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越城的老百姓,今天是注定要受此一驚了。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因為經濟條件比較好,城市建設方麵遙遙領先。


    更因為開放程度比較大,“國際化”得相當到位。


    那些個跳得比較歡的家夥。


    大多數都在此城擁有著自己的房產。


    換句話說。


    就算沒有海外的那一場暴風雨。


    駛向神州的琉璃難民船,其目的地大概本來也就在這。


    從那兩艘遊艇就能看得出來。


    三個小時而已,哪能準備得如此充分?


    其實不過是早有預謀,準備在這能夠輕易聚集起廣大海外媒體的城市前。


    大肆來上一場“秀”而已。


    他們的算盤很是精明。


    但凡“申越人民友好接納琉璃難民”的消息上了國際新聞。


    恐怕神州官方也隻好捏著鼻子認下。


    然而……


    他們卻並沒有想到。


    想作秀的,並不隻是他們而已。


    “運氣真好,還是說神州官方其實也想借坡下驢?


    我原本還以為,會有海警海關一類的人先刁難咱們一番呢!”


    遊艇上。


    那位姚姓影星頗為興奮地品著紅酒。


    看著那越來越近的琉璃難民船。


    語氣中滿是壓不住的得意。


    她的身邊同樣是一群與她“誌同道合”之輩。


    紛紛附和起來。


    “如此看來,我們的發聲還是有意義的嘛!”


    “神州官方還不算無藥可救,我看,咱們接下來正好借著此事的風頭。


    再嚐試一把素食主義和人造肉食的推廣。”


    “我看懸,還不如繼續呼籲性別多樣化呢。


    神州底層人太多了,你不讓他們吃肉,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


    你能指望一群愚昧的蠻人能理解西國先進的文化和思想?”


    “虞教授說得是啊,太難了……”


    遊艇上的討論氣氛越來越熱烈。


    很快便進入了義憤填膺的階段。


    幾杯馬尿下肚,轉眼間,神州在他們的嘴裏。


    便赫然成了一個“隻值得被奴役”的國家。


    長期沐浴在這種氛圍中,這群人恐怕早已經忘記了。


    他們也是自己嘴裏,“應該被奴役”的“愚昧種群”一員。


    ……


    申越城沿海岸邊的記者們自然無從得知。


    這些個平日裏光鮮亮麗的人。


    正在討論著何等齷齪的話題。


    但。


    那些話可瞞不過管理局。


    “……還有人有異議嗎?”


    一個隱蔽的房間內。


    管理局本次行動的負責人正在訓話。


    他的麵前,兩個年齡不大的行動組組長羞愧地低下了頭。


    能成為行動組組長。


    這兩人在能力方麵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但他們犯了一個大忌。


    那便是,對此次行動產生了抗拒心理。


    《咱們怎麽能放任他們送死呢?他們原本大概也隻是好心而已吧?》


    但現在,監聽裝置中傳出來的,不堪入耳的“犬吠”。


    卻實打實地給他們上了一課。


    “知道錯了?知道自己聖母了?”


    負責人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狠狠嘲諷著。


    “知道錯了就特麽去行動!”


    兩人如蒙大赦。


    趕緊往外開溜。


    但就在這時。


    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行動。


    “不必了,從即刻起,我代表內部調查組。


    宣布你們兩位列入停職觀察名單。


    現在,你們的職務暫時解除,會有更值得信任的人接替你們的工作。”


    兩個小組長人都傻了。


    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出現在房間內的文景。


    臉上羞得通紅的同時,也隱含著一層被羞辱後的怒意。


    他們不敢放肆。


    那位申越城的負責人卻不樂意了。


    “文景同誌,我知道你是上麵派下來的。


    的確擁有這樣的權力。


    但你也不能這麽搞吧?


    他們倆又沒什麽壞心。


    再說,你把他們停職了,這次任務我指望誰?”


    文景頭也沒抬。


    走到還在播放的監聽裝置前,先停掉了那些汙言穢語。


    才用淡淡的語氣說道:


    “我沒有向你們解釋的義務。


    事實上,本次任務也僅僅隻是因為地緣因素,才需要你們申越城分部配合。”


    說到這裏,她緩緩抬起了頭。


    看向在場幾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淡漠,卻讓人覺得冰冷如刀。


    “再者,隨風局長曾向我灌輸過這樣的道理。


    在我們這個廣袤且人口眾多的國家裏。


    激進的憤青。


    往往比起那些擁有著過分愛心和寬容的‘國際主義者’更值得信任。


    我們這一行,不需要聖母。”


    她的表情中難得的出現了複雜的情緒表現。


    聲調也激昂起來。


    “我們的工作,就是充當沒有人性的獵犬。


    誰敢說我的國家我的人民不對。


    我就咬碎他的脖子。


    誰敢同情這樣的人。


    我就將他視作外人!


    從這方麵看,比起你們,我的確更加信任流雲觀的修士。


    如此,你們還有異議嗎?”


    文景的身材並不算高大。


    但在這一刻,她卻好似一個齜牙咧嘴的雄壯巨人!


