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堂內孔洪麵如死灰,噤若寒蟬,群雄濟濟一堂,麵色沉肅。


    葉一葦咳了一聲道:“孔老師,請放心服下,在下應允賜你解藥。”


    原來孔洪麵前幾上放有一包藥未,與匡散所罹受的並無二樣,除了鎖神散外尚有其他毒粉。


    孔洪望了葉一葦一眼,苦笑道:“孔某並非貪生怕死,而是恐服下此藥後不死不活,反不如死了痛快些。”


    葉一葦冷冷一笑道:“這藥是自孔老師懷中搜得,想是梁丘皇命你毒害沈老夫人,看來此藥份是極重,你也知道服下後不死不活,在下偏要讓你嚐嚐不死不活的滋味後再行賜服解藥。”


    孔洪道:“孔某奉命差遣,身不由己,請少俠拔劍賜孔某一個痛快。如死後有知,亦感大德。”說時雙目凝視在葉一葦臉上,似不勝企求。


    葉一葦搖首歎息一聲道:“在下為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想留孔老師活命,怎奈孔老師視死如歸,在下隻有成全了。”手掌一揚,一顆碧綠色丹藥落在幾上,接道:“這顆藥服下立即氣絕,毫無痛苦,要生要死,任憑孔老師自擇。”


    孔洪自忖已落入對方之手,與其屈辱而生,到不如痛快一死,於是毫不遲疑地拿起碧綠色的丹藥一口吞下腹中。


    果然孔洪隻覺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但不曾氣絕,僅人事不知昏迷不醒。


    廳堂之後走出陰司秀才於冰,抱拳笑道:“如此一來,梁丘皇非要召回毒叟不可,但切不容毒叟交然返回三才院與梁丘皇相見,將其擒獲押赴苗疆。”


    郗南鴻大喜,向於冰長施一揖道:“全仗前輩了,此恩此德,容後圖報。”


    於冰道:“老朽何德何能,敢望郗少主圖報,均係葉公子妙計,如不將毒叟擒赴苗疆,問明他是如何下的毒,才能對症下藥救治令尊。”


    郗南鴻目注葉一葦,方欲啟齒,葉一葦笑道:“郗兄不必言謝,倘非如此,豈能迫使梁丘皇俯首認罪,也無法逼出幕後隱名凶邪。”說著轉顧於冰道:“一切遵原定之計行事。”


    於冰應命率同黎環、烏雲飛、葛林、郝元霸、趙升、白玉峰等人挾著孔洪昏死軀體疾離而去。


    後廂走出沈老夫人及鳳郡主、蘋兒、唐嬤嬤、李如霜及七背劍侍婢,葉一葦忙立起躬身施禮。


    巧手翻天衛童笑道:“鳳郡主等已將葉賢侄轉授的武功習成,老朽同鳳郡主趕返三才院,先將梁丘皇所有不解奇毒偷竊到後,再逼使他一步一步走上絕路,葉賢侄及郗少主就在此守候毒叟被擒到來。”


    蘋兒忽道:“婢子奉郡主之命留此照顧葉公子,不知可否?”


    衛童嗬嗬大笑道:“那有什麽不可以,有蘋姑娘留此,可免得葉賢侄拈花惹草。”


    說著如此露骨,蘋兒不由羞紅雙靨,怒嗔了巧手翻天一眼。


    狄雲鳳也不禁玉靨霞泛,螓首微垂。


    衛童又道:“匡散處暗中有天地二老及田大俠川東二矮相助,必可無慮,梁丘皇定三次約見匡散,那時葉賢侄必已趕回,再作計議。”


    沈老夫人道:“老身也要去成都與我那義妹相見。”


    葉一葦與郗南鴻、蘋兒恭送而出。


    狄雲鳳臨行之際,囑咐葉一葦苗疆事了早早趕回。


    葉一葦目送身影消失後才轉身,發現蘋兒一雙妙目凝注自己臉上,不禁詫問蘋兒何故?


    蘋兒道:“沒有什麽嘛,公子速改扮韓仲屏模樣,郗少主也要易容換裝,稍時必還有人找來?此乃衛前輩所囑,婢子也不知是誰?但與隱名主凶有關。”


    葉一葦隻知這一片山野客棧係梁丘皇五行院一處秘密分舵,乃於冰告知,此外尚有四處,於冰業已用梁丘皇之名將四處分舵人手調來,以削弱梁丘皇的力量,聞言大出意外,道:“怎麽在下絲毫不知?”


    蘋兒嬌笑道:“婢子不是稟知公子了麽?”


    葉一葦知蘋兒聰慧狡黠,衛童單獨囑咐蘋兒其中定有原因,也不再問,朗笑一聲,拉著郗南鴻雙雙掠回客棧而去。


    蘋兒也自一閃而隱……


    □□□


    川西黃土官道上兩騎快馬狂奔著,一前一後,蕩起漫空黃塵,奔往邛崍而去。


    為首騎上人正是駱天雷,他武功被廢,伏在馬背上,麵色蒼白,汗流如雨,血行翻逆,已是不支。


    另一騎上人是個身穿皂青勁裝,神態驃悍三旬帶刀漢子,發覺駱天雷情狀,便知有異,兩腿一夾,縱騎追上,猿臂疾伸,抓著駱天雷座騎韁繩猛勒,就這樣也衝出了七八丈方始停住。


    帶刀漢子躍落鞍來扶下駱天雷,隻見駱天雷麵色宛若敗灰,喘息不止,淒然笑道:“羅賢弟,駱某恐不行了,有勞賢弟將駱某之言帶到便是感大德了。”


    羅姓漢子方欲出言,忽前前路一個長髯梁冠老道疾遠飄風掠來,那老道童顏鶴發,銀須飄拂,雙目開闔之間,精芒如電,一眼瞥見駱天雷,詫道:“那不是陝南五鷹寨駱天雷施主麽?為何如此模樣?”


    駱天雷認出老道係終南名宿七星劍陽河真人,苦笑一聲道:“陽河老前輩,恕駱某重傷在身,無法全禮,此事原委煩羅賢弟代為稟明。”


    羅姓漢子原本就是五行院分舵黨羽,奉命探聽駱天雷及孔洪等人此行有無難阻,不料卻遇上駱天雷神態沮喪,步履維艱,不禁大驚,問知詳情,忙找來坐騎奔回三才院求援。


    當下將駱天雷遭遇詳細稟知陽河真人。


    陽河真人麵色頻頻變異,先不答話,伸手一探脈象,不由臉色駭然,道:“此人點穴手法怪異歹毒,若貧道強行解開,必七竅噴血而亡,駱施主隻怕今生要恢複武功是無望了!”說著冷哼出聲,接道:“定是韓仲屏!除了韓仲屏無人可料測梁丘院主一舉一動,梁丘院主如不設法及早除去叛徒,恐永無安枕之日。”目注羅姓漢子,又道:“前途不遠有一村集,可將駱施主暫寄民家歇息,性命定可無礙,趕回三才院隻有偏勞羅施主,貧道與梁丘院主係故舊至交,理當相助一臂之力,此刻就去查明是否韓仲屏叛徒。”話落人出轉眼身影已遠去無蹤。


    冷月籠罩下,山野迷蒙如披霧殼,風送林葉,濤囂如吟,那山窪矮簷鄉村旅店內一絲燈火俱無,沉寂如水。


    一條身影疾如鷹隼從空疾飄而下,正是那終南陽河真人,目中冷電寒芒注視客棧良久,似猶豫拿不定主意。


    驀地,隻聽隨風傳來一聲陰寒澈骨冷笑道:“你是來找尋在下的麽?”


