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將下巴支在從泠肩上,很用力地點點頭。


    默默的行李一早收好,分門別類裝在新買的幾個粉色行李箱裏。房間裏還有一些零散的玩具和書籍,等著默默最後過目,看是否要帶走。


    從泠在一旁檢查行李箱,看著許多多出的衣服鞋子,衝安宴笑道:“來你這兒一次還真是滿載而歸,默默幾年的衣服都比不上在這兒一周買的多,我已經開始考慮是不是要經常送她過來了。”


    安宴麵無表情,又是一身正裝,襯托得整個人又高又挺,嚴峻如一株筆挺的 白楊。他淡淡睨了從泠一眼,說:“你不是一個拐彎抹角的人,有什麽話直說就好。”


    默默正抱著兩個娃娃跑來,很小心很仔細地把它們放進行李箱裏。從泠拉住她的小手,說:“真漂亮,這是爸爸給你買的?”


    默默很靦腆地搖了搖頭,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安宴,像在揣度他的態度,繼而湊近從泠耳邊,小聲說了兩個字:“宣、紫。”


    從泠垂目看了看這兩個娃娃,黑頭發的這一個精致漂亮,臉盤子和宣紫甚至有幾分相像。


    她拍拍這娃娃,笑著對安宴說:“替我謝謝她。”


    安宴冷冷的:“從泠,你這樣做人累不累?”


    從泠忽地一個激靈,歇了片刻方才回過神,她拍拍手站起來,麵對這冰一般的男人,說:“怎麽了,安宴,你是覺得我笑裏藏刀,話中有話了?我別的不敢說,這點誠實倒還是有的,我該謝她的,一分一厘都不少謝,可我不願讓給她的,一分一厘都要搶過來。”


    安宴嗤笑:“你為什麽不去想想,她所有的那些東西根本從來就不曾屬於過你呢?”


    “那我就做個睚眥必報的小人。”她莞爾:“安宴,我不是宣紫,不像她一樣的幸運,好家世,好脾氣,隻用靜靜坐著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青睞。你討厭我是嗎,如果說我就是要默默出現在你們麵前呢,如果說我就是要默默折磨你脆弱的道德感呢,如果說我就是想看到你和她分開,不想見到你這個傻子乖乖受她擺布呢?


    “你還要怎麽討厭我?可你千萬不要忘了,是你一手促成的這一切,是你讓我這個討厭的人生下的默默,是你讓我有機會一次又一次的出現,是你真正傷害了宣紫。”


    安宴身體繃得直直,因為壓抑,臉上線條更顯淩厲,緊緊抿起的嘴唇拉成一線。默默軟綿綿的身子忽然纏上他的腿,聲音細柔繾綣成一道繞指的棉線,“爸爸,不氣。”


    從泠去抱她,親了親她的額頭,說:“回家吧,寶貝。”


    ***


    孟溪林開車,臨到安宅的時候,宣紫說:“就把我放門外,我自己走兩步。”


    孟溪林瞥她一眼,笑起來:“是怕他見到我不高興,還是怕我揍他?”


    滿肚子的牢騷,自輕描淡寫的話裏滲透出來,他還是聽從這女人的吩咐,將車滑向路邊,掛檔後拉上手刹。


    宣紫毫不支吾,直截了當地說:“都有,我怕你把他嚇跑了,以後沒人能讓我嫁得稱心如意。”


    “那我祝你下輩子不被人愛,讓你也嚐嚐被人忽視卻不敢放肆的滋味。”


    “所以,你終於肯承認我這輩子其實是人見人愛的寵兒了?”宣紫解了安全帶,俏皮地說:“那你就等到下輩子再追求我,那麽缺愛的我一定立馬就投懷送抱。”


    孟溪林搖頭,說:“蠢話。”


    開門的一刹,路上正好駛來一輛黑色轎車,完美精致的流線車型如伺機而動的獵豹。宣紫覺得眼熟,而緩慢駛過的一瞬,她忽地看到裏頭兒童座上滿臉淚痕的默默。


    默默也是眼尖,抹了把淚水往外招手,安全帶綁得她絲毫不能動彈,隻有一雙小手拚命飛舞。


    從泠發現不對,傾身過來詢問,隻是忙亂之中手機鈴響,她邊問:“看到誰了,寶貝?”邊將手機掏出來。


    擦肩而過,宣紫往前追了幾步,隻望得到椅背。


    孟溪林自車裏探出頭,說:“看什麽?”


    宣紫擺手:“沒,沒什麽,我走了。”


    “到家給我短信。”


    “哦,好。”


    房子裏,安宴在收拾默默留下的東西。一些髒了的方巾,幾件汗濕過的小衣服,鋪床的時候無意踩到地上一隻鵝黃色的小鴨,“吱——”


    宣紫走過去彎腰撿起來,憋了的小鴨一點一點充氣。安宴扭頭過來看她,笑著問:“回來了?順利嗎?”


    宣紫抓著小鴨坐在床腳,擺著身子擋在他前頭:“還行,你這邊呢?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默默,小丫頭流了一臉的淚,可憐的不行,你沒跟著一起哭吧?”


    安宴刮她的鼻子:“說什麽呢。”


    她手機正好響起來,以為是孟溪林呢,巴巴拿著手機一直走去房間外頭。一看號碼盡管陌生,但那一串尾號她覺得眼熟。


    果然一接,女人的聲音便咋呼開來:“宣紫,你和我媽媽說了些什麽!”


