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言照例捧著碗走進廚房,她看到某人就跟牛皮糖樣的跟著她,隨口問了一句,“你今天怎麽在家,不用上班麽?”


    溫順的流水從她的手裏滑過,涼涼的。


    他溫潤又好聽的聲音就這樣和著流水聲而來,他說,“我有話跟你說,想一大早跟你說,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跟你說。”


    薑言把碗裏的水瀝幹,把洗淨的完穩穩地放在櫥櫃裏,然後擦幹淨手,牽著他一起坐下,“好了,現在說吧。”


    聽他的語氣似乎是什麽重要的內容,薑言端坐著,等著他開口。


    她的“說吧”就像一個開關,顧盛寧想了一晚上的話便傾巢而出。


    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輕輕摩挲,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眸鎖住她,道:“以後,我就是你的司機,特別是晚上要出門的時候,我就是你惟一的司機。”


    “不要打車,也不要坐熟人的車,你出門的時候就是我要出門的時候,哪怕是一小段路,你也要叫上我一起。如果……如果我們不在同一個城市,那麽就不要出門,或者找一個同伴,不過我希望這個同伴不會出現,陪在你身邊的,一定會是我。”


    薑言雙唇輕啟,正要說什麽,他的話音落下又響起,“不要怕會麻煩到我,不要怕我會沒有時間,也不要怕我會厭煩。我的時間首先都是你的,然後才是為了你做的其他,比如工作,比如休息,如果沒有你,這些都不可能順利進行。兩個人在一起,本就是互相麻煩的過程。換句話說,如果是我生病了,我有麻煩,你會坐視不管嗎?”


    薑言搖頭,往他的懷裏鑽了鑽,伸手環住他的腰身,他還有話沒說完,自己隻要認真聽就好了。


    這次是從頭頂來的一聲歎息,他說:“我相信這世上好人比壞人多,我也知道你是個堅強的女孩,可是我不能用你的安危去賭意外發生的幾率。”


    “你永遠不知道當你站在太陽下笑得燦爛的時候,會不會有一雙陰冷的眼睛對你有惡意的企圖。你可以用最溫暖的笑容對每一個人,但是我不忌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別人。”


    我願你一心向陽,滿心光芒,可與此同時,我會用最嚴格挑剔的眼光看待與你接觸的所有人。


    你可以放下一半對這世界的防備,因為這些都由我接管,剩下的一半,你要用來防備我。


    這些話,他放在心上就好,不必說與她聽。


    顧盛寧抱緊懷裏的薑言,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明白,或者她有沒有聽明白。


    他相信她的自立,但是有他在,她可以不用使用這種能力。


    能依賴一個人,是你對這世界的惡意少了一半的防備,因為總有一個人在負重前行。


    他的盔甲,在遇到你的那一刻就重了。


    薑言的頭頂正挨著他的下巴,她點頭的時候,下巴上毛絨絨的觸感消失了,


    點過一下之後,那感覺又回來了,很奇妙。


    薑言說:“我記住了,每一句話我都記住了。”


    顧盛寧頓感欣慰,“那從頭背一遍給我聽聽。”


    ……你能記住我就服!


    薑言總是不知道怎樣處理嚴肅之後的沉默,可每一次他說了長串的話,最後都能輕鬆過渡過來,然後神色如常,然後插科打諢。


    但是又都知道,這些話沒有白說,說的人走了心,聽的人也會牢記。


    顧盛寧把下巴穩穩地擱在她的頭頂 ,“現在輪到你說了,昨天是怎麽回事,我要聽未刪減的。”


    未刪減的啊……


    於是薑言把事情又說了一遍,尤其是師傅滿口的保證和與之相反的事實,說著說著,薑言似乎還能感覺到當時的憤怒和失望,氣得直咬牙。


    顧盛寧給她順著背,遞了杯水,但沒有打斷她,她現在需要傾聽。


    薑言說完那人的惡行,就著他的手抿了口水,伸手一抹,“算了,就當沒有這件事吧,以後遇到這種我絕對毫不猶豫換車了。”


    “還有以後?看來剛才的話要重新背一遍。”


    薑言自知說錯了話,兩隻手討好地爬上他的手臂,“我是說,換成顧師傅的車嘛。”


    她果然還是很慫……


    給她一個“那還差不多”的眼神,他隨口問了句,“還記得那人的車牌?”


    薑言點頭,打開手機的截圖給他看,“喏,就是這輛車。”


    她當時氣極,打算記下車牌號然後撥起人生中第一個投訴電話,可今天一早起來,又覺得其實沒什麽事,那個投訴的念頭再也沒能激起什麽大浪。


    顧盛寧掃了一眼屏幕,問她的意見,“打算投訴嗎?”


    她搖頭,“現在不想了。”


    他的手順著她的發絲往下,動作輕柔,可眸色疏冷。


    算了嗎?可是他並不打算就這樣算了呢。


    ***


    不要怕麻煩他,不要怕他沒有時間……


    然後是什麽來著?!


    薑言在路上努力回想他的每一句話,真的太帥了,帥到飛起,每一句都像打在她心尖上,像喝下一罐蜜糖,甜甜的。


    她回到寢室已是滿員,喜滋滋地掏出老太太給的小包。


    三人眼睛發亮,“又有啊!”


