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比直白的血腥畫麵,刺激著所有人的感官。


    沒有審核,沒有分級。


    這種正常情況下絕不會被尋常神州人看到的畫麵。


    就這樣血淋淋的擺在了他們麵前。


    這一瞬間,所有的謊言和修辭都黯然失色。


    隻有那種靈魂深處潛藏的恐懼,被無限的激發出來。


    這可不是什麽矯情的多愁善感。


    而是最為樸素的,為同類無比淒慘的死亡而產生的自我聯想。


    來自於遠古時期,人類這一族群還無法掌控自身命運的蠻荒記憶。


    不知有多少人在自家電視屏幕前當場嘔吐。


    甚至體弱者當場被嚇到進醫院,也都實屬正常。


    而伴隨著這些一同出現在人們心中的。


    則是無邊的憤怒。


    類似於咱們在觀看抗戰愛國電影時,會對其中舍身取義的愛國之士感同身受。


    劍廬弟子和他們的親屬所遭遇到的這般命運。


    也已經足夠引起舉國民眾的怒火。


    而在這怒火之中,緊隨而至的便是千萬人心中共同生起的反思。


    許多人都評價過,神州人大概是全世界最喜歡反思的民族。


    這話其實沒錯,隻是現在大多被一些反賊給用歪了,才失去了原本的正麵意義。


    實際上,神州文明能夠作為現存的唯一古文明長存至今,便離不開神州人“以史為鏡”的反思能力。


    今日之事亦然。


    一氣正道盟的興起,正道勢力的變化。


    對普通老百姓來說似乎都不是什麽值得關注的事。


    或者說,這些高高在上的議題離普通人都實在是太過遙遠。


    通俗來講,便是脫離了群眾基礎。


    再就是因為,老三宗的行事風格,實在太過敞亮。


    自他們出世,掀開玄幻的麵紗之後。


    表現得都太過符合人們對“仙人”的想象。


    實力強大、維護正義。


    僅僅這兩點,便已經將許多小說中描述的“暗黑修真”給徹底推翻。


    而在這樣的基礎上,修行者們也沒有太過高高在上。


    流雲觀的流雲草堂,藏刀閣的龐大物流安保企業,乃至於劍廬的教育培訓機構……


    他們主動融入到普通人的生活中,並為人們帶來了諸多難以替代的便利。


    老三宗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他們隻不過是走在了大多數人的前麵,卻絕不會脫離還未跟上的大多數人,自立為“神”。


    人們已經習慣了他們跟管理局的互相擠兌。


    習慣了他們鬧哄哄的綜藝節目。


    甚至習慣了他們時不時就在城裏飆“飛劍”,而後因為不小心吹飛了鄰居晾曬在陽台上的搖褲,滿臉尷尬不住道歉的傻模傻樣。


    這,便是神州絕大多數普通人,對於修行者的認知。


    但這一切,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隻記得某一天,那些鬧哄哄的綜藝節目毫無征兆的集體停播。


    電視上的新聞節目,也慢慢的減少了對修行者的報導。


    城裏恢複成了往日那般模樣,管理局好像真的取得了“勝利”。


    再之後,便是那個足足驚了人們一周的大事。


    藏刀閣閣主墮入魔道,流雲觀大義滅親!


    小道消息在網上傳播,說是什麽“滅門”。


    但滅門這樣的詞,距離人們還是太遙遠了。


    到了人們的耳朵裏,再經由大腦倒騰一圈。


    便覺得,大概就跟一個大公司破產了差不多吧?


    直到後來,更多的隱世宗門冒了出來。


    南宮家、第五家……


    那麽多的修行者,就像是小說和現實之間的隔膜被打破了一般。


    應接不暇的新鮮物事,很快便占據了所有人的眼球。


    一氣正道盟的出現,更是讓所有人都忽略了。


    曾經的三大宗門,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公眾的麵前。


    他們就像過了氣的網紅一般。


    再也無人關注。


    最後就是今天。


    一氣正道盟從來沒有透露過劍塵已死的消息。


    他們舉辦著盛大的儀式,就像是在策劃一場皇帝的登基典禮一般。


    哦,原來又是新人。


    他從哪來?他的過往如何?


    這些正道人士沒有透露半個字。


    人們隻知道,劍廬從今日起,就要換一個主人了。


    但是他媽的,你們沒說過會如此趕盡殺絕啊!