    語聲傳自身後不遠,陽河真人不禁臉色大變,他乃終南名宿,武功已臻爐火純青,十丈以內風吹落葉均難逃他耳力之下,身後來人為何一無察覺,急旋身轉麵,隻見是背劍少年立在五六丈外注視著自己,不由心神一凜,道:“你可是韓仲屏?”


    “不錯,在下正是韓仲屏。”韓仲屏冷笑道:“道長莫非也是受那梁丘皇之托,欲對在下不利麽?”


    陽河真人搖首答道:“貧道多年未露麵江湖,與梁丘皇素昧平生,不過貧道途中卻無意遇上陝南五鷹寨主駱天雷。”


    韓仲屏冷笑道:“原來道長與駱天雷是一丘之貉。”


    “胡說!”陽河真人沉聲道:“貧道與其師原係故舊至交,雖不恥駱天雷所為,卻因施主點穴手法異常歹毒,有損陰德,故而貧道要向韓施主理論。”


    韓仲屏道:“是駱天雷告知道長,認定係在下所為麽?”


    陽河真人不禁一怔,詫道:“難道不是施主麽?那麽施主何以知道駱天雷?”


    “一切經過在下曾親眼目睹,但傷駱天雷之人卻非在下,不瞞道長,也可算是在下所為!”


    陽河真人點點頭道:“韓施主與梁丘皇之間私人恩怨,貧道乃局外人,無法論斷曲直,但韓施主盡可找梁丘皇麵對麵了結恩仇,何必掀起一場血腥殺劫,連累無辜?”


    韓仲屏冷冷一笑道:“道長有所不知,梁丘皇胸懷異誌,意圖縱橫天下,霸尊武林,在下前在五行院日久,探知梁丘皇尚另有主者,他不甘屈居人下,而又無力抗禦,一麵謀求佛門三寶,另一麵不惜使用心機將苗疆不解奇毒配製之法得到手中,如非在下釜底抽薪,今日武林將是梁丘皇的天下了。”


    陽河真人麵色微微一變,道:“韓施主,你說梁丘皇身後另有主者,知道是誰麽?”


    韓仲屏道:“梁丘皇諱莫如深,無法查明,但在下因此之故,幾乎遭遇殺身之禍。”語聲略頓,又道:“因五行院被毀,梁丘皇視在下猶若眼中之釘,又知他自身之危,武功不足縱橫江湖,無敵天下,非仗不解奇毒無法達成心願,是以設計將郗南鴻生擒押回三才院,如此唯他一人知不解奇毒配製藥方,在下焉能坐視不顧。”


    陽河真人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施主有無救下苗疆少主郗南鴻?”


    “救是救下了,但無異廢人一個,現在送往苗疆靜養。”韓仲屏冷笑道:“幸虧在下早就未雨綢繆,那不解奇毒配製之法在下也知道數種,用來對付梁丘皇,逼使他隻憑本身武功作生死一戰!”


    陽河真人歎息一聲道:“看來韓施主用心艮苦,貧道更無法論斷是非曲直了,聽自身傳聞韓施主一身武功,青出於藍勝於藍,貧道可否與施主印證高下,僅點到為止,俾使貧道在駱天雷麵前可作一個交待。”


    韓仲屏朗笑道:“道長此來意在替駱天雷討回一個公道,決不能三言兩語退去,道長請先賜招吧!”


    陽河真人暗道:“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貧道先出劍,你不死必傷。”嗬嗬一笑道:“貧道虛長了幾歲年紀,還是施主先請吧!”


    葉一葦道:“如此在下有僭了。”右手挽向肩頭,簧吟過處長劍已自應腕而出。


    那是一柄普通長劍,卻也是百練精鋼打鑄,隻見韓仲屏長劍一指,道:“道長請拔劍吧!”


    一式“行雲流水”揮出,似慢實速。


    陽河真人長劍已自離肩迎出,飛灑七朵碗大寒星。


    但,劍式變招奇快,倏忽之間已攻出了七招,灑下漫空寒星,卻又奇快無比,竟比五行院殺手出手更迅疾淩厲,如換旁人,早喪命在陽河真人七星快劍之下。


    韓仲屏仍用“行雲流水”劍招,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隻聽叮叮響起一片金鐵交擊密音,火花迸冒,竟將陽河真人七式攻招蕩震開去。


    陽河真人心神一凜,暗道:“這人武功果然不同凡響。”忖念之間已自奇招迭出,寒飆濤湧,風雷怒吼,劍尖簇湧如山,勢若雷霆萬鈞。


    韓仲屏隻覺對方劍式重如山嶽,“行雲流水”突變“移宮換羽”,把雷厲劍勢引卸開去。


    四外立時木葉紛飛,塵上翻湧,碗大粗徑翠竹盡數偃伏,威勢駭人。


    陽河真人不禁大驚失色,劍撤身退,沉喝道:“住手!”


    韓仲屏冷冷一笑道:“道長莫非認輸落敗?”


    陽河真人鼻中輕哼一聲道:“貧道僅承認韓施主劍招奇詭曠絕,如欲取勝委實不易,卻非落敗,印證至此就此打住,然而貧道意欲向施主請問,天下武學源流雖一,千百年來卻岐異有別,各持精髓研習發揚光大互爭雄長,貧道浸淫武學有年,對各門各派無不知曉二一,但施主劍招委實僻異,似非梁丘皇所授,是否施主另有遇合?”


    韓仲屏略一沉吟,答道:“道長目光銳利,委實說得不錯,在下方才所施劍招乃習自一冊殘缺手抄本上,僅有兩招半,梵文晦澀難解,在下足足化費三年功夫,才將梵文譯成漢文……”倏地止語不言,微微一笑道:“在下尚有要事待辦,無暇久留,有緣再行相見。”略一抱拳,穿空拔起,轉瞬疾杳。


    陽河真人神態凝重,似跌入沉思中,良久喃喃自語道:“韓仲屏叛離五行院為時短暫,他說耗費了三年功夫才得悟解兩招半劍訣,那本殘缺手抄本定是在五行院偷習而得,難道梁丘皇果真……”麵色突變,翻身大袖一展,如飛離去。


    須臾,葉一葦與蘋兒兩人並肩攜手走出林外,銀白月華映照下,更顯得豐神如玉,羅衣飄飄,宛如畫中神仙。


    蘋兒嫣然嬌笑道:“公子,你那恩師怎知梁丘皇身後尚有主使之人,婢子雖奉命唯遵,但也半信半疑。”


    “恩師也語焉不詳,他老人家當年也參與了天山奪寶,隻因去遲一步,發現主凶蒙麵,身材高大,手捧翠玉古佛,猝襲之下,恩師不防被凶邪掌力震傷,墮下萬丈深淵,凶邪亦為恩師混元一-指力傷及要害重穴,但也證實了梁丘皇並非蒙麵主凶。”


    蘋兒知一切疑團均須到時自解,昔年參與北天山之行多殞身天山雪穀中,幸存者也都知其一鱗半爪,不明全豹,九指雷神桓齊藏在積屍中才得幸免於難,衛童更晚去一天,諸如葉一葦什麽時候寄養雙燕堡,除了林老夫人一人知情,連葉堡主均蒙在鼓中!返魂珠及武功秘笈為何藏在南華寺等等一切都是謎。


    葉一葦奉了林老夫人之命,雖拜見生身之母沈老夫人,但沈老夫人卻未說明葉一葦身世之秘,亦未認祖歸宗,神色慈靄似帶有冷淡。


    蘋兒道:“公子知否老道來曆?”