    薑言笑著點頭,開始分食。


    陶子一邊咧開嘴啃一邊說:“給外婆打call,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醃牛肉!”


    相比之下宣宣的吃相是好看了那麽一點,不過比起平時那講究的樣子差遠了,疑惑著說:“好吃是好吃,不過怎麽好像比之前少了點?”


    這個……


    薑言開始想借口了,誰讓她一時感動就分了大半給顧師兄呢


    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宣宣就自己給出了答案,“一定是外婆最近太忙了。”


    薑言底氣不足道:“對,好像是有點忙。”


    勞模顧老大今天遲到了!!!


    雖然還沒在整個工作室宣揚開來,不過已有捕風捉影的消息傳出。


    八卦擔當周琴琴在半道上截住助理於軒,打算問個清楚。


    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下巴指向顧盛寧的辦公室,“聽說,老大今天遲到了?”


    於軒從她的魔爪中掙脫出來,反問道:“我怎麽知道?”


    她富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誰還不知道你於公公,工作是助理,生活是保姆的,老大的動向你會不知道?”


    當麵說起這個外號,於軒不高興了,“反正我不知道,你也別亂講,小心我讓老大扣你工資!”


    這威脅,怎麽就跟讀書時候的小心我告老師一個套路。


    “不說拉倒。”周琴琴踩著高跟鞋走了。


    於軒回想起今天早上的事,詭異,還是詭異!


    自從老大有了情況,好多事都變得詭異起來。


    比如今天早上,他在家吃早餐的時候接到了老大的電話,硬生生把半個包子一口咽下,“老大,咳,有什麽事嗎?”


    對方似乎沒什麽精神,“嗯,我今天要晚點來上班,跟你說一聲。”


    “好的,知道了,我不會亂說的。”關鍵時刻於軒倒是很靠譜。


    “還有,我恐怕要找你幫個忙。”


    於軒當時渾身一個激靈,幫忙啊,顧老大讓他幫忙啊,多榮幸的事啊。


    “老大你說,我一定……”一定了一會,他爆出一句:“咱比上刀山下油鍋輕點行麽?”


    顧盛寧笑了,“放心,不讓你獻身。”


    於軒本想糾正他獻身的雙重含義,不過顧忌著溫情暖暖的氣氛還是作罷,“是什麽事啊?”


    “來了再說吧。”他說。


    收線之後,於軒的小腦袋飛快轉動著,剛才老大笑的那兩聲,怎麽讓他有種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其實他知道自己不是很聰明,也不是很能幹,而且經常賤到讓顧老大想動手修理他,可就是看起來對他很不愛惜的顧老大,當時隻有他願意給自己一份工作。


    顧老大常說明天你就會看到我的新助理,可他的地位從來就沒有人撼動過。


    像現在,來晚一點也會跟他交代一遍,從來不會找不到人,其實給他減少了好多工作量。


    現在的好多助理,還要處理老板的私事,還要為了工作上的請示找遍整個a市,還說不定找不找得到人。


    由是,回想一路來顧老大對他的照顧,於軒覺得就算上刀山下油鍋也有勇氣了。


    可是沒有,他最後並沒能做那麽偉大的事,顧老大不過是向他問了他哥的電話。


    是他親哥,不像他那麽隨遇而安,他哥有抱負多了,人民警察,負責a市的交通,因為自己一次聚餐的時候喝得爛醉,和顧老大有過一麵之緣。


    可是,顧老大為什麽要他哥的電話呢……


    莫非是違章被罰了?不不不,如果是這事兒像老大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聲張的。


    於軒想不出來,決定從他哥那邊找突破口。


    電話打過去,他哥竟然什麽也不說。


    奇怪,真是奇怪!


    辦公室裏,顧盛寧放下手機,剩下的就看那人的造化了吧。


    他不會無故給人定罪,隻讓於遷多留意一下這輛車,他為了接生意恐怕免不了違章。


    成天在路上跑的人,怎麽可能不會犯一點錯誤呢?


    拜托於遷的時候,他特意說明是私人請求,不用顧忌於軒的關係,若是不方便也不必勉強。


    對方豪邁地說:“怎麽會呢,每一位民眾的意見我們都會考慮,要是這個人真的有問題,那就是漏網之魚,我還要謝謝你呢。”


    顧盛寧這才放了心。


    幾天之後,顧盛寧接到了於遷的電話,開場白就是:“我看得好好謝謝你了。”


    顧盛寧不明所以,謝他?


    於遷笑著解釋道:“我們照著你給的車牌盯了兩天,你猜怎麽著?那大叔直行轉彎道,違章停車,嘿,全是些好習慣。”


    他說得起勁,完全停不下,“以前沒被抓可能顧忌著監控收斂了,巧了,我們前些天在偏僻點的地方增設了一批電子監控,還沒來得及通知下來,這用處就來了。”


    最後他說出結論:“現在駕駛證被扣下了,估計有一段時間上不了路。”


    顧盛寧安靜聽完,笑著說:“那真是湊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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