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哭什麽?”


    慕時安忽然開口問道。


    “我沒有。”


    虞疏晚死死地咬住唇否認。


    慕時安帶著些強硬,用稍微有了點溫度的手將虞疏晚的頭給掰正看著自己,


    “你在哭。”


    “你看錯了,是剛剛的水!”


    虞疏晚別開臉不肯看著慕時安。


    慕時安忍住惱怒,再次強硬的將她的臉扳正,


    “虞疏晚,你遇到什麽事情了?”


    “我沒有遇到什麽事情,我好得很!”


    “好的很?


    好得很你要跳河?”


    慕時安的聲音有些失控,隱約聽得出他的顫抖。


    他方才已經看不出什麽的眼圈此刻明顯又紅了起來。


    慕時安盯著虞疏晚,聲音艱澀,


    “我說過,我會永遠護著你,不管發生了什麽,你的所有退路堵死,我也會是你最安全的通道!


    虞疏晚,你不是那樣尋死覓活的人,你告訴我,我能幫你的!”


    所以方才,他是以為自己要跳河?


    方才的傷感此刻化作了無措,虞疏晚竟然有些不知道怎麽說自己並沒想要自盡,隻是碰巧在那兒而已。


    明顯慕時安覺得自己說中了,他的神色更激動了些,


    “虞疏晚,你就算是去死,你也想想你身邊的人行不行!


    你祖母怎麽辦?


    你那個妹妹怎麽辦?


    小鈴鐺,你當初那樣努力的想要找回小鈴鐺,你就想讓她內疚一輩子嗎!


    還有你的宋阿姊,你的貓不苦,可心,溪柳溪月,你的鋪子……


    還有我……”


    他最後一句話說的極為輕微,倘若不是一直聽著,絕對聽不見他最後這句話。


    慕時安掐著她腰的手不自覺的收了力氣,


    “虞歸晚都還沒死,你怎麽能死?


    你一路走來這麽艱辛,你就這麽舍得放棄了?”


    原來……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在這個世界有了這麽多羈絆嗎?


    虞疏晚指尖陷入掌心,神色有些恍惚。


    慕時安低聲道:


    “沒人疼你,有我疼你啊。


    沒人撐腰,也有我給你撐腰啊。


    虞疏晚,你好好活著,其他的交給我就好了。”


    馬車在此刻停下,外麵傳來離戈的聲音,


    “已經到王府了。”


    到王府了!!!


    虞疏晚腦子一下子宕機,她結結巴巴道:


    “怎麽、怎麽來王府了!”


    最好是姓王的府邸,不是鎮南王王府!


    慕時安別過臉動作飛快,似乎是擦去了眼角的一滴淚,一言不發再次將她塞在了自己的懷裏下了馬車。


    虞疏晚不敢動作,耳朵邊卻清晰的聽見奴仆們請安的聲音,


    “請世子安。”


    “世子回來了,王爺和王妃在書房,想請您過去一趟。”


    “世子……”


    壞了。


    真是鎮南王王府。


    虞疏晚頓時像是一隻鵪鶉沒了動靜。


    一直到聽見門開門關的聲音,慕時安才道:


    “可以出來了。”


    虞疏晚立刻從他懷中跳了出來,有些氣急敗壞,


    “你怎麽能一聲不吭的僵我帶到你王府這兒來了!”


    此刻倒恢複了一些從前的模樣。


    慕時安的唇角微不可查的彎了彎,可一想到自己看見她站在河道邊,整個人搖搖欲墜失魂落魄的樣子,那一點點的笑意也全然消散了。


    他緊緊地抿著唇看著虞疏晚,


    “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虞疏晚一愣,隨即咬牙切齒道:


    “我沒想自盡。


    掉下河道是因為你撲過來時候地上有冰滑了腳,所以我們兩個才落了水。”


    要不是慕時安,她也不必冬日在水裏來了個透心涼。


    可一想到這個人不會水還能夠義無反顧的衝上來“救”自己,虞疏晚的心頭又忍不住的一片柔軟。


    她埋怨開口,


    “你不會水,就不要靠近河邊。


    我會水,就算是死的時候後悔了,也能爬回來。”


    “你不許尋短見。”


    慕時安像是怕她說謊,一雙眼睛根本沒有離開過虞疏晚,加重了這句話的語氣。


    虞疏晚簡直氣笑了。


    她重生回來,不知道多珍惜自己這條命,怎麽可能會想著自盡?


    可看慕時安眼中的緊張,她歎了口氣問道:


    “你很怕我出事?”


    “是。”


    慕時安毫不猶豫的回答。


    虞疏晚笑了笑,


    “可是我什麽都沒有承諾你,我也給不了你任何東西。”


    “不需要。”


    慕時安一字一頓,


    “我會用自己的方式讓你我相處都更愉快,我說過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歡的事情。”


    “包括我想殺人?”


