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無解之事甚多。”


    “然力所能及者必為之。”


    “你性子固執,易生執念。”


    “因畏懼執念而選擇退卻,易生心魔。”


    一麵說著話,一麵不耽誤她下棋。其實蘇慕歌並沒有多高的境界,隻是鬱結於心的事情就必須傾全力去解決,否則她不爽,就這麽簡單。


    洞天內也不知經年幾何。


    一局過大半,蘇慕歌一直未見頹勢,卻也越來越艱難。這並非尋常下棋,棋局內暗藏玄機,越到最後,蘇慕歌的心境越是淩亂,甚至險些從鍛心崖跌下去。


    “便落在此處。”蘇慕歌沉下心,賭了一把。


    “你確定……”焰魃話說半茬,遠山眉緊緊一蹙,悶聲不語。


    蘇慕歌同時覺著,這靈識洞天似乎晃動了下。


    看來焰魃在外正同人鬥法。“是裴翊?”


    焰魃並未否認,落下一黑子,吃掉幾顆白子,臉色有些透白:“繼續。”


    靈識洞天內複又穩定下來,蘇慕歌卻有些燥了,她想要出去,但她心裏明白,出去也是攔不住裴翊的。


    “前輩,究竟有何難以啟齒的苦衷,非得如此不可呢?”


    “該你了。”


    焰魃不願再多言的闔上眼睛。


    蘇慕歌無奈至極,隻得再將心思放在棋局上,但願她能早一步破解,但願來得及。但憑她怎麽看,也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先前還未落下風,怎地一兩子間,她竟就要輸了?


    撚著棋子呆了一呆,靈識洞天內倏然再是一震。


    她猛地向前一傾,“啪嗒”一聲,兩指間那顆棋子隨意掉在棋盤一角上。


    蘇慕歌嘴角抽搐了下:“這步不算。”


    話音才將將落下,鍛心崖突然就空了。她連跳回崖上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掉了下去。


    ……


    沒有任何修為,無法操控靈力,任憑風聲呼嘯而過。


    明明隻是一處低矮的懸崖,卻好似萬丈深淵,待落地之時,摔的她眼冒金星。


    蘇慕歌掙紮著爬起來,放眼一望,有些詫異。這裏已經不是焰魃的靈識洞天,至少同她先前看到的不太一樣,倒像是魔域某處山穀叢林。


    怔忪間,一連串爽朗笑聲飄進耳朵裏。


    “王兄,今日阿焰是不是威風極了呀,一劍挑了昆侖四名築基劍修!瞧把那拿金劍的給氣的喲,他叫什麽來著,哦對,金光!”


    “今後莫再行如此魯莽之事。”一個有些低沉的聲音斥責道,“阿焰,為何屢次說你總也不聽,我不是每次都趕得及去救你的。”


    言談間,兩名天魔人並肩向蘇慕歌的方向走來。


    蘇慕歌本想要躲,卻下意識的認為他們根本看不到自己。而事實果然如此,這崖下並非現實世界,想來她棋子不經意落錯,誤打誤撞入了焰魃的靈識深處。


    那麽麵前這兩名天魔人,應該就是少年時的焰魃,還有他哥哥幽都王赤魃。


    此時焰魃尚不超過雙十年華,青蔥嫩葉一般,笑起來就像初升的太陽:“王兄每次都這麽說,但每次阿焰有危險,王兄都會趕來搭救我的。”


    赤魃已是金丹初境修為,年歲大些,眉宇間透著滄桑:“所以你就有峙無恐了?”


    “那是,天塌下來尚有父王給頂著,再不行還有王兄,我怕什麽?”焰魃扮了個鬼臉,嘻嘻哈哈地跑了,“王兄快去向父王告狀吧,我帶回一些人界的玩意兒,先送去給王嫂瞧瞧,稍後再去長老院領罰!”


