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兒這一覺,竟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


    穩兒很驚訝,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嗜睡?暗暗嘲笑了自己一下:真真兒是個大懶蟲,太陽都曬到屁股了,才起來!


    此時,吳姨剛巧躡手躡腳地從外麵進來,一副不敢吵醒穩兒的樣子!


    穩兒看到了,一陣嗤笑!


    吳姨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人笑罷,穩兒的第一句話就是:“娘,盧老板回來了嗎?”


    看來穩兒還是記掛著這件事情,畢竟他們大老遠過來是有目的的呀!


    吳姨知道穩兒會這樣問,昨天一晚上她就在“瞞”與“不瞞”之間徘徊,鬧到半宿,也沒有確定該不該告訴穩兒!便隨口說道:“咱先吃飯,吃完飯再聊這事也不遲!”


    吳姨說著,便出去把飯端到穩兒的房間裏來。


    此刻,穩兒已經梳洗完畢,臉上還稍稍掛著點倦意,不過整體看起來,已經比昨日精神多了。


    吳姨將飯放在桌子上,又給穩兒倒了碗熱水,便恭恭敬敬地站在桌邊,等著她的吩咐。


    穩兒將筷子舉到了半空,抬臉上上下下打量了吳姨一番,見吳姨仍是一副卑女的形象,站在自己身邊,道:“娘,您這是又跟穩兒見外了嗎?”


    吳姨非常明確地道:“少奶奶,不管什麽時候,您都是主子。有什麽見外不見外的!”


    穩兒抓住吳姨的胳膊,將她按在旁邊的凳子上,嗔怪道:“娘,咱們一起吃飯!穩兒可是您的兒媳呀!您這麽做,是不把我當成許榮斌的媳婦了!”


    吳姨趕緊解釋道:“少奶奶,這怎麽會呢!怎麽著您都是許榮斌的媳婦呀!”


    穩兒道:“那您就坐下來吃飯,您跟我近乎了,我這地位才保得住,我還要沾您的光呢!”


    這句話說的吳姨眼角有點濕潤,她抿了一下眼睛,道:“那好,俺這就去把飯拿來!”


    說著,吳姨起身出去,不一會兒,端著一塊兒饃和一碗粥上來,別別扭扭地放在穩兒的旁邊,又在穩兒的注視下,拘謹地坐了下來:“少奶奶,這樣行了吧?快吃吧!”


    穩兒看她這個樣子,勉強點點頭,娘兩個就在這房間裏吃起飯來。


    吳姨一直低頭吃飯,也不吭聲。在她的思想中,自己是大太太曹茹萍的丫鬟,如今,又是來伺候穩兒的,自然也是穩兒的丫鬟。


    當年,曹茹萍一直是把吳姨當成自己的親姊妹看的。但那隻是對吳姨人格的尊重。


    曹茹萍飽讀詩書,是個大才女的存在。這也說明了,她受封建禮教深厚,尊卑觀念,早已根深蒂固。所以,曹茹萍是斷斷不會與吳姨同樣架勢的吃飯的。


    穩兒的這些文化知識,是從許府原來的三姨太喬婉婷那裏開始,到做他家學徒時期學的,主要是些經商之道。再加上許榮斌一直提倡的“人人平等”的教導,使得穩兒沒有這些尊卑觀念。


    穩兒本性善良、正直,她怎麽會允許被許榮斌尊稱為“娘”的人,在自己吃飯的時候還如婢女般的站在自己旁邊?!


    吳姨第一回跟新主子單獨坐在一起吃飯,還是很拘束。也或者說,她是第一回單獨跟她心目中的主子一起吃飯,非常拘謹!


    這麽多年來,吳姨成長在封建禮教非常深厚的曹家,盡管曹茹萍把她看作自己的妹妹,可那些規矩都是刻到骨子裏去了的,外表再強勢,也甩不掉內心深處的自卑感!


    這些,穩兒心裏都明白,隻是在這種狀態下,她不能再說些什麽,便不斷地往吳姨碗裏夾菜,來打破這種尷尬的局麵。


    吳姨那滿是笑容的臉上,竟掛上了淚珠,這淚珠不小心便滴進了碗裏!吳姨趕緊擦了擦。


    兩人吃罷飯,穩兒並未急於出去,而是叫住欲收拾碗筷出去的吳姨,道:“娘,打早起我就覺得您好像有什麽心事,這會兒閑下來了,您就甭憋在心裏了,告訴我吧!”


