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導擺擺手,從鼻子裏噴出來一股煙,“先別急著謝,他的脾氣不好說,能不能成功還得看你自己的本事,誰都使不上勁。”


    溫唐點頭,靠人不如靠己麽,就是這個道理。


    頓了下,王導又道,“還有一個啊,想必你們也知道他的德性,片子上市之前,誰也說不準究竟會是一炮而紅還是一敗塗地,又或者剛冒了個水泡就沉底,他的戰線可都拉得特長,中間也不許演員接別的活,你們可得想好了。”


    也就是這一點點的邪脾氣加起來,導致外界對趙宗澤的評價呈現極端的兩極化:喜歡他的簡直能愛死他,而不喜歡他的,簡直能把他踩進泥裏再狠狠跺幾腳。


    可溫唐就是喜歡他,莫名其妙的喜歡,甚至她都沒看過趙宗澤的電影!就隻是喜歡這個人率性的脾氣!覺得這人活的這一輩子,真是爽快!


    不等溫唐把自己的評價說出來,就聽從餐廳後麵的花園裏一陣喧嘩,然後就有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葉敏自殺了!”


    葉敏死了,穿著漂亮的禮服長裙,死在了後麵花園裏的遊泳池中。


    慶功宴舉行的時候,整個餐廳一樓都被包下來了,隻有劇組的人員出入,而後花園的燈光又被調的很暗,發現屍體的位置剛好是監控器死角,沒人說得清葉敏究竟是什麽時候跳下去的。


    發現的時候葉敏已經完全沒有了呼吸,她的麵色慘白,如同一尊塑像。


    她甚至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後來經過初步解剖,法醫發現她胃裏有大量的安眠藥,而且周圍也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就給判了自殺。


    這條結論正式公之於眾的候,溫唐正坐在新買的車上,趕往趙宗澤新電影角色的試戲現場。


    溫唐很清楚自己不喜歡葉敏,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稱得上討厭,就因為自己和葉敏的不和,調查她死因的時候溫唐還被警察問過話。


    然而即便是這樣的關係,得知她死了,溫唐還是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仔細將報紙放平整,溫唐對安然道,“等會兒試完鏡,去給她送朵花吧。”


    安然點頭,在行程本上記下一筆,又把劇本遞給溫唐,“要不要再看看?我聽說競爭挺激烈啊。”


    這次趙宗澤的本子寫的挺有意思,是一部古裝武打劇,名字就叫《鳩》。講述的是江湖上有幾大門派同為正道領袖,其中棲鳳閣閣主的公子杜文川和翔鸞門門主的掌珠方柯自小相識,青梅竹馬,門當戶對,二人的生活可謂順風順水。然而一夜之間,翔鸞門被不知名勢力攻擊,幾乎全滅,剩下的門人也都四散而去;而棲鳳閣也在兩天後同樣遭到攻擊,不過因為有了翔鸞閣的前車之鑒,各門派人人自危,都多少有了點準備,並未損傷根本。


    然後悲痛欲絕的方柯不可避免的被杜文川帶回家,兩人一起集合力量報仇。


    看到這裏大家可能會覺得狗血,可是後麵,可謂大反轉。


    在調查過程中,杜文川無意中發現父親杜廣元似乎與翔鸞閣慘案有千絲萬縷的聯係,甚至隱隱對方柯有敵意。他十分痛苦,一方麵是全心全意信任著自己的戀人,一方麵又是自己曾經全心全意信任崇拜著的父親,這個初出江湖的年輕人在為難之際選擇了逃避,而在外的一段時間,他遇到了行事狠辣、亦正亦邪的女孩子:萬果。一係列陰差陽錯之後,兩人的關係也有了微妙的變化,杜文川驚恐地發覺,自己已經喜歡上了萬果。


    這時方柯找了過來,自然而然的跟萬果打了一架,並宣稱萬果是造成一係列慘案的元凶,杜文川雖然並不相信萬果就是凶手,但終究還是選擇了回到青梅竹馬的方柯身邊。因為萬果在江湖上名聲不好,如果自己在這個當口做出始亂終棄的事情,他的前途也就毀了,於是兩人一起出手對付萬果,早已情種深種的萬果不忍還手,被兩人擊傷後逃走。


    萬果受傷後暗處查訪,卻在潛入棲鳳閣尋找線索時被發現,被杜氏父子和方柯等人圍攻,後又被指為翔鸞棲鳳兩案的黑手,被正道聯合發了江湖通緝令。


    後萬果冒險來找杜文川,一次次的指出凶手就藏在棲鳳閣,然而當夜棲鳳閣又生事端,杜廣元、方柯,以及數名受邀前來參與調查的高手齊齊中毒,更有目擊者指明下毒的就是萬果,到最後更是連杜文川都開始懷疑她。


