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麵無表情的看著眼中不斷溢出黑泥,仿佛永遠無知無覺的何方神聖一眼。


    這一分鍾,就是生死決戰的時刻!


    他隻覺腦海中一片眩暈,隻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雙手麵前提起苗刀,盡量捕捉著對方的動作,可越發遲緩的抬手隻能勉強擋住攻擊!


    對方的手掌在少年的身上留下道道血痕,有些甚至深可見骨!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少年橙黃色的眼眸中滿是戰意,仿佛要將這漫天黑煙中彌漫的雨霧灼燒出一個洞來!


    他秀美的眉輕揚著,最終選擇毫不猶豫的向前衝去!戰鬥中背對著敵人,是最最愚蠢的行為。


    他完全舍棄掉防禦,將攻擊衝往唯一有可能擊敗對方的眼部,而何方神聖撕開了他的腹部,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少年的眼眶紅了一圈,明明氤氳著水汽,卻又仿佛深不見底的古井,他是因疼痛,也是在可惜這個想要和自己當同伴的人!


    少年唇瓣上溢出一些鮮血來,他聲音幹啞,輕聲道:“對不住,隻能看我們誰能活到最後了。”


    話落,他毫不猶豫的將手指插進對方的眼眶中,而何方神聖的雙手更是深深陷入林以的腹部,從前往後,活生生穿出個大洞來!


    “噗——!”


    林以噴出一口血,渾身一陣劇痛,隻能僵立在原地。


    而何方神聖的頭顱則被他死死的掌控著,對方因為疼痛不斷地撕扭,兩人形成了短暫的平衡。


    維持著這個姿勢,也許隻有十幾秒,也許過了很久。


    林以在恍惚中,終於聽到係統的聲音傳來。


    【滴!倒計時結束,‘河神的詛咒’已消失】


    林以艱難的喘了口氣,連帶著喪失詛咒的何方神聖跪倒在地,雖然痛的眼前發黑,他的臉上還是不禁露出一個笑容。


    現在這一切都真正結束,隻要等待最後係統將他們送回去就好。


    何方神聖眼中的黑泥慢慢的流動出來,露出了他那雙有些無神的死魚眼,他看著眼前的一幕,眼淚從那雙看似沒什麽感情的眼眶中衝了出來。


    在積滿雨水的泥濘土地中,微微張嘴,顫聲說道:“今天,天氣好冷。”


    他看著林以臉上的笑容,被雨澆透了的蘑菇頭有些無力的晃了晃,“啊,你為什麽不說話,抱歉,我隻是不想讓氣氛這麽尷尬。”


    他低著頭,看向林以腹部的傷口。


    林以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纖長的手指有些顫抖,一手捂住傷口,一手想要將對方的手攥住,可是沒有用.....


    他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融化。


    那是何方神聖的手,


    插在他腹部的那一隻。


    何方神聖勉強用另一隻手拉住他的袖口,“對不起。”


    何方神聖眼中的黑泥徹底流完之後,他的手臂也漸漸軟化起來,被不斷落地的大雨衝刷著。


    林以搖搖頭,“是我對不起你,引來儺神。”


    何方神聖的手消失不見,他這個死腦筋,一定要在這個時候,這件事上爭個高下,“不、不不是的,儺神,是我們引來的。”


    林以內心湧起一股無力感,他想說他看出來,與對方無關,可最後他嘴唇蠕動了下, 還是鬆開按住腹部傷口的手,聲音艱澀道:“快起來,我扶你,我們去一個能避雨的地方......”


    何方神聖動作緩慢的搖了搖頭,他臉周已經開始化作汙泥,有些看不清本來的樣貌。


    有些話他一定要說,“我、我當時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眼睛很帥,好像動漫裏的主角啊。”


    林以跪倒在他身前的泥地中,低垂著頭,任由雨水衝刷著他的背脊。


    何方神聖繼續道:“我討厭下雨,濕漉漉的。”


    林以突然醒悟過來,他拚命的拽起對方,但抓的越緊,對方身體流失的速度越快。


    何方神聖道:“別自責,如果、如果你當我是朋友的話,去參加聯賽,許個願,我在真名叫何方。”


    他的身體輕了好多,林以掙紮在泥水中,仍有些費力的將他扶起來,他知道對方是給他一個念想,可現在還沒結束,不是嗎?!


    少年秀美的臉上也滿是泥濘的泥點,他單手捂住腹部的大洞,倔強的起身。


    “好普通啊。”何方神聖並不阻止他,隻是抬起僅剩半截的大臂,似乎想再一次嚐試遮住掉進眼睛裏的雨水,“還是叫我何方神聖好了。”


    林以手指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什麽,他有些顫抖的抬起手臂,幫何方神聖整理好衣服,幫他遮住滴落在眼中的雨水。


    “林以,我們是朋友吧?”他臉色猛然的紅潤起來,唇瓣帶笑。


    半晌,林以輕輕的“嗯”了聲。


    何方神聖兀的閉上眼,打了個哈欠,“哎呀,太困了,睡會。”


    林以腹部的血液被不斷的衝刷著,他臉色白的可怕,用最後的力氣搖晃著他的肩膀,“何方神聖,別、別睡!”


    “你要是睡了,手機裏的記錄被別人看到怎麽辦?!”


    “站著都能睡著,你是豬嗎!跟我走,我們去找避雨的地方!”他聲音已經啞的不像話。


    何方神聖眼睛卻一直閉著,停頓了好幾秒後,才嘟囔的抱怨了句,“媽媽,明天早上能不能不要太早叫我起床?”


    林以愣了一下,


    很久後,最終還是又應了聲。


    於是何方神聖滿足的揚起了笑容,“我好困呐,堅持不住了。”


    他的聲音低下去,


    麵容像是融化的巧克力,又或是指間的砂礫,越用力,越抓不住。


    林以放下手臂,弓起的脊椎消瘦,最終,他對著一堆被衝刷幹淨的泥水在心裏說道:


    晚安,


    做個好夢。


    而少年再也堅持不住,他捂住自己的腹部,同樣栽倒在水坑之中,躺在冰冷的雨水中,隻剩最後一口氣呆呆的望著天空。


    半晌,他橙黃色的眸子熄滅,緩緩地闔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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