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睡著了,呼吸悠長均勻。沈時雁則一直跟各方聯係著,密切關注陳家有關的消息,還聽說了一個奇怪的線報,熱心市民舉報——就在陳家的坐標位置,有人發出求救信號


    緊急處理完這些事,確保離他們最近的警力已經出動,已是後半夜。沈時雁抬起頭,看到車窗外,茫茫全是雪花。也因為下雪緣故,客車也一路延遲耽擱。身邊的女人忽然打了個寒顫,雙手抱緊自己,但還沒醒。頭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細細軟軟的身子,忽然靠近。


    沈時雁整個人都僵住了。他這二十八年來,還沒被女人這麽靠近過,看樣子還是個小姑娘。可壯魚在睡夢中是霸氣得很的,她喜歡壓著被子睡,現在朦朧間摸到床熱乎乎的被子,幹脆整個人纏上來,雙手抱緊,腿甚至還想往上纏,沈時雁腦子裏一個機靈,憑借刑警的敏捷反應速度,一下子躲過了。


    壯魚的腿落了空,撇了撇嘴,好歹抱住了腰身,夢裏微微翹起嘴角笑了,繼續睡。


    沈時雁就跟被繩索綁住似的,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此刻真的僵得像根木頭。稍微想動一下,把她的手鬆開,女人立刻察覺了,皺了皺眉,結果抱得更緊。大冬天的,沈時雁很快全身是汗。


    他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哪怕是人家姑娘夢了遊,他現在不動不彈,也是白占了人家便宜。他沈時雁幹不出這樣的事。


    剛想拍醒她,沈時雁怔住。


    女孩明明睡得安詳,臉上卻掛著兩行淚。很安靜,很清澈淚水。在車廂幽暗的光線下,微微閃著光。“時雁”她的口中逸出低喃,“阿雁”


    沈時雁的心卻像被一股寒流驟然擊中,她的容顏靜止在他眼中。他不明白這個女人,怎麽可以這麽親密地喊他的名字。可刹那間已不想推開她,也不想撇清。他就這麽如同一根雕塑,靜靜坐了很久,直至女孩再次睡得安穩,一動不動,手也漸漸滑落,不再糾纏。沈時雁又靜坐了一會兒,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有點涼。他小心翼翼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她在夢中感覺到更加溫暖,身子縮了縮,整個人往他的外套裏鑽得更深。沈時雁轉頭看著窗外,大雪已如鵝毛紛飛,天邊卻露出一抹魚肚白。


    那究竟是什麽,仿佛被層層厚雪掩蓋,被山穀間黑暗天色遮蔽,卻如同朝陽般呼之欲出的,到底是什麽,即將來到他的生命裏?


    [8]


    壯魚一打開小皓家的門,就看到個很高的穿警服的男人,站在門口。她也看清了他的臉。之前看照片隻覺得英武非凡,且暗暗吐槽譚皎沒有眼光。現在仔細一看,他的眼睛亮而長,鼻梁高挺簡潔,整個人分明還透著清爽的氣質。


    沈時雁看到她,隻靜了一瞬:“周曉漁小姐?”


    壯魚:“嗯?”


    沈時雁掏出警官證,抵到她麵前:“我是市東城分局一大隊,刑警沈時雁,能不能進來看看?我也是譚皎的朋友。”


    壯魚錯開身子,讓出路。


    沈時雁感激地一笑,剛往裏走了兩步,聽到她在身後說:“以為我不認識你嗎?”


    他腳步一頓,女孩已越過他,在前麵帶路。他無法不注意到女孩的背影,穿著簡單的t恤和黑色皮褲,身材極好,黑發如瀑墜落,在她身後一晃一晃。他察覺到自己的分神,飛快移開目光。


    7月底,言遠案終於了結。


    壯魚坐在電腦桌前,卻破天荒無心打遊戲。她沉默地想了很久,隻嚇得舍友們都感覺出這位老大身上必有大事發生。


    末了,她拿起手機,走出寢室,打給譚皎。


    “你和沈時雁,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了?”


    草,那個女孩機靈得很,立馬笑了出來,說:“沒了沒了!”


    掛了電話,壯魚心情舒暢,也對,這丫頭口味向來奇葩,喜歡上個修理工也不足為奇。手機在壯魚手裏掂了又掂,忽然握穩,翻到那位沈警官的電話,打了過去。


    “喂。”


    沈時雁:“喂,周小姐,什麽事?”


    他是存了她的號碼,還是聽出了她的聲音?不管哪樣,都讓壯魚很滿意。


    “哦,是這樣的,沈警官,你這起案件幫了我朋友譚皎,我想代表她請你吃個飯,表達感謝。”她平平淡淡的說。說完有點鄙夷自己,媽的像個俗套的老男人搭訕良家婦女。


    沈時雁靜了一會兒。


    壯魚如此敏感的人,他靜到她已後悔打這個電話。


    “我請你。”沈時雁說,“是你們幫了我的忙。你還是學生,不能讓你破費。”他的聲音裏,有很隱約的笑意。


    壯魚不知怎的,也笑了出來:“行。”


    掛了電話,她走進宿舍,舍友們看到老大忽然一掃陰沉,滿麵春風,二狗福至心靈:“我靠魚老大你笑得那麽騷,不會是有男朋友了吧?”


    壯魚把手機往桌上一丟,坐著椅子轉了兩圈,淡淡笑著說:“快有了。”


    她抬頭看向日曆,他們約的幾天後,8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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