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臣看著看著,不由地看得有些走神,直到談穎的目光無端地與他相撞。


    “咳,要幫忙嗎?”他挺直脊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的頭發。


    談穎搖了搖頭,毫無防備地往他身邊一坐,“你忙你的,我自己來就好。”說著探頭看了眼屏幕。


    沈良臣正在猶豫要不要把郵件的事情告訴她,忽然感到那陣清新的味道像是瞬間在周圍蔓延開來,如一張網般將他籠罩住了,接著有冰冰涼涼的觸感拂過他襯衫,浸下一陣舒適的溫度。


    他側目一看,原來是她的發絲纏在了自己手臂上——


    ***


    “不好意思。”她自己也意識到這場景有些曖昧,臉頰發燙,急忙將自己的頭發全都攏到了肩後。


    兩人都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可氣氛明顯變味兒了。


    談穎坐著無聊,尷尬地伸手去大衣口袋裏拿手機,慌張之下,一並帶出了口袋裏的東西。


    手機也跟著一塊兒滑到了地毯上,雖然動靜不大,但足夠引起沈良臣的注意力。她紅著臉急忙低頭去找,結果看到手機旁邊的東西時臉頰更紅了。


    陸瓷這個惹禍精!


    一定沒有什麽比此時此刻,忽然從她口袋裏掉出十個安全-套更丟人的事兒了,這無疑會給沈良臣帶來不好的聯想,甚至會誤以為她給出了什麽暗示?


    果然他的臉色很奇妙,近看之下像是嘴角狠狠抽搐了幾下,“你隨身帶著……做什麽?”


    這問題還真是棘手,如果她說是陸瓷給的,沈良臣肯定會將它們物盡其用吧?要說是自己的,這話還真有些說不出口,而且她怎麽覺得這樣回答的結果,某人更是要將它們物盡其用呢?


    總之結果都不太樂觀。


    沈良臣已經率先幫著把東西撿起來,在看到數目多達十個時,臉色更微妙了。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談穎看,像是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我記得今天和你在一起之後,你並沒有機會去購物,所以這是之前就在你口袋裏的?”


    “……”


    “也就是說,你出差帶著它們,還帶著它們去散步?”


    怎麽說得她好像饑-渴難耐,連出去一趟都巴不得來場豔遇一樣?談穎斜睨了他一眼,盡可能平靜地解釋,“這不是我的,我替別人收著。”


    沈良臣狀似了然地點點頭,“不收在行李箱裏,反而收在自己口袋裏?”


    那是因為中午陸瓷給她之後,她還來不及放回房間!談穎覺得百口莫辯,而且沈良臣看她的眼神怎麽越來越危險,好像接收到了她的什麽信號一樣。


    她心中暗歎不好,可已經來不及閃躲,整個人忽然就被攔腰提起,接著他強勢地讓她騎坐在他身上。


    “天時地利,不發生點什麽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他覆著她的後腦,聲線低低地,帶著幾分悶笑,“我們小囡好像也到如狼似虎的年紀了。”


    談穎都快哭了,“真的不是我的!”


    “唔。”沈良臣的手指慢慢穿過她一頭黑發,細細摩挲著,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你信我了?”


    “女孩子臉皮薄,你不好意思承認沒關係。”


    誰不好意思了!談穎無語極了,正待翻白眼,忽然又聽他說:“反正明天要走了,不如一次用完?省了下次不知道什麽場合又掉出來。多尷尬。”


    “……”這個混蛋可真能找借口。


    ***


    十個套-套引發的一場悲劇,結果就是談穎這一晚上求饒求到嗓子都啞了。她是知道沈良臣體力有多好的,但是他向來都懂節製,很少在這事兒上死命折騰她。


    但今晚也不知道怎麽了,不知道是不是和十個較上勁兒了,還是因為別的,總之格外地磨人,怎麽都不肯放過她。


    談穎很難受,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被他逼到了極致,她覺得全身都又酸又軟,尤其某個難以啟齒的地方泥濘不堪,身下的床單都濕透了。


    她摟著他開始服軟,喘息著求道:“沈良臣,不要了好不好?我明天還得早起,好累。”


    沈良臣彼時正伏在她身上,單手覆在她發頂以防她撞上床頭,就著這個姿勢堪堪停了下來,卻目光複雜地盯著她看。


    談穎被他看得生出一陣赧然,故意別開眼,“怎麽了?”


