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外.胡騎長歌


    第一章.事變


    豫始四年六月末,她寫予他的最後一封信,在風雨飄搖中遲遲方至。


    七月初三,子時,洛都。


    亂雲低墜,夜雨霏微,邙山下的獨孤王府雕甍拱簷繁華依舊,卻被沉沉灰靄遮蔽了往日的驕傲。夜深沉寐時分,樓閣靜寂,滿庭悄然,唯有婆娑樹蔭間落葉在簌簌飄飛。


    尚未入秋,夜涼已有蕭瑟之意。


    隻是書房中秉燭夜讀的少年沉醉在書卷墨香中,卻是渾然不覺。


    屋舍高築山岩上,廊簷下風燈搖曳,纖弱光影蔓延彌遠,照出無盡淒迷風雨。空中有流影迅疾劃過,花梨鷹振動翅翼,自迭迭陰霾間掠出,緩緩落在書房窗欞上。


    沒有張揚厲嘯,沒有鬧騰拍翅,它的動靜如此文秀,一反往常的桀驁。盡管如此,坐在書案後的少年卻是心神一動,有所感應地抬頭,瞥見窗扇邊瑟瑟抖成一團的藍緋色影子,微微一驚:“畫眉?”他目光低垂,望到花梨鷹爪上係著的細長竹管,不禁輕輕笑了笑,俊美的眉目間滿滿皆是溫柔。


    然而就在他起身時,“撲簌―啪嗒-”,花梨鷹竟在窗欞上站立不住,身子發顫,墜落在地。少年皺緊了眉,忙近前俯身,撥開花梨鷹遮擋腹部的羽翼,隻見那裏毛色深暗,有液體流出染在青玉石磚上,暗沉粘稠,正是鮮明的血跡。少年麵色一變,抱著花梨鷹放在書案上,於燭台下細察傷痕。


    那是一道犀利分明的傷口,必是被銳物擦身而過,且是新傷。


    少年取過紗布包裹住鷹的傷處,再度走去窗旁,目光穿透雨簾,望著遠處深晦難測的夜色,思索半晌,喚道:“石勒!”


    “是,少主。”男子自隔壁屋舍趕來,容貌溫雅,永遠都是含笑和煦。


    少年轉過身,又沉吟了頃刻,才道:“府外有人在埋伏窺測,箭法極其高明,不可小覷。你出去探查一下,不要驚動對方。”


    石勒一時反應不過來,詫道:“埋伏?”話語落下,又似想起什麽,神色一凜,忙奔出書房,飛身下山。


    少年望著那襲急速沉入茫茫夜色的白衣,亦有些心緒不寧。想到身在前線的父親已接連數日不見家書遞回,連賀蘭柬一幹人等也沒有任何消息送入洛都,而今夜又突然現此不速之客――


    難道是前線戰事有了變故?


    心念至此,少年背負身後的雙手緊緊一握,麵色也有些發白。


    細雨隨風不住飄入窗內,早已沾濕了他的衣袂。可他到這時方才醒覺,此夜風雨異常,竟隱隱透著股直鑽骨骸的陰冷。


    “哐啷-”,臥在書案上的花梨鷹恢複了幾分氣力,又不安份起來,欲撐爪站起,不料搖搖擺擺間,卻是碰翻了案上的筆架。


    少年冷著臉回頭,花梨鷹在他的注視下登時不敢多動,緋紅色眸子流轉四顧,又低了低頭,啄著爪上的竹管。


    她的信。


    他到這時才想起來。


    雖心煩意亂,少年還是忍不住,快步走去摘下竹管,取出裏麵的淡紫紗絹,慢慢展開。


    紗絹上筆跡秀逸,言詞依舊輕快溫柔,少年一字字看過,隨著她的筆觸或微笑或蹙眉,一時恍如身臨靜水、麵沐春風,頃刻平複了紛亂如麻的心事。


    她在信中說起近日學的古曲,說起她師父新教的劍法,又說起有一日她和阿彥三人背著長輩們偷偷溜上山賞月,因江左連日陰雨,山道濕滑,她不小心失足跌落,原本是小傷無礙,卻連累阿彥三人因此被責罰禁閉,俱是思過了整整一個月方才重見天日,而那段日子隻她一人在家中養傷,無人陪伴玩鬧,亦覺好生無趣……


