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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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這兩章都不知道該說啥……習慣性要吐槽自黑黑男主,但好像沒什麽可以黑的了otz


    那就……久違地求個作收qaq


    猗蘇伴阿丹將轉生的事宜辦妥,送她走上奈何橋後,天色已然迫近日出前的魚肚白。她放輕了步子從梁父宮正殿門口走過,卻發覺裏頭的燈火仍未歇。


    便在此時,殿門中開,從裏頭行出三兩著錦繡天衣的人,駕了雲便開天門離去。其中為首的,隱約是個氣度雍容而冷冽的女子,乍一瞧與記憶裏姬靈衣的模樣相和。


    卻不知九帝姬代表九重天大駕光臨,又是帶來了什麽消息。


    猗蘇正思索著是否要進正殿去,殿門口又步出一個人。薄明的天光勾勒出他身姿輪廓,赫然是伏晏。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麽,轉過頭來,輕而易舉地與猗蘇隔著殿前的一片空曠對上眼神。


    淩晨的空氣潮意氤氳,好像立在當地便能沾濕了衣裳。


    伏晏身形晃了晃便到了猗蘇麵前。回廊的暗影遮掩下,她隻分辨出他皺了皺眉:“弄到那麽晚才回來,還不去睡?”


    關乎姬靈衣意圖的疑竇在舌尖轉了轉,最後被咽下去,猗蘇若無其事地應答道:“你個重傷初愈的人不也忙到這時候,還有臉說我?”


    伏晏凝視了她須臾,聲調微微拖長了猶如歎息:“進殿說話,外頭濕氣重。”


    猗蘇低低應了,無言地將伏晏的手臂勾住,向他貼近。


    伏晏的步子隨著她這依賴與親昵並存的動作稍稍一滯。他側目看了她一眼,臉上表情很溫和,眼裏有近乎寵溺的光,卻又含了一分與他作風不符的憂鬱。


    猗蘇的心被他這一眼狠狠揪了一下,那目光分明是溫存的,但隻讓她覺得酸澀而苦楚。她有千萬個迫不及待的問題,卻又寧可對方什麽都不回答。她預感得到,不論哪個答案,都不會讓她快意。


    可在冥府命運、三界存亡麵前,她這小小的顧慮又算什麽?不過是將被車輪毫不留情地碾成泥的弱花罷了。


    後殿裏有未盡的龍涎香味。


    伏晏並不嗜香,平素爐裏就算點香亦是淡淡的聊以安神。看來這是九重天那位帝姬的習慣。


    猗蘇莫名就生出些領地被侵犯般的不甘。她揮袖將爐中的香灰也壓滅了,方轉過頭向伏晏道:“九重天有什麽動向?”


    伏晏將她護食一般的動作看在眼裏,卻不點破:“如我所料,帝台無力支援,隻送來法寶和……”他頓了頓,“母親能給我的一身修為。”


    “所以呢?”猗蘇扇動睫毛,覺得眼中幹澀。


    伏晏微微一笑:“你已經猜到了。”


    她艱澀地問:“你接受了修為,加以九重天的那法寶,又有幾成平安封印忘川的把握?”


    他沒答話,反而背著手轉過身去,麵朝著鏤金錯彩的多寶閣,待滴漏響過了數聲,才沒什麽起伏地開口:“我不知道。”


    猗蘇將眼神定在牆上鬥方的山水裏,吐納了片刻,輕輕地道:“都到了這地步。成,我迎你平安歸來;敗,也不過與三界共亡。”


    伏晏回轉身,垂眼彎彎唇,難得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情態。


    他目光憫柔地看著她,靜默片刻,嗓音略顯沙啞:“阿謝,我希望你能入九魘避難。”


    猗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雙肩顫抖,喉頭哽了片刻,才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袖:“你什麽意思?”她深吸了口氣,卻還是現出了哭腔:“如果事敗,難道你要我獨活?你覺得我能獨活?”


    伏晏疲倦地垂下眼簾,呼了口氣,聲音很淡:“阿謝,你的一輩子還很長。”他以手指描摹她的眉眼,出口的話語卻涼薄:“如果真有什麽不測,你終究是能忘了我的。”


    正如她忘了白無常。


    這後半句他沒說出口,她卻領會得很清楚。在他眼裏,她便是這般薄幸的人麽?猗蘇氣得渾身打顫,她狠狠推開他,紅了眼:“你一定要出口傷人麽?”


