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著眼睛,吼道:“我為什麽要忘了過去,為什麽要放開懷抱,我和安宴有自己的世界,他會理解我的苦衷,他會等我回去,你明不明白啊,孟溪林!”


    ***


    不明白,不理解,即便是今時今日,仍舊現在她和安宴世界的這個宣紫,哪怕世界毀滅,人生重塑,簡單得如同一個新生兒——


    孟溪林依舊還是看不懂她。


    又或者她實在好懂,因為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隻是寫了四個字,我愛安宴。


    或許,真的要再投一次胎,讓此生重新來過,她才會在驀然回首的那一瞬發現,其實他一直等在那片陰影裏。


    隻是這些,他不想懂。


    宣紫在醫院裏接連住了兩個月,方才將身上的傷陸陸續續地養好了。宣媽媽勸她回家幾次,暗示宣筠一直出差,她還是笑著婉拒。


    其實心結並不在她爸爸那。


    孟溪林鞍前馬後服侍了她許久,臨出院這天還是他忙著收拾東西。


    宣紫歪在床邊看他,問:“上次那房子你買了?”


    孟溪林瞥她一眼:“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她嘿嘿的笑:“反正你房子空得不行,暫時多一個人應該沒什麽問題。”


    孟溪林兩眼一轉,將往包裏塞得一堆女人塗臉用的瓶瓶罐罐全扔進垃圾桶裏。


    宣紫叫起來:“你幹嘛,那都是花大價錢買的!”


    孟溪林說:“看著髒。”


    他這醫生的潔癖病一犯,旁人完全沒法過活。宣紫不滿地說:“你怎麽不把我也扔了。”


    孟溪林說:“這倒好辦,你過去之後,我會來次大掃除。”


    宣紫用中文罵他人渣,孟溪林一臉悵然地看著她,她這才哈哈笑起來,特得意地在他腦門上鑿了一下。


    小護士這時進來要他們多等一會兒,“醫生要來送綜合評估報告呢。”


    宣紫說:“我自己去拿吧,省得要他多跑一趟。”


    孟溪林突然起身來拉她的手腕,皺著眉說:“這裏你不方便拋頭露麵。”


    宣紫不以為然:“我連救護車都叫了,要有什麽新聞也等不到現在。況且這裏又不是普通醫院,沒那麽多長槍短炮的。”


    孟溪林這才鬆了手,到底不放心,扔了東西跟在她後頭。誰知道出了病房門,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宣紫就遇見了熟人。


    夏儀比前段日子看起來好了很多,肚子依舊平坦,但人胖了,更美了,隻是這種驚豔從她的骨子裏滲透到表麵,虛虛地浮在她那精致妝容的臉上。


    有種東西從她的身體裏,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宣紫分辨不清那是什麽,也懶得考慮,夏儀看到她恐怕也很驚奇,踩著高跟過來摟她肩膀的時候,尖著嗓子說:“瞧瞧你。”


    我怎麽了?


    宣紫笑著問:“最近怎麽樣。”


    她輕描淡寫地說:“就那樣,任性地推了幾部戲,後來發現掙的錢完全不夠賠。現在又急著接戲,好壞都要,鬧了不少笑話。”


    宣紫大概能讀懂她這話裏的隱情,她拿了孩子,修養了許久,錢又逼著,要她複出來養活自己。


    “你呢,你怎麽樣?”夏儀問。


    宣紫憨憨地笑,該怎麽說呢,一路坎坷,好像軌跡總追尋著夏儀的,在一起時便都在一起,分開時便都有了危機,連同孩子來來去去都是一樣的故事。


    她看了看孟溪林,說:“想喝點牛奶,熱的。”


    七月的天,喝熱牛奶,明擺著支走他,他還是忍下來,說:“我待會兒過來。”


    他人一走,夏儀就說:“你這幾個月一直在哪,安宴找你找得快瘋了,電話打到我這裏來,我都多久沒露麵了,他還是有辦法找到我。”


    這個名字許久未聽,猛地一灌入耳中居然陌生如此,宣紫怔了怔才說:“夏儀,我和安宴也不可能了。”


    夏儀嚇了一跳,但隨即就鎮定下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故事,誰又能把誰理解清楚。


    她說:“我不管,我誰都不管,自己過得就夠頭疼的了。但安宴現在狀態很不對勁,我怕他這樣下去會出事,所以請你一定要把話和他說清楚,不要讓他像我一樣,還要從別人嘴裏知道他結婚的事情。”


    宣紫說好,彼此道別,等她走得不見影蹤,才發現自己沒有問她一句為什麽要來醫院。


    她站在單麵可見的窗子裏曬太陽,孟溪林的腳步聲不大不小地出現。


    她笑著將手伸出去,孟溪林將溫熱的杯子擱在她手心。


    “喝,喝不了我就給你灌下去。”他說,麵無表情。


    宣紫咬著杯沿笑起來,又聽他說:“還要不要跟我回去。”


    她一挑眉,“當然了,不然能去哪?”


    作者有話要說:  寫著寫著都要笑了


    ☆、chapter 39


    chapter 39


    宣紫倚在窗邊,望著庭院裏頭蔚藍的無邊泳池發呆,以至於孟溪林站在她身邊,她都絲毫沒有察覺。


    換上舒適家居服的男人端著一杯咖啡,熱氣騰騰中散發出一種溫馨的甜香。他將窗子開得大一些,說:“你這身體就別想著去遊泳了。”


    宣紫嗤聲笑起來,拿眼尾的餘光打量他一下,自然地接過他那杯咖啡,說:“就是覺得好看……再說了,我哪有那麽虛。”


    孟溪林在咖啡杯碰上她唇沿一刻將被子端走,揀著沒被她沾染過的地方喝了一口,看得宣紫牙癢癢。


    “在醫院住了兩個月的人。”他端杯子的食指指了指她,話說一半,另外半邊要她來想。


    宣紫跟在他後頭往客廳裏走,摸著自己癟癟的肚子,說:“那麻煩你給我做點吃的。”


    孟溪林說:“沒空,你自己動手。”


    宣紫不滿地叉腰:“我可是在醫院住了兩個月的人!”