    虞疏晚反問,慕時安抿了抿唇,道:


    “我知道你不會濫殺無辜,所以,我信你。”


    虞疏晚沒有再說話。


    慕時安的眼神滾燙,她實在是不敢繼續對視下去,直接轉過身去,


    “我冷。”


    慕時安深吸了口氣,


    “這兒是客房,我已經叫人準備了熱水送過來,你待會兒隻管好好泡泡熱水,我叫離戈去侯府交代一聲,就說你是被我母妃叫過來一起賞花的。


    你放心,我會護著你的名聲。”


    說完,他便就轉身要離開。


    虞疏晚心頭的暖意緩緩,聽見身後的動靜,她深吸一口氣轉過身拉住了慕時安的衣角,


    “慕時安,我沒想要自盡。


    我會好好的活著,你……


    你不必擔心。”


    有情感要呼之欲出,可虞疏晚還是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慕時安轉過身,伸出手將她的眼睛輕輕蓋住,


    “我信你,疏晚,你嚇到我了。”


    ……


    等到送水的丫鬟來了,虞疏晚這才恍然回神。


    她麻木的入了浴桶,整個人頓時被暖意包裹住。


    丫鬟給她又端了一碗熱湯,特別仔細的交代著,


    “這是世子特意讓廚房做的,小姐慢點喝,一定要喝完才行。


    您這渾身濕透,內裏也少不得受了寒,就當做是暖暖身子了。”


    虞疏晚小口的抿著喝,五髒六腑都變得熨燙起來。


    等到好一些了,虞疏晚這才仰著臉問她,


    “他呢?”


    “小姐是在問世子嗎?


    世子那邊有離戈伺候,您放心,肯定都是安排妥當了的。”


    小丫鬟笑著回答,


    “您的衣服奴婢給您放在旁邊,是王妃特意找了自己從前的衣裳。


    王妃說,隻穿過一次,讓您莫要嫌棄呢。”


    虞疏晚的臉不知道是因為熱的還是因為鎮南王王妃知道自己來了而臊的,少見的膽怯道:


    “王妃太客氣了,哪有嫌棄的話,我這是來蹭蹭王妃的貴氣了。”


    不愧是高門出來的小丫鬟,從頭到尾都是含著笑,


    “王妃喜歡您,早知道您過來,這些都早早地會準備好呢。”


    虞疏晚可不敢繼續聊下去了,小丫鬟也看出來虞疏晚的不自在,抿著唇笑道:


    “那奴婢先出去,稍後若是水冷了,小姐叫一聲奴婢就是。”


    隨著一聲輕輕地關門聲,房中總算是隻剩下了虞疏晚自己。


    她用已經回溫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燙燙的。


    現在跟慕時安之間的關係算得上是就差捅破一層窗戶紙了。


    兩個人都還沒有個下文呢,慕時安就將她給直接帶回了王府,很難說不是故意的。


    畢竟京城的客棧可不少。


    若是從前虞疏晚也就能夠坦然處之,可現在一想到稍後自己要去見鎮南王和王妃,她的頭皮就感受到了一陣發麻。


    可再怎麽逃避,虞疏晚也沒辦法在這兒一直賴著。


    泡的差不多了,虞疏晚就起了身,自己坐在一邊笨拙的擦著頭發。


    可剛擦兩下,方才伺候的小丫鬟就進來了,


    “奴婢聽見聲音,就知道小姐應當是起來了。”


    她走到了虞疏晚的身後自然而然的接過了虞疏晚手上的長帕子絞著濕漉漉的長發,


    “小姐的頭發長得很漂亮,王妃特意讓奴婢帶了她常用的玉蘭頭油,待會兒定然是香噴噴的。”


    虞疏晚輕咳一聲,


    “王妃太用心了,我這次貿然前來,不僅什麽都沒帶,還讓王妃費心,實在是不應該。”


    最主要的是,差點弄死了人家的兒子。


    虞疏晚受之有愧。


    可小丫鬟並不這樣覺得,


    “王妃是個很溫柔且有大智慧的女子,王妃喜歡您,定然有她的道理。


    奴婢鬥膽,外界傳言如何都不如自己接觸後感觸。


    就像是奴婢,今日有幸接觸到小姐,隻覺得小姐溫柔乖巧,步步都不敢為旁人帶來麻煩。


    這樣的人怎麽會是旁人所說的窮凶極惡之徒?


    所以,小姐放寬心,坦然接受王妃對您的好就行了。”


    虞疏晚沒想到這小丫鬟說話還有理有據。


    怪不得人人都喜歡聽好話,瞧瞧這語言的藝術,反正她是歡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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