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跟綠衣吩咐著下午要做的事情,有丫鬟來報,廚房裏的馮嫂子求見。


    竹筠正在卸釵簪的手頓了頓,然後對身旁的綠衣說道:“你去叫馮嫂子進來,順便去問問姑姑,她身邊的丫鬟夠不夠,要不要選幾個新的。”


    綠衣應了是,退出了房門。


    竹筠將頭上的碧玉蝴蝶簪拆下來放到桌上,轉頭看向銅鏡裏的自己,一顰一笑,皆是風景。


    但她心思卻不在這個上麵,而是在想著即將進門的馮嫂子。喜鵲的事兒她仍然記著,隻不過顧忌著翟戎濤,麵上像是不在乎這事了一樣。


    那日借著去廚房安排迎接翟穀嫻席麵的時間,跟馮嫂子提了兩句,想她那日心領神會的樣子,應該是懂了自己心思的。


    不怕她不懂,不懂就說明不開竅,也不怕她太懂,多的事竹筠一點沒說。


    正想著,馮嫂子已經推門進來了,她穿著一件暗紅色的夾竹桃花紋薄襖,整個人看上去年輕了不少。


    看見竹筠,她臉上頓時帶上了諂媚的笑容。


    竹筠依舊正對著鏡子,從她的角度,可以在鏡子裏把馮嫂子的舉動看的一清二楚。


    “什麽事?”竹筠開口道。


    馮嫂子猶豫了一下,先是說道:“聽說老爺的姑姑王夫人來了,奴婢就是想問問,這每日裏吃飯怎麽安排。”


    竹筠想了想說道:“那是老爺的姑姑,自然要謹慎一些,你擬個單子,每日裏派人去問問,姑姑若是想吃什麽,你給她做了就是。”


    馮嫂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奉承道:“夫人這主意精妙。”


    這算是什麽主意,人人都能想的出來的。


    竹筠明白這個道理,卻還是微微一笑,像是受用了這個奉承。


    見竹筠有了笑臉,馮嫂子總算舒了口氣,隨後她湊近了竹筠。見竹筠沒有反對的意思,才小聲說道:“奴婢前些日子回家,路上正好路過錢婆子家,就上去問了問。”


    “哦?”竹筠輕輕吐出一個字,多餘的,卻再也不肯說了。


    馮嫂子接著道:“夫人你不知道,原來那錢婆子的兒子,拿了自己娘的賣身錢去買了個小妾,他媳婦回家氣的半死,隻不過一直被錢婆子那兒子給拘著,日日在家裏哭呢。”


    “倒是個可憐人兒。”竹筠臉上現出悲憫來。


    馮婆子一見有戲,連忙說道:“那媳婦日日裏哭的話也被人學了,說是什麽要來咱們府上找老夫人評理,還說老夫人若是知道了這事,一定會處置那個小賤人……”


    馮婆子話還沒說完,門突然被敲了敲,她立刻住嘴。


    “誰?”竹筠開口問道。


    “奴婢是月桂,奴婢見著綠衣姐姐已經往回走了,就……”月桂的聲音裏帶著緊張和不安。


    竹筠伸手拿了五兩銀子,塞到馮婆子手裏。


    馮婆子的眼登時亮了,嘴上還道:“奴婢為夫人辦事,怎麽好收夫人的賞錢。”


    竹筠笑了笑:“你正是為我辦事,所以我才要賞你啊。”


    這話裏的深意可就多了,你為我辦事,所以我賞你,但是你若是為別人辦事,那可就要罰你了。


    馮婆子把竹筠這話放在腦子裏轉了一圈,人已經收下了那五兩銀子,塞到荷包裏。


    待到馮婆子走了,月桂才怯怯地進了門。


    原來她雖說是少言寡語,但是行事也算大方,更何況是做了竹筠的大丫鬟之後,就更加的沉穩,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情。


    到底是最近太過震蕩了一點,先是喜鵲死了,再是遇上了自己哥哥。


    竹筠在心裏歎了口氣,向月桂招招手:“怎麽了?”