    “沒事。”


    他回答的也甚是古怪,眼神分明沉甸甸地,卻故作輕描淡寫。談穎沒心思琢磨他又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隻使出渾身解術討饒,哪知道她越掙紮他就越來勁兒,仿佛要證明什麽似的。


    等天空開始漸漸露出魚肚白的時候,她已經在他懷裏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沈良臣沉默地看著她,忍不住將額頭貼上她的,輕輕歎了口氣。


    ***


    隔天沈良臣回國,談穎也有正事兒要辦,於是兩人就在酒店門口匆匆分的手。隻是沈良臣臨走的時候,想了想還是提醒談穎,“你郵箱有新郵件。”


    談穎愣了下,看著他沐浴在晨曦中的臉龐,眉眼間有些凝重的痕跡,不由什麽都明白了,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沈良臣被她這反應鬧得心口一堵,蹙了蹙眉,看了她一眼就離開了。


    沒有想象中的熱-吻,更沒有甜言蜜語,陸瓷對此表現得相當驚訝,“你們可真不像是情人,一點都不黏糊。”


    黏糊那是年輕人的專利吧,她和沈良臣加在一起都多大年紀了,膩膩歪歪才奇怪,而且也早就過了熱戀期。


    見她不以為意,陸瓷忍不住撇嘴巴,一臉不讚同的樣子,“鄒姐,你對沈總也太放心了。你老是冷冰冰的,男人要是一直嚐不到甜頭,很容易放棄的。”


    說起甜頭,談穎又想起昨晚,心裏忍不住默默吐槽,昨晚那男人就差把她拆骨入腹了好嗎?這還不算甜頭?


    其實她倒是非常享受現在這樣的相處模式,不會過分依賴,也不會過分疏離,這樣的距離對她來說剛剛好,過去的事讓她太缺乏安全感,這樣反而自在。


    在車上她登了郵箱查閱,果然有封來自程季青的未讀郵件在裏邊兒,看來沈良臣總算有些進步,知道提醒她不說,還能忍住沒使壞把它刪除,實在太不容易了。


    想起他離開時負氣的樣子,她心裏忍不住有些好笑,原來有人昨晚鬧成那樣是在吃醋?


    臉上的笑意還未退盡,談穎看到郵件的內容卻再也笑不出來。


    ☆、第五十六章


    接下來的兩天沈良臣一直聯係不上談穎,她似乎非常忙,而他也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加上時差的關係,彼此間連通個電話都變得異常艱難。


    正好盛世的一個樓盤出了事故,承建方工地上死了人,事情鬧得很大,他趕回來時已經來不及阻止事情曝光。


    然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沈寶意向他提出了辭職。


    沈良臣看著麵前的這封辭職信,說實話,心裏居然生出幾分不舍。他沉默地看著她,還是開口問道:“對報酬不滿意?”


    沈寶意搖頭,臉上帶著難得一見的溫柔笑意,“我知道這個時候離開非常不恰當,但是——”


    沈良臣皺著眉頭,幾乎要以為沈寶意是故意看他笑話,結果她抬手撫了撫肚子,居然說:“我懷孕了,你知道這個年紀很危險,而且也要準備婚禮,所以容我自私一回。”


    這話讓沈良臣足足愣了好幾秒,隨後才了悟,“張石的?”


    “是。”


    沈良臣是萬萬沒想到,那個暴發戶還真把沈寶意追到手了。自來眼睛都長到頭頂上的沈大小姐,竟然會和那樣一個男人在一起?想當初他和談穎在陳縣的時候,同張石一起跟著運輸隊送貨,那些回憶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緣分果然很奇妙,沈良臣此刻看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不管當年如何地爾虞我詐,如今隻剩一句由衷的祝福,“恭喜你。”


    “謝謝。”沈寶意彎起眼眸淡淡一笑,眼角眉梢都染滿了幸福的痕跡,“你也要加油了。”


    沈良臣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唇,隱隱有些無奈,“一直在努力。”


    “女人呢,始終都是心軟,再怎麽固執也熬不過時間。堅持住,總會有收獲的。”沈寶意衝他眨了眨眼睛,當真一副過來人的姿態。


    明明有著如此親密的血緣關係,兩人卻似乎從沒這麽平心靜氣地交談過,沈良臣一時恍惚,脫口就道:“結婚的事,如果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


    大抵覺得尷尬,他又接了一句,“畢竟是沈家大小姐,不能讓人看輕了。”


    沈寶意並不說話,隻深深看著他,眼底竟慢慢浮起一陣濕意,許久之後才無聲點頭,“良臣,謝謝你。”


