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莫要‘乘虛而入’說的那般難聽。”痕陰沉沉的冷笑,愈發森寒,“你當成寶的東西,別人未必就瞧進眼裏去,我看那丫頭,對你的青木竹馬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倒是秦崢,剃頭擔子一頭熱,死追著人家不放。”


    “管她有沒有興趣,今日殺了,以絕後患!”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程靈犀原本還有些猶豫,被痕一番話戳到痛處,便昏了頭。目光一凜,伸手一抓,頃刻間,手套便將結界抓出一個缺口!


    “嘶——!”


    結界迅速融化,水曜立刻跳了出來,魚鰓高高鼓起,盯住洞口。


    可惜什麽都看不到,隻感受一股涼風從身邊滑過。


    “啵啵……!”


    對方速度太快,水曜回去不及。


    木曜在空間內默默念訣,兩顆魔花張牙舞爪,隨時準備出手。


    生滿尖刺的手套,即將扼住蘇慕歌脖子時,豈料肉身閃過一絲白光,倏地消失不見,再一眨眼,浮在半空,便向洞外飛了出去。


    程靈犀向前一個趔趄,正欲轉身去追,痕喝止:“有大能,切莫妄動!”


    程靈犀自知有變,沒有違背痕的指令,瞬間收回真氣,隱匿自身氣息。


    少時,隻見一名白發修士舒展廣袖,緩緩落下,一道靈氣在指尖若隱若現:“何人藏頭露尾,妄想傷我徒兒性命,出來,不殺。”


    是桑行之!


    她何時拜了桑行之為師?


    程靈犀暗道不妙。


    桑行之目光微凝,周遭空氣溫度驟降:“切莫以為披著靈動界的隱身軟甲,本座便拿你沒有辦法。醜話說在前,本座耐心有限,數到三,倘若再不出來,本座便直接轟了你的元神。”


    “一、二……”


    瞧他指尖的靈氣團越聚越多,冷汗浸了程靈犀一身。


    她身上這件隱身鬥篷並非凡品,若是先前,並不擔心會被桑行之發現蹤跡,但她動用了法力,造成了靈氣波動,旁人或許不行,以桑行之的道行,發現不難。


    “躲不掉的,出去吧!”痕說,“名義上,蘇慕歌虐殺了你姐姐,你身為程家人,殺她也是情理之中。桑行之一向明哲保身,不會拿你怎麽樣。”


    “我不能出去。”程靈犀咬牙。


    被桑行之知道,等於被秦崢知道,非她所願。


    桑行之勾了勾唇:“三……”


    “三”字將落,便聽見秦崢大喊一聲:“師父!慕歌這是怎麽了?”


    秦崢風風火火的從地麵落下,急吼吼的探上蘇慕歌的靈台。


    動靜過大,徹底攪亂了周遭靈氣波動,再難捕捉山洞內的靈氣,桑行之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


    “她無妨,隻是靈魂出竅。”


    “好端端的,為何會靈魂出竅?!”


    “外人稱為師一聲仙尊,你就真拿為師當神仙?”桑行之白他一眼,問道,“你大師兄和雷婷人呢?”


    秦崢將蘇慕歌的肉身攔腰抱起,朝天上努努嘴:“都在上空呢,明光山外的結界,不知為何弱了許多,師父您去試試,興許能夠衝破。”


    桑行之微微頷首,師徒兩人便禦劍升空。


    待飛離山洞數百丈,瞧見冉晴空同雷婷的身影時,秦崢才低頭向下方山洞靜靜探了一眼。


    桑行之抄著手:“看來在蓬萊島上圈養,還是不如放出來散養的好。”


    秦崢一怔:“什麽圈養散養?”


    “你小子,居然也學會了耍心機。”桑行之抄手望天,感懷道,“你說,為師究竟是賞你呢,還是罰你呢,頭疼啊。”


    “師父,你那間歇性瘋病是不是又犯了?”秦崢不悅的瞥他一眼,加快速度,飛在桑行之身前。


    “你師父我是瘋,但不傻。”桑行之嗬嗬一笑,“原本,為師當真猜不出那洞中是誰,現在知道了,是程靈犀。”


    秦崢禦劍在前,脊背微微一僵。


    桑行之繼續道:“那女修士際遇非凡,個性狠辣,日後絕非池中之物。隻是為師一直不解,你平日最是厭惡這等人品,卻又為何同她走的那般親近,處處退讓,時時照顧,甚至不惜違背你最堅持的原則。”


    秦崢陷入短暫的沉默,爾後轉頭惡狠狠地道:“您究竟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弟子一個字都聽不懂!再說,您老才見過靈犀幾麵,怎就知道人家個性狠辣?十洲三島誰不知道,程靈犀通情達理,清麗脫俗!”


    桑行之攏了攏白發,漫不經心地道:“是麽?”


    “當然是!”秦崢如個炮竹,一點就著,“臭老頭子,你也一把年紀了,卻在背後議論一個小仙子,知不知羞恥啊,我警告你,再敢汙蔑我的朋友,小心咱們沒得師徒做!”


    說完,火力全開,飛出數百丈。


    “蘇姐姐!”


    雷婷遠遠瞧見他懷裏的蘇慕歌,不知是死是活,正緊張的想要撲上去,秦崢卻跑的飛快,一溜煙沒了蹤影,她偏不信這個邪,加足馬力追了上去。


    冉晴空在一旁納悶:“師父,您又怎麽招惹秦師弟了,許久不曾見他氣成這副模樣。”


    桑行之笑道:“他不是同我生氣,他是在同他自己慪氣呢。”


    冉晴空更不明白:“同自己慪氣?”