    伏晏垂眸,仍舊微微笑著,並無否認的意思。


    她覺得全身都涼透了,雙頰卻因怒火而滾燙。她咬牙切齒地道:“我不會走的。”


    伏晏轉開了視線:“你安全,我施法的時候也能心安。”


    “你這是說我留在此處,隻會擾你心緒?”明知對方不是這個意思,可猗蘇心有無限痛楚,話語自然而然帶刺,脫口而出。


    “是,你若留在後方,我會擔心你是否會被母親的人乘隙襲擊,會擔心你是否會妄自行事,會擔心你是否會惹上麻煩。”伏晏的語調輕緩而溫柔,分明是隱含譴責的言語,念出來卻如同情話般動聽。


    猗蘇固執地搖搖頭,聲音靡啞:“你會擔心,我又該如何自處?一旦入了九魘,為了安全暫封出口,便會徹底失去外界消息,要是……”


    她語塞,不知不覺便淚盈於睫:“我豈能心安?”


    伏晏伸臂將猗蘇抱住了,任她掙紮推搡,隻是攬得更緊。


    “便對我那麽沒信心?嗯?”他的聲音含笑,卻生生將她的眼淚給逼了出來。


    “有信心就別讓我走啊!”脫身不得,她隻能在對方頸側狠狠咬了一口。


    伏晏抽了口氣,卻還是沒鬆手。他貼著她的耳垂輕語:“就聽我這一回,好不好?”


    猗蘇繃緊了身體不答話。


    “阿謝,”他的唇就附在她耳邊,每一個字的吐息溫熱,敲在她心上要將她的堅持擊潰,“我也並不想讓你走。比起被你忘記,我自然寧可與你、與三界同歸於盡。這是我的私心。”


    “但愛短命長,我沒有權利讓你冒這個險。”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即便是你心甘情願地配合我的自私,也不行。”


    “如果我知道不論如何,你都會好好活下去;即便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會恐懼。”他吻了吻她的耳垂,“請你……求你,在九魘等我歸來,好不好?”


    猗蘇默然。她在這一刻恨伏晏的坦誠和對她的了解:話都說得這般透徹入理,他是吃定了她終究無法回絕。她多想繼續逞性拒絕,可她做不到,她知道伏晏是真的為她著想,她不能將這一片心意視若無睹地還回去。


    她聲如碎玉:“預定何時封印忘川?”


    伏晏的嗓音宛如隔了萬千山水,傳到耳中的時候已然蒙蒙地變了調:“後日正午,陽氣充沛之時。”


    她繼續語調冰冷地問:“你要我何時走?”


    這次,伏晏沒有立即接口,沉默了片刻才答:“今日入夜前。”


