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叔,別送了!回去吧!”與煙叔並排而行,蕭見拙聲音極輕。


    望著空蕩蕩的街麵,四下早已尋不到人影,隻有各商鋪門前的幾盞燈燈還在風中搖曳,忽明忽暗。躲在暗處的野貓發出長長的嘶鳴聲,不一會兒好像幾隻扭打在一起,慘叫聲撕心裂肺地傳入耳中。


    “我再送你一程,回去了也無聊。他們說的我又聽不懂!”煙叔聲音低沉,滿是擔憂,雙眼四下搜索。


    “改日我來教煙叔讀書,識字。以前是我疏忽了,竟沒發現煙叔會這麽無聊。”蕭見拙故作輕鬆的打趣。


    “別啊!我不無聊的,每天都忙的不得了,你看今晚煮茶就煮了兩遍!平日就更忙了!”煙叔連忙推辭,要他讀書識字還不如讓他回去放羊呢!蕭見拙嘴角上揚。


    “這幾天我再城裏看了一下,沒有發現你要找的那個地方,也沒有你要找的人。是不是……!”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給我找一處宅子,地方要大,要寬敞明亮,要靜!找好後告訴我。從現在開始我交給你的每一件事隻有我們倆知道,你可明白?”蕭見拙語氣平淡。


    “明白!”煙叔聲音低沉,是從喉嚨裏發出來。


    “宅子給你買的,房契上就寫你的名字!”


    “給我買的?”煙叔上前一步攔下蕭見拙,滿臉疑惑。


    蕭見拙被他攔下一臉理所當然,也停下腳步:“嗯!給你買的,但要借我暫住一段時間。”


    “那為什麽不寫你的名字?”煙叔問!


    蕭見拙望著煙叔想了一會兒:“等她來買!”


    “她是誰?”煙叔越問越糊塗!心裏比剛剛那幾隻貓的慘叫聲還要讓人鬧心。


    “回去吧!不用擔心我,我身後有人跟著的!”蕭見拙提醒,話中之意煙叔明白!


    “那你先走,我看著你走!”煙叔隻得聽他的。


    轉過身,沒有回頭,蕭見拙徑直向尹府走去!“咚—咚咚!”一慢兩快的更聲伴著更夫粗糲的嗓音喊著平安無事的尾音,蕭見拙聽了吸了口氣,莫名的恐懼從四周襲卷全身。心髒收緊,全身血液似乎停了下來,腳步減緩放慢了下來。


    “咚—咚咚!平安無事!”三更鑼再次響起,聲音就在耳邊了!望著眼前地上長長的黑影,便知道更夫就在身後。因心裏生怯,本能的想要和更夫結伴同行。可剛轉身就被身後的人嚇得臉色蒼白,血色全無,從未見過相貌這般扭曲之人!


    更夫知道眼前的男孩別嚇到了,停下腳步。看著蕭見拙。


    “你是……!”蕭見拙疑問。


    更夫攤開手,一手鑼,一手錘攤在蕭見拙麵前:“打更的!”更夫夫打量著蕭見拙:“你半夜三更不待在家裏,在街上遊蕩什麽?”更夫沒好氣問。


    “我正要回家的,聽見你的更聲有些害怕。”


    “看來是富貴人家的少爺,那就奇怪了?身後怎麽連個下人也沒有,按理說不通啊!這都三更了,你就不怕遇到鬼!”更夫說故意講臉向蕭見拙貼近。蕭見拙並沒有躲閃!兩人離得極近。蕭見拙也看出來,原來眼前的更夫是受傷所致才導致容貌如此扭曲。


    “我不怕鬼!”


    更夫聽了一陣,忙將夾在腋下的燈籠照向蕭見拙,仔細端詳他的容貌。見他額角已經汗濕,發出一聲冷笑:“哼!都嚇成這樣了,還嘴硬,”隨機將燈籠收回,再次夾在腋窩下,並不多想理睬這個毛頭小子!


