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淵問道:“你想吃嗎,我削給你。”


    “不吃,我要留著,一天吃一個。”西風垂眉微想,抱在懷裏的桃子好像在彈著她的心,彈得砰砰直跳。久不見他說話,西風抬眼看他,忽然見他盯著她的頭發,神情微凝。


    西風頓覺不妙:“你住……”


    話沒說完,就有狂風猛地“啪”在她的臉上,濕漉漉的發瞬間筆直向後,的確是不見了水珠,但疾風過後,發也沒再落回肩上,而是怒指蒼天。


    青淵摸摸她的腦袋:“不濕了,可以睡了。”


    “……”


    “咦,你為什麽扔桃子……為什麽罵人,不是小仙女也不能罵人……為什麽咬我,我又不是桃子……壞姑娘,壞姑娘……”


    吃飽喝足的小火捂住大耳朵,真吵。


    揍了青淵一頓的西風氣呼呼回到床上,怒道:“不許再碰我的頭發!”


    被剪成狗牙的劉海還沒長回來,發又被吹成衝天狀,她明天到底要怎麽見人。西風滿心憂愁地提了被子躺下,一轉身,隻見枕頭邊上有個黑炭球,一瞧,哦,是月兒。


    “西風……”


    “不要說話,睡覺。”


    “哦。”青淵撿起桃子重新抱在懷裏,視線落在房梁上,那兒,有一條藍色的尾巴,露了出來。


    燈火熄滅,滿屋昏暗。


    有一雙眼睛,正盯著熟睡中的西風,在暗夜中,泛著詭異藍光。


    ☆、第49章 雀鳥含花(二)


    第四十九章


    晨曦拂照, 屋外日光從窗戶打入, 刺得西風睡不安穩, 翻轉個身,隻覺鼻尖微癢, 像有什麽東西輕掃鼻尖。她擦了擦, 那東西又拂在她臉上。


    西風不情不願地睜開眼, 一根藍色的羽毛近在眼前。


    她伸手拿起, 這羽毛長約三寸,看著像是鳥兒掉落的毛。但她的床上怎麽會有羽毛?


    一定是上個房客留下的,小二沒有打掃幹淨這屋子。


    西風哼了一聲坐起身,將羽毛放下,跨過還在地上躺著的青淵,去水盆那洗漱。


    青淵見她醒了, 也坐起了身:“我知道那隻被蟬追趕的魔是什麽了。”


    “是什麽?”


    “鳥,雀鳥。”


    西風咕嚕咕嚕漱口, 俯身吐掉後好奇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看見了。”青淵說道,“很漂亮的鳥兒。”


    西風嫌棄道:“那你怎麽不抓住它, 烤了吃掉。”


    青淵擰眉看她:“小仙女會問那鳥兒有多漂亮唱歌好不好聽, 從來不會說為什麽不吃掉。”


    小仙女又是小仙女,西風又重重哼了一聲:“那你去找你的小仙女,不要跟我這種壞人混在一起。”


    青淵搖頭:“不, 我不要小仙女,就要你。”


    西風正要感動,心頭忽然掠過疑雲, 眯眼看他:“你是不是想吃早飯了?”


    “是到點了。”


    “……”她就知道,堂堂龍神為了吃,已經變成小火第二了。


    對了,小火呢?


    西風往桌上瞧去,小火已經滾到了桃核堆裏,依然睡得香甜。再看床上,月兒也在酣睡著。


    真是羨慕這兩個小家夥。


    西風收回視線,將毛巾鋪在臉上擦幹淨,毛巾一卸,人便精神了起來。她長長籲了一口氣,拿上枕邊發飾坐到鏡子前,這一瞧,就瞧見了她的衝天長發。


    蒼天啊,她到底做錯什麽了!


    她惱怒地束著發,紮得糟心極了。等要往發髻上別珠花時,她這才發現一對珠花隻剩下一個了。她擰了擰眉,回到床上翻找,可就是不見。找了大半天,西風才想起來,拿了剩下的珠花問身後人:“你看到跟這個一模一樣的珠花了嗎?”


    青淵看向那,點頭:“看到了。”


    西風立刻放下心來,雖然這珠花不過三十文錢一個,可好歹也是錢,能買一堆包子:“去哪了?”


    “給鳥偷走了。”


    “啊?”西風莫名問道,“什麽鳥,什麽時候?”


    “藍色的鳥,就是那隻魔。昨晚你上床睡覺,我喊你的時候。”


    西風差點沒跳起來:“你知道?你看見了?那你怎麽不喊我?”


    青淵看著要吃人的她,皺眉說道:“你不許我說話。”


    “……那我讓你不要吃你怎麽不聽!讓你不要睡你怎麽不聽!”


    “那樣是不守人間規矩的,不聽,就不聽。”


    “……”西風抱了腦袋癱坐回凳子上,想揍他,想用力地揍他,笨蛋!