    事無巨細,她隻管不急不徐地一一道來,雖有時因心中憤懣委屈不過,數落雲憬的驕傲、沈伊的淘氣,然不過是一句帶過,接下去又道雲憬義氣、沈伊寬容,字裏行間,仍是令人歡喜的通透無憂,那樣溫暖明亮的心境,正如同斜陽下脈脈流動的光暈,異樣地令人神往。


    在信末,她筆鋒一轉,改了隨意,言詞鄭重地邀他明年南下東朝,並聲稱,她與阿彥已親自釀好了青梅酒待客酬宴,那酒也不再如前些年的苦澀難入口,清冽甘醇,甚至沈伊已忍不住偷喝了好幾壇。不過她又叫他放心,因為剩下的青梅酒隻是為他留的,已被她藏在誰也不知道的秘密處。


    她在最後寫道,“尚,自郗伯父前赴安風津與獨孤伯父隔江兵對,阿彥連日沉默,心事重重,想來你的憂慮亦是難解。信賴天公作美,連月來怒江夾岸雨水降落不絕,濤浪如洪,難以兵動。師父說,若無意外,烽煙糾葛須彌既散。明年你南下時,兩國戰事當已安定。夭紹侍琴備酒,殷殷盼望”。


    “殷殷盼望……”少年念著這四個字,唇邊微揚。“夭、紹。”他慢慢回味著她的名字,口齒之間,已緩緩生出一縷連他自己也不能辨覺的繾綣。


    這個女孩子,自己還從未見過呢,隻是彼此之間,卻又是如此地相知理解,仿佛生來便有著牽連,對方的喜怒哀樂,千裏之外,亦是感同身受。


    明年南下――


    他望著絲絹,微笑起來。縱是性情清冷慣了,此刻卻難免心動。


    然而他卻不知道,美好憧憬隻在此一瞬,隨即而至的血海深仇卻如烈焰熊燃,燒毀了他整個過去,一並地,連那些柔軟的思念也被撕裂得粉碎,從此灰飛煙滅,戀無可戀。直到八年後他與她在蘭澤山下終於見了麵,長大的少女隔著帷帽上的輕紗望著他,隻盈盈笑稱“先生”。他本以為冷硬如石的心再不會生出常人的悲歡,可那一刻,苦澀難言下的悵然如空,竟是那樣的明白深刻。當然,他那時亦料不到,後來當她琴曲奏出,當她關心蒼鷹,當她受傷的手指握在他掌心的一刻,肌膚相觸,他卻又恍惚地覺得,縱是八年的痛與恨如此錐心刻骨,可是他與她,在那一刻的心意相同,一如年少時。


    她與他從未見過。


    她與他誰也不曾變過。


    “少主!”忽有破門而入的撞擊聲,獨孤尚適時醒過神,忙將絲絹收入衣袖,隨手執了一卷書簡,平靜轉身。


    闖進來的人遠非一人,石勒推開門,身後卻是本該跟在獨孤玄度身旁的鮮卑族老宇文恪和賀蘭柬,那兩人衣裳泥濘地進來,渾身濕透,異常地狼狽。


    “少……少主……”賀蘭柬抖抖索索地張開毫無血色雙唇。他麵色青白,身形瘦削得似隻剩得一把枯骨,胸口更裹著厚重紗布,如此也不抵血色浸染,並因夜雨行路、氣力耗竭,被石勒和宇文恪攙扶著倒在靠牆的軟榻上,身子在蜷縮中不住顫抖,似是一瞬便要氣絕的模樣。


    石勒轉身對獨孤尚道:“少主,府外伏兵是宮廷禁軍並北陵營的親兵,不知道什麽時候已重重圍住了王府。賀蘭他們遇門不得入,隻好繞道邙山淌過洛水回來。我回來時不放心山岩後的形勢才去看了看,這才遇到他們二人。”


    禁軍?北陵營?