    別說那兩個已經臉色煞白的“前行動組組長”了。


    就連那位申越城的負責人。


    也悄悄擦了把汗,不敢再多說。


    文景滿意的點了點頭。


    再次從屋內消失。


    隨後,她的視線望向即將解除的遊艇和難民船。


    撥出了一個隱秘的號碼。


    “可以開始了,另外,申越城或許需要整肅。”


    電話那頭並沒有傳來回應。


    但她知道自己已經完成了自己該做的工作。


    比起文欣。


    文景其實更像她那些同樣沒有情緒、自我這一類概念,隻知道執行任務的同類。


    但奇妙的是。


    現在的她,明顯感覺到自己變得不同了。


    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麽,甚至無法理解自己的不同之處在哪裏。


    但,此刻的她的確下意識展露出了名為“微笑”的表情。


    並非以往那種遵循指令產生的肌肉動作。


    而是真正發自內心。


    海風將她的頭發吹拂得飄揚起來。


    文景陷入了既滿足又疑惑的沉思之中。


    ……


    “嘶,那邊樓上那個管理局的漂亮妹子,就是秦蕭那小子暗戀的對象吧?”


    隱秘的角落裏。


    一夥子流雲觀的家夥鬼鬼祟祟地討論著。


    臉上滿是八卦的壞笑。


    秦蕭當初“礙於美色”接了管理局的任務。


    結果被邪祟暗算,當了一把“馬桶超人”的風流韻事。


    在流雲觀可是個人盡皆知的樂子。


    盡管他本人矢口否認“為美色所惑”一事。


    甚至對此事的介意程度遠在被稱為“桶哥”之上。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這些無良師兄拿這事逗弄他。


    以至於,文景這個本該算得上是隱秘人員的存在。


    在流雲觀幾乎無人不知。


    “秦蕭小子有眼光啊。


    這妹子的確漂亮,而且氣質簡直一絕。


    你們看那高冷中帶著一絲憂傷的氛圍。


    嘖,妥妥的青春疼痛文學初戀風!”


    文欣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窺視。


    遠遠瞟了他們一眼後,便轉身躲回了建築物內部。


    引起一陣歎息。


    “別特麽歎了,來活了!”


    一聲大喝。


    叫醒了一眾老色批。


    再看向海麵之上。


    那難民船果然已經快要靠近到那兩艘不知死活的遊艇旁邊。


    “流雲弟子,起陣起陣!”


    駐守在此的媒體工作者們有福了。


    隨著一聲聲玄之又玄的道音響起。


    整片海岸線上,亮起了閃耀而不刺目的光輝。


    他們這才發現。


    原本被自己所忽視的地方。


    突然便冒出了一個又一個身著流雲觀宗門服飾的修士。


    他們憑空而立,手捏法訣。


    端的是帥氣無比。


    一道屏障將整個申越沿海一側給包裹了起來。


    誰都能看得出來,這是某種不明覺厲的防禦法陣。


    忙著拍修士的記者們還沒想明白他們是在防禦著什麽。


    便聽到了一聲刺耳的嘶鳴。


    扭頭再看那海麵之上。


    這一次。


    每個人都目睹了什麽叫地獄。


    如果說屏障內的申越城依舊是人間。


    那麽外麵的世界儼然已經是一片血海。


    物理意義上的血海!


    海水變得通紅,泛著血腥味。


    整片海域像是陡然進入了異世界。


    每一艘難民船上,都鏈接著一根不知從哪延伸過來的紅色絲線。


    但船上的琉璃人卻似乎並沒有異樣。


    他們的臉上帶著絕望的麻木,任憑郵輪上那些二狗子怎樣熱情的呼喊。


    依舊不為所動。


    他們直挺挺地繼續向著岸邊駛來。


    甚至直接撞上了其中一艘準備援助他們的遊艇。


    顯得格外沒有禮貌……


    那位姚大明星也惱怒了。


    她站在甲板上,不耐煩地用生疏的琉璃語說著什麽。


    沒人能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了。


    因為一道紅色絲線,已經從天空中垂下。


    輕柔地落在她的頭頂。


    下一秒,她身上的皮肉便開始幹枯萎頓。


    一隻半人半鳥的醜陋妖怪,從她的遺骸之上騰空而起。


    那大概是一隻烏鴉。


    它一邊飛一邊哇哇叫喊。


    沒人能聽懂它喊的是什麽。


    但誰都能明白它的意思。


    它是喪鍾,是不祥。


    是預示著災難的告死鳥。


    在它嘶啞的喊叫聲中。


    二狗子們一個接一個的被那血線找上。


    從他們的幹屍之上,更多醜陋的怪物誕生在那片絕望的海麵上。


    申越城的民眾,獲得了真實立體恐怖事件先享體驗券。


    怪物們毫不猶豫地向著岸邊發起了衝擊。


    流雲觀修士們那薄薄的一層防禦光幕看上去簡直脆弱無比。


    終於,潰逃開始了。


    先是那些來這邊看熱鬧的普通人。


    緊跟著是那些所謂“具有國際視野”的媒體機構人員。


    最終,僅剩下了一直以來都以頭鐵著稱的嵐姐二人組。


    此刻的她興奮無比,就連電視前的觀眾都能感受到她解說時的快意。


    哪怕就在不久前,她還在語氣慌張地提醒申越民眾遠離海岸線。


    總之。


    在那兩艘遊艇的二狗子被幹掉的情況下。


    她同樣表現出了對流雲觀修士的莫大信心。


    “觀眾朋友們,你們這次又有眼福了!


    即將上演的,是難得一見的降魔大戰。


    這是在古槐鎮事件之後,我國的正道修士對戰邪祟妖魔的又一次大型戰役。


    而我將持續跟蹤報導,為各位獻上最精彩的一線戰報!”


    演播廳那邊,節目主持人或許終於有些繃不住了。


    忍不住提醒到:


    “嵐姐,我相信大家都很佩服你的勇氣和職業精神。


    但也請注意自身生命安全,及時撤離到安全地點。”


    但嵐姐隻是瀟灑一笑,隨後便帶著攝影師向著更近的海岸線方向逆行而上。


    “怕什麽?有他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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