    “終南名宿七星神劍陽河真人,多年未曾露麵江湖。”


    “既然多年未曾露麵江湖,公子怎知他就是陽河真人?”


    葉一葦微笑不語,仰望長空明月出神沉思。


    蘋兒雖慧黠,卻也無法料測葉一葦在思索什麽?


    良久,葉一葦才目注蘋兒道:“蘋姐知不知道,惡鬼門耆宿常鴻年他曾謂受峨嵋煙霞居士之命,而且自身亦須替門下後輩向梁丘皇尋仇,但峨嵋派並無煙霞居士其人。”


    “這不是常鴻年在無中生有麽?”


    “不是!”葉一葦道:“峨嵋廣袤千裏,寺院道觀無數,衛師叔曾去峨嵋查尋,無意問及純陽觀香火老道,是有煙霞居士這麽一個人,卻非峨嵋派,獨來獨往,也不知是否身蘊武功,這香火老道記得清清楚楚煙霞居士在純陽觀山後與一背劍道長晤麵,邊走邊談進入竹林院處,這背劍道長就是方才所遇的終南陽河真人。”


    “如此說來那陽河真人係常鴻年一方的了。”


    “那也不一定,江湖中事雲詭波譎,敵友難明,因此恩師、衛師叔兩人推測煙霞居士、陽河真人必與梁丘皇身後主使人有關。”


    蘋兒笑道:“公子適才謊言耗費了三年功夫才得研悟出兩招曠絕劍式,委實令人叫絕,看來那隱名凶邪必疑心梁丘皇居心叵測,終久迫使其露麵。”


    “此事尚言之過早,非使梁丘皇孤立無援,而又無毒可恃。”葉一葦笑道:“時至自知,多言徒亂人意,郗少主此刻當行功已畢,你我快找他去。”


    □□□


    嘉陵江東七十裏雞冠嶺峻崖危壑,峭壁如仞,終年雲迷霧繞,天氣晴朗時也隻能看見山麓僅及山腰,甚難窺見全貌。


    由於該山險峻,瘴氣濃彌,攀涉之間稍一失足便無生還,故當地附近居民視為畏途,相戒不前。


    但絕頂之上卻產有一種“朱葉王母草”,其性至毒,摘取配藥服下可解百毒,然茁生在峭壁之隙縫內,上臨百丈,下為無底深淵,更雲霧鬱勃無法瞥見,就是身蘊絕乘武功者也不定有望幸而摘取一枝。


    這日,卻在濃霧中隱隱現出一老叟模樣身形,踽踽摸索,背負一包裹,手持一珠,散出乳白光輝逼開雲霧,但僅能察視近身三尺方圓的景物。


    老叟正是毒叟,他奉梁丘皇之命采尋稀有之藥草研製不解奇毒解藥,同時也采集了配製不解奇毒的藥物,跋涉千裏,那不解奇毒已配製齊全,如今攀涉雞冠嶺絕頂危崖為了摘取“朱葉王母草。”


    正行之間,毒叟忽發現左近雲霧中映出火光,並聞得傳來“宇宙洪荒”四字。


    語音沙沉而播及老遠,那“宇宙洪荒”四字卻周而複始念了七八逼,毒叟不禁一呆,暗道:“怎麽竟是自己人,莫非奉命尋覓老朽而來。”途高聲道:“尊駕是誰?可容老朽一見?”


    突見雲霧中掠出一藍袍老者。


    毒叟認出老者正是梁丘皇身旁親信馬伯駒,不禁大喜笑道:“竟是馬兄麽,何故在此?”


    馬伯駒道:“小弟在此已守候一日一夜了,院主計算日期謂邊兄應該昨日傍晚到達雞冠嶺,豈料還是到早了一天。”


    原來毒叟姓邊。


    “莫非院主又遭遇了困境?有不解之毒為恃,何致如此?”


    馬伯駒取出一隻銅盒,掀開盒蓋兩指捏出一支色澤紫紅,長僅寸許,中豐兩端尖銳藤刺,遞在毒叟掌心,道:“邊兄可識得此物來曆麽?”


    毒叟就著珠光端詳久之,搖首苦笑道:“老朽不識此物來曆?馬兄可否請道其詳?”


    馬伯駒便敘說梁丘皇所遇,謂梁丘皇功敗垂成,丐幫幫主花三奇一敗塗地,不但恐被天地二老擒回依幫規處置,而且常鴻年及九指雷神等俱為搜魂閻羅匡散卻走,而院主又為此藤刺陷入困境經過一一說出。


    毒叟駭然答道:“匡散老賊謂此物係逆徒韓仲屏施展,而此物又是郗南鴻贈與,郗南鴻已中計被擒在昆明分舵,拿此物向郗南鴻逼問,何愁不照實供出。”


    馬伯駒冷笑道:“邊兄說得這麽容易!如昆明分舵不出差錯,院主豈能遣派小弟來此?”


    毒叟大驚失色,驚問其故?


    馬伯駒就他所知詳告。


    “馬兄是說院主先遣孔洪,又命尤際雲追上,而後另遣陝南五鷹寨駱天雷趕往應援!”


    “不錯!”


    毒叟不由自主地機伶伶打一寒噤,麵色大變,道:“如此說來,我等一舉一動莫不在敵人耳目之下,馬兄此來不知有人在後暗躡麽?”


    馬伯駒聞言隻覺脊骨上泛起一縷奇寒,惶恐四顧答道:“小弟此來數次易容,變換路徑,小心翼翼,想來不致有人在接暗中躡隨,而且僅有院主一人知道,邊兄未免太膽小了。”


    毒叟道:“馬兄既如此說,老朽就放心了。”


    馬伯駒道:“院主身旁不解奇毒所存無幾,邊兄此次采集齊全了麽?”


    毒叟方欲回答,忽感一縷指風如割戳實脈門,頓覺右臂疾麻,手中明珠為人攫奪搶去。


    馬伯駒隻見眼前雲迷霧繞,毒叟已失去蹤影,情知有異,高聲道:“邊兄……”


    但聞毒叟傳出一聲驚駭已極的慘呼、猛感後胸被一支銳利的劍尖緊抵著,一聲森寒刺骨陰惻惻冷笑起自身後道:“馬伯駒,你如惜命就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聞另一語聲道:“此人無用,這等為虎作倀之輩幹脆打發上路算了!”


    “不,借他之口使與梁丘皇知道,我等雖非梁丘皇之敵,但不準施展毒器荼毒武林,故而將郗南鴻、毒叟帶走,爭雄論勝端憑自身武功造詣。”


    馬伯駒不由心驚膽寒,道:“小老兒並非助紂為虐,隻是身不由己,倘留得活命,小老兒委實不願返回三才院,奉告兩位,梁丘皇及韓仲屏身旁仍存有不解奇毒。”


    隻聽身後那人大笑道:“梁丘皇及韓仲屏身旁已沒有不解奇毒了,你說身不由主,諒梁丘皇在你身上下了險手禁製,看來你尚有悔過向善之心,這樣吧!你還是回三才院一趟,我教你一套說詞,定可安然離開三才院,我為你解開陰手所製穴道如何?”


