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一把眼淚,站了起來:“你等下,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她在房間抽屜裏拿出一張照片,然後步出房間,站在他麵前:“這張照片是黃伊文給我的,我撕了你一張,現在賠你,所以我不欠你什麽了。”


    尹光年一言不發地接過她手上的照片,望著她泛著晶瑩水光的眼眸,突然不知道該怎麽描述眼前女孩帶給他的心靈震撼。


    他竟然語塞。


    梁暖的眼裏同樣有他,她想記住他今晚的模樣,記住這個隻有她和他獨處的最後的夜晚。她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隻能說給夜女神聽。她愛上了一個男人,他很善良,他並不完美,並且,他不愛她。可是這些都不妨礙她的心如飛蛾撲火般朝他飛去,隻因為他的眼神總是如此刻一般柔軟,她從他那雙柔軟的眼睛裏望進他柔軟的心,所以她總是不忍,像個傻瓜一樣想把他從枷鎖裏解救出來,盡管,他明明欠她比較多。


    梁暖在心裏默默對這份暗戀道別,明天當初升的太陽跳出海平線,她要好好去愛另一個值得愛的人,那個人愛她比她愛他多,所以她永遠不會受傷。真可笑啊,原來她的血液裏也帶有來自她媽媽的懦弱自私的原罪,所以他們都是同樣的人。


    月光下,她佯裝高傲,一如初見般高高在上的語氣:“尹光年,不用太感動,本小姐之所以原諒你,隻是因為今天心情好,哦,忘了跟你說,今天有人跟我表白了,所以以後我是有男朋友保護的幸福女人了。我跟你說過吧?我很快就會過上過去的生活,明年的這個時候,說不定我已經是養尊處優的豪門少奶奶了。說實在的,我很不想每天看見你,可是我喜歡我的那些朋友們,他們又喜歡住在你這裏,所以我暫時還不想搬出去。我猜,你也很舍不得我們搬出去吧?尹光年,你賺那麽多錢,可是還是讓人覺得活得好可憐呢,一個隻有一條狗陪伴的孤獨老男人,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嗬嗬,你知不知道在別人眼裏,你跟行屍走肉簡直沒什麽分別了。”


    她手環抱著肩膀上下打量他,眼中透出不可思議:“要不是男女有別,我真想摸摸你的心是不是還在跳,我說,你該不會已經失去了對女人心動的能力了吧?怪不得阿姨那麽急呢,你既然那麽癡心,不如就從了黃伊文算了,反正她跟她姐姐現在長得一模一樣。不要掙紮了,那個女人可是對你勢在必得呢。”


    對於她的刻意挑釁,尹光年並沒有正麵回應,反而在遲疑片刻後問:“他……可靠嗎?”


    梁暖怔了一下,才逐漸意識過來他口中的“他”是肖誠,下巴隨即驕傲地抬起:“他當然可靠,人好家世好對我還專一,這世界上再沒有比他更可靠的男人了,我梁暖的眼光怎麽會差?”


    尹光年沉默著,似乎對她的話仍舊存疑,顯然兩個人的談話已經無法進行下去。


    “看你常年沒表情的臉,真的很催眠。”梁暖佯裝捂嘴打了個哈欠,轉身,“我去睡了。”


    剛邁出兩步,身後的男人磕巴地“我”了一聲,在這個寧靜的夜裏格外突兀。


    梁暖困惑地回頭,見他眼裏分明是有話要說,不解:“你什麽?”


    一貫處變不驚的男人神色難得慌亂,背過身麵向窗外:“沒事,你去睡吧,我再待會。”


    梁暖盯著他的背影幾秒,轉身回了房。


    在一次浪漫的燭光晚餐後,梁暖正式接受了肖誠的表白,成為了他的女朋友。


    因為父母婚姻的間接影響,雖然追求的人不少,梁暖的戀愛經驗卻少的可憐。在肖誠之前,梁暖隻在大學談過一次戀愛,對方是大她一屆的帥氣學長,在某次社團活動認識後就對她窮追不舍,在室友慫恿下梁暖很快答應試試看。有了男友後免不了對他頤指氣使,三個月後,對方受不了她嬌嬌女的脾氣,主動提出分手。大學畢業後梁暖在一家商場巧遇過初戀男友,對方胖了不少,摟著大腹便便的妻子穿行在母嬰區,與梁暖擦肩而過時,甚至沒有認出她來。


    時過境遷後,梁暖再次戀愛,這次她決定收起自己那些不討人喜歡的小性子,好好做一個溫柔可人的女朋友。


    領教過梁暖以前的難纏,肖誠對她如今性格上的改變意外之餘多了幾分欣喜,這也難怪,畢竟哪個男人不想有個千依百順的女朋友。


    兩個彼此都十分熟悉的男女很快就進入熱戀期。


    隻要肖誠有空,都會來接梁暖下班,然後兩人吃飯約會,肖誠看出梁暖現在手頭拮據,所以投其所好,逛商場時隻要她多看幾眼的東西,無論多貴他都統統買下,梁暖起先也會推拒一番,隻不過次數多了,也覺得收男朋友的禮物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三天兩頭的往家裏拎大袋小袋的東西,原來空蕩蕩的衣櫃很快被塞滿,最新款的各品牌包包也塞滿了櫃子。


