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宴跟在她後頭,迎上她滿是促狹的笑,說:“你這是什麽意思?”


    宣紫仰著頭,振振有詞:“就是想知道有誰經常過來,是姓從的呢,還是姓夏的,或者周吳鄭王整個百家姓的都擠進來過。”


    安宴一勾唇角,她以假意對他,他便也還之以虛情,隨口說:“我喜歡帶誰回來,為什麽一定讓宣小姐知道。就算周吳鄭王整個百家姓全來了,也和你沒一丁點關係吧。”


    宣紫卻開不起玩笑,臉色突變,兩隻大眼睛死死盯著他,冷笑兩聲說:“是啊,安先生的私生活是和我沒多大關係,我也沒什麽興趣多加了解。”


    她從他身邊繞過去,鼓著腮幫子:“那這樣……我先走了。”


    安宴比她反應快,加緊幾步,欲在樓梯上堵她。宣紫嗅出危險來臨,匆忙間往後一退,誰知絆上樓梯,身子失控跌倒前被他攔腰又抱了起來。宣紫拿手擋開他那張要她心猿意馬的臉,說:“別理我!”


    安宴緊張地呼吸一滯,若是她能穿進他心裏,必定能看見那兒有一個小人舉著雙手投降。他哪裏還敢懈怠,抱著她說:“你都把我衣櫃翻個底朝天了,還在懷疑我是不是在床底下藏了人?”


    宣紫垮下臉來,言辭灼灼地問:“安宴,我沒和你開玩笑。現在起,我們不打啞謎,也不玩什麽互猜心事,我隻問你一句,你和從泠到底是什麽關係,如果你和她真的好事將近,那我們就此別過,各自放對方一條生路。”


    “好事將近?”安宴都開始不解,“是她告訴你的?”


    宣紫一咬牙,點頭。


    安宴笑著長吐出一口氣,擱在她肩上的手鎖得更緊,“我和她——”


    客廳裏傳來他的手機鈴聲。


    安宴摸摸她頭發說:“等會兒。”卻不肯放開對她的桎梏,怕一鬆手她就消失似的牽好她的手,拉著她一道去接電話。


    剛見號碼,他臉色即刻一變,宣紫疑惑不解,拔尖了兩隻耳朵去聽,也隻有他的回答入耳:“我馬上過來。”


    果然掛了電話他就說要走,拉著她的手上二樓進衣帽間。安宴打開一方抽屜,一格格全是款式各異的領帶,對宣紫說:“你給我挑一條出來。”


    宣紫還在記掛他的回答和那通電話,悶悶不樂地說:“你穿什麽顏色的襯衫,外套呢?”


    安宴兩手拉著t恤下擺將衣服脫下來,露出肌肉分明的精壯上身,一條褲子半低不低地垂在腰上,露出誘惑的魚人線。他從櫃子裏抽出件白色襯衫,向她揚了揚。


    安先生的本意本是迷惑敵人,誰知敵人凶猛,肥膽子的宣小姐不但不挪眼,更直直看著他看,麵不紅心不跳,視線大喇喇流連在他這副臭皮囊上,反讓開始換褲子的男人紅了臉。


    宣紫給安宴挑了一條粉色印愛心的領帶,手抓著兩頭,一把纏上他的脖子,壓得他頭往下一埋。安宴自一邊的穿衣鏡裏照了照,對這打扮頗有微詞:“就不能換個正常點的?”


    宣紫說:“你敢買卻不敢戴,這是什麽道理?”三下五除二就將領帶打好了。


    安宴得以直起腰,說:“你這手法還挺嫻熟。”


    宣紫想也沒想:“實踐出真知。”


    “你給誰實踐過這麽多次?”


    宣紫一愣,小心翼翼地去看他。幸好他有口無心,此刻還在為領帶頭疼,可她話語堅持,他別扭了一陣也就隻好作罷。


    宣紫隨他下樓的時候,他將家裏的備用鑰匙給了她一把,並且叮囑她好好看家,“你的行李我會讓人給你取回來。”


    宣紫大吃一驚:“我什麽時候說過要住你這兒。”


    安宴遞給她一記冷眼:“你寧願和紀翔一起住,都不願意和我一起是不是?”