    “我給你削桃子吧。”


    “滾蛋。”


    “不滾,我給你削桃子。”


    西風被他溫吞的性子折騰得沒脾氣了,她就沒見他發過火,不管她怎麽罵他欺負他吼他,他都沒有生過氣。難怪他總說她脾氣壞,這不是她脾氣壞,而根本就是他脾氣太好了。


    “青淵,你有對誰生氣過嗎?”


    “有。”


    “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惹你?你有沒有揍他?”她很想見見能惹青淵生氣的人的廬山真麵目啊,畢竟這麽有勇氣的人不多見了。


    青淵說道:“魔尊。”


    “……”


    “後來我帶人去堵了他的家門口。”


    “……”西風抬手製止道,“可以了。”


    這條龍果然能橫掃六界,連魔尊的家門口都能隨便堵。西風神色黯淡地摸了摸頭上孤零零的珠花,不敢再罵他,隻能自己生悶氣:“就剩一朵了,難看。不行,我要找到那隻雀鳥,讓它把我的珠花吐出來。可好端端的一隻鳥偷什麽花呀……”


    “花。”青淵說道,“白蟬花也是花,珠花也是花。”


    “白蟬花是活的,珠花是死的,為什麽非得偷我的珠花。”西風百思不得其解。


    “知——知——”


    西風猛地抬頭往窗外看,以為又是蟬族追著魔鳥飛過,心下歡喜地想她也可以趁機追上。誰想窗外忽然有數十條小小影子撲著翅膀闖入,如蝗蟲飛來,頓時滿屋都是憤怒的蟬鳴,將還在熟睡的小火和月兒雙雙驚醒。


    蟬多如蚊,覆蓋滿屋,往四人撲去,刮得人滿身土腥味。


    小火嘶吼一聲,化作火光巨獸,幾乎在瞬間填滿屋子,將蟬燒得“知知”直退。


    青淵抬頭看去,看著滿屋飛蟬,目光略一掃,彈指飛出一條風繩,徑直捆住一隻體型碩大的知了。


    那隻知了一被捆,眾蟬一瞬無聲,再一瞬,煽動蟬翼,鼓動腹部,再次嘶聲鳴叫起來,更加憤怒,又充滿了警告。


    西風不畏懼它們數目多,但是這聒噪的聲音吵得她快要煩死了。


    “噓。”


    青淵輕輕噓了一聲,見它們不停下,風繩一緊,那大知了翻了翻眼,快要被勒死了。


    “知——”眾蟬頓時無聲,唯有翅膀輕扇的風聲。


    西風捂著快要聾掉的耳朵踉蹌著走到青淵旁邊,看看這大知了,再看蟬族的敬畏之色,猜著這約莫是它們的首領,她誇獎道:“你真是善用人質這個法子啊。”


    小火一臉深有體會地點頭,曾幾何時,它也是青淵手上的人質呐。


    正想著,腦袋上忽然壓來一點重量,它抬眼看,沒瞧見,但是誰跳上來了,它幾乎不用猜:“下來。”


    月兒趴在它的大腦袋上,感慨道:“不要,讓我再睡一會,我要做一會大妖怪的美夢。”


    赤紅的毛發貼臉,月兒心裏又癢了起來,大妖怪啊,它的大妖怪何時才會出現。


    “那你不要變蛇。”


    “我不變。”


    小火這才趴回地上,擠得屋裏的桌椅砰砰直撞,要是這些蟬再襲擊人,它就用火燒了它們。


    那蟬族族長掙紮了兩下,意識到自己不是這青衣男子的對手,開口罵道:“你們偷我們的東西,還綁了我,這麽做太過分了。”


    西風莫名道:“我們什麽時候偷了你們的東西?”


    “白蟬花!你們讓一隻雀鳥偷走了我們的聖物!”


    西風戳了戳它的翅膀,想要罵人,蟬族見狀,又鼓動起羽翼,扇得嚓嚓嚓響。她識趣地收回手指,說道:“做蟬就不用講道理了嗎,我們跟那隻雀鳥沒有任何關係,況且,它還偷走了我的珠花。”


    “不可能,那隻雀鳥的氣息明明是在這間屋子。”


    “我說了它……”


    西風似乎想起了什麽,轉身去床上拿起那根藍色羽毛,還沒遞到它麵前,它就喊道:“對,就是那隻鳥的羽毛!”


    西風這才明白過來這根羽毛留在這裏的用意,她揉揉額頭,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下來:“我早上剛醒來就看見了這根羽毛,現在你們過來,我才知道為什麽它要留下這根羽毛,為的就是讓你們誤以為我是小偷,這是調虎離山的計策啊,你們被騙了!”


    而且不單單是這樣,它在陷害她的時候,大概是看見了她的珠花,所以“順手”將她的珠花也偷走了。


    真是一石二鳥,不對,是一鳥兩花。


    西風覺得自己窩囊極了,竟然被一隻魔鳥戲耍到了這種地步。


    族長一臉不信:“你騙人。”


    西風怒指青淵三人:“我坐擁三大怪獸,會偷你家的花?”


    眾蟬齊刷刷看向青淵,了然;看向小火,了然。再看見那小黑臉……


    族長疑惑道:“那煤球也是大怪獸?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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