    馬伯駒大喜過望,答道:“小老兒謹遵所命。”


    隻聽那人教導見了梁丘皇如何說詞,言畢遂催促馬伯駒速速離去,頓感後胸緊抵著的劍尖鬆開,馬伯駒隻覺如釋重負,但聞語聲又起自遠處道:“快走吧!形跡務須隱秘,不要在半途送了性命。”說至最後一宇,語音已弱不可聞。


    馬伯駒宛如經過了一場噩夢,神態沮喪,忙下得雞冠嶺趕往三才院而去……


    □□□


    梁丘皇獨自孤身易容改裝,不讓屬下任何人知道離開三才院掠往前與搜魂閻羅匡散約晤之處,隻見江水繞波如澄,新柳抽綠泛翠,芳草如茵,野花鋪錦,景物怡目宜人。


    他無心觀賞景物,目光眺望上流方向,冀望現出一葉扁舟泛波逐流而下。


    良久,驀聞身後傳來搜魂閻羅匡散語聲道:“梁丘院主別來無恙!”


    梁丘皇不禁心頭一震,忙旋身四麵,隻見搜魂閻羅匡散立在十丈開外,含笑負手。


    隻聽匡散道:“蒙梁丘院主賜藥,老朽向重承諾,無德不報,為了院主心願,院主不救出家小,老朽決不輕言離去。”


    梁丘皇道:“匡老定查出了在下妻兒囚禁之處?”


    匡散搖首答道:“尚未,不過老朽已知韓仲屏行蹤,諒不久即可與老朽晤麵。”


    “他現在何處?”


    “現在川滇邊境雷波萬山叢中。”


    梁丘皇故作驚愕狀,道:“他在雷波做甚?”


    匡散嗬嗬大笑道:“梁丘院主這是明知故問,老朽此刻已是局外人,不願過問其他是非。”


    梁丘皇默然。


    匡散捋須一笑道:“七日之後院主再請勞駕至此晤麵,或可奉告好音。”語聲略頓,又道:“距此四十裏外有一青羊鎮,今天正巧係趕集之期,醉鄉酒樓上院主也許能發現一武林卓著盛名人物,此人或知院主家小下落,倘院主可暫壓心顧之念,不操之過急,最好別去,須知院主雖易容改裝,卻無法逃過強敵眼目之下。”言畢騰空而起,身形疾轉如輪,身如飛鷹翔空,去勢電疾,瞬眼已落在數十丈外如風而去。


    梁丘皇欲待喚止請問已是不及,暗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青羊鎮就是龍潭虎穴也要去上一遭。”轉身疾掠離去。


    果然,青羊鎮兩條狹窄街道人山人海,隻見萬頭攢動,途為之塞,叫賣叫買之聲繁囂如潮,梁丘皇雖有一身武功無從施展,隻如常人般擠進人群,慢慢尋找醉鄉酒樓座落之處。


    好不容易碰撞推閃走至街心十字路口,發現醉鄉酒樓就在南街口,忙跨步邁入。


    小二迎著延入樓麵看座,點了酒菜坐下,察覺一人坐在臨街憑窗,擎杯獨飲,兩道眼神卻眺望街上熱鬧情景。


    乍睹此人形貌,梁丘皇驀地想起一人,不禁心神猛震。


    □□□


    梁丘皇認出此人形貌卻是威震武林,久已未曾露麵江湖的奪命閻羅桑逸波,不禁暗感駭然。


    匡散心性為人介乎正邪之間,成名在四十年前,而桑逸波卻嫉惡如仇,耿直不阿,成名在匡散之後。


    如今兩位卓著盛名的閻羅均被梁丘皇遇上了,焉能不心驚膽寒,方始悟出匡散勸告自己最好不要來到青羊鎮真正用意,但為了救出妻兒心念意切,又自恃武功高強無懼於桑逸波,沉思要如何與桑逸波親近之策。


    醉鄉樓買賣旺盛,食客如雲,後來者八平向隅,梁丘皇這張桌麵上又添了三位食客,而梁丘皇目光不時眺望桑逸波那麵。


    忽見桑逸波似發現窗外街上友人現蹤,忙呼喚小二添了四付杯筷,並取出一錠紋銀塞在小二手中,離座快步趨向樓下迎接而去。


    食客竟是愈來愈多,桑逸波竟始終未回,那張桌麵也換了四個普通常人,梁丘皇不禁一呆,匆匆用畢酒食,招來店小二會賬,詢問桑逸波何往,為何久久未見回轉。


    小二目光炯炯詫道:“你老與那位老爺子竟是舊識麽?”


    梁丘皇笑道:“也不算什麽舊識,僅在朋友處見過一麵,我看他在此似是等候朋友,也不便打攪致未招呼。”


    小二答道:“原來如此,那位老爺子正是守候朋友,並先惠賬點了上好酒席,即下樓相迎,怎知那老爺子朋友因有急事,不但不登樓,反將那位老爺子強行拉走。”


    梁丘皇聞言大感失望,道:“他竟是離去麽?可惜!”


    小二當然不知梁丘皇所說可惜是指何事,梁丘皇言畢逕自下樓而去,也自繼續招呼看座端菜,卻有一人在擁塞人群中遙遙躡隨梁丘皇身後。


    梁丘皇出得青羊鎮外,擇一僻徑避開往來絡繹不絕的肩挑負販趕集的鄉民,深入山道是越走越快。


    忽聞前路一聲斷喝道:“站住!”


    梁丘皇不禁一怔,停身不前,宏聲大笑道:“好個不長眼的小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攔路翦徑?”


    遠處傳來冷笑答道:“朋友莫信口雌黃,我等在此設伏守候一位仇家,生死搏作一了斷,朋友若是偶經路過,請避道而行,遠離是非之處。”


    梁丘皇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倒是老朽誤會了,老朽也是追趕仇家,竟被他施展金蟬脫殼之計居然失去蹤影。”


    “那麽朋友快請離開吧!”


    梁丘皇轉身似又離去,倏又轉麵高聲道:“恕老朽冒昧,也許尊駕仇家同為一人,不知可否見告?”


    “請問朋友仇家姓甚名誰?”


    梁丘皇略一沉吟,答道:“催命閻羅桑逸波!”