    親眼目睹了杜文川的反應,萬果心如死灰,驕傲如她卻不屑於辯解,更讓杜文川堅信萬果就是元凶。恰巧之前已經經曆過種種遭遇的杜文川正被正道同仁們質疑,他急需一個機會來證明自己,而眼下,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萬果大開殺戒,杜文川聯合正道圍剿她,戰況慘烈。最終萬果因舊傷未愈,敗於對手的車輪圍攻之下,而杜文川更是當著所有人的麵,親手斬下了她的頭。


    萬果死了,但是兩天之後,杜廣元也死了,在杜文川幾乎崩潰的時候,一切真相大白,凶手竟是方柯!同時她更道出,真的方柯早在數年前就死了,而棲鳳閣一案正是杜廣元與她聯手做的。


    整部電影就是一個大悲劇,萬果死了,杜文川召集所剩無幾的力量與方柯等人殊死搏鬥。斬殺方柯之後,奄奄一息的杜文川終於在艱難抵達萬果身死之處後,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電影的基調很是沉重,幾乎通篇都涉及到人性善惡,以及原本道貌岸然的人在麵對各種誘惑時的醜態畢露。


    氣氛太過沉重的片子很容易叫好不叫座,但是溫唐很喜歡,因為從始至終都帶著的那種濃重的,略變態的悲劇色彩,這使她有一種回歸故土的親切感。


    ☆、第九章


    也不知那些娛記究竟是怎麽打探的消息,明明溫唐他們都瞞的挺嚴實的,可當她一下車,還是有兩個埋伏已久的狗仔撲了過來,拚命把話筒和錄音筆往溫唐嘴巴上湊。


    “大家都知道你與葉敏不和,請問你對於她的死有什麽看法呢?”


    “溫小姐,有傳言稱曾看到葉敏自殺當天你二人發生過爭執,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汙蔑,純粹的汙蔑!天知道,溫唐最後一次在戲外跟葉敏說話都已經是接近一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覺察到溫唐的怒氣,安然用力捏了捏她的胳膊,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他知道溫唐的性格比較直,雖然話不多,偶爾看上去還有點二了吧唧的,但是最受不了別人懷疑自己,而且也不知道她到底走沒走出失去親人和戀人的陰影,生怕她一激動之下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


    現在的媒體很少有什麽是非觀,隻要新聞足夠吸引眼球,誰管它是不是捕風捉影?遇到這種情況,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回應。


    所幸知道溫唐來這裏試鏡的媒體終究不多,他們稍微多花費了點時間就甩開那兩個人擠進了大樓。


    安然繼續保護溫唐不受騷擾,另一方麵也是防止看上去隨時可能會暴走的溫唐別當眾失態,又讓小蘇趕緊去前台登記,總算是擺脫了騷擾。


    試鏡在16樓,坐電梯上去的時候小蘇還在生氣,“他們那是什麽意思啊?怎麽能把汙水盆子往溫姐身上扣!太不是東西了!”


    溫唐到時先開口了,也不見了方才的氣惱,不過語氣還是有點不善,“跟他們生什麽氣,說得清嗎?”


    安然和小蘇對視一眼,都有點吃驚,這不大符合溫唐一貫的直腸子作風啊,剛才還一副想揍人的模樣呢。前者斟酌著問道,“你真不生氣啊?”


    電梯叮一聲到達,溫唐甩了下長發,大踏步往外走,“生氣管屁用?老娘一般直接就上手揍了!”一邊走一邊哢吧哢吧的捏拳頭,心中暗道,你們最好別在荒無人煙的地方讓老娘碰上,不然一定讓你們知道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生氣麽?自然是生氣的,可是光生氣沒有用!


    媒體不會關心個人之間的是是非非,也不會費心費力的去追查事實真相,他們要的隻是爆點!爆點!還是爆點!


    頭腦發熱也是暫時的,溫唐也不算太傻,自然明白如果剛才自己真的一時衝動了,怕是真就跳進黃河洗不清,越抹越黑,哪怕事後被證明跟葉敏的死沒關係,也會被打上“毆打記者”“粗魯惡劣”的標簽,很可能這輩子就完了。


    想到這裏,溫唐已經看見了試鏡通知上麵寫的房間號,房間外麵還有幾個演員等著,聽見自己過來都轉過頭來看,眼神不怎麽友善。


    需要趙宗澤親自參與的主要演員的試鏡一共分三天,溫唐報名的時間不算早,被排到了第三天上午。


    上午參加麵試的一共有9個人,單看這個人數倒不是很多,但是再加上各人的經紀人、助理、化妝師,甚至還有保鏢、造型師什麽的,數量就十分可觀了。


    趙宗澤這次的劇本寫的挺有味道,來試鏡的人裏麵還有幾個不小的腕兒,在外麵等待的時候看著略拽。不過趙宗澤比他們更拽,明確要求,除了參與麵試的本人之外,包括經紀人在內的所有無關人員均不得進入麵試樓層。


