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東還保持著十四歲少年的模樣,稚嫩的臉上滿是堅定之色,“姐姐,我不後悔當初下水救槐花嬸嬸的孫子,槐花嬸嬸對我們那麽好。


    但是姐姐,我舍不得你,我在水裏的時候,總是怕你傷心。”


    周安安說道:“因為你有了執念,所以才會被束縛在水裏。”


    李蘭花說出了自己的秘密,現在心裏也釋放了很多,最關心的還是弟弟的去處。


    “那請問神婆,小東現在還能去地府嗎?還能投胎嗎?”


    李小東的魂體淡淡的,比其他魂魄虛弱,這樣的魂魄即使入了地府,僥幸投生為人,也是個體弱多病早夭之人。


    周安安如實說出實情。


    李蘭花悔不當初,焦急地說:“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強留著小東。神婆,都是我的錯......”


    李小東連忙說:“不是姐姐,是我自己想留下的。不怪姐姐,姐姐辛苦養大了我,我們相依為命。就算投生為畜生,我也不後悔這些年的選擇。”


    一人一鬼,淚眼相視,姐弟這種相依為命的情感著實感人。


    “咳咳......我是說如果他以現在的魂體去投胎的話,結果可能不太好。但是如果能在地府久留,吸收下麵的陰氣,魂體自然就恢複,而且他身上沒有孽債,反而還有一條人命的功德,到時再去輪候投胎,自然就更好一些。”


    李蘭花沒想到峰回路轉,弟弟的事情有了轉機。


    “多謝神婆,我什麽都不懂,還請神婆幫我們做主,需要什麽我去買,我,我帶了銀子來了。”


    李蘭花摸出懷裏的十兩銀子,還有一包首飾。這些都是她的體己銀子,還有丈夫送她的首飾。她找不出理由拿家裏的銀子,隻能把自己所有值錢的東西帶了過來。


    周安安拿了十兩銀子,首飾就退回去給她,“這就夠了。”


    她和李小東說:“我在酆都,有個朋友,他能收留你一段時間,但是你最好什麽都聽他的。”


    “還有,你有空就燒點紙錢下去,給你弟弟用,也給宋秀才,也就是收留你弟弟的鬼,不能讓人家白幹是吧。”


    李蘭花明白,立刻答應:“我一定燒。小東,你記住要聽話,知道嗎?”


    李小東點點頭,一臉乖巧聽話。


    “那就行了。我就不帶你過去了,等會兒你跟著它進去,它會帶你去找宋秀才。”


    周安安撕了一個小紙人,紙人輕飄飄地飄到地上,又翻了個跟頭站了起來。


    “呀,我來也!”


    小紙人在地上興奮得團團轉,碰到李小東時,還故作驚嚇,捏著嗓子喊道:“有鬼呀,哎呀,鬼到家裏來了~~”


    李小東沒想到給他帶路的紙人,如此活潑搞怪,不免有些好笑。


    小紙人亂喊亂叫,四處跑,突然餘光瞄到周安安的臉色有些發黑,它趕緊識相地乖乖站好。


    “尊敬的主人,請問您叫我出來有何事呢~~”


    這矯揉做作的樣兒,周安安恨不得當場把它撕碎。


    “這是李小東,他魂體虛弱,等會兒你帶他去酆都找宋秀才,讓他在宋秀才那裏待一段時間。”


    小紙人點點頭,“老宋啊,我知道,我保證送到。”


    周安安嚴肅著臉,敲打了這個過度活潑的紙人,“別把他弄丟了,下麵可不僅有老宋那樣的,還有很多惡鬼。”


    就怕李小東被惡鬼吃了。


    小紙人大大聲地喊:“遵命!”


    李蘭花第一次看到如此神奇的法術,連話都忘記說了。


    周安安帶著他們來到後院的小花園裏,她在這裏打開了兩界大門,這次沒有喚來鬼差。


    “你們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李蘭花姐弟相視一眼,他們相處了二十幾年,彼此早就知道對方的想法,此時此刻,他們隻希望對方能幸福,能走好接下來的路。


    李小東最後看了李蘭花一眼,就跟著咋咋呼呼的小紙人進入了門內的世界。


    大門關閉,李蘭花忍了半天的眼淚才奪眶而出。


    周安安沒有多說什麽,這種時候,語言都是無力的。生離死別,最是難忘,想哭就哭一場吧。


    待李蘭花平複心情,周安安就帶著她去了客房歇息。


    “趕了一路,又哭了一場,累了吧。好好休息,就當自己家,等會兒我叫你起來吃晚飯。”


    “謝謝神婆,謝謝你幫了小東,謝謝你當初幫我瞞著。”


    李蘭花不想瞞著公婆丈夫,可是她沒有辦法,她不能讓弟弟的存在泄露出去,萬一被當成妖怪燒死了怎麽辦。


    周安安說道,“我想,你還是應該找個機會告訴李大人實情。夫妻之間貴在坦誠,何況說不定李大人也心存疑慮呢?一條生長緩慢的小土狗,天天在眼前晃著,再遲鈍的人,都會察覺到不對勁的。”


    李蘭花心裏一驚,腦子裏開始回想丈夫和小弟相處的場景。


    很少,幾乎沒有。但有那麽一兩次,丈夫會輕輕摸著弟弟的頭,目光……似乎不像在看一隻小狗……


    李蘭花看著周安安,急急說道:“難道…”


    周安安拉著她上床去躺著,“反正我覺得李大人是個難得的機靈人。你先睡會兒吧,別急,回去總有機會說開的。”


    李蘭花點點頭,躺上床後,困意很快就襲來。


    既然是打著想念周安安的借口,李蘭花自然是要在這裏多待兩天的。


    這兩天,周安安帶著她在府城逛了一遍,又帶她去拜訪了知府夫人,和上司家人打好關係也是很重要的。這點,周安安相信李蘭花出發時,李大人肯定有囑咐她。


    李蘭花放下了對弟弟的執念,臉上也有了些笑容,她聽周神婆打趣丈夫,忍不住替他辯解幾句,“神婆別看阿清為官謹慎,其實他也是沒辦法,我們勢單力薄,族裏也沒個得力的幫襯,所以隻能謹慎行事。阿清說,讀書不當官還能去教書,但是當了官犯了錯,說不定就是丟命了,還會禍及家人。”


    周安安其實並不是目下無塵的人,她還是很讚同李縣令那樣的為人之道。


    遵循道德又不迂腐,精明而又不失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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