    “這倒巧極了,既是同仇,請將身形隱起,我等有備無患,無庸插手,朋友不如暫作壁上觀,桑逸波片刻即至。”


    天際遙處突隱隱傳來陰冷森寒語聲道:“宋淩風,你那絕戶天羅陣在老夫眼中不堪一擊,老夫此次再出江湖為了另外一件事,不願妄肆殺戮,希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這內功傳音少說也在兩三裏外,語聲字字清晰無比,可見催命閻羅桑逸波內功之強,梁丘皇不禁心神猛震。


    宋淩風之名梁丘皇極感陌生,想不出是何來曆。


    這時,竟然寂滅無聲,敢情宋淩風已循聲撲去,梁丘皇雙肩一振,玄鶴衝天拔起,亦循桑逸波傳來方向掠去。


    但,山勢綿延,林木蒼鬱,崇嶺絕壑,竟未有半點影蹤,梁丘皇尋覓了將近一個時辰,仍無發現,不禁呆住。


    驀地,東向遙處隨風傳來一聲長嘯,嘯音聞滯,似傳自峽穀,梁丘皇忙循聲掠去,騰柳如飛,發現這座峽穀被參天古木繁枝密柯覆藪遮沒,是以不易發現。


    梁丘皇落在穀底,隻覺陰暗詭異,宛如晦暮,穀底狹仄,寬僅約三四丈,淺砂平鋪,涓涓細流,但見三具屍體死狀極慘,天靈蓋擊成粉碎,漿血溢濺麵目全非,顯然為重手法斃命,另兩人頭顱已無,腔中血流成渠,斷處平整仿為利刃所割,尚有多處現出滴滴血跡,無疑另有傷者逃逸。


    這情形把梁丘皇弄糊塗了,究竟是哪一方敗逃不得而知,因不知宋淩風是何來曆,武功是否強過催命閻羅桑逸波?


    梁丘皇知再追下去還是不得要領,隻有等七日之後詢問匡散,滿懷懊喪返回三才院。


    三才院正有馬伯駒守候麵見梁丘皇。


    梁丘皇目睹馬伯駒神態懼悸,便知有異,忙問去雞冠嶺之行,見得了毒叟否?


    馬伯駒神色黯然,躬身答道:“見是見到了,但遲了一步。”


    梁丘皇驚問其故。


    馬伯駒道:“屬下趕至絕頂崖下,毒叟邊兄業已陳屍於地。”


    梁丘皇不禁麵色大變。


    馬伯駒又道:“有人在屍體不遠,藏在暗處說話,謂他無法容忍以不解奇毒為惡,荼毒無窮,他雖不管武林恩怨是非,卻決心除去禍害,因邊叟知毒草產處因而喪命,郗南鴻也會製止,所有身旁懷有不解奇毒的人亦必須沒收得幹幹淨淨。”


    梁丘皇鼻中輕哼一聲道:“你僅聞其聲,不見其人?”


    馬伯駒道:“屬下因不忿其出言狂妄頂撞兩句,怎料竟被激出封閉屬下一身武功!”


    梁丘皇暗感駭然,道:“你目睹那人形像穿著麽?”


    馬伯駒道:“蒙麵黑衣,無法辨識,但此人語音身高一足微跛,屬下卻牢記不忘,此人臨行之際囑屬下轉告院主,十日之內定須向院主索取不解奇毒焚銷。”


    梁丘皇聞言不由自主地伸手揣向懷中,哪知觸手成空,不禁麵色大變,忙伸手拂拍馬伯駒三處穴道,囑其前往青羊鎮尋覓此人下落。


    馬伯駒武功頓複,詫道:“院主怎知此人現在青羊鎮外。”


    梁丘皇眉頭微皺,低喝道:“無須多問,如有發現速傳訊報與我知,此行經過不得向人-吐。”


    馬伯駒暗道:“果然這人言而有徵,院主必失去不解奇毒,我已脫去牢籠,豈可言回。”聞言領命而去。


    此刻梁丘皇坐立不安,失去僅存的不解奇毒,業已無恃而憑,絕不能泄露口風,致眾叛親離,暗道:“必是在青羊鎮人群中擠撞之際為此人下手竊去,自己已易形貌,他如何能識破自己行藏,難道係匡散老賊有心使自己上鉤麽?”


    他愈想愈認定乃匡散所為,立時把匡散恨如切骨,恨不得當時趕往去尋匡散,但約定之期時在七日後,卻又無可奈何。


    七日後,梁丘皇命六個高手先去約定之處四外布伏,務須偵出匡散潛蹤之處,自己獨自一人趕往江濱守候。


    哪知搜魂閻羅匡散業已守在舟中恭候駕臨。


    梁丘皇一入舟中落坐,扁舟一葉立即隨波逐流而下。


    匡散笑道:“梁丘院主眉目之間殺機逼露,心懷不忿,無疑院主去了青羊鎮醉鄉樓,老朽也曾勸阻院主不可前往,無奈院主心急救出令正及兩位公子,於心不忍下才指點院主去找桑逸波,難道老朽做得不是麽?”


    梁丘皇聞言不禁老臉一紅,苦笑道:“匡老可知宋淩風其人來曆?”


    匡散不禁麵色一變,道:“老朽知道,宋淩風乃當年橫行邊塞巨盜無影子甘騫嫡傳弟子,甘騫當年隻劫財物不傷性命,但為了一事受愚,中了借刀殺人之計,錯殺了無辜一家七口,那苦主與桑逸波淵源殊深,為桑逸波找上門來索償血債。其時,甘騫也醒悟受愚,錯在自己,悔恨莫贖,見了桑逸波自承大錯已鑄,甘願一死抵罪,哪知桑逸波堅不應允,聲須滿門論抵,不禁激怒了宋淩風之父,其父為甘騫左右得力臂助,武功亦高,責桑逸波不該恃武欺人,一言不合,即動起手來……”說此匡散微微一笑,目注梁丘皇道:“餘下的事,老朽不說,梁丘院主也自然猜出。”


    梁丘皇點點頭道:“不用說那宋淩風之父必死在桑逸波刀下,然而甘騫咧?”


    匡散道:“甘騫滿門老幼廿三口俱遭慘死!”


    梁丘皇搖了搖首,慨歎一聲道:“桑逸波未免太心辣手黑了些!”


    “其實甘騫家小依仗甘騫之勢無惡不作,自有取死之道,遇上老朽也是一樣。”匡散淡淡一笑道:“宋淩風父師之仇,不共戴天,但為桑逸波多年來未曾露麵,隻道已歸道山,那知宋淩風竟偶然相遇,為此訂下青羊鎮外隱泉澗之約,是以老朽暗示青羊鎮定可遇上桑逸波,難道老朽錯了?”


    梁丘皇赧然一笑道:“在下並無此意,但不知雙方勝負如何?”


    “宋淩風為桑逸波大力金剛重手法所殺,顱裂漿溢,陳屍澗底。”


    梁丘皇道:“匡老是否親眼目睹!”


    “桑逸波親口告知。”匡散忽目注梁丘皇,道:“梁丘院主神色不寧,可是失去重要之物麽?”


    梁丘皇麵色大變,怒道:“難道也是桑逸波所為?”


    “另有其人?”


    “那人是誰?”


    “恕老朽無能奉告,因為老朽並不知道。”匡散目注梁丘皇歎息一聲道:“此人習性奇特,他說江湖之內是非難免,以武論勝,端憑個人武功造詣互爭雄長,以不解奇毒上幹天和,毒叟因知配製之法及產處,故除之以免大害,如梁丘院主、韓仲屏等均不是自身所有,而且亦不知產處,所以施展空空妙手盜來,郗南鴻雖知卻不仗之為惡,更從未帶有不解奇毒,故禁閉穴道半年免去一死。”


    梁丘皇冷笑道:“在下知道這人是誰了?”


    匡散道:“梁丘院主請勿胡亂猜測,即使猜中也討不回不解奇毒,因為不解奇毒俱已焚毀一盡,老朽無意涉身是非江湖,隻為應允了院主救出妻小才羈留此間,韓仲屏已在回川途中,七日後當有報命。”言畢立即出艙將舟靠岸下錨。


    隻聽搜魂閻羅匡散語聲道:“院主珍重,容再相見!”