    “我不怕鬼,我怕人,人心壞了,比鬼可怕百倍!”


    更夫聽了正準備敲鑼的手停了下來,沒做聲。“咚—咚咚。平安無事。走吧!路上正好少個人說話。”


    蕭見拙強忍著胸口傳來的疼痛,緊跟在更夫身後。可是腳步越來越重,沒幾步就拉開一段距離了。更夫走在前麵,見地麵上的影子漸漸消失在腳下,腳步也慢了下來,半天也不見身後之人跟上來,便回頭看了一眼,可哪裏還有個人影。更夫掃視著四下,目光停留在不遠處一條黑漆漆的小巷,巷口黑不見底,也靜的可怕!


    “咚咚咚咚!關門關窗,防賊防盜。”


    巷內,蕭見拙聽著更夫提前敲打四更鑼,心裏滿是感激。蕭見拙知道如果他不是更夫定會回身來找自己的,更夫有個規矩:夜裏打更不走回頭路!自己也同樣慶幸他是個更夫,若此時他真來找他怕隻會白白丟了性命!想到這裏,因胸口疼痛而忍不住咳嗽起來,咳嗽聲在巷內回旋。


    “你們的主子還真看得起我!回去替我給他道個謝!咳…咳……。”說完又是一陣咳!三黑衣人站在對麵不說話。隻是其中一人緩緩抬起手臂上的黑鐵短弓弩直指蕭見拙。蕭見拙知道這一箭不會要了他的命,隻是試探!


    “唰!”一支短箭刺破黑夜直插蕭見拙右肩!強勁的衝擊力將蕭見拙推到在地!整條胳膊似乎被射穿,劇烈疼痛遍布全身。肩上皮肉撕裂,一股股鮮血源源不斷的冒出來從指尖流了出來,地上一攤血跡!血腥味讓蕭見拙咳的厲害!而此時蕭見拙最難忍的是心裏的痛,痛的讓他忽略了肩上的痛眼前一度發黑!臉上的汗水順著鼻尖,順著臉頰,沒入領口。


    深夜的柏家已經亂成一團。一家人都擠在柏懿床邊,床上的柏懿也已經不像個人了!渾身上下濕的如同從水裏撈起來一般無二!杜月冉剛替她換上幹的衣服,可剛上身就立馬濕透。柏旭堯打來熱水一遍一遍的替自己的女兒擦拭。柏懿躺在床上痛苦不堪,嘴裏始終喊著疼。


    “柏懿!你告訴母親那裏疼,跟母親說哪裏疼!你別嚇母親了,柏懿……!”杜月冉看著自己的女兒這副樣子早就泣不成聲。


    “好疼……疼……救他……我要去救他。”柏懿含糊不清的自語。


    “救誰?你要去救誰?旭堯。這該怎麽辦才好?你想想辦法啊!”


    柏旭堯束手無策:“別慌!柏琰去喊沈叔了,一會就過來!我們再等等!”


    忍著疼痛蕭見拙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右臂早就失去知覺了!可鮮血還在滴,滴在地上瞬間消失不見!瞥了一眼眼前三個如同鬼魅一般的黑衣人,緩緩轉過身,一步一步向主街走去。完全不理會身後的危險,蒼白的小臉上滿是不甘,眼裏兩顆眼淚含在眼角遲遲未落下!


    剛邁腳走出第三步,身後短箭破風的聲音在耳邊清晰聽見。而自己卻相安無事的站在原地!蕭見拙猛地回身,三支明晃晃的短箭此時正對著自己的胸口,隻是懸浮在空中。一時間,他看見一白衣少女替他擋了那三支追命箭,見少女表情痛苦萬分地望著自己。蕭見拙剛想伸手去撫摸少女的臉頰時,眼前依舊漆黑一片,隻是絲絲冷風拂過自己的臉頰帶落了眼角久未落下的兩顆淚珠!