    梁暖收禮物到手軟,自然不會忘了好姐妹安娜,不但慷慨地送了她好幾個包,就連衣服也是任她隨意借用,可把安娜高興壞了。


    大權和徐威廉見外人拐走了家裏的漂亮姑娘,整天在家長籲短歎,每天一見梁暖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門,說話就帶著一股酸醋味。徐威廉這個賤人甚至三天兩頭扒拉著門口不讓她出門,口口聲聲“暖暖我要做你的貞操守護神!聽哥哥的話,晚上早點回家,你不回家哥哥我怎麽睡得著,外麵太多禽獸了……”


    “在這美麗的夜裏,等你等到我心碎,星星今晚伴我醉,就像同情我空虛……”說著說著徐威廉就開始演而優則唱,神經病附體一般做作地唱起張學友那首著名的粵語情歌。


    “心碎了還能一早吃兩個肉包一碗麵條三根油條兩個荷包蛋?睡不著別賴我,鐵定是你自己吃撐了。”梁暖忍著笑故作鄙視地拉著咯咯笑的安娜出了門,身後的神經病又幽怨地唱起了歌神的《心如刀割》。


    日子一天天在甜蜜中度過,梁暖有時望著鏡中衣著再度光鮮的自己,甚至有種已經回到過去的錯覺。


    但她是清醒的,她非常明白如今自己的一切都是來自於肖誠的饋贈,她將她的愛情給他,他給她優渥的物質生活,有時夜深人靜時她甚至感到羞恥,因為隻有在那個時候,她才承認這也許隻是一次交易。


    她對肖誠依然沒有心動的感覺,在接吻時,她的身體甚至是微微抗拒的。


    她可以騙過所有人,可身體是誠實的,她的心,她的身體,隻有在見到那個人時才會悸動,她騙不了自己。


    在這樣矛盾的心情中,梁暖終於等來了監獄探監的日子。


    54.chapter 54


    一個月一次的探監是梁暖最重要的日子, 這一天無論多忙,她都要推掉所有事, 一大早大包小包地出門去監獄。


    肖誠這個男友十分體貼,專門推掉了客戶見麵開車送她, 梁暖心裏很是感激。


    察覺到梁暖低落的心情, 肖誠一路開玩笑逗她, 梁暖心裏明白他的善意, 強顏歡笑著。


    上次她爸有傷在身拒絕她的探視, 梁暖很擔心他的傷勢, 怕他這回又不肯見她。為此她擔心地幾乎一夜沒睡好, 早上精心化了個妝, 勉強使自己看上去精神煥發,隻是眉宇間的愁緒還是揮之不去。


    “進去吧,哭喪著臉可就不漂亮了。”監獄門口,肖誠寵溺地擰了一下梁暖的臉蛋,見她還是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不挪步子,於是微笑著上前環抱住了她,在她耳邊溫柔說, “傻瓜,伯父一定想你了, 不要讓他等太久。”


    “嗯。”梁暖忍住眼眶裏的淚,用力抱緊他, “肖誠, 有你真好。”


    她知道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 在她脆弱的時刻,這個男人一如既往地在她身邊守護著她,令她全身心地依賴。


    凜冽寒風中,梁暖再次踏進深秋裏更顯蕭瑟的監獄。


    幸運的是,這次她爸並沒有拒絕探視,梁暖坐立不安地等待了一會,才見到玻璃後穿著棉囚服蹣跚走來的老爸。


    見她爸瘦的嚇人,不僅臉頰深深地凹陷進去,蒼老的臉透著一股病態的蒼白,梁暖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淚立刻就湧出眼眶。


    “都大姑娘了,怎麽還這麽愛哭啊。”梁起風精神不錯,笑嗬嗬地讓女兒坐下。


    梁暖淚眼婆娑地望著她爸憔悴滄桑的臉,努力想把眼前這張臉和記憶中的重合在一起,卻發現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什麽僅僅過了兩個月,她爸又瘦了那麽多,氣色看上去那麽不好?


    “爸,你是不是不舒服?這裏的人不給你吃飯的嗎?你怎麽這麽瘦?上次的傷呢,傷在哪我看看。”梁暖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爸,急切地蹦出一連串問題。


    梁起風把女兒的焦慮看在眼裏,隻是不當回事地寬慰道:“那點小傷早就好了。這裏夥食還可以,隻是爸爸年紀大了,哪裏能像年輕人那樣吃很多啊,暖暖不要擔心,這裏生活規律,爸爸晚上睡得反而比從前好,往好處想,再也不用過著三天兩頭喝酒應酬的生活,就是太想我的寶貝女兒了,來告訴爸爸,最近都做些什麽了?尹光年那小子有沒有好好照顧你?”


    梁暖隔著玻璃狐疑地望著她爸,心裏有一堆問號浮起,尹光年做過什麽他爸不可能不知道,卻聽不出半點怨言,提起他反而是老朋友一般的口氣,她忍不住腹誹,他爸這人也太過大度了吧?


    “爸,你就是操心一堆不該操心的,我都已經那麽大了,才不需要人照顧。你還拜托尹光年照顧我,爸爸,我真不懂你,你為什麽就那麽信任那個人呢?發生那麽多事,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這是梁暖頭一次正麵向她爸坦露心中的困惑,她不確定她爸是否知道自己曾無意中資助過尹光年,怕他年紀大心髒受不了,她很謹慎地選擇守口如瓶,但還是很想知道他爸心裏的想法。


    梁起風平靜地望著女兒,反問:“暖暖,你先告訴爸爸,你覺得尹光年那個年輕人,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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