    梁丘皇已接踵跟出,一出艙門,語聲仍嫋嫋餘音在耳,但匡散影蹤已杳,船卻已在對岸。


    此刻的他猶若被人愚弄於股掌之上,屈辱、悔恨、憤怒感覺不禁油然泛起,頓了頓足疾奔離去。


    回至三才院,所遣六人一個都未曾返轉,情知又落了敗著,獨處鬥室,回顧茫然,不禁出聲長歎……


    □□□


    山道上現出四條疾如流星人影,突然轉側撲入岔徑望蓊鬱蒼翠林中掠去。


    林木深翳內隱隱現出一座破敗彌院,寺門殘破,殿樓圯榻,長草侵人,不勝荒涼。


    四人相距山門十餘丈外,室內突衝起一條身影,如同飛鳥般迎向四人,身未落下,宏聲道:“四位賢弟回來了?”


    身形落地,正是五行院高手喬顯。


    那四人也倏地止步,躬身施禮。


    喬顯道:“四位探出了匡散老賊潛跡之處麽?”


    一個貌像獰惡,頰有兩條深長赤紅刀疤大漢道:“匡散老賊委實狡猾如狐,竟探不出其下落,不過卻探聽得另外一件事,似覺不妙。”


    喬顯麵色微微一變,道:“什麽事?”


    “喬兄不是奉梁丘院主之命與各大門派內應傳令,奉命出山之人又紛紛奉命回山,如非事機敗露,哪有這等情事。”


    喬顯麵色更為之大變,詫道:“真有其事。”


    這座禪院委實破敗塌圯,喬顯同著四個匪徒談話之間已邁入山門,穿入梁歪牆傾的前殿,穿後殿左轉,頓然發現兩間窗明幾淨的靜室,窗外是一小小院落,花木嫣然,修剪有致。


    麵有刀疤漢子詫道:“想不到喬兄居然打掃布置得別有天地。”


    喬顯搖首答道:“喬某也是無意發現,後殿通往此處原為磚石封緒,經喬某打通,恐此處原有人住,隻是多日未見原主人到來。”


    刀疤漢子道:“這麽多天喬兄竟未出寺一步?”


    喬顯道:“喬某早出晚歸,順便去街市帶點酒食應用之物,喬某料測此處距梁丘院主與匡散約晤之處不遠,所以擇此荒寺隱秘,每日前往江濱查探。”


    “梁丘院主與匡老鬼每日均須晤麵麽?”


    “七日一晤。”


    突窗外隨風傳來陰惻惻冷笑道:“你等委實膽大妄為,居然闖進範某居室鵲占鳩巢,還不滾了出來!”


    喬顯聞聲麵色一驚,不待那人話了,立即振臂踹足穿出窗外,其餘四匪徒紛紛魚貫撲出。


    隻見那人麵目森冷如冰,濃眉如刷,瘦長臉色白中泛青,泛布濃重殺機,約莫三旬上下,身著一襲錦袍,肩上搭背一支青鋼連鞘長劍,雙眼開闔之間,逼射兩道寒電,令人不寒而。


    喬顯抱拳道:“朋友,你誤會了。”


    “沒有什麽誤會。”那人麵色倏地一沉,冷笑道:“照理說荒寺本是無主之物,任誰均可進入,但你既發現臥室,布置井然,便知有人居住就該退出,哪知你反打通堵牆,大模大樣儼然以屋主人自居。”


    刀疤臉漢子大怒道:“這又不是什麽大錯,既然錯了,朋友你說該當如何?”


    錦袍人冷笑道:“以耳代首,每人割下一耳才可離開此處。”


    刀疤漢子大喝道:“上!”


    四個匪徒一擁而上,刀勢電奔砍向錦袍人。


    隻見劍光疾閃了閃,四個匪徒身形急撞了回來,左耳已被削落,血流如注。


    錦袍人冷笑道:“以眾淩寡,有目無珠,我還要你等一雙招子。”話出劍出。


    四匪徒隻覺雙目如中利錐,張口慘嗥,雙手棄刃護住雙眼,殷紅鮮血湧溢指縫,紛紛倒地翻滾。


    喬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隻覺錦袍人非但手辣心黑,出劍之快比之自己五行院殺手毫不遜色,知遇上了棘手強敵,目睹四匪眼廢耳缺,不由怒火暴湧,厲喝道:“朋友未免欺人太甚,喬某如不討還公道,朋友也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錦袍人聞言不怒反而莞爾笑了,道:“如此說來,想必你武功甚高,我出道江湖以來,甚少出手傷人,也罕遇對手,你出刀吧。”


    喬顯冷笑道:“朋友接著!”一刀劈出。


    錦袍人雙眉猛剔,道:“好快的刀法。”劍如閃電迎去。


    叮的一聲刀劍交擊分了開來。


    喬顯一連七刀劈出,宛如一式刀招,寒刀閃湧如潮。


    錦袍人劍式更比喬顯迅快奇詭,將喬顯逼得攻至半途又起一招。


    喬顯才知對方比起自己高出一籌,要知高手過招,黍米之差立分生死,頓萌逃念。


    隻聽錦袍人發出朗聲大笑,喬顯猛感劍勢如山,將自己鋼刀蕩了開去,眼前劍芒眩目,暗道:“不好!”


    錦袍人奇快劍勢竟點實了喬顯三處穴道。


    喬顯猛感真氣回逆,眼前漆黑,轟的一聲昏倒在地。


    失去雙眼四匪徒不知因失血過多,還是隻覺生不如死,怒火攻心已然氣絕。


    錦袍人取出一隻藥瓶,在四匪徒眼孔處傾酒一些藥粉後,抓起喬顯一鶴衝天拔起,去勢如電,眨眼無蹤。


    四具屍體霎那間化成一灘黃水。


    寺牆外忽疾掠來四條身形,悄然落地,卻是那九指雷神桓齊、桓愛珍父女及武當名宿童清溪、羅韶華師徒。


    桓愛珍驚詫道:“爹常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果然不錯,那錦袍人劍法迅快奇詭,竟比五行院殺手更快。”


    桓齊頷首道:“那喬顯的刀法狠惡毒辣,快如電霆,就是為父也勝不了他,由此可見梁丘皇屬下武功就非易與,何況梁丘皇本人!”


    桓愛珍小嘴一厥,嗔道:“爹總愛長人家威風,滅自己誌氣。”


    九指雷神桓齊麵色微沉,笑道:“為父乃一派宗主,豈可故作違心之論,你親眼目睹的都是高手對高手之戰,俄頃之間便可製勝克敵,就拿……”手指地麵黃水,接道:“死者四人也個個都是江湖上卓著凶名的匪徒,如非錦袍人換了為父,恐需纏鬥不休耗費相當手腳咧!”


    童清溪微笑道:“桓姑娘,令尊之言委實不假。”


    桓愛珍搖了搖羅韶華衣袖,嗔道:“羅兄,你看他們兩個老人家,一句來一句去,盡都偏挑我的不是。”


    羅韶華紅著一張臉,不知說什麽才好。


    九指雷神桓齊嗬嗬大笑道:“珍兒,為父怎可偏挑你的不是,你當錦袍人是誰麽?”


