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駿接著冷冰冰轉過臉,尚未啟開薄唇,賣布的便小心翼翼挪到門邊,剛邁出去,即刻拔腿就跑。


    甚至連店裏的客人都嚇走了一大半,但有部分人還是留下來繼續看好戲。


    重新將目光投向沈畫時,他更冷了一點,冷著冷著,連眉頭都輕輕蹙了起來,“不記得我?”


    沈畫即刻茫然狀點頭。


    他幾步邁過來,伸手不由分說地將她拖走,“跟我回去。我會讓你想起來。”


    “等等。”沈畫用力掙脫他束縛,“我店裏……”


    “少了什麽。我賠。”他幹脆拖都懶得拖了,徑直將她一把抱起,一刻不停地往外間停靠著的馬車邁。


    猶記得上輩子有種人販子便是這般裝作熟人、親人將孩子搶走的。因此念及眼下的情形頗為相似,沈畫張口便喊了上來,“救命啊!我……我不認識這人。”


    求打救!


    那兩位“恩人”許是收到消息,終於趕了過來,“公子!公子請留步。聽說您是姑娘的夫君?可……可姑娘自打幾月前醒來什麽都不記得了。我倆無法確定您的身份。您看能不能……”


    柴駿凝住步子,深邃的眸光在沈畫臉上遊弋許久,依舊沒將她放下,轉身對二人道:“本侯乃豐城侯柴駿。她是本侯明媒正娶之妻,左都督沈大人獨女。半年前失蹤,不知時日上對不對?救命之恩,本侯定當重酬。若二位不放心,可以跟來一看究竟。”


    這二人受“蕭譽”之命護小姐周全,做戲自然得做足,因此趕緊點頭,“我二人照顧了姑娘整整半年,因她實在記不起家住何處,因此無法找尋。既然小侯爺找來,我們本該將她交還與您,但姑娘與我二人十分投緣,我們也不寄望什麽報答,隻不過……不過真是想親眼證實她已找到家人。”


    “好!”柴駿應得幹脆,抱了人登上馬車,隨後請了二人同行。


    路上,沈畫佯作因有了人陪伴,安心下來。


    柴駿則冰冷著雙眼,將她凝了許久,害她在這夏日炎炎中竟感覺到一絲涼意於背心徘徊。這裝失憶的計策人“蕭譽”安排的,可麵對著依舊不能暴露身份的本尊,她竟有些不大明白,他眼下想的都是什麽。


    幾米見方的車廂裏氣壓十分低沉,“恩人”們均不敢開口說話。


    半路上,柴駿終於忍不住出聲:“手。”


    沈畫佯作不解。


    他呼出一鼻子長氣,硬生生拖過她的手切脈。


    沈畫心情異常忐忑,卻又無法鎮定,就這樣看著他眉頭越蹙越緊,“小畫,我不知你為何記不得我。但,回去後你必須好好將養身子。內傷尚未痊愈。”


    “哦。”沈畫別開臉,雖然經過一個月的沉澱,依舊不知如何麵對。甚至都無法確定他是否在生氣,還是在做戲。


    柴駿似乎有些無奈,也再不似之前冰涼,當著“恩人”的麵便說:“那日,我收到安寧去別院的消息,已馬不停蹄趕了過去。可誰知還是晚了。小畫,她對你說的話,景琳都告訴我了。是,有的事,我不該瞞著你,但也逼不得已。事實並非她說的那樣。回頭我會好好與你解釋。”


    當初瞞著她,是不得已。包括之前讓她去別院暫避,之後那晚他設計離開,都是為了盡快安定局勢。其實嚴氏知道銅礦的事暴露,比那要早。他之所以“出事”,均是他與世叔安排的,目的就是為了騙她去別院,保護她的安危。但他們隻想到了嚴氏,卻沒提防燕婷。這的確是他的失策。他隻是沒想到女人嫉妒上來,原來這般惡毒。沒想到她會這麽容易中計!


    沈畫實在沒想到他會這時候提起,奈何眼下她應該什麽都記不得,故意瞪大眼問:“安寧是誰?”


    柴駿輕輕執起她右手,放進自己掌心,好似小心嗬護,“一個不相幹的人。”


    隧又抬手在她額前一磕,“可你這笨丫頭居然會中她的計。”


    他原以為她願意那樣,已是對他絕對的信任。但顯然不是!她遠比他想象的要小心謹慎。


    這熟悉的感覺,令沈畫一瞬呆愣,好一陣子回過神,抽回手罵道:“還說是我夫君?夫君有這麽欺負夫人的麽?”


    頗有幾分上了賊船的意味,看得邊上坐著的“恩人”都偷笑了上來。


    柴駿終於幾不可見一笑,“從前我這般對你,怎不見你發脾氣?莫非將我忘得連脾氣都變了不成?”


    “有麽?原來你一直欺負我麽?我要退婚。”不知不覺沈畫竟與他說上了笑?連自己都醉了。


    他一點沒為此大動肝火,微微仰頭,“遲了。我已與你拜過堂,成過親。”


    “我……”正想說那日她並不在場,不能算數,一下生生打住,“我怎麽不記得?”


    “你忘了。是你沒良心。”他一本正經忽悠著,但這句也是出自真心。


    她的的確確由始至終都沒有良心。


    沈畫差點兒沒一頭撞死,他居然趁她“失憶”當麵騙她?莫非等下還會騙她與他已……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3000。第三十六天。o(n_n)o


    ☆、078


    沈畫狠狠忍下這口惡氣。


    還好這廝沒直接將她帶回柴府懲治一通,而是先回了沈府。


    府裏一眾下人見到小姐歸來,均瞪大了眼睛,很快又全都淚流滿麵。沈畫怎麽看,怎麽覺得自己像活死人在此遊屍。不然怎麽會這般悲切?


    沈成業收到消息,三步並作兩步從裏麵出來,還好沒穿沒爛,隻不過……


    好似多了些許白發,看得沈畫心痛不已。


    但想起之前他居然將她瞞得那般辛苦,還因此誤會了柴駿,故意轉身問:“這老頭誰呀?看著有點兒眼熟。”


    “你爹。”柴駿沒好氣地冷冰冰說完,恭敬對沈成業施禮,“嶽父大人,小婿幸不辱命。未及時告知,實在是擔心令您空歡喜一場。”


    原來他沒告訴老爹,她其實一早回了京城麽?是害怕她挨罰?


    沈成業哪還顧得上他致歉,“你這死丫頭知道回來了嗎?”


    沒忍住,頓時老淚縱橫。


    沈畫本就忍得十分艱辛,被他這滿臉淚水一浸,也跟著沒忍住流下了眼淚,幹脆上前抱著他嚎啕大哭,比他尚淒慘幾分。


    這次,的確九死一生,差點兒沒命回來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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