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度朔宮。


    《山海經》中記載,度朔山是位於東海之下,鬼門所在地之一,萬鬼從蜿蜒三千裏的桃林中穿行,從這裏便可以進入鬼界。


    而度朔宮也正是取此意,表達萬鬼同心所向之地。


    人跡罕至、蜿蜒不絕的聳立山峰之上,在白雲繚繞間有一座巨大的泛著金光的陣法,陣法保護著一精美絕倫、大氣磅礴的中式宮殿。


    宮殿翠磚碧瓦,初生的暖陽灑在大殿屋頂的金漆雕龍上,反射著令人炫目的光芒,它的四周無數珍奇綠植環繞,假山奇石羅列,小瀑布下水流潺潺,遠遠望去,這裏仿佛身處畫中一般。


    向下望去,鑲有龍頭把手的兩扇紅金色殿門被推開,順著連綿不絕的紅毯邁入其中,殿內笑聲不斷,伴隨著裏麵傳來的優美樂曲,有身披五色羽衣的妖族和身穿西式衣裙的精怪正在獻舞。


    幾位古希臘雕塑般的美麗少年坐在舞台中央,他們麵帶微笑,悠揚的歌聲從他們的口中傳來,大殿內觥籌交錯,仔細望去,不僅有東方的精靈鬼怪,更有不少西方的妖族鬼類,它們與一旁的人類正在談笑生風,殿內好不熱鬧。


    空氣中彌漫著柔和的食物香氣,儺神盡量縮了縮自己龐大的身軀,一邊小心翼翼的品嚐著麵前的美食,一邊偷瞄大殿之上的那位青年,一雙美目中滿是崇拜之色。


    青年身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衫,他隨意倚靠在白玉所製的椅背上,衣服上的波紋仿佛月華流水一般,他氣質高貴平和,薄唇帶笑,一雙橙黃色的眼眸卻帶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壓。


    大殿上美人眾多,王的容顏卻絲毫不遜色,但眾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隻會被他通身的氣質所折服,反而忽略了他絕美的容顏。


    當然,即使注意到,也沒人敢與那雙橙黃色的眼眸對視。


    在精怪鬼類裏,這是挑釁。


    眾人自發的尊敬他,愛戴他,殿內與他說話的人皆是麵帶激動的笑容,優雅行禮後才低垂著頭顱對王進行問候。


    而這兩天正是鬼王與西方鬼怪簽署合約的日子,所以才會有如此多類的鬼、怪、人族聚集於此。


    鬼王修長手指高舉手中的酒杯,猩紅的酒漿在他手中搖晃,他站起身來,秀美昳麗的麵容帶著笑容,聲音清朗,意氣風發,“祝合約順利簽署!”


    “中西鬼怪隻要在我天朝,便從此共尊此誓,互幫互助,永不背棄!”


    他臉上依舊掛著笑容,掃向一旁的身穿筆挺深色西裝的獅子,西方精怪很喜歡保持獸性,這點和中國的妖怪喜歡化作人身有所不同。


    獅子滿頭的鬢毛抖了抖,壓下眼底的不甘,連忙起身舉起酒杯,擠出一個笑容來,“共遵此誓,我們互幫互助,永不背棄!”


    鬼王這才滿意的轉過身,對著殿內眾人道:“從今以後,鬼、人、精怪便親如一家,大家幹杯!”


    所有人都麵帶微笑的站起身來,儺神也連忙起身,她和其他人一樣,恭敬地低垂著頭顱,舉起酒杯,儺神聲音中帶著一絲激動的顫抖,大聲喊道:“從今往後,互幫互助,永不背叛!”


    儺鬼生前是個人類,她比誰都希望能看到這一天的到來!


    鬼和妖不能再隨意吃人,人類天師也不會見到它們就殺,西方精怪更不能從此在這裏作威作福,而是必須夾起尾巴,追隨鬼王的意誌!


    儺神悄悄的抬了下眼睛,崇拜的看著白玉階上的那位十分俊美的青年,他,隻用了短短七年便達成了這一步!


    -


    宴會在高潮過後便緩緩落下帷幕,儺神也跟隨許多人、鬼一起邁出大殿,在走廊和前後兩個花園四處走動起來。


    後院中貼心的安上了西式壁燈,就連圓桌上的茶壺都帶有中西和美的風格,王手下鬼怪們精心的設計搭配不但不突兀,反而平添了一分和諧和新奇,這座宮殿平日裏並不對外開放,除王以外,隻有兩位左右使大人可以不經傳召進入這裏。


    周邊的俊男美女們身著華麗服裝,三三兩兩的低聲閑聊著,甚至有人在庭院中隨著殿內的音樂翩翩起舞。


    儺神沒什麽朋友,她一個人漫步在攀著無數鮮花的走廊中,新奇的打量著周圍。


    “土包子。”


    不知不覺,儺神遠離了人群,她正躡手躡腳的打算摸摸牆上的壁畫時,一美女嗤笑出聲,鄙夷的看著她。


    周圍幾位身著古裝的俊男美女也蹙著眉,似乎在責怪儺神這副沒見過世麵的模樣,簡直給他們丟人!


    儺神咬咬唇,連忙收回手,控製住自己腦後的麵具不要因為情緒變動而旋轉,不然更會被當做怪物一樣嘲笑。


    儺神活著時,本來是個偏遠地區的貌美少女,一年當地大旱,祭祀“儺神”,她的美麗便成了被人覬覦的罪惡,少女的臉被殘忍剝下,伴隨著無數儺麵,被縫在一頭強壯的棕熊身上!


    但她不知怎麽,反倒活了下來,至於那場獻祭理所當然的失敗了。


    至於之前的儺神,她沒見過,幹脆沿用了當地的稱號,被人當做新一代的儺神供奉起來,漸漸也有了些實力。


    於是,她龐大的熊軀上便長了一張不倫不類的美人麵,且費盡功夫,也無法更改樣貌。


    對麵的男女皆是動物所化,各個美麗非凡,而她格格不入。況且,她頂著熊身上的這張人臉,也並不被喜愛皮毛的動物們所認同。


    她之前在第三域,後來受不了排擠,轉到動物幻化成人型的第四域,可依舊不受待見,便這麽不尷不尬的到了現在。


    第四域域長,她的頂頭上司皺著眉頭,低聲嗬斥道:“愣在這裏幹什麽,去把獻給王的三重賀禮取過來,我要再檢查一遍!”


    明日便是正式簽約的日子,鬼王掌管的七域中,每一位域長都鉚足了勁表現起來,精挑細選了昂貴的奇珍異寶。


    可禮物精心準備好後,便已經被檢查了無數次,掌管第四域的首領不過是嫌棄她丟人,找個理由打發她從宮殿裏離開罷了。


    儺神在心裏歎了口氣,沒有反駁,低著頭沮喪的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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