    滅門,嗬嗬,剛剛還說,距離人們非常遙遠的概念。


    在嵐姐的鏡頭下,如此直白的擺上了台前。


    已經不需要有人出來說些什麽了。


    鮮血如墨,書寫出一幅誰都看得懂的血腥絕筆。


    陰謀?陽謀?


    一切黑暗裏發生的齷齪,就此直白的紮進了人們的腦海。


    一出絕望而淒涼的戲劇,在所有人的腦海中自動補完。


    此事,已經蓋棺定論。


    再無翻案之理!


    也不知是哪個腦子不好用的上層人士,手忙腳亂的調動了龐大的關係網。


    以至於這場直播,在安靜的持續了三分鍾後“及時”關閉。


    絕對的臭棋!


    這把火或許早晚會燒起來。


    但如此舉動,無疑是在往火星子上澆了一桶油。


    稍微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一次算是完犢子了。


    管理局、一氣正道盟,還有那些勾連在一起的“上層人士”。


    正道?


    嗬嗬,正道。


    ……


    嵐姐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直播信號已經被外界主動掐斷。


    過度的悲傷,使得她的魂魄都幾乎要碎掉了——僅誇張的形容,別擔心。


    聶影師比她稍微強點。


    但也是滿臉的淚痕,配著那漲紅的臉色,算是當前絕大多數神州人的“同款”。


    “該走了,嵐姐,再不走……”


    “走了又能怎麽樣呢?”


    嵐姐失神的囈語將聶影師的話頭打斷。


    “死了,都死了。


    小蔣和他的家人,上一次見麵還請我吃了頓火鍋。


    除了修行者這個身份以外,他不過也就是個二十郎當歲的小少年。


    那邊那個,小陳,之前因為在城市裏亂塗亂畫被管理局逮過,我還給他做過專訪。


    這孩子也就十八九歲,格外容易害羞,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小酒窩。


    除了亂塗亂畫影響市容以外,他又有什麽該落得如此下場的罪過呢……


    還有她,矮腳虎的妹妹。


    家庭條件不好,兩姐妹從小到大過了不少苦日子。


    好不容易過了幾天好日子,現在又……


    她又做錯了什麽?她連修行者都不是啊!”


    說著說著,嵐姐通紅的眼眶裏再次湧出了淚水。


    她扯著聶影師的衣袖,但馬上,又將他推離開自己的身邊。


    “走吧,你快走。


    我不想走了,就讓我在這裏等著那群沒心肝的禽獸把我抓住吧。


    我想當麵問問,他們為什麽能做出這樣的事?


    你走吧……我真的……”


    天見可憐。


    聶影師知道,嵐姐這是承受不住這樣的衝擊。


    難得的崩潰了。


    不然堅強如她,絕不會如此自暴自棄。


    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她現在已經有了求死之心。


    可別覺得她矯情。


    按照心理學的說法,這叫做“心力內投”。


    與“投射作用”相對,指把本來指向外部的某種攻擊性衝動或感情轉移到自己身上。


    她無疑恨極了做出這些事的凶手們。


    但現實告訴她,對此,她無能為力。


    於是這種無力所帶來的痛苦,便被反向歸咎於自身。


    使得她隻能靠著這種方式,來達成自我的平衡。


    而這,也是僅僅隻會出現在善良之人身上的特有症狀。


    “現在還不是放棄的時候!你還有能做的事!”


    平日裏寡言少語的聶影師也難得的口齒伶俐了起來。


    “你得跟我一起把這裏的真相帶出去。


    我這個人嘴笨,腦子也笨,隻知道拿攝像機啊拍拍拍。


    但就算是我也知道,那些人,那些罪魁禍首。


    絕不會就此伏法!


    他們有強大的力量,還有龐大的勢力。


    剛剛的直播,隻過了三分鍾就被掐斷了。


    今天人們或許會憤怒,但這種憤怒又能持續多久呢?


    一周?一個月?還是一年?


    你我都知道,一個頂流明星的風流韻事,就能搶走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關注。


    一件稍稍嚴肅點的社會新聞,隻要有人助推,也能霸占一周以上的熱點。


    敵人是智慧的,是幾乎無所不能的。


    如果你想要為這裏的人討一個公道,又豈能在這裏倒下?


    別傻了,說不定直到最後,也隻會剩下我們兩個,還記得這裏的慘案。


    我可事先說好啊,要是你死了,我第一個投誠!