    月桂一聽見竹筠溫柔的聲音,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夫人……多謝您,若不是夫人,我和哥哥可能就再也見不著麵了。”


    竹筠道:“起來說話吧,要感謝也該感謝老天爺,偏在那個時候逃了出來,這才能被救了。”


    月桂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淚。


    就在這個時候綠衣和另外兩個大丫鬟過來了,月桂也就不再說話,站在竹筠身旁盡心服侍。


    綠衣先是行了個禮,接著說道:“王夫人說她就帶了一個丫鬟,是需要添一些的,若是夫人不嫌麻煩,過幾日讓牙婆帶些丫鬟過來。”說著,綠衣為難地皺了皺眉。


    “怎麽了?”竹筠看出了綠衣的為難,開口問道。


    “王夫人說,以前有個得眼緣的姑娘,往常這個日子都是要在她身邊陪著她的,這幾天就是時間了,希望夫人能派人去接她過來。”綠衣快速說完,便垂頭站在一旁。


    竹筠彎了彎嘴角:“也不是什麽大事,明兒再說吧,事總要一樣一樣的做。我乏了,月桂,給我寬衣。”


    月桂應了一聲,走到竹筠麵前為她寬衣。綠衣垂首,行了個禮帶著另外兩個大丫鬟退了出去。


    那兩個大丫鬟一個名月清,一個名月河,一個嬌俏可愛,一個憨厚喜人。


    竹筠總是愛挑這樣的丫頭,一個機靈能通事,一個穩重且忠心。


    隻是月清今日卻有些不忿,跟在綠衣身邊還沒有什麽,等到與月河一起了,才抱怨道:“夫人怎麽隻親近月桂,那我們什麽時候才能近身服侍夫人啊。”


    月河咧嘴笑了笑,沒有說話。


    第二日,大約是因為沒有得到竹筠的回複,早早的,就遣了丫鬟來,讓竹筠去她那裏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榜單還差3千,晚上還有一更


    ☆、第 28 章


    竹筠沒有拖延,僅僅喝了兩口粥,就帶著綠衣來到了翟穀嫻的院子,大清早的,她的興致倒是好,折騰了小丫鬟去給她做風箏。


    按理來說這做風箏還算是一件美差,幾根竹條,糊上紙,很簡單的事兒,隻是看那小丫鬟雙手血淋淋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心頭有些不快。


    注意到竹筠的目光,一旁站著的翟穀嫻開口說道:“這幾日春光好呢,正趕上日子,今兒我要出門踏青,沒了風箏怎麽行。”說著又喝道,“千萬注意著,你手上的血不許汙了風箏麵。”


    竹筠眉頭一皺,開口道:“這丫鬟很會做風箏嗎?”


    翟穀嫻一愣,搖搖頭:“她原先是不會的,隻是我前些日子在樹上見著了製風箏的方法,這不,正教她呢。”


    “那便讓她停下吧,”竹筠望向翟穀嫻,笑道:“我那兒正好有一對金錦紗絹做的風箏,上麵是鴛鴦紋的,若是姑姑不嫌棄,我讓人拿來給姑姑玩。”


    翟穀嫻展開笑臉:“那感情好,麻煩你了。”


    竹筠微微一笑:“這是應該的,不麻煩。”


    翟穀嫻像是想到了什麽似得,微微一挑眉,道:“對了,我昨兒讓那丫鬟給你傳的話,她傳到了沒有?”


    竹筠點點頭:“綠衣告訴過我的,隻是我想著總要緩上兩日的,所以沒有立刻派人給姑姑回話。”


    翟穀嫻一拍雙手,似笑非笑地看著竹筠:“我就說,我這外甥媳婦一看就是大方知禮的,斷不會這點小事都要推來推去。不過我怕穆雯急了,若你無事,這些日子便把她接來吧。”


    我去接?


    竹筠抬眼看了看翟穀嫻:“若是姑姑實在等急了的話,那我這就吩咐下人備好馬車,您說個地址,給個信物,不出半日功夫,自然也就能把人接來了。”


    翟穀嫻卻有些不高興:“你平日裏真的有那麽多事情嗎,不過是讓你去接個人而已。”


    竹筠誠懇地望著翟穀嫻:“絕不是我偷懶,隻是府中好些事情都需要我安排,實在空不出空閑去接那位妹妹。”


    翟穀嫻瞪她一眼:“你若是沒空,那我就找戎濤去好了。”


    這是拿翟戎濤來威脅自己?


    竹筠心裏冷笑,臉上卻是一副讚同的樣子:“說不得最近夫君會有空,姑姑見了他,正好能告訴他這件事。”


    “怎麽還要我去見他,你不能給我轉告的嗎?”翟穀嫻愈發不滿。


    不過竹筠說的卻是實話,這些日子翟戎濤每日裏早早出門,深夜才回,就算是竹筠,也很少能見他幾麵。


    “這些日子我是少見夫君的,所以才這麽說,也是怕誤了姑姑的事情。”


    “這樣啊,”翟穀嫻陷入了沉思,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卻是伸手拉住了竹筠的手:“竹筠啊,你們成親這麽些日子,你可有什麽感覺了?”


    她的手心有些黏膩的感覺,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汗,捏的人很不舒服,竹筠微微抖了抖,才不解道:“什麽感覺?”