    獨孤尚心思已明,沒有多問,隻上前按住賀蘭柬的脈搏。片刻,他抿薄唇微抿,眯起眼看了看賀蘭柬:“軍中沒有高手了麽?柬叔素來最講究知己知彼,什麽時候竟熱血衝頭,要和這樣功力雄渾的高人動手?可知你五髒六腑險些已碎裂成粉末?”


    賀蘭柬苦笑,此刻早已上氣不接下氣,隻是嘴唇發顫,沒有做聲。


    獨孤尚手掌扣住他的手腕,以內力穩住他的心脈,等他終於能喘得過氣,這才鬆了手。


    “取九清丸來。”


    “是。”石勒忙入內室捧出一瓶藥,倒出藥丸,融入溫水,喂入賀蘭柬嘴中。


    “覺得如何?”宇文恪悶聲站在一旁,直到這時才開口。冰冷的藍眸猶浸著雨意的濕潤,盯著賀蘭柬,卻是難得地將心底的關切溢於緊張的神色間。


    “死……不了。”賀蘭柬咬牙道,掙紮著要起身給獨孤尚行禮。獨孤尚止住他道:“不必了。”起身讓石勒坐到榻側,為賀蘭柬清洗胸前的傷口,紗布退下,隻見那當胸一處透骨窟窿是圓珠般大小,至此刻仍是流血不止。石勒小心翼翼擦拭著血跡,賀蘭柬閉緊雙眸,忍痛不哼一聲。


    “恪父,”獨孤尚與宇文恪走到一邊,問道,“你可知和柬叔交手的人是誰?”


    “不知道,”宇文恪搖頭,言詞簡單,“賀蘭不說。”他定了定心,望著燭光下少年並不曾經曆風雨卻早已沉毅的麵龐,沉默半晌,終於道:“少主,宇文恪有事要稟。” 他身形高大魁梧,素來是鮮卑族老中最勇猛一位,然而這一刻,他欲言又止,藍眸中水光流溢,卻透出幾分無助。


    獨孤尚努力抑住不詳預感襲上心頭的慌張,平穩住氣息,慢慢道:“戰事有變?”


    “不是,前線烽煙未起。”宇文恪遲疑了一下,道,“是主公有變。”


    “什麽?”石勒驚詫回頭,指尖不留神,正碰到賀蘭柬的傷口。


    賀蘭柬倒抽冷氣,終於低哼出來,咬牙切齒道:“宇文恪!什麽主公有變?姚融信口雌黃,假借聖諭捏造的罪名,你竟也當真!”


    宇文恪橫了他一眼,冷道:“聖諭已下,主公確被姚融問罪拿下。獨孤氏的忠心你我如何不知,可朝廷卻並未當回事,以後將聖諭公布天下,史官刀筆記刻,後世百姓又有幾個知道主公衝鋒陷陣、提命馬背上的功勞。當前形勢,主公變節不變節,你我爭出一個結論來,又有什麽意思?”他目色恨恨,笑道,“你卻不知道,我心中巴不得主公變節,百年屈為烏桓臣子,他司馬氏憑什麽?”


    “你……”賀蘭柬無語以對。


    宇文恪再次看向獨孤尚:“少主,既然禁軍和北陵營已經包圍了王府,想來正等將主公押送到都城,便要抄府問罪。當下局麵已然如此,請少主盡快拿定一個主意。”


    縱是已有心理準備,卻不料形勢已是如此嚴峻。


    謀逆――


    十四歲的少年再沉穩智慧,但乍聞此事,卻也如憑空一道雷電劈入腦海,良久緩不過神。“恪父,”他低聲道,“前線士卒數十萬,皆是我鮮卑親信,姚融有何膽量敢在軍前肆言誣蔑?”