    桓愛珍聽出其父話中有話,兩道柳眉微剔,張口欲問,忽聞寺外隨風傳來一聲低沉長嘯。


    九指雷神桓齊麵色微變,低喝道:“速擇藏身之處。”五指一拉桓愛珍疾躍離去。


    童清溪師徒亦疾閃而杳。


    須臾,寺外林中捷如鬼魅淩風掠來十數條身影,老少男女不一,最後並肩掠來六人,一式黑衣勁裝,背插鋼刀,胸前排有五列白色紐扣,滿麵殺氣森森。


    藏至暗處窺視的九指雷神桓齊低聲道:“珍兒,後來六人均是五行院殺手。”


    桓愛珍道:“除了五行院殺手外,他們是何來曆?”


    桓齊冷哼一聲道:“都是些江湖上牛鬼蛇神,無惡不作的凶徒。最前額長一瘤的名喚獨角太歲郭三江,人最凶殘淫惡。”


    桓愛珍厥了厥嘴,嗔道:“爹在武林中偌大威名,還怕了這些妖魔小醜不成,依著女兒,隻消兩顆霹靂雷珠,頓時炸成霽粉。”


    “胡說。”桓齊麵色一沉,道:“霹靂雷珠不遇生死攸關豈能任性而為,倘然如此,豈不是與不解奇毒沒有兩樣,爹不是怕他們,而是自有人來找上他們為敵。”


    桓愛珍不禁一怔,詫道:“爹好似早就知道,女兒為何毫無所聞?”說時察覺童清溪、羅韶華嘴角泛出一絲笑容,不禁向羅韶華白了一眼,嬌嗔道:“你們都瞞著我一人。”


    羅韶華俊麵一紅,道:“在下實在一無所知,也許僅有令尊一人才知原委。”


    這時隻見獨角太歲郭三江疾掠入殿,片刻一躍而出,連聲詫道:“奇怪,奇怪,怎麽杳無一人,喬兄與郭某交待,他在此守候我等共商大計,絕不外出。”


    六名五行院殺手中一個陰陽臉老者本是喬顯堂弟摸天雕喬康,深知乃兄習性,說一不二,聞言不禁麵色一變,詫道:“莫非家兄遇上強敵被害了麽?”


    獨角太歲郭三江搖首道:“令兄武功極高,即使對頭太強,亦會見機抽身逃去。”


    喬康歎息道:“喬某奉了院主之命暗躡匡散老鬼之後查明老鬼藏身之處,怎知老鬼與院主身入小舟後竟順流而下,我等追及時舟卻傍抵對岸,竟眼睜睜地望著匡老鬼安然離去,江麵遼闊,無法可想。”


    郭三江道:“喬老師必與梁丘院主有所請示了?”


    喬康搖首道:“院主在對江即已上岸,也不知是追蹤匡散老鬼,還是繞道返回三才院,正旁徨無措之際,幸遇郭老師謂家兄在此……”正說之間,忽發現地麵有異,不禁麵色微變。


    原來方才用化骨散將四個匪徒屍體化為一灘黃水,業已滲透土內,但尚餘小半留在地麵,喬康疾趨上前蹲下,麵色立時變得慘淡如紙。


    郭三江等匪邪也已發現,情知是什麽一回事,不禁目露駭然神色,麵麵相覷。


    喬康黯然神傷,淒然笑道:“家兄必然已遭毒手,依痕跡推測絕不止一人……”忽麵色一變,喝道:“在這裏了。”騰身一躍望牆角侵入長草叢中落下,找出五件兵器。


    不用說,證實了有五人遭害形銷骨化,而且亦辨明了兵器是何人所有。


    喬康大喝道:“此非善地,諸位速撤!”


    驀聞一聲陰惻惻冷笑道:“來不及了。”


    四麵八方疾逾鬼魅紛紛掠來甚多人影,飄閃沾地,現出九個麵繪五色油彩,神態獰惡的彩衣人,餘外尚有七蒙麵黑袍人,但從頭到腳卻以銀線織繡一具骷髏,眼孔逼射慘綠深碧神光。


    一霎那間,這荒寺內殿外到處充滿了長草瓦爍的廣坪上彌漫了森森鬼氣,寒意襲人。


    獨角太歲郭三江認出一頭攏高髻,橫簪一塊玉版麵繪五彩的老叟,冷笑道:“郭某隻道是誰?原來是昔年在黔靈山之手底漏網的黎靈官!”


    喬康接聲厲喝道:“家兄喬顯可是遭了你等毒手?”


    黎靈官嘿嘿冷笑道:“老朽平生不說假話,雖非老朽所為,但遇上老朽等也逃不了性命!”語聲疾轉,沉聲又道:“敝門師伯常鴻年不慎為梁丘皇與丐幫花三奇狼狽為奸陰謀暗算,倘尊駕願帶到我等救出常師伯,當可無事,否則你等無一活命。”


    喬康大喝道:“找死!”聲出刀出,寒光疾閃,劃向黎靈官而去。


    其餘五名殺手亦同時出刀,呼嘯雷奔,郭三江等凶邪亦紛紛攻出。


    雙方都是凶神惡煞,彼此均知虛實,卻身懷著歹毒暗器,絕不讓對方有緩手之機。


    惡鬼門白骨教妖徒更是身法快如鬼魅,揮擊如電。


    喬康刀法委實奇快,如非黎靈官及時閃挪幾乎胸前被劃開一條口子,又驚又怒,兩條鬼爪欺風閃電抓向喬康手中鋼刀。


    頓時展開了一場混戰。


    羅韶華低聲道:“恩師!雙方誰占勝算較多?”


    童清溪道:“郭三江等絕不是惡鬼白骨門下對手,但有五行院六殺手相助,恐互有傷亡!”


    說時隻見一個郭三江同黨為一白骨妖人雙掌擊實兩脅,發出一聲淒厲慘嗥,麵目慘變,倒地身軀宛如篩糠般發抖,似是寒冷已極。


    那白骨妖人得手後迅疾轉麵撲向另處,卻不料一片刀光夾著悸耳嘯聲劃空砍至,閃避不及,吼得半聲,已自屍分兩截倒地。


    戰況慘烈,雙方奮力迎戰之餘,各自施展獨門暗器,尤其惡鬼門白骨幫精擅妖法,大白天裏平添了陰風慘慘,鬼聲啾啾,令人毛骨聳然。


    由於梁丘皇深謀遠慮,心機至工,天下各門各派精擅所長莫不了如指掌,多半悟出克製之法,其屬下殺手俱得傳授諳曉如何克服製勝之策。


    不用說,這無異助長了五行院殺手凶焰,有所憑恃,無可為懼。


    慘烈拚搏下,惡鬼白骨兩門僅剩黎靈官獨自一人穿空遁去。


    獨角太歲郭三江等凶邪悉數斃命。


    五行院殺手六死其二,僅喬康四人留得命在,卻遍體血跡斑斑,疲累不堪,彼此長長吐了一口氣,相視苦笑。


    這一仗雖算打勝了,卻勝得很勉強,贏得極慘,殿外到處都是斷肢殘腿,屍體橫陳,血流成渠,慘不忍睹。


    喬康回顧了一眼,道:“我等速趕返三才院稟知院主!”率著三人疾掠出寺而去。


    寺外鬆林小徑中一列散立著四人,正守候著喬康四殺手到來。


    喬康一眼望去,認出其中一老者正是九指雷神桓齊,不禁麵色大變,倏地止步抱拳道:“桓山主為何阻止在下等去路?”