    她怎麽都想不到,出嫁的時候,反而隻剩沈良臣在自己身邊,多麽荒唐可笑,仿佛這麽多年爭來鬥去沒有半點意義。


    臨走的時候,沈寶意還是忍不住回頭提醒沈良臣,“有空多去看看爸爸。”


    沈良臣略一頷首,沈寶意微笑著替他帶上了辦公室門。


    回想起昔日熱鬧的沈家,如今似乎更加冷清奚落,沈良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整座城市,浮世繁華、紅塵喧囂,他卻依舊是孤零零地站在這裏。


    沈寶意曾經問過他,到底有沒有後悔,其實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當初的決定對不對,但現在,他是真真切切地覺得寂寞。


    如果當時手段沒那麽極端,可能一切都會不一樣吧?但說來說去,還是人心太貪,沒有那麽多貪念就不會有那麽多的悲劇和遺憾,這也是他這麽久以來唯一明白的一件事情,受用終生。


    此刻陽光正好,到處都是一片璀璨,他站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段,卻格外地思念談穎。


    ***


    而此刻的談穎,其實早已提前結束美國的工作,及時飛回了國內。她和程季青約好在一家茶樓碰麵,匆匆趕到時,對方早已等候在了包廂內。


    程季青還是一如她第一次見到時的樣子,穿著純黑的手工西服,襯衫的領口和袖子都熨燙得服帖整齊,他安靜地坐在那,脊背挺直,臉上帶著幾分沉穩和淡然。


    這樣的他狀態看起來比之前好了太多,想來最近應該過得很不錯。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遙遙地側目看過來。談穎不太自然地衝他微微一笑,快步迎了上去。


    “抱歉,這麽累還要你趕過來。”程季青給她泡茶,談穎看了一眼,點的依舊是她喜歡的普洱。


    她坐在那裏,來時的一番話都不知該從何開口。反倒是程季青被她這樣子逗笑了,“怎麽了?知道我要走,舍不得?”


    “是舍不得。”談穎誠懇地點點頭。她這些年沒什麽朋友,更何況是一個陪伴了八年的人,最艱難最難熬的那段日子都是他陪伴在她身邊,一路支撐扶持。


    程季青含笑低了下頭,像是隱藏什麽情緒一般,又很快抬起來看向她,“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我也沒料到自己有天會離開這裏。生活了這麽多年的城市,臨走,居然發現沒一個人可以告別。”


    這話說來太感傷,談穎隻覺得鼻尖一酸,她怔怔地看著他,“那為什麽還非要走?”


    看到他在郵件裏說要離開青州,她腦子瞬時就懵了,那一刻心底充斥著難受和自責。她甚至懷疑對方是為了避開她?


    程季青自從十五歲那年,親生父親去世之後,他唯一的家就隻有程家了。哪怕那裏生活著太多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但至少他的母親還在,至少還可以稱之為家,若是離開,她真不知道他能去哪裏。


    程季青看出了她眼裏的擔憂,輕聲歎了口氣,語氣卻並不失落,“傻丫頭,是我沒在郵件裏說清楚,這次離開是陪小慕去看病。正好那邊的總公司有意向招我回去,離開對我而言其實是件好事情。”


    原來是陪女兒……這多少讓談穎稍微好受一些,隻聽程季青又說:“當年我來這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你,可沒料到,離開的時候卻是為了另一個人。”


    想到醫院裏躺著的那個小女人,他臉上不由染了幾分溫柔笑意,一副滿足的口吻,“坦白說,剛和你分開那陣子並不好受,但是小慕給了我很大的支持和慰藉。開始我非常排斥這個女兒,但是後來和她相處之下,發現有個孩子的感覺還不賴。”


    看得出來如今他非常喜愛那個孩子,提起她時眼裏的笑意都藏不住,談穎抿了抿唇,“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父女天性,小慕是個可愛的孩子。”


    程季青低聲笑了笑,“是啊,現在我真的覺得她是上天賜給我的一份禮物。”


    失去談穎,辛苦等待的八年變成了一場幻影,那些所有的不甘和失落卻都在小慕這得到了很好的彌補。孩子帶給他的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感情,但並不輸於愛情,那些歡樂和幸福同樣是真實存在的。


    ***


    談穎看著他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樣子,心裏總算鬆了口氣,“那下次回來是什麽時候?”


    “短期內,暫時沒這個計劃。”程季青看向窗外的城市,難得沉默了。


    談穎愕然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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