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越是習以為常,梁暖越是心裏不自在。


    在一次下班路上,晚高峰堵車,梁暖終於把心裏醞釀許久的想法說了出來:“尹光年,我現在收入不錯,我想,找時間搬出去住。”


    終於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並太敢去直視他的眼睛。


    車廂裏死一樣寂靜著,梁暖隻覺得空氣太悶,悶得她透不過氣。


    他們約定好的,所以他一定不會挽留她,盡管明白離開是對的抉擇,可一想到以後幾乎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的聲音,梁暖已經難受到快要窒息了。


    “快過年了,房子不好找,年後再搬也不遲。”尹光年沉沉地開口,“跟我一起過完年再走,好嗎?”


    最後一句話,他分明是在苦苦央求她,梁暖又何嚐聽不出來他的不舍?想挽留卻又深知沒有立場,所以退而求其次,隻求能和她一起過個年,他們像一對沒有明天的情人,所以隻能珍惜當下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這樣的他不忍心讓她拒絕。


    “好。”梁暖努力牽動肌肉擠出一個笑,“我們一起過年。”


    88.chapter 88


    梁暖並沒有告訴家裏其他幾個人自己要搬出去的決定, 好不容易重聚, 誰都不喜歡聽到這樣的消息。這回梁暖連安娜也瞞著,安娜一心等著她和尹光年開花結果,她現在學聰明了,知道梁暖臉皮薄,幾乎不提她和尹光年的曖昧關係,隻是有一次打鬧中脫口而出了一句:“暖暖, 你跟年哥結婚了我的房間給我留著哦,我還要時不時過來住的。”


    說完她意識到自己這直腸子又說錯話了, 趕緊吐著舌頭說“哎呀我開玩笑的啦”, 腳底抹油跑了。


    這一年安娜的生活也發生著巨變。遇到梁暖, 換了工作, 有個狗皮膏藥男友,泰國回來以後, 她和張昀山終於確認戀愛關係,兩人好得蜜裏調油, 每天除了上班和睡覺, 幾乎都黏在一起,儼然連體嬰。


    連梁暖都以為花花公子張昀山這回搞不好真的是收心了,安娜是他的真命天女也不一定, 安娜卻難得保有清醒:“暖暖,貓改不了偷腥的習慣的, 時間長了, 他總會露出馬腳的。我啊, 現在不過是享受戀愛的感覺,以前在咖啡館的時候,看到那些女顧客跟男朋友親熱撒嬌,都覺得好羨慕,哈哈,現在我也是有男朋友使喚的人了,至於結婚,我看算了吧,張昀山家我又不是沒去過,我就是個小縣城來大城市打工的打工妹,門不當戶不對的兩個怎麽可能有結果,他答應,他爸媽能答應才怪,我啊,享受當下就行了。”


    享受當下,這是個讀起來多麽無奈的四個字,誰不期待和喜歡的人長長久久,可是安娜呢,她隨時做好了分開的準備。梁暖忍不住唏噓,她和安娜還真是同病相憐,喜歡一個人卻清醒地認識到和他是沒有結果的,門第出身的差距令安娜準備好了談一場注定會分手的戀愛,而她呢,他們之間橫亙著更多阻礙,她連和他談一場戀愛的勇氣都沒有。


    天氣越發冷了,天寒地凍的讓人隻想窩在被窩裏。安娜在早上接了一通電話後,草草請了假趕回了老家。她爸一大早在結了冰的地上練拳,結果一腳踩到了冰滑倒,嘎吱一聲,骨折了。


    安娜在醫院伺候了老爸兩天就被她媽趕回a市掙錢了,回來時還拎了兩大箱子的貨,都是些圍巾帽子手套這類用品。


    “我姑姑的廠子倒了,我媽就去弄來這些尾貨,她覺得城裏人的錢好賺,讓我擺攤把這些破玩意賣了,天哪,我媽是窮瘋了嗎?她看不出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嗎?”


    安娜麵對著兩個占空間的大箱子,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她的原生家庭一直是她自卑的源泉,有個使喚她隻會問她要錢還重男輕女的媽,安娜都不知道暗地哭過多少回了,爸爸雖然疼她,但是性子軟在家裏說不上話,弟弟被媽媽寵壞了,什麽都指望不上。


    放家裏占空間,扔了又有些可惜,兩個人商量了一下,最後還是打算去附近大學的夜市便宜甩賣掉這些東西。


    年關將近大權加班成了家常便飯,自然沒法摻合,徐威廉最近的演出越來越多,寫小紙條表示“哥哥我想和你睡”的迷妹前仆後繼,田果果臉色越來越黑,天天晚上去酒吧替未婚夫擋掉爛桃花。


    安娜要做小買賣,男友張昀山自然做好後勤工作。尹光年來接梁暖下班,梁暖借口和安娜吃飯讓他自己回去,和安娜他們碰頭後去大學城吃好飯,就找了個人流量不錯的地方擺了攤子。


    第一回做小販,一開始麵對來來往往的年輕人,安娜和梁暖都生澀開不了口,還是張昀山靠著一張厚臉皮放開嗓子叫賣,這才吸引一些人的駐足。兩個女孩子有過服務員的經曆,見生意還算不錯,漸漸地也就放開了,梁暖甚至學著旁邊的中年婦女吆喝:“哎,同學,看看我們的圍巾吧,又便宜又好看。”


    美女哪怕賣東西也是賞心悅目,再加上很便宜,蹲下來挑選的大學生漸漸多起來。快零度的天氣,梁暖嗬著氣冷得直跺腳,心卻是熱騰騰的。想來有些想笑,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她還是個出身金貴的大小姐,一年後淪為了街頭賣20塊一條圍巾的小販,這麽反差強烈的生活她竟然還適應地挺好,生活既然沒有逼死她,那麽等著吧,她一定會給生活好看的!