    而赤魃在後隻是頗無奈的笑了笑。


    蘇慕歌尋思著,看來這兩兄弟曾經極為要好,也不知日後怎就鬧的你死我活。


    思忖間,場景再是一轉。


    這座巍峨宮殿蘇慕歌認得,她之前從焚魔窟前往魔神殿的路上曾途經過,正是荒廢已久的幽都王寢宮。


    寢宮外此時尚有諸多魔將把守,同時殿門以結界封死。


    蘇慕歌試探著穿過結界,輕而易舉,並未受到任何阻攔。


    赤魃和焰魃分站在殿內兩側,瞧著焰魃的修為,應是許多年以後了。而殿中主位上,端身坐著一名元嬰圓滿境天魔人,想來是焰魃兩兄弟的父親,上一任幽都王。


    蘇慕歌不知他叫什麽,隻知他最終止步元嬰圓滿,並未化神便隕落了。


    “父王,究竟是何大事,非得設下重重結界,搞的如此嚴肅?”焰魃如今已是金丹圓滿,不過眼角眉梢間的銳氣仍在,同他哥哥的沉穩截然不同。


    是以他一直開口催促著幽都王有話快說。


    而赤魃挺拔而立,動也不動。


    幽都王似乎醞釀了許久,才無波無瀾地道:“展眼間你們兩個也快要結嬰了,有件王族隱秘,為父覺著,也是時候告訴你們。”


    赤魃一蹙眉:“隱秘?”


    幽都王微微頷首:“咱們王族血統承襲魔神,一代代傳下來,早已不如從前精純。加上魔神血煞氣過重,子嗣便不如其他天魔族繁盛,雖一般孕育的是兒子,但至多不過兩個兒子。”


    “我明白父王的意思了。”焰魃拍拍赤魃的肩膀,笑道,“父王是在逼著王兄快些和王嫂生個兒子,逼著我快些娶妻。”


    赤魃初初也是如此認為,但這樣的事情,至於封鎖整個寢殿麽?


    幽都王眉間閃過一絲鬱色:“你們不曾想過麽,明明上一代可能會有一個叔叔或伯伯,為何至始至終,王族總是一脈單傳下來的?”


    赤魃一愣,他確實沒想過。


    “莫非兩個兒子一個做了王,另一個就不能娶妻生子了?”焰魃聽罷反而雀躍起來,“那正好,我本就沒有娶妻的念頭,也省的長老院那些老東西們總是諫言。”


    “為父說話時阿焰你能不能不打岔?”幽都王對這個性格乖張的小兒子頭疼的緊,“沒看到為父正在說一件嚴肅認真的事情,此事關係到你們的未來,更關係到我魔神王族血統延續,你就不能老老實實聽著?”


    焰魃噤聲,一瞬站定:“哦,知道了,父王。”


    幽都王這才籲了口氣,繼續說:“我們體內一直引以為傲的魔神血統,在初時的確能夠給我們帶來強悍的力量,讓我們進階速度快於其他魔族。但今日,父王必須告訴你們一個殘酷的事實,因為血統日漸不純,魔神血的煞氣壓不過天道正氣,因此我們化神基本無望,更不可能飛升。”


    此言一出,才將在場的兩兄弟給震攝住了。


    無法進階化神,那等於終身止步元嬰圓滿,人生豈不是一眼看到了頭,了無希望?


    那他們終日勤勤懇懇的修煉還有什麽意義?


    蘇慕歌第一個想到的是裴翊,他上一世隻修到元嬰大圓滿,沒有繼續下去,若是繼續下去,是不是終究無法突破化神,無法飛升?


    殿上一時間靜默下來。


    赤魃先開了口:“但據孩兒所知,曾祖父不是飛升了麽?”


    “是,朝上頭數,還有一兩個飛升的。”幽都王歎氣,“因為祖上發現一個可以提純我們魔神血統煞氣的法子……”


    “什麽法子?”兄弟倆異口同聲。


    幽都王有些不忍心,但還是說道:“親手殺死同樣擁有魔神血脈的至親。”


    兄弟兩人如遭五雷轟頂似的愣在當場。


    幽都王悠悠道:“為父知道一時之間,你們接受不了。當年你們祖父告訴我和你們伯父之時,我們同樣接受不來。但我們曆任王族子孫,都是這樣走過來的。殺的至親修為越高,自身魔血煞氣越重,血統越是純粹,化神飛升的可能性越大……”


    “父王!”焰魃怒而截斷他的話,“孩兒隻想知道,您告知我們此事的意義究竟在哪裏?是想要看我同王兄如何自相殘殺?”