    ***


    “阿姨,上次你說你是在從泠的集體照上認識我的。可我在國內隻念了三年,根本沒有來得及拍畢業照。”


    “……”


    “其實你不用瞞我,我或許比從泠知道的還要更多一些。我爸爸那個人,你應該知道的,哪怕表麵上有多威嚴,心裏頭卻總有不忍割舍的一塊。”


    “先生把那些事都告訴你了?”她詫異。


    宣紫笑了笑,“是啊,他時常向我提起你,媽媽也說你為了照顧我,廢了許多心思。”


    那頭安靜了許久,才有一聲女人的歎息傳來。


    “孽緣,真是孽緣,當年太太對我那麽好,是我昏了頭。這麽多年,我一直想和她說一聲對不起,隻是我人小低微,總見不到她。”


    “這就不必,你想見她,她未必要來見你。隻是她心存善念,想讓我問問,你和從泠過得好嗎?孤兒寡母,生活不易,現在又有了一個外孫女,我們宣家給的那些錢是不是不夠用了?”


    “宣小姐……”她聲音忽然發抖。


    “當年我父親打發你究竟花了多少錢,一百萬,兩百萬……報個數字,我寫個支票,明天就送到你門上。你們胃口可真大,傷害了我的母親,現在又要腆著臉來訛上我了是嗎?我可沒我母親那麽懦弱,忍氣吞聲——你們從家的女人總是這麽愛搶別人的老公是麽?”


    安宴自後頭摟上宣紫的腰。


    “誰的電話,鬼鬼祟祟的。”他將宣紫的手機抽過來,不由分說來翻通話記錄,第一條通話三十秒的隻有號碼,他當然認出是誰,眉梢幾乎一跳。


    宣紫細心看他的表情,等著他將手機塞她懷裏,又是一臉怒意,又是壓抑著要不動聲色,簡直精彩紛呈。她得以反客為主,說:“怎麽,她的電話都要吃醋?”


    安宴短短一句:“她說什麽?”


    “哦,邀我去喝茶,大約是鴻門宴,還在想要不要去赴。”宣紫一臉輕鬆。


    “不許去。”


    “怎麽?”


    “她會有什麽好事?”


    宣紫撇嘴:“好啊,我考慮考慮。晚飯沒做吧,想吃什麽,我去做好了。”


    安宴卻來抓她的手。宣紫正風一般地往外走,站在樓梯上,側過身子去看他,“想幫忙的話,就趕緊下來,老這麽纏著我,你很喜歡我?”


    “宣紫。”他卻突然很認真地喊她。


    宣紫也隻好打起精神,說怎麽了,安宴一字一頓地說:“你上次的那個問題,我有答案了。”


    “……”


    “如果在默默和你之間,我隻能選擇一個的話,隻可能是你。無論是要我答一千次一萬次,我都會毫不猶豫地說,我要的人是你。默默於我,是責任,可你於我,是命。”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34


    chapter 34


    宣紫把那枚樸素無華的戒指從包的角落裏取出來,又偷偷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安宴下班回來的時候看到了,杵在她身後站了半天。


    宣紫敲完一章小說方才回望,他仍在,兩隻會說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的手,嘴角還掛著一抹促狹的笑。


    “……”宣紫說:“這是怎麽了?”


    安宴張腿自她身後坐下來,她撅著屁股說:“哎,幹嘛啊你。”


    他提著她的腰讓她坐到身上,拉過她的手擺在桌邊,努嘴問:“不要大鑽戒了?”


    宣紫挑著眉:“誰說不要的。”


    安宴靠近她耳邊,溫熱的呼吸噴在她開始發熱的耳廓,淡淡說:“你都不知道,你有多難伺候。”


    話語繾綣,看似不滿的情緒裏分明藏滿了化不開的寵溺。


    結婚的事情被重新提上日程。


    除了吃飯睡覺,宣紫將全部的時間都花在碼字上,一心要早日完稿脫離苦海。


    婚禮的事情留給安宴籌備,選結婚照係列,選婚紗,做禮服,選酒店,挑司儀……忙是忙了點,但樂在其中。


    一大堆的東西鋪在桌上,宣紫有空收拾的時候,總要說他兩句。


    “講好了先不能辦婚禮,媒體一個捕風捉影弄得人盡皆知,被他看見了,回來準能揍死我。”


    安宴不以為意,說:“總歸是要看的,最近不忙正好準備一下……現在最關鍵的就是領證。”


    “你有什麽主意?”


    “不如飛到拉斯維加斯,隨便找個教堂說i do就算是合法夫妻。”


    “嗯,結婚容易,離婚也方便,讓你稱心如意了是不是?”宣紫一聲“咦”,較真起來,“什麽叫隨便找個教堂,你把我當叫花子打發?”


    “有你這麽養尊處優的叫花子?”


    宣紫又是笑又是氣,按住安宴的兩肩騎到他身上。男人不滿被壓製似的,手往她腰上的癢癢肉一撓,不戰而勝,在她力衰的當下一個用力,將人整個摔在沙發上。


    宣紫後腦磕著皮墊,喊著:“不敢了,我再不敢了。”


    安宴饒有興味地問:“不敢什麽?”


    她一擰眉:“你先惹得我!”


    安宴去解她的衣服,一個扣子一個扣子慢條斯理的解,宣紫呼吸都變了,他手靈活如蛇,竄入她繡花的貼身內衣,手輕緩地摸著。


    “好像大了。”


    宣紫嘿嘿笑:“是增生。”


    “反正大了。”他眯起眼睛,眼底某處隱隱燃起星火,“我喜歡。”


    宣紫拿手摸了摸他某處,“我也喜歡。”


    安宴笑著就要吻下來,宣紫連忙拿手抵著他前胸,說:“饒了我,才幾點就這樣!”


    男人不理。身下動了動,拿自己死死抵著她。


    一邊宣紫的手機鈴聲大作,她在這堅硬裏理出紛亂的思緒,兩隻手插、進他頭發,將他細密紮人的短發向後捋著直到腦後。


    “我還約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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