朽即命全山重要屬下一一與賢弟相見!”遂一掠而去。


    何樂遷目中不禁泛出愉悅之色。


    月朗橫空,星鬥明滅,長江如帶,波光粼粼。


    金山寺佇立於江心,寺內慈壽塔上風吹鐵馬,叮咚悅耳。


    忽然從寺內走出猥瑣淫邪之徒暴永環,身後緊隨兩名勁裝大漢。


    隻見暴永環倏地止步,回頭怒道:“少爺跟蹤了這妞兒一天,並未發現有何與常人不同之處,那糟老頭更是老態龍鍾,那妞兒絕色佳人,尤其那一雙勾魂奪魄的雙眸,令少爺心癢難熬,你等二人為何阻攔少爺?”


    紫紅臉膛大漢答道:“少爺,你忘了昔年刑鼻受辱之事麽?”


    暴永環臉色一紅,冷笑道:“那又不同,今日所見妞兒不過是個普通民女,出了禍事自有少爺擔當,你們怕什麽?”


    一雙勁裝大漢立時默默無語。


    寺內忽然又走出一雙人影,前行一絕色少女,後隨一傴僂老者。


    這少女秋水為神玉為容,款移蓮步,清麗絕俗,隻聽她燕語鶯聲道:“今宵月色多好……”


    驀地——


    暴永環疾掠上前,環臂一抱,挾著少女穿空而去。


    少女驚呼,老者惶恐萬狀,高聲大叫道:“救命呀!有強盜搶人……”


    一雙黑衣大漢不防暴永環有此一招,神情為之一呆,正要起步緊隨暴永環奔去,豈知老者高聲嚷叫之際,己將兩手抓緊一人衣帶。


    那大漢心急大喝道:“你在找死!”右掌抬起疾按而下。


    一條人影在如閃電而至,伸臂揮出,掌怒喝道:“何方鼠輩,敢在此佛門靈地前逞凶!”


    大漢隻覺勁風壓體,顧不得再傷老者,側身斜躍七尺。


    那條人影如風似電追至,身現處,是一虎目方臉中年漢子。


    一雙匪徒拔刀揮出,寒光閃閃電奔徑襲那人。


    那人喝道:“大膽狂徒,尚不束手就縛,更待何時?”


    雙掌展開.勁風雷動,纏鬥一雙匪徒。


    一雙匪徒瞧出來人武功雖然不甚高明,但掌式辛辣,如影隨形猛攻不休,令他二人不能脫身,心中大為焦急。


    老者高叫不絕,驚動了寺內僧人及投宿香客,紛紛奔出寺外,圍著老者問訊。


    雙方還在激博猛烈,忽地中年漢子左掌掌風把一柄刀勢蕩開,右掌迅疾無倫地向黑衣匪徒劈去,跟著一腿飛擊另一匪徒右股。


    “砰!”的一聲,一掌擊在匪徒肩頭,匪徒狂吼一聲,仰麵倒下。


    另一匪徒見勢不妙,轉身一個虎撲,疾如流星般逃遁而去。


    中年漢子見匪徒倒地,劈手搶過手中鋼刀,刀尖點在匪徒咽喉上,大喝道:“強搶民女的是誰?家住何處?如想活命趕緊從實招來。”


    隻見有一白須飄飄僧人走來,合掌稽首道:“施主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仁心俠舉,老僧欽佩,不過卻因此為施主帶來一場殺身大禍也未可知。”


    中年漢子聞言神色不由一呆.道:“我卻有點不信!”


    老僧歎息道:“那強搶民女的是有名的花花太歲暴永環,稍具資色的少女民婦,隻要被他相中,淫辱必所難免,其父是獨霸一方的盜魁七星雙鉤暴胥,與官府勾結往來甚密,地方百姓畏之如虎,莫奈他何,施主隻一人,孤掌難嗚,依老僧奉勸,不如趁早離開此是非之地為上。”


    那中年漢子虎目一瞪,眼中威光逼射,狂笑道:“居然有此等事,我偏要伸手管他一遭!”


    刀尖一點在匪徒咽喉上,喝道:“暴胥現居何處?”


    匪徒驕橫,但此刻宛如待宰羔羊,驚道:“在南岸七星莊。”


    旁立老僧見中年漢子不聽自己之勸,不由喟然歎息,搖首道:“忠言逆耳,老僧似嫌繞舌了。”


    那中年漢子充耳不聞,刀尖一著力,匪徒慘嗥出聲,咽喉汩汩冒出一股鮮血來。


    隻見那中年漢子仰麵發出一聲長嘯。


    嘯音清越,隨著晚風飄向四外,縷縷不絕於耳。


    霎時,忽聽遠處傳來應和嘯聲,此起彼落。


    那老者顫抖走來,跪在中年漢子身前,哀求救出少女。


    中年漢子扶起老者。笑言相慰,並問老者少女來曆。


    老者正淚眼模糊待說,四外七八條身形疾掠而至,中年漢子匆匆低語一陣,立率這八九人牽著老者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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