    翟穀嫻看著有些生氣:“你說是什麽感覺啊,自然是有沒有想吃酸的東西,或者反胃難受。”


    她這麽一說,竹筠便明白了過來,登時雙頰緋紅,搖了搖頭:“還沒有什麽感覺。”


    翟穀嫻臉上閃過一道喜色,捏著竹筠的手又用了些力氣:“那你得早做打算啊,現在雖說才一年,可若是再過幾年,那情形就不妙了。”


    竹筠最厭惡別人用這個話題來拿捏自己,說的好像她除了生孩子這個用處就沒別的用處了。但翟穀嫻這話畢竟是為了自己好,她依舊掛著笑說道:“我和夫君還年輕,不著急。”


    “傻孩子,你現在不急,是因為不知道子嗣對於女人來說有多麽重要,要我說,你該在房裏放一個能信任的人,到時候讓戎濤收了房,再生下孩子,那還不是你的孩子,到時候,你的地位就穩了。”翟穀嫻看似苦口婆心的說道。


    竹筠突然抬起頭,烏溜溜的黑眼珠看著她:“那按姑姑的意思,誰合適?”


    被竹筠的這雙眼睛一瞧,翟穀嫻的心竟然不自禁跳了一條,她吞了吞口水,按下心裏的這點不太平:“若說這件事本不關我什麽事,也不該我插手的,唉,還不是看你這孩子傻。這人選啊,一來,是要相貌好看。”說著,翟穀嫻抬眼看了看竹筠,看見她白玉般的臉上俏鼻瓊唇,兩頰似珠,柳眉如畫,頓時心裏讚歎,這哪還有女子相貌能比過她去。


    接著又道:“二呢,就是好不好生養了,若是那身子弱的,生個孩子就一命嗚呼了,沒得不吉利。你可知穆家?”


    這話題轉的有點快,穆家,哪個穆家?


    似乎是看出了竹筠的疑惑,翟穀嫻笑著提醒:“就是大理寺副穆少誌的穆家。”


    竹筠心下了然,是翟穀嫻將要嫁去的人家:“原是那家,這我倒是知道的。”


    單說一個四十多歲死了原配的男人,至今不過做一個從六品的小官,就算是王家,來往的至少是大理寺少卿的人家,也不知道翟穀嫻怎麽就會看上了那穆少誌。


    若說那穆少誌同樣對翟穀嫻一心一意不離不棄也就罷了,可這麽些日子了,卻沒見他遞過一回信。


    “你既然知道,那你應該知道他家有個姑娘。”


    “你是說,穆雯?”竹筠簡直要笑出來了,這翟穀嫻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先不說一個妾室的位子能不能滿足穆雯,好歹她也是翟戎濤的親姑姑,讓自己未來的繼女給自己的外甥當妾,這樣的事情,也就隻有她想的出來。


    不過這事若是成了的話,那麽對翟穀嫻的好處是不少的,一個是自己的外甥,繼女嫁過去了,就算是為了自己以後的日子,也要討好奉承自己,定然在自己親爹麵前給翟穀嫻說好話,二來若穆雯真的生下了翟戎濤的第一個孩子,有著她的關係在,自然是地位尊貴不少,且翟戎濤對她也會親近很多。


    隻是這話說來說去,卻全都是利於她的。


    “就是她。”翟穀嫻拍了拍竹筠的手,聲音像是一條冷膩的蛇一樣鑽進了竹筠的耳朵:“你沒有與她相處,自然是不知道,穆雯是個好姑娘,你們以後,一定能夠好好的相處的。”


    竹筠卻把自己的手拽了回去,然後道:“這件事姑姑還是去問問夫君吧,既然是給夫君的人,自然要問過夫君的意思。”


    “怎麽什麽事都要麻煩戎濤?!”翟穀嫻柳眉倒豎,“你看看你自己,有沒有半點掌家的樣子,虧了這家裏人少,若是人多了,還不知會被你管成什麽樣子。”


    竹筠行了個禮:“姑姑教訓的是,竹筠現在就回去閉門好好想想自己的過錯,一定不讓翟府在自己手上亂了。”說著,就轉身往外走。


    路過那手上正在流血的小丫頭的時候,她開口道:“綠衣,你帶她去上點藥。”綠衣應聲是,帶著那小丫鬟往外麵去了。


    竹筠回到秋瀾院,就看見月桂帶著一個小丫鬟在門口等著自己,她這是才有些放輕鬆,一邊吩咐了月清月河,讓她們去接來穆雯,一邊讓月桂和那小丫鬟進門。


    進了門竹筠才發現,小丫鬟原是采茶,那日竹筠曾賞過她一顆銀花生。


    此時已經接近中午,竹筠一整個早上就耗在翟穀嫻那裏了,現在放鬆下來,才感覺到自己又餓又乏,不禁有些懨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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