    吳姨張了張嘴,心道:“果然瞞不住這聰明的丫頭!”便道:“唉,少奶奶,不是有意瞞著您,其實是不忍心告訴您!”


    接下來,吳姨便把許大個子偷聽到的話轉述了一遍。


    “大少奶奶,俺們都是見您一路顛簸操勞,冷不丁出了怎麽檔子事,怕您一下子受不了!”


    穩兒聽了吳姨的話,倒是表現得很是冷靜。她道:“娘,出門在外,什麽事兒不會遇到?光躲著有什麽用,咱想辦法應付才是!”


    接著,穩兒又道:“其實,仔細想想,那夥計也不是完全騙了咱,還好,咱們來天津還有個棲身之地,而且還是在棉棧,不至於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在這陌生的地方瞎逛。”


    吳姨道:“少奶奶能這樣看得開就好,俺就放心了!”


    既然心裏有了數,穩兒便與吳姨一起下了樓。許大個子和杜氏兄弟正在樓下等著她。見穩兒過來,幾個人都站了起來。


    穩兒在幾個人對麵椅子上坐下,道:“盧老板的事情,我娘都已經跟我說了,大家不要太過著急。”


    聽穩兒這樣說,口氣還是這般的平穩,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這位少奶奶還是有氣度的,不愧都說她是個會做事的人!


    穩兒接著道:“既然侯老板和盧老板都在這裏住過,這八成就不是一家黑店。那在這裏住著,我們就安全許多!以後行事再多加點小心便是。”


    見穩兒如此冷靜,分析的也很有道理。幾個人放了心,紛紛點頭讚同。


    “我們既是來到這裏,就不能把希望放在一處,也不能強求非要做好那些事情。”


    “我們來前,侯安叔曾說過,如今的天津,有許多家棉棧,可不光同福棉棧這一家。我們暫且在這裏住下,再多方打聽一下,哪裏有生棉交易市場,也順便打聽打聽,有誰認識一個叫盧子明的人。”穩兒接著說道。


    許大個子道:“大少奶奶說的是!我剛剛在此地打聽過,這裏交易的,主要是棉紗、胚布等半成品。別處有交易生棉的地方,我們可以到別處看看,全當認識一下天津了!”


    幾個人便圍坐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該如何去打聽生棉交易市場。最後商定,由穩兒、許大個子和杜慶澤三人出去打聽,吳姨、杜慶會和兩個車把式留下來照看那兩車生棉。


    隻是這回,一直聽從安排的吳姨卻道:“俺不能跟少奶奶分開!俺來就是為了照顧少奶奶的,隻要把人照看好了,別的都好說。要是跟她分開了,她沒人照顧是一個,再者,俺也無事可做呀!”


    幾個人覺得吳姨說的有道理,也沒有表示反對。隻有穩兒跟吳姨道:“娘,俺不讓您跟著,是怕您勞累,沒有別的意思。”


    吳姨卻道:“隻要能跟少奶奶在一起,俺就不覺得累了!”


    話說到這裏,穩兒再不便說什麽了,就讓吳姨也跟著出去了。


    杜慶會則是大手一揮,道:“你們盡管出去逛逛吧,放心吧,這裏交給我一個人就行,出不了一丁點兒差錯的!”


    穩兒知道,杜慶會是個辦事穩妥,又聰明機智的人,便隨便叮囑幾句,就出了房門。


    許大個子從後院趕出大拉車,幾個人就準備上車出發。


    同福棉棧的小夥計看到了,叫道:“哎哎,爺們兒,您老弄個拉車是要幹嘛去?”聽口音,這人就是個地道的天津人。


    許大個子答道:“我們大老遠地來了,不能光在這裏呆著,要出去轉轉呀!”


    小夥計笑道:“您當介係多晚兒,還拉個騾子出去?”


    許大個子笑道:“介不係圖方便嗎?”


    許大個子年輕時,跟許家老太爺出門,曾與一位天津客商搭過夥,所以,懂點天津話,此時,剛好派上用場。


    聽到二人的對話,一位上了歲數的人上前道:“是這樣,如今咱們天津衛可比以往繁華許多了,尤其是我們這裏,正處在和平區,您趕著這車出去,非但不會帶來方便,沒準兒還會惹來麻煩!”