    眼見他就要發脾氣,宣紫連忙辯解:“我和他沒什麽的!”他還是不依不饒,宣紫隻好認輸:“那我們各退一步,我從他那裏搬出來,但也不能到你這兒。年關歲末的,你父母姐姐不可能不來,我在這兒一杵恐怕會嚇著人。”


    安宴果真沒有多勸,找出錢包抽了張卡給她,說:“你先用我的卡,我再要人給你開間套房。”


    宣紫確實囊中羞澀,也就沒底氣拿喬拒絕這男人的好意。她笑著伸手去拿卡,可他緊緊攥住卡的一角就是不鬆手,問他什麽意思,他一臉狐狸般狡黠地說:“你每刷一筆,我這邊都會有記錄,如果被我看到你買機票,你也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的。宣紫,你說過你不愛欠人人情,所以你必須留下來慢慢還給我。”


    宣紫不甘示弱:“我也說過你別想威脅我。”


    安宴一手已然扣上她的後腦,上挑著眉梢,滿臉倔強地注視她。逼仄的空間裏,滿是他口中淡淡的留蘭香味。宣紫終受蠱惑,氣息不穩,抵著他的前胸緩緩吐出一口氣,問:“密碼呢……”


    他說:“你生日。”頭一低,銜上她那張鮮嫩飽滿的紅唇。


    宣紫回到紀翔家的時候,夏儀正從門內出來。還穿著昨晚宴會時的衣服,貼身的連衣裙已經打皺,頭發也十分毛躁,很簡單地挽成一個花苞。


    這種時間這種地點相遇,總歸有些尷尬。兩個人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宣紫又怕她心生芥蒂,硬是厚著臉皮將她攔下來解釋,誰知道夏儀心如明鏡,說:“安總是故意要誤會,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宣紫說:“那就好。”


    夏儀衝她溫和的笑,眼神又漸漸回歸精明,“安總那個人雖然沒有深交過,卻也知道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像他這樣成功又不濫情的,實在是少之又少,宣小姐好好珍惜吧。”


    她是八麵玲瓏,宣紫卻寧願信她十分,又說:“我當然會珍惜,以前我虧欠過他很多,我會一一都還給他。紀翔雖然平時看著愛玩愛鬧一點,但其實心眼很實,也會好好對夏小姐你的。”


    夏儀卻輕笑出聲,說:“紀翔是什麽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宣小姐就別當他說客了。我和他之間也沒那麽簡單,能過就算一天,我不會強求太多。”


    宣紫隨後便把這話原原本本告訴了紀翔,他裹著睡衣倒沙發上喝茶,幽幽說:“她倒是很聰明的一個人,不像你,蠢到死。”


    宣紫白他一眼:“我回來的路上檢索過夏儀這個名字,知道她幾年前在英國念書,居然那麽巧還和你在同一所學校,隻是後來遭遇情傷被迫歸國。不用多說,想必你就是那個渣男了。”


    紀翔陰惻惻笑起來,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你懂什麽。”又起來幫她去收拾東西,說:“安宴終於過得像一個男人了,為了個女人不擇手段,還真挺得我真傳。”


    回程路上,紀翔送她。宣紫借他電話抄來安宴號碼,那邊剛一接通,她說:“安宴,是我。”


    安宴毫不意外,說:“我知道。”


    “我待會兒就去賓館了,你……什麽時候過來?”


    “我這邊有點事,過會兒再給你打過去吧。”


    宣紫還沒來得及再說一句,安宴那頭已經將電話掛了。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13


    chapter 13


    王琦剛出病房和醫生說話,就見安宴正氣喘籲籲地從一頭跑來。他向其招手,要他慢一點,說:“你姐姐現在情況還算穩定,沒到那種要緊關頭。”


    安宴這才放心,說:“電話一掛我就過來了,怎麽會這麽快,預產期不是下個月嗎?”


    王琦連忙揮手要他打住話頭,拍拍他肩膀,和他咬耳朵:“你千萬閉嘴吧,惹得爸媽問起來,你姐姐一定要把事情推你和那女的身上去。”


    遷怒於他倒無所謂,可怪罪到宣紫頭上就不行。他們那一次的分手鬧得是沸沸揚揚,他父母早把那女人恨得牙癢,再要他們以為是她逼得安慶早產,不知道還有多少雞飛狗跳的事情。


    安宴心中惴惴,王琦倒還算輕鬆,有空拿他的著裝開玩笑,說:“這領帶不是你那些狂熱粉絲送的嘛,你嫌太難看就一次都沒戴過,今天怎麽變風格了……哎,這身上還有女人的脂粉味。”


    忽然病房大門被人打開,安宴和從泠打了個照麵。


    從泠一見他,原本疲憊的臉上硬是擠出幾分笑,說:“過來啦,怎麽不進來。”說著過來挽他的胳膊,卻忽然感到他僵硬的身體,再然後察覺他將手臂輕輕抽了出去。


    她去追他的眼睛,卻見他避開了她的視線,腳步很快地邁步而入。


    安慶躺在床上,臉色有些蒼白。一對父母坐在一邊翻字典,嘀咕著孩子快生了,得趕緊想出個好點的名字。


    明明是合家歡的場景,四處洋溢著迎接小生命的喜悅,從泠不知怎麽的,忽然生出幾分愴然。


    安慶擺擺手叫安宴坐到她身邊。


    安宴見她滿頭大汗,抽了張紙巾給她擦汗。


    安慶說:“公司沒事嗎,一喊你就過來,就是王琦發虛,恨不得要天底下人都知道。從泠也是的,剛回去才幾天,這就坐著飛機趕過來。我哪裏那麽嬌貴了,生孩子還不就和生蛋一樣。”


    旁邊王琦直樂嗬:“說的好像你生過蛋一樣,從泠千裏迢迢趕來見你,你不領情可以,放心裏,別這麽說得澆滅了人家熱情啊。”


    安慶一挺腰坐直些,說:“王琦你這時候還欺負我。”


    從泠連忙來安撫,拍著她的背要她半躺下來,“我的好姐姐,你可千萬別再動怒,現在都什麽時候了。”


    安慶連連答應,隻剛躺下來沒多久,忽然兩手一捂肚子,嚎起來:“哎喲!快,快叫醫生!”