    “你秦師弟心思雖然純粹,日後進階,最大的障礙其實是心魔。因為越是純粹之人,越是容易走極端。”桑行之漸漸收了笑意,正色道,“為師最初以為,他如此一廂情願,慕歌那丫頭,遲早會成為他的心魔。為師可能猜錯了,程靈犀才是。”


    “程靈犀?”冉晴空乍聽一愣,旋即舒展笑顏,“師父您多慮了。”


    “你秦師弟個性自負,卻輸得起,於愛人求之不得,並不會影響他的心性,頹倦少時,依然傲骨錚錚,坦坦蕩蕩。隻是他和程靈犀之間,似乎有什麽特殊牽絆,你秦師弟,瞧上去有些怕她……”


    “師父您說笑吧,秦師弟怕過誰?”


    “此怕非彼怕。”桑行之玉容凝出些許疑慮,隨即擺手,“罷了,也不急於一時,暫且不提。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提及此,冉晴空再度愁眉:“師父,您可有把握說服可悟尊者,救蕭前輩出來麽?”


    桑行之正了正衣襟:“這天下,為師打不過的人可能多的是,但說不過的,唯有兩人。”


    “誰?”


    “一人已死,一人尚未降世。”


    冉晴空廬山瀑布汗:“師父,話莫說太滿,萬一說不過人家,您的老臉可就沒地兒擱了。”


    桑行之笑道:“一日說不過,那便說十日,十日說不過,那便說一百日,若是救不出青木,那為師便不走了,留在這明光山陪他終老。”


    “師父……”冉晴空聽罷此言,憂心忡忡。聽著像是開玩笑,但冉晴空了解自家師父,他是認真的,“徒兒知道您重情義,但……”


    “你不知道……”桑行之揮袖製止,歎氣,“我欠青木的,實在太多……”


    “師父!”


    兩人正聊天,秦崢急匆匆的折返回來,“慕歌的肉身,‘嗖’一聲便不見了?!”


    桑行之微微一怔:“你慢慢說,怎麽不見的?”


    秦崢:“‘嗖’一聲!”


    桑行之:“……”


    *******


    “歸位!”


    伴隨一聲輕喝,歿手中乳白色球團光芒一閃。


    “嘭”,蘇慕歌元神歸入肉身。


    顫巍巍的從地上爬起來,蘇慕歌臉上的震驚遮掩不住,這白骨怪物身受重傷,都能召喚她的肉身,倘若身體康健,豈不是逆天?


    “啵啵……啵啵啵!”


    水曜跳上蘇慕歌的肩膀,兩片小腹鰭上指下指,神情激動的訴說著什麽。蘇慕歌頭昏腦漲,一個字也聽不明白。


    幸好木曜也在,便將方才在山洞內發生的事情解釋一遍。


    蘇慕歌第一個反應是激動,桑行之竟然這麽快便趕來了。


    第二個反應,才是去猜測加害自己之人。原本毫無頭緒,直到聽見靈動界隱身軟甲,才稍稍一怔,是程靈犀。


    蘇慕歌眉頭深鎖,程靈犀想要殺她?


    理由呢?


    理由太多了。


    她搶了她的肉身,但自己的肉身同樣被她占去。不曾及時對秦崢說明白,然而當時那種情況,她不可能說。總而言之,蘇慕歌知道自己有些對不住她。但若是沒有自己的重生,她早就死了,如今得以步入仙途,自己往日的機緣,又盡數被她占去……


    也莫說痕心懷不軌,自己置她於險境而不提醒。


    在蘇慕歌看來,自己並沒有這個義務。


    危險是有,但她得到的好處也是實打實的,身為修士,從來都是危險與機遇並存,根本無需提醒。就比如秘境探險,即使你在洞口掛上“入內者死”,眾人同樣趨之若鶩。


    亙古以來,天地自有陰陽兩極。


    人浮一世,總不可能將好處全都占盡了。


    享多大的利益,便要承擔相應的風險。


    遙想當年,自己初初得到痕的時候,無時不在提防,隻是久而久之鬆懈了而已。程靈犀如今占據自己的肉身,得到了屬於自己的機緣,但並不等於就要承受當年自己的苦難。


    自己重生在這具肉身時,不是同樣承擔了她麵臨死亡的命運麽?


    公平得很。


    蘇慕歌就是這樣以為的。


    萬幸此番無礙,若有下次,莫怪她手辣無情。


    “可以了。”歿收回珠子,道,“將你的靈獸收回,我教你怎麽做。”


    “前輩,您真打算將性命,交在一個築基女修士手中?”靳洌始終覺得不靠譜,他認為,自己好歹一枚金丹修士,若是這隻白骨怪物願意同自己聯手,兩人衝出去這化形雷陣不難。


    “記住這個口訣。”歿直接無視掉靳洌,一揚手臂,指尖白光倏地鑽進蘇慕歌識海,“此乃導雷訣。”


    “導雷?”蘇慕歌一詫,“晚輩還不被劈死?”


    “不會。”歿說道,“你同我一樣,屬性極陰,是極好的導體。我這導雷訣乃極品功法,可將雷劫轉化,三息之內,並不會傷害到你,而在這三息中,我會為你化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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