    “不是在軍前。”宇文恪道,“因怒江陰雨連綿,雖兩朝已宣戰,但雙方統帥都顧忌天險洪災,不曾妄動兵戈。朝廷雖常有催促,但水勢如此,主公自然不會枉送將士性命。可在五日前清晨,天色未明,不知何故主公卻要急馬北上,說是回朝敘職,隻帶了二十名侍衛。我本被留在軍中坐鎮,但心中實在覺得主公去得詭異,擔心不過,便悄然尾隨其後。不料路上卻遇到狼跋和……”說到此處,他看了賀蘭柬一眼,頓了頓才道,“和這個總是拖後腿的病鬼。”


    “什麽?”賀蘭柬才緩過氣,此刻又被氣得一陣猛咳。


    宇文恪無動於衷,淡然續道:“前三日俱是無事,第四日上午到達雍州地界,永寧城外,姚融領著數千名騎兵嚴陣以待,等主公一到,便大軍圍住,手舉黃絹說是聖諭,以此挾持住主公。又道戰事在即,主公不顧前線,私自返朝,心懷不軌。不等主公解釋,便一言落實謀反之罪,枷鎖上身。我們當時隻三人,就算還有被困的二十侍衛,也是人手不夠,何況賀蘭又是重傷,更不能冒然動手。商量過後,隻得讓狼跋繼續跟隨,我帶賀蘭回來治傷,並請示少主的意思。”


    獨孤尚皺眉道:“之前聽父親說,先帝去世後,鮮卑和烏桓貴族的矛盾因首輔之爭愈發激烈,姚融對獨孤氏的顧忌和對慕容氏的怨恨,早非一日冰雪所成。如今既以反名誣陷父親,怕兩位慕容伯父那邊也難逃幹係。”


    石勒包裹好賀蘭柬的傷口,聞言說道:“少主,要不我們去請苻景略大人援手,徹查此案?苻大人為人清正,雖亦是烏桓貴族,卻與姚融絕然不同,平素也與主公親善。”


    “不必再去,老師已經在幫我們了。”獨孤尚道,“我常聽人稱道姚融做事謹慎周全,這樣的人,必知道因政變誅族之罪引發斬草除根、一個不留的道理。可是如今他已拿下了父親,卻放任獨孤王府清靜如常,隻派遣軍隊圍困四周,仁慈得不可思議。我想問題定出在朝廷中樞,想是有人壓下了此案,有意在為兩方調和。而有此能耐的隻有五大輔臣,裴行素與父親不合,華伯父亦在此案的嫌疑之列,那麽眼下除了老師,還能是誰在暗中相助?


    賀蘭柬連連點頭:“少主說得是。”又道,“如今姚融既然敢在永寧拿下主公,前線那邊,怕也有梁州府兵前去摯肘了,所以他才有恃無恐。隻是我們的親信都在怒江軍營,都城這邊,唯有北陵營的一半――”


    “什麽人!”宇文恪忽然厲喝,身影飄動,猛地推開房門。


    房外細雨瀟瀟,素裙女子站在簷下,纖婉如清風一縷。


    “夫人?”宇文恪這才看清,夜色魅惑,那女子麵色蒼白慘淡,一動不動,宛如靜謐入定的幽靈。他愣了愣,訕訕退後一步。


    “夫人,進屋說話罷。”身後的侍女扶著女子的手臂,感受著她冷如冰玉的體溫,忍不住勸道。


    “不用了……”女子虛弱的聲音。此前她一直在低頭沉思,此刻才微抬了麵容。燭光映入那雙聰慧沉靜的鳳目,目光流動,依舊清澈如水。


    “尚兒,”她望向獨孤尚,輕輕頷首,“你過來。”


    獨孤尚依言走到她麵前,張了張口:“母親,父親他……”他此生最不忍在母親眼中望見傷痛,於是努力斟酌著措詞,想要溫言勸慰,然而郗紼卻搖了搖頭,輕聲打斷他:“母親都聽到了。”


    獨孤尚默然,抿緊了唇角。郗紼亦不言語,望著眼前少年自幼便堅毅的目光,心中微感酸楚,亦是無奈,低低歎了口氣。


    這便是命罷。


    他父親一生想要逃離的沉重命運,從此是他要去承擔。或許,比之以往任何一個獨孤家的男兒,他要麵對的,將是誰也無法想象的艱難道路。郗紼撫著獨孤尚柔軟的黑發,目光溫柔,微微而笑。“好孩子,是母親對不起你。”她喃喃道。