    她剛搓完手,一抬頭,卻撞進了一雙溫暖含笑的眼。尹光年竟然就在他們的茶吧裏坐著,麵前擺了一台電腦,隔著玻璃對她笑,見被她發現,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梁暖拿大眼睛瞪他,眼裏的笑快滿溢出來。


    因為定價便宜,很快這批帽子圍巾就兜售光了,安娜賣東西上了癮,捅捅正在低頭整理的梁暖:“暖暖,好好玩,我們再批發點東西拿來賣吧。”


    梁暖無語,剛想潑她冷水,安娜指著對麵驚訝地叫道:“呀!坐光年哥對麵的女的是誰啊?”


    梁暖下意識抬頭,就見一個戴著眼鏡氣質知性的年輕女人坐在尹光年對麵說著什麽,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而他神情淡淡的,時不時點個頭說句話。


    女人的側臉有些眼熟,梁暖還沒看清,張昀山已經認了出來:“哎,這不是跟年哥相過親的那個四眼田雞嗎?”


    梁暖仔細一瞧,想起來了,還真是那個女孩子,叫什麽田妮來著。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遇見,她都快忘了有這號人物了。


    梁暖看著田妮那滔滔不絕明顯愛慕尹光年的樣子,心裏悶悶的不太舒服,手下的動作也放慢了許多,安娜惴惴不安地觀察她的表情,暗中踢了張昀山一腳。


    張昀山也是個愛煽風點火的主,說話的聲音很響,就怕人聽不見似的:“安娜我早就跟你說了,年哥行情很好的,這行比他有錢的有,菜燒的比他好吃的也許有,但是比他有錢還比他帥菜燒的比他還好吃的我還真沒見過,我們年哥絕無僅有,安娜你都不知道,我們要是出去開會啊,那幾個私募女老總,跟餓瘋的母狼似的,三天兩頭想約咱哥吃飯,也不照照自己那張老妖婆的臉。”


    小茶吧內。


    田妮掩不住臉上的喜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尹先生,真想不到會在這裏碰見你,我都以為我花眼看錯人。”


    尹光年和窗外某個已經明顯繃起臉的女孩子對視了一眼,好心情地回過頭來笑了笑:“沒想到田小姐還記得我。田小姐在這一帶工作?”


    “哦,不是,我妹妹在這裏讀大學,我給她送被子,順便晚上一起逛逛,沒想到竟然撞見了尹先生,尹先生在等朋友?”


    “是的。”尹光年明顯不欲多說,爾後又轉頭望向窗外,果然見對麵俏生生的姑娘已經無心做生意,冰刀一般的目光時不時射向這邊,在感情方麵,她到底還是被寵壞的小孩,喜怒形於色,情緒上來了就一時忘了遮掩。


    這副喝了一大海碗酸醋的樣子,還嚷著要搬出去,天真的以為離他遠點就能解決他們之間無可救藥的吸引力。


    既然她執意要離開,那他不介意讓這飛醋再來得猛烈一些。


    他破天荒地地向對麵的姑娘提出邀請:“田老師有沒有開車?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一箱子的貨兜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款式實在老舊沒人看得上的,梁暖彎著腰收拾,然後就聽安娜在邊上激動喊:“呀,年哥……”


    梁暖聽出不對勁,抬頭就見尹光年身邊跟著那個田妮,兩人並肩一起的畫麵有點刺眼,她冷若冰霜地瞥了一眼,繼續埋頭打包。


    田妮有些抱歉地在旁邊推辭:“會不會太麻煩尹先生了,我自己打車回家也沒事的。”


    “田小姐不必見外,都是同一個方向,舉手之勞。”尹光年對張昀山說,“昀山,那你跟安娜約會去吧,我先送暖暖和這位田小姐回去了。”


    “啊?”安娜對於被強塞過來的“約會”還是一頭霧水,張昀山做了尹光年一段時間助手早就心領神會,他很清楚,尹光年這個老板兼大哥是不會多說一句廢話的,這個時候,他說這句話是有目的的。


    他馬上接茬:“安娜趕緊的,我們的電影快開場了,快點,情侶座我好不容易訂到的。”


    為了防止梁暖跟來,他還特地強調了“情侶座”三個字。他朝安娜使眼色,安娜再遲鈍也明白了,很認真地點頭:“那走吧,我都差點忘了電影這回事了。暖暖那你辛苦了,我先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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