    柏懿靠在他的身上,伸手輕輕擦拭蕭見拙臉上的淚水,喃喃開口:“我叫柏懿,家住夜水河,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說完,人就消失在黑夜裏!


    “嘔……!”滿滿的一口鮮血從柏懿嘴裏吐了出來!


    “柏懿!”杜月冉驚的大喊,柏旭堯滿身是血。沈天奇一家正好趕來,看到這一幕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沈家逸立馬上前,拿了棉布捂住柏懿的嘴巴,可鮮血立即滲透棉布,正準備拿走換一條的時候又是一口鮮血吐在沈家逸身上,隨即不省人事,動也不動。


    三支短箭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煙叔聞聲趕來,以為蕭見拙站在那裏沒事,伸手便抓住他的胳膊!手上傳來的濕潤感讓他知道出事了!一支中指粗的短箭出現在眼前,而中箭者失了魂一樣看著自己。


    “快告訴我?還有哪裏受傷了!”煙叔揪心的上下摸索著蕭見拙的全身。滿心愧疚,如果自己堅持送他,哪裏又會讓他受這樣的傷害!


    “煙叔!她是誰?”蕭見拙心疼的問向煙叔。眼淚像斷了線一樣從眼角滑落。


    “他是誰?”煙叔被反問的一頭霧水。


    蕭見拙閉上眼睛,努力的回想方才短暫的一幕,可記憶裏隻有一個身影,一抹白色的身影。煙叔撿起地上的三支短箭,心裏發駭!四下巡視但沒有發現一個人影。這一支都足以要人命了!三支齊發,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又是她救了你對不對?”煙叔這才反應過來,今晚蕭見拙口中的她到底是誰了?


    蕭見拙低著頭點點不說話!煙叔也是第一次見蕭見拙這樣,心裏滿是心疼。蕭見拙無心回答煙叔的問題,帶著那抹身影,轉過身:“別跟著我!”說完!不顧身上的痛楚向尹府走去!地上一點痕跡也沒有!好想什麽事情都未發生一樣!


    趙金花精神抖擻的倚坐在院門口,院門一直開著,聽見外麵細微的腳步聲,未等來人走進就提燈出來相迎!


    “怎麽受傷了?”趙金花看到來人身形晃動,站在那裏不動!幾步上前,一眼就看到肩上的那支短箭!蕭見拙也漸漸意識變得模糊不清,一頭栽在趙金花肩膀上虛弱的開口:“別聲張。扶我去你房裏!”


    趙金花小心翼翼的扶著,生怕弄疼他,可蕭見拙哪裏還有力氣邁開步,幾近昏迷。趙金花想也沒想一把將他攬腰抱起輕步向廚房走去!借著燭光,趙金花才知道蕭見拙傷的有多重!蒼白的臉上,淩亂的發絲胡亂的貼在臉上,毫無血絲的嘴唇微微張開,艱難的呼吸著空氣。肩上的衣服撕裂,血跡幹涸凝固。


    “我去請府醫過來!”趙金花一片慌亂,唯一想到的就是不能讓他出事。她人剛站起來,一雙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角,由於慣性差點兒將蕭見拙拖下床!


    “別去!”蕭見拙使出全身力氣去阻止。


    趙金花蹲在,心急如焚地盯著蕭見拙:“這麽重的傷,不及時治療,我怕……!”後麵的話趙金花沒忍心說出口!


    蕭見拙睜開眼睛,眼神渙散:“我房間的書桌的抽屜裏有兩瓶藥,白色瓶裏的藥丸喂我吃一顆,待我昏睡後將箭拔出。再將黑瓶裏的藥粉倒在傷口上麵……。然後,送我回房!”蕭見拙斷斷續續地交代,說完直翻白眼。


    趙金花連連點頭:“我這就去拿!”


    “還有!別驚動梅香。”


    “還有……!”話未說完蕭見拙就合上了眼睛,手也鬆開了緊緊抓住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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