    獨孤尚迷惘於此話蘊藏的深遠,正自不解,卻見她低下頭,已將腰間的宋玉笛解下,係在自己身上。


    “這是鮮卑主公的權令,絕不可遺失。”


    這玉笛是父母的定情信物,母親此生從不離身,卻在此刻傳給自己――獨孤尚吃驚地看著她,隱隱生出不詳的預感。他的麵前,母親的麵容再無素日如月華般的皎潔明亮,一時黯淡至此,讓他連她眼角漸生的濕潤,都不能看得清晰。


    “是我連累了他啊。”郗紼微闔雙目,悄然歎息。


    無人聽清她的低聲自語,她伸手拭幹淚水,抬眸轉顧室中三人,慢慢道:“玄度既已被囚,事情至此,為鮮卑大局著想,尚兒不能再出任何差錯。你們三人並府中所有鮮卑武士連夜出秘道,護送尚兒北上雲中,至於解救玄度一事,我去。”


    “不行!”獨孤尚斷然道,“如今騎兵不能妄動,朝中無人周旋,軍、政兩道都不通,母親又有什麽辦法?”


    “郗氏在北朝的部曲有上千人,俱有一身出色武功,每人皆可以一當十。我會即刻動身去城外救你父親,”郗紼目光溫柔,安撫著他的情緒,溫和道,“尚兒,再聽母親一次,快則十日,遲則一月,我們在雲中會合。”


    獨孤尚深覺不妥:“畏罪潛逃,難道就是安身之道……”話未說完,翳風與風池兩穴之間猛然一陣刺痛,意識頓時晃散,身子搖搖欲倒。


    石勒忙抱住他,驚怒:“賀蘭柬!你要作甚麽?”


    賀蘭柬並不解釋,他也沒了力氣解釋。方才一指已耗盡他所有的精力,一時腳下虛軟,癱坐在地。“夫人……放心去吧。”他望著郗紼,氣若遊絲道,“剩下的事,交給……我們。”


    “賀蘭,”郗紼微微而笑,“多謝你。”她盯著獨孤尚閉目睡去的麵龐,久久不舍移目。


    “夫人!”賀蘭柬歎息起來。


    郗紼閉目,長吸一口氣,倏地轉過身,望著麵前的侍女:“阿晥。”


    鍾晥忙道:“夫人可是要我去通知郗氏諸人?”


    “不,阿晥,我另有更重要的事要拜托你。”郗紼輕聲道,“你隨我一起長大,情同姐妹。若這一次,我和夫君真有不測,請為我照顧尚兒。”


    “夫人!”鍾晥驚道。不等她搖頭懇求,眼前素裙飛影,已如驚鴻飄然下山。鍾晥怔怔瞧著風雨中那抹纖細得近乎脆弱的雪白,隻如同飛蛾一般,毫不遲疑地便墜入了如淵黑夜。


    兩個時辰後,諸人從秘道出了洛都。到了城外才知,不論官道小徑,北陵營將士百步一哨,防守之嚴密,並不亞於王府周側。宇文恪不得不冒險引出伐柯,諸人換上伐柯帶來的北陵營甲衣,一路憑著伐柯的令箭,蒙混過關。至次日近暮時分,才到達濟河渡口。


    細雨一路飄灑不止,傍晚時漸漸轉急。河上風浪正高,渡頭船隻並不多。石勒和宇文恪快馬沿水分支的流向尋到附近的漁村,以重金買下一艘客船,兩人又問那漁夫要了不少幹糧,扔下一大摞金銖,匆匆便走。淺灘處,石勒快速拾掇過船艙,待要揚帆啟程時,環顧四周,驚覺不見了宇文恪的身影,焦灼下跺足暗罵,才要上岸去尋人,卻聽到前方馬蹄聲踏踏急作,一抬頭,便望見昏暗的雲霾籠著岸邊草木氤氳,那高大的身影正自風雨中急速奔來。


    賀蘭柬等人還在渡頭相候,石勒牽掛獨孤尚的安危,見宇文恪這般耽擱功夫,自然埋怨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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