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熱量從手心沿著動脈一直流,可以暖心。


    薑言覺得有必要先解釋一下,“今天的安排我之前不知道的,要是知道……”


    他打斷了她,“你不要解釋了,”薑言鬆了一口氣,卻聽他又說:“反正我都是不會聽的。”


    他驕傲地別過臉,好像這一路都不打算和她說話,可手下拽得緊緊的,半點也沒鬆動。


    薑言一邊憋笑一邊想著怎麽安撫他。


    用指甲戳了戳,還是沒反應。


    摳了摳他的手心,沒反應。


    真生氣了?


    薑言打算這一路好好跟他說,總能哄好的。可顧盛寧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圖,攔了輛車就要送她返校。


    一路無言,連司機師傅都能看出這兩人間有暗流湧動,似乎還是不怎麽友善的氣氛。


    他一改兩人剛上車時的熱情,把這詭異的氣流歸根於小情侶的吵架,適時閉嘴了。


    出來開車這麽多年,早就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這種情況下再開口難保不會惹火燒身。


    其實顧盛寧不是真怪她,他當然相信她是會主動參加這種場合的人,他是在懊惱自己,明明想解決問題,最後怎麽就冷戰起來了呢。


    他無數遍對自己說,要有耐心,慢慢來,最後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男人就讓他慌了陣腳。


    他是在氣自己啊。


    此時的薑言也在反思。


    這個男人一向溫潤如玉,鮮少有脾氣上頭的時候,這還是頭一次。


    其實仔細想想,不管他在外人看來有多麽的成功,多麽的會照顧人,不過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也會為喜歡的女孩爭風吃醋,也會任性地表露自己的情緒。


    他不是沒有情緒,隻是不輕易流露,或者說,是隻對少數人流露。


    她是這少數人之一,她應該慶幸。


    想到這裏,她看著他的側臉,笑了。


    這人,怎麽連生個氣也能這麽帥。


    下車了,薑言把他拉到一個隱蔽點的地方,起碼有樹枝擋著,教人看不分明他們的動作。


    薑言一個伸手就把裹著的外套拽了下來交到他手上,動作狠絕,像是決定了什麽。


    顧盛寧心裏警鈴大作,糟了,真把她惹生氣了,這才叫吃醋不成反被討厭了。


    他的右手緊緊攥著外套,神色受傷。


    下一秒,下一秒薑言就這樣伸手環住他的腰身,緊緊地,不留一絲縫隙地,靠在他的肩頭。


    她說:“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對我有多好。”


    顧盛寧微微彎腰,讓她不至於太費力,才後知後覺回抱住她。


    很近的距離,他能聞到她身上的清香,淡淡的,並非刻意,可就是說不出的好聞。


    萬籟俱寂,她就是在這樣一片靜寂中開口,“我這個人啊,隨心隨緣,寡淡又無趣,在遇見你之前,我唯一的執念就是陪著我家薑教授一直到老,可是現在我貪心了,我想拐個人和我一起。”


    “我知道我可能不是你最好的選擇,可是我知道,最好的那個,他選擇了我。”


    她頓了頓,舔了舔唇,“我從來不是個有勇氣的人。自從知道了你的心意,我就在想,既然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你做的,那麽最後一步,怎麽說也要讓我來。”


    “顧盛寧,我還欠你一個名分,就是現在了,你還願意要嗎?”


    這一次,不是顧師兄,不是別人眼中的顧大神,隻是她認可的、相信的、喜歡的顧盛寧。


    世上最動聽的話不過如此。


    顧盛寧慢慢鬆開她,借著微茫的燈光捕捉到她的眼睛。


    薑言就這樣看到他柔波湧動的眸光,那是再濃重的夜色也隱不去的情意。


    “要,怎麽能不要。”他啞聲道,像是忍耐了許久,“我該是有多大的耐心,才能忍住不在你說第一句的時候打斷你,然後——”


    薑言沒有聽到他的然後怎樣,不過她已經猜到了。


    因為他突然靠近,他的俊臉放大再放大,然後覆上她的唇,輕柔的,溫熱的。


    他像是在臨摹她的唇形,一點一點輕啄,細密灼熱的氣息一朝纏上來,不多時就奪去了她口中大半的空氣。


    這是和夢裏完全不同的感覺,緊張又沉溺。


    薑言還是想逃,可下巴被他抬了起來,她能往哪裏逃?