    時已近日出,他隻留了到傍晚短短一日的時間。


    猗蘇失語半晌,猛地從伏晏的懷抱裏掙脫。她目光灼灼,其中的冷意像要燒起來。那一瞬間,她看上去會依舊狠狠拒絕他。


    可她隻是袖風一掃,帶下了多寶閣上的琳琅擺件,一陣玉碎金敲的脆響,她紅著眼眶立在當地,不甘與酸楚擺在臉上,顯然根本無法以砸了幾件東西驅散。


    他便知道她終究是答應了。


    心下微微一鬆,伏晏就沒提防謝猗蘇的動作。


    猗蘇氣勢洶洶地踩著遍地碎玉走到他麵前,近乎凶橫地一推,將他推到臥榻上,撩了袍子就將他壓住了。


    她分明全身都在發顫,下手卻毫不客氣。


    伏晏便沒動彈,任由她發泄怒火,但眉頭卻不免因為有些動作挑了挑,複又壓了壓。他的眼神包容而溫和,澄澈的琥珀色最底下卻也含了最深的悲哀。


    兩個人都沒有看向、甚至刻意回避了對方的雙眼。隻因他們都清楚,彼此的眼裏應當隻有旗鼓相當的哀慟。


    猗蘇這時猛然停住,長睫低垂,緩緩地將額頭抵在他胸口。


    伏晏感覺到襟口微微濡濕,她顯然是哭了。


    他長長呼了口氣,扶住她的腰際,翻了個身交換了位置。


    猗蘇微微抬了眼看向他。因為未盡的淚意,她的眼睛愈發顯得黑,好像絕望會隨時化作淚滴從眼尾滾下來。


    伏晏不由湊上去親吻她的眼角。他想讓她不要哭,卻也清楚罪魁禍首分明就是自己。這份混雜了愧疚、痛意、不舍的濃情化作了笨拙,當兩人雙唇相接時,竟都有些微的不知所措。


    而後,他們猶如末日到來才初次相親的戀人,癡纏著卻也絕望。


    ※


    醒來時正是日頭將落未落的光景。


    猗蘇懵懵地抱著被子坐起來,看著伏晏整理衣袍。她無言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地湊上去,不輕不重地靠在他肩頭,蹭了片刻又默然地退開,到另一邊整理自己的儀容。她沒有披大氅,隻將它搭在了矮屏風上。


    兩人並肩走出上裏,沉默著沿忘川溯流而上。


    猗蘇刹那有些恍惚。這樣子,倒好像他們不過是同路的陌生人,沒有言語交談,沒有眼神相觸,隻是安靜地向著目的地前行,終將陌路。


    走過無人的休橋,經過拜訪魂牌的洞穴,寬廣的江麵早已改作淺得看得見水底砂礫的清流。


    忘川源頭迷霧重重,走快一步便會害怕失去對方的蹤跡。


    混沌中兩人駐足,猗蘇回頭看了伏晏一眼,輕輕地道:“那……我就走了。”


    伏晏眼神深索,卻隻是一頷首:“嗯。”


    猗蘇不確定地邁出一步,又往前邁了一步,第三步還沒跨出去,肩上一沉,眼前景物倏然繚亂,卻是伏晏追上來將她拉到了懷裏。


    他抱得很緊,甚至到了硌人的地步。


    方才刻意壓抑住的萬千心緒,都寫在這個緊密得近乎窒息的擁抱裏。


    這懷抱多少給了猗蘇慰藉,令她有勇氣綻開微笑:“我會在九魘等你。”


    ☆、安得抱柱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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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想這麽完結……


    九魘沒有絲毫的改變。


    迎接猗蘇的仍然是黏膩冰冷的黑暗,和那不男不女的靡啞聲音:“還以為是誰呢。又有什麽事?”


    猗蘇揮袖將纏上來的戾氣拍開,平淡地道:“避難。”


    九魘便哧哧笑了,顯然再次偷看了她的記憶:“原來如此。”頓了頓,好死不死地逗猗蘇:“嗬,看樣子外頭情況不妙呀。”


    猗蘇皺皺眉,轉開話題:“你們可還記得一個叫許尋真的人?”


    九魘沉默了,許久都沒再開口。


    “九魘?”心知其中有異,猗蘇再次追問。


    “記得。”九魘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陰陽怪氣地出聲,“是個和你半斤八兩的怪胎。”


    “他亦是化戾氣再生才離開這裏?”


    “嗬,”九魘嘲弄又漫不經心地回答,“他和你不一樣。他隻是強行將我們的一部分吞了下去,破門而出,所以想來每時每刻都要受戾氣反噬。”似乎對此感到快意,九魘陰測測地笑起來:“唔,倒是沒想到他是這麽個轟轟烈烈的死法。又是個為情衝動的蠢貨。”


    猗蘇一偏頭:“我還從未問過,除了自願入內的,其他人都是如何來到此處?許尋真是怎麽會落入這裏?我……又是為何會被卷進來?”


    “都是惡根深種,卻沒惡到家的可憐蟲。”九魘說完幽幽地歎了口氣,四周暗影拂動,隱隱約約全是模糊的人影。


    “善根未斷,惡念橫生,才會有所感應,也會為我們所接納。”即便是九魘這樣古怪的性子,說到自己的本源,也不由有些飄渺的悵然。


    猗蘇攤開手掌,看著上頭的紋路,笑得有些淒楚。她默然片刻,才輕輕道:“忘川封印住的‘世間所有的惡’,又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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