    沒辦法,安然和小蘇他們把溫唐送下之後就到樓下休息室等著了。


    溫唐是5號,還挺走運。


    離麵試開始還有十來分鍾,大家都老老實實的在外麵走廊長椅上等著,有的閉目養神,有的故作鎮定,四下亂瞟。


    過了會兒,一個掛著胸牌的工作人員走出來,對著卡片確認了下,然後拿出來一大盒濕巾,“都把臉上的妝擦了,五分鍾後開始麵試。”


    雖然素知趙宗澤脾氣古怪,可是這樣在麵試前臨時要求濕巾卸妝的事兒,還是頭一回。


    有兩個剛紅的姑娘幾乎當場就呆住了,工作人員催促再三才別別扭扭抽了幾張濕巾。


    擦完之後,好麽,雀斑、黑眼圈粗毛孔統統暴露無遺。


    那倆姑娘的臉漲得通紅,若不是機會得來不易隻怕當場就走了。


    “一號!”


    開始叫號了,眾人的心也都跟著提了起來。


    “二號!”


    “三號!”


    號碼是大家到了之後現場抽取的,並沒有什麽規律。


    結果三號進去沒多久,突然就推開門,哭哭啼啼的跑了出去。


    眾人麵麵相覷,心中不由的更緊張了些,這是怎麽了?


    而緊接著,四號也是進去之後馬上又出來,雖然沒哭,看著也是隨時會暴走的樣子。


    “五號!”


    到自己了!


    溫唐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麵對變異動物都不害怕,這點算什麽呢!裏麵的人難道還能有三頭六臂不成?


    裏麵一溜兒排開四張桌子,每張桌子後麵都坐著一位麵試官,右邊數第二位的是個長著稀疏胡茬的男人,看著三十多歲,頭發支楞著,脖子上隨意掛著一條薄圍巾,一股流浪的文藝氣息,正是讓人又愛又恨的趙宗澤。


    溫唐一進去,趙宗澤旁邊的女的就站起來,把一塊透明的高低不平的膠墊遞過來,麵無表情道,“把這個放到臉上,用力地滾幾圈,然後做半分鍾的豬鼻子。”


    溫唐愣了下,然後忽然就明白了,這是專門針對整容的!


    這身體動過刀子麽?她努力回憶了下,意識到原主就隻是在當年跟風隨大流的修了虎牙就沒別的了之後,頓時就無比輕鬆起來。


    沒整,那我怕啥呀?


    雖然不明白這麽做究竟跟拍戲有什麽關聯,溫唐還是毫無壓力的把自己的臉折騰的紅彤彤的,最後還狠狠地將鼻子往上推,還是看不下去的女麵試官開口製止才停下來。


    女麵試官嘶嘶的抽冷氣,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小姑娘看著柔柔弱弱的,怎麽對自己這麽下的去手啊。”


    看那臉,滾完之後都發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這些麵試官虐待呢。


    溫唐特別嚴肅的說道,“我不柔弱,真的,而且我也認為這個很有必要。”


    說完,似乎是為了驗證“不柔弱”,溫唐當場就來了個旋身飛踢。


    踢完之後,另一端的男麵試官眼睛刷一下就亮了。


    他飛快的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悄悄地推給了趙宗澤。


    趙宗澤垂眼一瞥,“練家子”?


    寫這字兒的是趙宗澤拍武打戲的禦用武術指導,本身就是全國武打冠軍出身,按理說眼光是不會有錯的。


    可是?


    趙宗澤又低頭看了下溫唐的資料,這明顯不對啊。


    這姑娘一直以來的路線都是清純、溫柔、善解人意一類的,最硬氣的也就是正在放映的這部《百合》了,跟剛才的表現實在是相去甚遠。


    當時看完溫唐寄來的視頻資料,決定把她放進麵試名單之後,麵試組也粗粗查了個人影視經曆,當時真就五雷轟頂了老半天。


    若不是兩邊各方麵的資料都對的上,大家真的會以為有同名同姓的人。


    趙宗澤手指點了幾下桌麵,托著下巴道,“演一段兒吧。”


    演一段兒。


    聽著簡單,實際上太難了。


    演什麽,怎麽演,演多久,這是個問題。


    溫唐想了下,然後就開始了。


    她先是溫柔的笑著,眼神透出點兒柔弱和依戀,整個人就像是一株小花,惹人憐愛。


    溫唐麵前空無一人,可她表現的卻像是在看著一個男人,一個高大、英武,可以依靠的男人。


    片刻之後,不知溫唐與那個男人說了句什麽,她輕笑一聲,嬌媚萬分。


    接著,溫唐轉身,簡簡單單的動作讓她做的無比旖旎,又帶一點所謂“妖女”特有的邪氣,看的在場的幾個男人都有些心癢癢的,仿佛有小貓在一下下的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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