    像是在懲罰她的不專心,他輕咬了一下她的唇峰,輕微的刺痛感,喚起了她的注意,然後又是鋪天蓋地的吻。


    悄無聲息地,誰也沒有發現,那可憐的外套被抓皺了之後又落到了地上。


    末了,顧盛寧低頭掃了她一眼,“要是你早點想通了,我的初吻也不至於留到現在。”


    那一眼,充滿了幽怨。


    薑言這會正處在被樹咚的震驚中,當下往右邊移了一步,她是真的怕極了自己又被鎖在樹幹和他之間動彈不得。


    這一移她感覺似乎踩到了什麽,彎腰一看,是他的外套。


    撿起來拍了兩下,覺得不夠,又重重地拍了幾下。


    顧盛寧看了她好一會兒,笑著說, “夠了,不用拍了,拍壞了我心疼。”


    薑言把他的外套遞過去,“喏,給你。”


    省得他又心疼了。


    他也不接,而是伸過手擒住她剛才使力的右手,在手心處揉了揉,“誰說是衣服了?”


    我心疼的是你的手,薑言在心裏補充道。


    又是這撩死人不償命的低音炮,溫柔得要掐出水來的小眼神,薑言承認她很想把這人摁在樹上大戰三百回合。


    然而,有色心沒色膽……


    她故作鎮定,“你就是這樣糟蹋東西的?”


    顧盛寧理好衣服,熟稔地掛在手肘間,“一時情難自禁。”


    看她明明雙頰緋紅還橫著眉數落他,顧盛寧心情大好,“怎麽我又看到了你的婚後生活了呢,小師妹?”


    這一句薑言聽懂了,是調侃沒錯,當初她在他家帶走那袋垃圾時用的也是同樣的句式。


    薑言氣極,一個人往前走,身後傳來一道悠悠然的頓悟,“原來,你把我帶到這裏來,嗯……有深意啊。”


    深意你個鬼!


    明明就是找個方便點的地方說說心裏話,被他這麽一說怎麽有種天黑好辦事的感覺。


    顧盛寧大步追上去,牽住她的手,“今天都蓋好章了,你就休想否認了,要不你在小樹林對顧師兄耍流氓的事就要昭告天下了,知道嗎?”


    到底是誰在耍流氓!


    正要掙開他的手,他就自個把的手臂伸過來,咬咬牙,多少有幾分壯烈,“是咬是掐都可以,不過衛生起見,我建議還是掐幾下比較好。”


    薑言終究舍不得,做做樣子就完事了,那力道就跟饒癢癢一樣。


    被他這麽一鬧,原本凝重嚴肅地氣氛減輕了不少,也衝淡了她的最後一點猶豫和不安。


    她今天,可是把一年的小脾氣都發盡了呢。


    接下來的一小段路,兩人又調回正常頻道。


    新晉女友薑言有很多問題想問,顧盛寧表示無問不答。


    “我從來沒有和男生相處的經驗,你會教我嗎?”


    “不會。”他拒絕得理所當然, “我為什麽要教你怎麽跟男生相處,你隻要學會怎麽和我相處就好了。”


    “那我要怎麽跟你相處?”薑言再問。


    他勾起唇角,“剛才在小樹林那樣,就挺好的。”


    “你流氓!”


    他搖了搖頭,“這不是疑問句,我隻答應回答你的問題。不過麵對第一次指控,我就勉強回答一下,對啊,我就是流氓,隻對你流氓的那種。”


    薑言扶額,“好好的高冷師兄人設,就這麽輕易崩了!”


    “怎麽就輕易了?這可是你第一次對我表白,很難得的。”


    “你再撩一下試試?”


    對方應了聲好,湊過來在她的唇角輕點了一下,“這才是流氓該幹的事,我這是身體力行。”


    薑言拉著他跑了起來,不去想有些誰看到了,這時候左顧右盼她隻怕會暴露得更徹底。


    他們一路小跑到宿舍樓,一路衣袂飛揚,地上雙影纏綿。


    薑言道了晚安,他回了一句,然後說:“回去吧,我看著你走。”


    還不想融進女生宿舍樓下那道纏纏綿綿的風景,薑言點點頭進去了。


    回到寢室,陶子正在大發言論:“我是絕對不會讓男朋友等在寢室樓下的。”


    宣宣不解:“那不是證明他在乎你麽?”


    “這你們就不懂了,在乎是一回事,讓他眼看著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妹子進出又是另一回事。”


    “原來你還有女孩子的屬性啊?”


    對方一個冷眼一掃,宣宣慫了,“不過還是對自己有點信心啦,相信我,你可以用武力製服住他。”


    薑言一進門就聽到以上對話,按捺住這一晚上的激動,悠悠地轉過身,“不用擔心,反正他能看到又摸不到。”


    竟找不到理由反駁……


    薑言轉身進了浴室,掬了一把冷水澆在泛著紅暈的臉上。鏡子裏,她的眼裏波光流轉,嘴角是抑製不住地上揚。


    她對著鏡子笑了笑,想起還飄蕩在耳邊的對話:男朋友,寢室樓下。


    等等,他該不會……


    她快步衝到陽台。


    那倚在樹邊的人,不是顧盛寧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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