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畫抿開嘴角一笑,“當然不是。隻不過……我束得可不好。”


    “總比眼下好。”柴駿一點兒不在乎。


    他還真是看得起她,沈畫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眼下的模樣,感歎道:“即便小侯爺如此出去,也不會有人覺得不妥。”


    多英俊瀟灑,飄逸出塵,都可以去替他家洗發用品代言了。


    柴駿不多話,就這樣冷冰冰,又清涼涼看著。仿佛是在用那雙好看的鳳眸問:你到底束是不束?


    沈畫被他看得沒來由地一激靈,即刻轉身去問族長表哥的女兒小丫要來一把木梳,稍稍洗了一下,讓他坐在廊下,替他束發。


    她居然有點兒做賊心虛!


    柴駿的頭發十分光滑,既濃密又烏黑,沈畫在他身後眼睛咕嚕一轉,沒將這頭黑發挽成髻,隻不過在頭頂束成了馬尾狀,接過他手裏遞來的銀冠固定妥當。


    許是感覺到沈畫停下,柴駿忽的站起身轉了過來。動作帶起那一頭順滑的青絲,看上去十分瀟灑。


    沈畫下意識抬頭,正好對上那雙深邃冷漠的鳳眼,竟然倒抽一口冷氣。好吧!她是被他的動作驚呆了,絕不是迷戀美色。他能離她遠點兒麽?這麽近想嚇死人不成?她居然被自己的惡作劇電到了。


    “昨晚……我醉了。”柴駿似乎也留意到自己的發髻與平時有些不一樣,卻並未相問,淡淡著目光,從容平靜得有點兒不像話。


    不知他為何提起昨晚,沈畫茫茫然點頭,居然有點兒擔心他秋後算賬。


    “可有說過什麽?”柴駿微皺眉頭。


    沈畫趕緊搖頭否認,被迫承認他的酒品是極好的,“就……就是睡著了。”


    柴駿眼裏一抹寒意閃過,很快劍眉又緊了緊,變得有些疑惑,“我脖子疼。”


    沈畫別開臉替他猜測:“會不會睡落枕了?”


    莫非他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一瞬的目光竟透著殺意。


    “不。”他很肯定,“隻有後頸窩。”


    沈畫佯作恍然大悟,望著天井那片無雲的蒼穹,“那一定是我表哥送你回房時磕到了。還望小侯爺看在我麵子上,大人不記小人過。”


    餘光瞥見柴駿點頭,頓時鬆了口氣,卻聽他問:“你來過?”


    沈畫的小心肝兒立馬又提到了嗓子眼,“是……是去過。不過那會兒你已經睡了。衣衫整齊。我看了一眼就走了。”


    她絕對沒占到絲毫便宜,這顆牙打落也隻能混著血往肚子裏咽。被人占了便宜的那可是她!


    柴駿遂又點點頭。


    這回沈畫可不敢立馬放心。還好柴駿目光深邃地看了看她,說:“該回去了。”


    沈畫終於讓一顆心平安著陸。


    向族長表哥辭行後,踏上歸途。一路上,二人再沒有一句話。他看他的書,她瞄她的景。尋思著辦完這事也該回燕京了,隻不過他那一瞬目光代表了什麽?看來回去有事情做了。


    剛踏進兩人在城裏入住的客棧,沈畫便見到門口堆著不少奇怪的箱子,差不多都快將樓下大堂的空處填得滿滿的了。掌櫃更是對著柴駿笑得異常諂媚,仿佛一夜之間換了個人似的。


    當然,昨兒入住時,此人見到柴駿光鮮的衣著已笑得很是諂媚,隻不過比起眼下尚不足以令人懷疑。那時候頂多隻能算是見錢眼開,可眼下嘛……


    沈畫想了想,應該是見人眼開。不用想也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麽人送來的,目的呼之欲出。難怪柴家這麽有錢,某人隻需將自己出行的消息往外一放,這趟回去便能滿載而歸。


    沈畫之前聽說過一件事,有人說朝裏禦史台的幾名言官早幾年彈劾柴西詞貪汙。可燕帝特意命人查證後竟得出一個結論--這位首輔大人居然比清水還清,巨額家產來曆明明白白,有根有據。除了祖上福澤,均是持家有道。


    可麵對眼前這許多事實證據,沈畫忍不住一聲輕笑。她雖不是似老爹一樣有著視錢財如糞土的崇高品格,但好歹信奉著一句自己的座右銘--小女子愛財,取之有道。從不收受賄賂之財,因為這意味著在與自己的幸福生活作對。


    不過這事燕帝尚且睜隻眼閉隻眼,她也無謂多管閑事,指不定正是他默許的,柴家沒錢怎麽填補皇家揮霍無度的開銷?這許多年,燕帝沒少花柴家的銀子,因此幹脆一聲不出往樓上走。


    走著走著卻聽柴駿冷冰冰道:“將名單火速送往京城,呈至禦前。”


    沈畫很意外,回頭正巧瞥見他將一張寫滿字的紙遞給更闌。按說他即便礙於她在跟前不肯收禮,也不用做得這麽絕,完全可以照著名單上的名字通知人家認領。除非……


    這還沒得出結論,柴駿便從她身邊英俊瀟灑且淡定自若地負手路過,仿佛對這些財物不屑一顧,連看都沒看上一眼似的,比她老爹還視錢財如糞土。可他不屑一顧是他的事,幹嘛走過她身邊非要不鹹不淡地留下一個笨字。


    沈畫承認自己先入為主,確實可能冤枉了他。


    誰送禮會這麽明目張膽?不想要腦袋了不成?除非送禮的人另有目的,除了做給燕帝看,也是在做給她看。


    這是個一箭雙雕的計策,柴駿處理不好定會令燕帝懷疑柴氏居心叵測,同時也會起到分化柴沈兩家的目的。遠了不說,京裏誰不知道她爹沈成業是個清官?最見不得人貪贓枉法。


    柴駿自然不能通知人家認領,這可是罪證,到時候有人參他一本包庇行賄,有意放過怎麽辦?換做是她也會想辦法規避風險。


    沈畫不服氣地追上去,“我猜送禮來的都不是官,但都想做官。不過顯然這些人根本做不了官。”


    連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就算真買了個空缺也活不了幾年。


    柴駿在他房間門口停下腳步才瀟灑地轉頭來看,鳳眸中一絲笑意閃過,微微仰頭,神情有些幾不可見的古怪,“進去坐坐?”


    沈畫這才發現已經不自覺地路過了自己的房間,跟大禹治水似的過門而不入,但是如果真應了他的邀約又覺得很沒麵子,不就承認自己是跟著他過來的了嗎?


    隨即一聲輕笑,指著前麵一間屋子說:“我是來找小翠的。”


    隻是順道分析分析這件事情。


    柴駿既不進屋,也不繼續發出邀請,而是姿態優雅地負起雙手,倨傲地凝著她,淡淡道:“小翠在你屋裏。”


    沈畫很想扭頭在旁邊的牆上撞死,奈何人家這客棧是木質結構,且有些年生了,未免老板去當地官府告她毀壞私物,仗勢欺人,唯有生生忍住。


    “啊!多謝小侯爺提醒。實在是太過想念這丫頭了,心急火燎地就走了過來,沒大留意。”


    柴駿就這樣淡淡看著,不再戳破,好事不過三,否則有些人就要跳腳了。


    沈畫徑直掉頭,盡量讓自己顯得從容一些,直到踏進房間,掩上房門才生生在門扉上撞了兩下,而不是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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