    桓齊微笑道:“你叫做喬康麽?老朽今日可算是大開了眼界,五行院殺手雷電刀法委實淩厲無儔,你以一人之力一擊砍殺了兩名惡鬼門下高手,使老朽不勝欽佩。”


    喬康知桓齊語中有刺,來意不善,無奈疲累之軀,又懼霹靂雷珠威力無匹,最好不要動手,遂強忍著氣,抱拳笑道:“螢末之技不敢當此謬獎,在下實逼不得已如此,桓山主請明告來意。”


    桓齊麵色一寒,沉聲道:“梁丘皇為謀取老朽霹靂雷珠,先是用毒暗算小女,又勾結花三奇施展詭計,欲將老朽父女置於死地……”


    喬康忙道:“此乃梁丘院主所為,與在下等無幹,何況在下等全不知曉。”


    桓齊道:“你等為虎作倀,助紂為虐,何言無幹?”


    喬康知無法善了,咬了咬牙道:“那麽桓山主意欲如何?”


    桓齊眼中寒芒逼射,厲聲道:“要你們自斷右臂,聽候發落,可免去一死。”


    喬康、四殺手不禁麵色一變,目中怒光迸射。


    桓齊道:“四位莫非不舍斷去右臂麽?有道是好死不如惡活,如非小女勸說,你等四人無一活命。”


    喬康似橫了心,冷笑道:“桓山主如不倚仗霹靂雷珠,各憑真實武功,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桓齊聞言宏聲大笑道:“老朽決不施展霹靂雷珠就是,珍兒,你不是說要見識雷霆閃電刀法麽?”


    桓愛珍喜不自勝驚鴻疾閃而出。


    羅韶華防桓愛珍有失,躍在桓愛珍身後丈外橫劍相護。


    隻見寒芒眩目疾閃得閃,四聲慘嗥揚起,接著隻聽桓齊發出震天長笑。


    □□□


    何事言愁?滿眼蕭瑟淒涼,怎得穩住思緒更上重樓?


    梁丘皇心中愁意千結,惶惶不能自主,離了扁舟擇取僻徑,步履如飛,逕向一座高入雲表,插天峻峰掠去。


    川境多山,重崖疊嶂,險峻幽奇,古木森鬱,人行其中,須眉皆碧。


    梁丘皇攀上絕頂,抵一崖洞前止步,雙目神光注視洞內,似猶豫難定。


    忽聞一蒼老語聲傳出道:“梁丘賢弟,是你麽?”


    語聲傳自甚遠,卻清晰可聞,顯然洞腹深邃。


    梁丘皇禁不住麵色變了變,佯裝笑容道:“恭賀大哥功行日進,不久諒必神功複體,到時小弟憂慮定可盡釋。”


    “這話不假,短短時日內愚兄又複為自由之身,多年來賢弟竭盡心力臂助愚兄,雖功敗垂成,但事仍有可為,前些日子陽河真人來訪,藉悉武林情事,賢弟既到手武功秘笈,何不尋上各大門派公然約請印證武功?”


    梁丘皇聞言不禁心神猛凜,詫道:“小弟並未得手武功秘笈,大哥從何人處耳聞其事?”


    “陽河真人告知愚兄曾相遇你那叛徒韓仲屏,想陽河真人劍法精絕,堪稱武林翹楚,與韓仲屏交手之下,竟無法勝得了韓仲屏,而且韓仲屏劍式竟無法瞧出宗派來曆,詢問之下,韓仲屏竟自承化了三年工夫,在五行院悟徹這兩招半劍法。”


    梁丘皇大驚失色道:“大哥,你相信他的話嗎?”


    “半信半疑,愚兄尋思良久,隻覺賢弟並不欺我,否則這崖洞外強敵恐早就不絕如縷遭受侵襲了。”梁丘皇聞言心為之一寬,笑道:“舉世之內恐隻有大哥知道小弟了!”


    洞內蒼老語聲突變沉厲,道:“賢弟目前當務之急,莫過於擒殺叛徒及救出弟妹和兩位賢侄,不解奇毒不用為妙,焉知對方未必沒有不解奇毒,賢弟前次從愚兄處悟解一宗獨門武功,諒宇內罕有敵手。”


    梁丘皇笑道:“大哥哪裏知道,此一武功極耗真元,僅用來對敵一人則可,擊斃對方後,立覺真氣渙散,倘不及時調息引導歸元,如再拚搏隻恐氣岔別經,走火入魔,故而不至必要小弟不願妄展,可惜佛門三寶至今無有下落。”言畢長長歎了一口氣。


    “賢弟之言極是,愚兄也覺這一秘學似嫌霸道,但也不能不用,可收震懾之效,幸而愚兄出困相見之期不遠,賢弟請返回三才院,你我不日定可相見。”


    梁丘皇不由驚得麵色灰白,暗忖:“他如何知道自己在三才院?”不禁機伶伶打一寒噤,忙道:“小弟這就告辭了,期望不久可與大哥相見。”長施一揖,掉麵如猿鳥,攀瀉如飛下得絕頂。


    崖洞內忽走出一身高八尺,麵如重棗高大黑袍老叟,霜眉如刷,眉角長飛入鬢,豹目威棱逼吐,兩道炯炯寒芒注視消逝已久梁丘皇身後,噙泛一絲陰狠惡毒的笑容。


    良久,那黑袍老叟轉身麵向一絕崖石,徐徐伸指虛空劃一圓圈。


    隻見彌漫雲氣束成一圈如棍,突然吐氣開聲,兩指如劍刺出,那棍狀雲氣宛如實物般,迅如奔電般撞向崖石而去。


    篤的一聲,崖石立時現出拇指大小圓孔,火星迸冒。


    黑袍老叟走近崖石,凝視了一眼,孔深僅約兩寸,不禁麵現失望之色,歎息出聲,緩緩走入崖洞而去。


    雲氣彌漫中一條龐大身影疾逾飛鳥般閃現,隱隱可見正是搜魂閻羅匡散,目泛駭然神光,忖道:“此人大概就是當年北天山主凶,看來他已與梁丘皇同床異夢,啟了疑竇,此刻對梁丘皇不過虛與委蛇而已。”再掠至崖石旁,注視方才為黑袍老叟指力所穿深度,更是心頭暗凜,暗忖:“此人方才距崖石五丈外施展的武功似是久已絕傳的‘束雲指’,雖未臻爐火純青,十丈以內飛指可洞穿尺徑,卻也威力奇猛……”忽麵色一變,疾晃隱去。


    就在這一霎那間,麵如重棗黑袍老叟身形虎撲射出,雙掌劈出一股勢如山嶽狂-,大喝道:“什麽人?”


    強勁狂-逼得鬱勃雲氣飛流疾卷散了開來,擴及數十丈方圓,絕頂景物頓時清晰可辨,卻並無絲毫可疑人影。


    老叟不禁一呆,喃喃自語道:“難道老朽聽錯了麽?”赤紅麵色變得慘白如紙,神態黯淡又回轉崖洞內去。


    鬱勃雲霧複又聚合彌漫遮沒絕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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