    王琦腳下一晃,拔腿就往外跑,安宴按了床頭的呼叫器,手按在安慶肩上要她放鬆。整個病房都騷亂起來,醫生護士魚貫而入,安宴插不進腳,和從泠他們一起走了出去。


    恰好手機響起來,屏幕上是被儲成“她”的一串長號,安宴聽見她說:“我待會兒就去賓館了,你……什麽時候過來?”


    他心中一動,然而四周混亂。剛一邁開腿往僻靜處走,從泠又在後頭問他去哪,跑來拽住他的袖口。


    “跑哪兒去,要進手術室了。”


    麵前是從泠,耳邊有宣紫,無奈之下選擇屈從於現實,安宴草草說:“我這邊有點事,過會兒再給你打過去吧。”


    他先掛了電話。


    手術室外等待區。


    過道裏有咖啡販賣機,安宴給自己和從泠買了杯咖啡,味道不太好,但勝在溫度夠高。抓在手裏熱乎乎喝上一口,整個人都暖和過來。


    從泠擠到他身邊坐下,說:“生個孩子還真不容易啊。”


    安宴玩著手機,在宣紫的備注上拿不定主意,心不在焉地說:“嗯。”


    “那你想過要一個孩子嗎?你的孩子。”


    孩子?安宴放下手機,這才看她:“怎麽說到這個。”


    “突然想到的,怎麽樣?”


    “我沒想過。”


    從泠扯了扯嘴角,到底沒再深問,而是指了指他領帶:“讓人大開眼界啊,穿衣服從來沒出錯的安大總裁,今天居然會戴一條這麽奇葩的領帶。”


    安宴摸了摸領帶結,淺笑說:“其實我覺得還好吧。”


    “她給你選的?”


    安宴微哂:“你……知道了?”


    好似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尾,不用熬到數九寒冬,安宴的一句話便能讓從泠心冷到底。


    她苦笑著,兩隻眼睛卻紅了:“安宴,什麽意思啊,說好的‘同學一場’,又是什麽‘翻過去的一頁’,你現在這樣又算什麽呢?”


    “從泠,”安宴看著她,樣子很是坦然,“我已經試過努力忽略她,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擺脫她,可我輸了,我真的做不到放棄她。”


    “嗬嗬……”從泠捂著胸口冷笑,騰地站起來,神情激動,“你撒謊,你是欣銘總裁,根本早就知道一葉秋是她。邀請大牌作者來參加年會也不過就是個幌子,你隻是單要讓她回來,設計個久別重逢的契機,好讓你們能夠再續前緣。”


    “在她回來這件事上,我不否認做了手腳。”安宴也跟著站起來,話語成刀刃。


    從泠一顆心被刺得血肉模糊,此刻扔了咖啡,抖著手從包裏掏煙,安宴劈手奪過來,她忽如被觸到某處神經般跳起來,手拎著手提包兩角往他身上一陣猛砸,鑰匙本子鋼筆掉了一地。


    “安宴你真他媽是個混蛋!你忘了她當初是怎麽離開你的,忘了是誰一聽到你有事就嚇得滾到她父母身邊,根本不顧你死活的!你最難熬的那段日子,又是誰陪著你走過來的!你當初對我說要照顧我一輩子,我信了,現在找回那個陽春白雪了,就他媽拍拍屁股想走人了?你就不怕我去找她,把我們的那些事全告訴她,看她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又逃走?”


    安宴也不躲閃,就站在那裏任由她發作,連眉頭都沒皺一皺。直到她打得累了,自己先妥協了,一屁股摔坐在椅子上,垂首慢慢地流淚。他方才蹲在她麵前,幫她擦淚,低聲說:“從泠,我送你回去吧。”


    從泠眼中渾濁,顫著聲音:“安宴,你知不知道我回來不是因為你姐姐。我聽同事們說你在年會上情緒失控,又視死如歸一樣喝酒喝到爛醉,因為害怕你胃病複發,這才連夜搭飛機趕回來。”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八年,隻為你有一天會為我轉身?”


    安宴慢慢閉上眼睛,長歎出一口氣,手輕撫在她臉上道:“對不起,從泠,我不是個好男人,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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