    傻子才跟那些家夥死鬥到底呢!


    所以嵐姐,是今天在這兒當屍體,還是帶著我一起當傻子。


    全看你的了!”


    隨著他的話,嵐姐眼睛裏一點點的出現了亮光。


    她慢慢清醒過來。


    沉痛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熟悉卻不再有著生氣的臉。


    擦去臉上的淚痕,頭也不回的,向著來時的黑暗中走去。


    記者和攝影師,兩個凡人的弱渣組合。


    僅有的手段,也隻不過是那一書包能夠抵禦金丹修士探查的隱匿符籙。


    靠著這些,他們就要去掀翻無邊的黑暗了。


    就算粉身碎骨,也絕不後悔。


    這才是,真正的記者!


    ……


    “……嗯,都安排好了。”


    “那就好,雖然有點殘忍,但到了這樣關鍵的階段,咱們也顧不得那些了。”


    “您用不著跟我解釋。”


    “隻是有感而發,唉,也得虧現在還有這麽純粹的人,你說,咱們之後要不要把他們給吸納進來?”


    “我的職務清單中,並沒有關於人事方麵的項目。”


    “行了行了,都老朋友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文氏最近升級了情感模塊,怎麽著?懶得裝?”


    隨風的這最後一句話,像是給兩人的對話按了個暫停。


    文景愣了片刻,而後幹脆利落的切斷了通訊。


    情感模塊……


    也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東西。


    像是一場隻發生在文氏族人之中的流行性感冒。


    越來越多的文氏族人,變得與當初的文欣越來越像。


    當然,並不是說她們擁有了文欣那樣的性格,變成了她的分身。


    而是說……那種有別於死板的機械化邏輯,更多趨向於情感的……特殊行動模式。


    原諒她隻能搜羅出這種別具一格的形容方式。


    總之,文氏一族的確正如隨風當初說的那樣——


    變得越來越像正常人了。


    但……


    即便如此,文景卻依舊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同。


    她也經曆了這場“感冒”,但除了大腦中的邏輯運算多出來了許多略顯麻煩的混沌變量以外。


    並沒能讓她感受到多餘的變化。


    反而因為考慮到了類似於“情感”一類的模糊變量,在處理任務的過程中,使得她多出了許多麻煩。


    唯一能體會到的好處。


    大概就是能因為自己覺得“不爽”,而隨便掛人電話了。


    就像剛剛對隨風做的那樣……


    再次看了一眼那誇張的“屍堆”,文景再次體會到了情感的麻煩之處。


    盡管麵前的一切都是她利用亥博龍科技製造的假象。


    但看多了,她竟然也會感覺到不適。


    沒來由的。


    她腦海中蹦出來了一張有些陌生的臉。


    跳躍性的思維,使得她聯想到,如果本次任務的執行對象是流雲觀。


    自己又能否如此冷靜的處理一切呢?


    那個叫做秦蕭的家夥,如果像這般躺倒在自己麵前。


    而自己還要以能夠想象得到的方式,將其殘忍的製造成如此恐怖的畫卷……


    “打住!”


    文景狠狠搖了搖腦袋。


    將那種全新的煩惱甩出自己的大腦。


    隻是想想而已,心裏竟然就出現了那種特殊的戰栗。


    嘖,情感果然是個麻煩的東西。


    清空思維,文景緊隨著嵐姐她們的腳步向外走去。


    從今日起,她的任務便隻剩下了保護她們兩人的安全。


    直到計劃執行完畢。


    對她而言,算不得什麽麻煩。


    ……


    就連文景都離開了幾分鍾之後。


    劍廬的這片異空間內。


    一氣正道盟的人才終於姍姍來遲。


    六大元嬰再次攜手。


    所為的,卻隻是這件在他們看來無比尋常的小事。


    按照他們的價值觀而言,倒也算得上是屈尊了。


    破解異空間的封禁很是費了些時間。


    聯想到嵐姐他們輕易進入這裏的事實。


    他們立刻便意識到。


    自己絕對被坑了!


    老實說。


    僅就這一次劍廬弟子被屠殺一事而言。


    絕對是一幢與他們無關的天大屎盆子!


    他們就算真要幹,也不會這麽著急啊!


    而且這不是還指望著君臨來幹嘛。


    現在倒好。


    自己準備的屎盆子沒扣出去。


    別人倒是先一步將其扣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當真是……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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