    “若你們有本事,你們其中一個也可以殺了為父。”幽都王漸漸恢複了平常的淡然,“為父當年轟殺了你們的伯父,但因為下手太早,他並未結嬰,修為不高,因此魔血並未提純太多。無奈之下,設計連你們的祖父也給殺了。”


    如此平靜說出曾經弑父殺兄的經曆,幽都王臉上半分慚色也沒有。


    蘇慕歌在一側震驚的不知如何言說。


    同樣的,兄弟倆如同不認識他了一般,連連向後退。


    “為父當年的表情,同你們今時今日是一模一樣的。”幽都王毫不意外,“可後來我就總擔心你們伯父會先下手殺我,憂心忡忡之下,如何進階得了,終是忍不住將他給殺了。”


    “……”


    “阿赤阿焰,我們的先祖們,我們,包括我們的後人,都必須經過這一場血的洗禮,才能最終成為王者……”


    “這樣的王者不當也罷!”焰魃再次冷笑的打斷他,“即便此生當真無法進階化神,無法飛升,我也絕不會出手弑殺我任何一個血脈親人!”


    爾後轉頭看向赤魃,“王兄,你也斷不是那般冷血之人,對不對?!”


    赤魃低垂著眼眸,一言不發。


    ☆、第122章 道法自然


    “阿焰你是魔,黑心黑肝的,虛談什麽冷血熱血?”幽都王理解焰魃的心情,卻不滿於他的表述,“諸如此類提純血統之事,不隻我們魔族才有,妖也不少見。不,在妖族還更常見一些。有的雌性得吃掉雄性方能孕育出子嗣,而有的妖族出生時,還需要以母親的骨血為食才能完成生命的延續。


    焰魃嘲諷道:“父王您也是活了千把歲,勇於弑父殺兄的大能了,怎就喜歡同那些最差的比?”


    幽都王臉色一漲:“你這逆子!”


    焰魃厲聲詰問:“生命的延續和傳承,難道不是應該比起先祖有所進步才是對的?我們魔類繁衍進化至今日,莫非還要越活越倒回去不成?”


    “阿焰,莫再頂撞父王。”赤魃沉默許久,終於開口斥責了弟弟,並對上首的幽都王行禮,“父王,孩兒已經明白您的意思,若無他事,孩兒先告退了。”


    幽都王被焰魃氣的心煩:“去吧!”


    赤魃躬身告退。


    焰魃轉身跟著赤魃離開。


    幽都王在座上微微闔了目,微不可察的輕歎一口氣。


    蘇慕歌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她知道場景很快又要發生轉換,跟出去也是沒用的。原本隻是當成故事來聽,如今稍稍一思量,總算是有了一些頭緒。


    焰魃如此逼迫裴翊,想必同提純血統內的煞氣有關。隻是不知他養大裴翊是為了吃呢,還是被吃呢?


    上一世雖然裴翊贏過焰魃,但不代表焰魃本意是準備被吃的,也許隻是因為沒吃到反被吃了而已。蘇慕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對於自己用“吃”這個字來形容,想想也真醉了,但又莫名覺得特別貼切。


    大抵摸出焰魃的打算之後,蘇慕歌淡定了不少。


    其實她先前隻是帶入人的視角來看,站遠一些,幽都王話糙理不糙,在妖道和魔道這種以血為尊的世界,提純、換血,全都是屢見不鮮的。


    鳳女之前還不是差點兒換了金烏一身純種血麽?


    銀霄閑時也曾對蘇慕歌講過,它因為一身比其它暗夜狼更精純的血統,一出生就被父母獻給了狼王享用,而且它父母還是懷著無比榮幸的心態幹出來的。


    蘇慕歌早就見怪不怪了。


    不過換成裴翊,她就覺著有點兒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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