    那人見他們幾個還是一幅不明白的樣子,知道是初次到天津來,便繼續解釋道:“你們來的時候,拉著棉花,進了我們棉棧就好了!可是,你們要是用這騾子車馬的滿街轉,那是不行的。巡警要是看見,會把你們攔住,沒準兒還會扣押你們的車馬!”


    穩兒道:“那敢問大叔,我們怎麽出去才好?”


    那人便帶著穩兒等人來到同福棉棧大門外,指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道:“你們看,如今這兒都有公交車了,且有人力車、馬車,您要是錢多呀,也可以買輛汽車!想去哪裏,方便得很啊!隻是,”那人又抬頭看看天,接著道:“您看看這天公也不作美呀,這怕是要下雪了!”


    穩兒這才抬頭看了看,原來天空真的陰沉沉的,一幅要下雪的樣子。


    這幾個人一大早光顧著著急了,生怕白來一趟,竟然沒有注意天氣這塊兒的事!


    杜慶澤道:“還真是來!光顧著著急了,竟沒有抬頭看看天!”


    許大個子知道,他們這次出門是有點倉促,隻是,眼前這情景,如箭在弦上,也根本就不允許他們多做猶豫啊!便道:“大少奶奶,看著真是快下雪了,您還是在這裏歇著吧,俺跟慶澤兩個去出去看看吧!等俺們打聽到些眉目再回來稟告您吧!”


    穩兒道:“越是這樣我們越是要出去找找生路啊,隻是在這裏等著算是怎麽回事?我心裏也不會踏實的!就算是在多大的風裏雨裏,我們打小都經曆多少回了,還怕這下雪不成?!”


    吳姨明白穩兒的心思,道:“俺看啊,還是讓大少奶奶去吧,她在這裏怕也是歇不下去!”


    許大個子和杜慶澤也再沒話說,便叫了一輛黃包車過來,穩兒問車夫道:“師傅,請問您可還知道其他棉棧嗎?”


    車夫想了想答道:“這兩年天津衛是添了不少棉棧,主要在海河碼頭那塊兒,不過,那裏離這塊兒還遠著呢,這天兒馬上要下雪了,太太確定要去?”


    穩兒其實心裏也很著急,這幾個人帶著兩車棉花,幾百裏路出來,身上又沒帶幾個盤纏,如今又沒了要找的人,盡管她極力掩飾,實際又怎能不急?!便點頭道:“要去!”


    吳姨跟穩兒便坐上了黃包車,許大個子和杜慶澤則是緊跟在後麵,幾人便上了路。


    天津,不虧為時下北方最大的城市,雖然天空烏雲密布,但也削弱不了她的繁華!盡管快要下雪,街上的人依然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幾個人平生第一次看見了公交車,那長長的“辮子”,掛在電線上,人們上去下來,好不熱鬧!


    杜慶澤邊跑邊對許大個子道:“大個兒叔,咱們到這天津真成土鱉了!”


    許大個子笑道:“多來幾回就不是了!”


    海河碼頭,臨近租界。跟同福棉棧是間隔著很大一段距離。幾個人很是跑了小半天兒的功夫才到達這裏。


    杜慶澤道:“還真是幸虧是叫了輛黃包車領路,不然,還真不好找到這裏!”


    此時,天空早已下起了雨,這雨也是由小變大,不一會兒的功夫,竟又下起了雪來!幾個人的身上都披上了一層白。


    冷風一吹,穩兒更是覺得胃裏如同翻江倒海!下了黃包車,便找了個僻靜處,嘔吐不止。吳姨則在她旁邊,不斷地為她拍打著後背,心疼不已。


    杜慶澤見狀,道:“大少奶奶這個樣子,實在是不適合顛簸,不如就再跟著車回去吧!”


    穩兒忍著吐意,朝幾個人擺了擺手,道:“沒事兒,可能受了點風寒,忍一忍就好了!”


    許大個子見穩兒的態度這樣堅決,他也明白,穩兒可不是那種臨陣退縮的人,便付了車夫腳錢。


    那車夫也是個負責任的人,指著前邊,道:“這附近有好幾家棉棧,咱們麵前這所,是最大的一家,你們可以先到這家去看看,再在這附近轉轉別家棉棧!”


    大家順著車夫所指的方向望去,見是一所高大的門樓,那門樓上麵掛著一個寬大的匾額,上書:“開元棉棧”四個大字。


    送走了車夫,幾個人趕緊朝那“開元棉棧”跑過去!


    幾人會在那裏遇到什麽?他們的生意能否順利進行下去?請君接著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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