    孟溪林腳步一頓,回身看了這女人一眼,得,自作孽不可活。


    他將咖啡在水池裏倒了,裝修豪華的廚房間裏卻也隻是裝得好看,宣紫將空空如也的冰箱敞開,說:“食材都沒有。”


    孟溪林將她這礙眼的龐然大物從冰箱前挪開,關好箱門,一把拽著她的胳膊往外頭走。


    她起初掙紮了一下,被他手心的熱度灼到,隨即就安靜下來,乖乖跟在後頭。


    孟溪林將她甩在樓梯上,短促地說:“去睡會兒。”


    宣紫喜笑顏開,上身伏在散發著淡淡漆味的欄杆,說:“多買幾個雞蛋,土雞生的,想吃你做的蛋炒飯了,給我多放點油,我又不是尼姑,吃不了太久清湯寡水的。”


    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抬手衝她揮了揮,背影倒很酷。


    誰知道煮夫之旅不算平坦,剛一出了別墅區大門便看到被攔住的故人在和保全理論。


    他忘了自己有多無所不能,明明幾個電話便能解決的事情,現在親自披掛上陣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完成。


    安宴脫了外套,解了領帶,袖扣也因為拉扯崩了一枚。


    孟溪林隻是一瞬的好奇,踩下刹車,想看看這幕難得的鬧劇。未料被眼尖的男人看到,不要命地擋在他車子前頭,狠狠敲了一下引擎蓋。


    孟溪林不得不停了車,降了車窗,壓根懶得看他,問:“有事?”


    安宴說:“我知道宣紫在你這兒。”


    孟溪林一笑:“那你自己去找她。”


    “你以為我進不去?”


    “如果是剛剛,你還有希望,現在嘛……”孟溪林頭一偏,向保全遞個眼色,一隊人立馬領會,很嚴肅地說:“孟先生請放心,我們一定不讓閑人出入。”


    安宴盯著孟溪林,眼中似有冷箭。許久不見,他人更顯精瘦,大約來得匆忙,未刮胡須,隔夜的青茬隱隱沒於下巴,與神清氣爽的孟溪林相比,立刻潦草下來。


    安宴一手支在孟溪林的車上,弓著腰往他車裏去看,話中滿是疲憊:“我想見她。”


    孟溪林拇指點著方向盤,輕笑中說:“這可不是求人的語氣。”


    安宴一怔,眸中寒光漸隱,半晌,低聲道:“請你幫忙。”


    向來驕傲的男人終於肯低聲下氣,孟溪林方才拿正眼瞧他,心中詫異這樣一個視他為眼中釘、初見第一麵就揮拳而來的男人,居然有一天,也肯這樣求他。


    宣紫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重要到可以放下一個男人的尊嚴,不管不顧?


    偏偏安宴手機響,他本欲掛斷,隻是屏幕上的名字無法教他狠心,他疲憊地接聽,那頭的聲音很是清脆:“爸爸!”


    那邊默默時斷時續地說話,這邊孟溪林有耐心地等著安宴,聽他絮絮叨叨地說:“好……可以……爸爸知道了……待會兒就回去……”


    他心中那些所謂重要與否的討論,在這一刻有了結論。


    安宴掛斷電話,孟溪林早已經收斂了笑容。


    “你知不知道她當初離開是為了你,和我訂婚也好,乖乖呆在國外也好,都是因為履行一個承諾。而當她爸爸無暇再將心思放在她身上,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國內,盡管她不說,我也知道她是為了你。”


    安宴沒想到孟溪林會說這些,咬了咬牙,點頭道:“我都知道。”


    “既然知道,那為什麽不能等她。如果你標榜的愛情真的那麽偉大,又怎麽會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甚至還有一個孩子。或者說,你愛她根本不如她愛你來得多,五年前如此,五年後亦沒有改變。”


    孟溪林字字如針,刺在安宴心頭,然而更悲哀的是,他居然無力反駁。話語在這一刻無比蒼白,事實麵前,再多的澄清也成了狡辯。


    安宴閉了閉眼睛,說:“你根本不會幫我。”


    “你還不蠢。”孟溪林說:“既然兩個月前你就放棄了她,那不如張開懷抱,從此以後放彼此一條生路。她現在過得很好,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何苦要將那些矛盾再次擺上台麵。”


    安宴搖著頭站直身子,冷冷笑道:“別廢話了。”


    ……說什麽廢話,他怎麽可能放棄。


    孟溪林也覺得自己可笑,居然有閑工夫和他囉嗦。他鬆了手刹,平緩換檔,在車窗升上來之前,說:“安先生,你知道你和我的差距在哪嗎?我永遠可以站在和她平等的地位,不疾不徐地等她。而你隻能站在門外,哪怕隔著一門之隔,隻要我說不行,你就連見她的機會都沒有——說起來,還是你比較弱。”


    ***


    蛋炒飯還沒做好,宣紫循著香味就走了過來。


    孟溪林說:“睡飽了?”


    宣紫揉揉眼睛,說:“嗯,眯一會兒就行。你剛剛去哪兒買菜了,等了半天也沒人來喊我。”


    孟溪林將火關了,拿木鏟子將飯撥碗裏,宣紫一把搶過去,臉湊在碗沿聞了又聞,心滿意足地說:“你做的就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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