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正常男性,當然也有**,從最日常的,食欲——她太瘦了,想陪她一起吃東西。到最正常的,獨占欲——她很可能屬於另外一個男人,每當想到這件事,都感覺心中有猛獸在蘇醒。到最原始的……唔……他想他是有些無恥,居然一遍遍回味她被自己壓在身下的情形,嬌小柔軟的姑娘,頸邊一截奶油色的肌膚,想一口咬下去,留下深深的印跡。


    林倩迪就是在他和內心的猛獸搏鬥之時,不合時宜地敲響了門。


    他一眼不發看她表演,毫無欣賞價值,她的演技和平時一樣拙劣。直到她坐上床沿,試圖親手給他喂水,他才忽然起身走到窗旁,毫不留情戳破了她的企圖。


    “對麵樓上,是不是安排了狗仔?”


    “林倩迪,上次走紅毯我沒出現,你就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高估了你的領悟力。”


    “你是真的喜歡我嗎?還是隻想配合炒作?”


    “如果現在我要吻你,你介意嗎?上床呢?也可以嗎?”


    “記得自己上一次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麽?”


    “很抱歉,我對你沒有任何興趣,連炒作緋聞也不願意。你不介意,我介意。”


    柏鈞研倚著窗,一句句往外飛刀子,像是被趙亦給傳染了直率病毒。其實他從前就是這樣的人,獸齒一般的犀利,麵對反感的人和事,經常不留半分餘地。這圈子怎麽回事大家心照不宣,光鮮外表之下多得是千瘡百孔的人,因為有太多利益,人們才會利欲熏心,才會言不由衷,才會身不由己。可他越來越討厭言不由衷,也不想再繼續身不由己,遇到趙亦隻是一個契機,讓他內心的刀鋒重新開刃。


    這一路泥足深陷,他想跟著這個美好的契機一起走出來。


    像是聽見了他的召喚,徐海恒的電話便在這時打來,跟他說,他的小姑娘來了,就在門外。


    開門,將人一路拉進來,關門。


    她似乎有點吃驚,靠著門抬頭看他,很快恢複了標誌性的冷靜。冷靜的審查,隱約的關懷,讓他忍不住想要吻她——她就算什麽都不做,他也想吻她,就在此刻,壓在門上,唇齒相依,擾亂她的冷靜。


    ……


    趙亦仔細打量柏鈞研,覺得此人不愧靠臉吃飯,比起普通人來就是天賦異稟,渾身纏滿白色繃帶都沒有損害他的顏值,英俊之外還多出一絲禁欲的美。


    她哪裏能想到,某人禁欲的外表之下,已經生出將她生吞活剝的野獸心。


    不過,動物本能仍然讓趙亦生出了一絲警惕,她輕巧地繞過柏鈞研,將湯從保溫杯倒出來,遞上湯匙:


    “趁熱喝。”


    “什麽?”


    “豬肝湯。”


    柏鈞研笑得驚喜,極其無辜地朝趙亦舉起纏滿繃帶的雙手:“幫個忙?”


    趙亦眼觀鼻,鼻觀心,就豬肝的補血原理給柏鈞研上了一堂生物化學課。


    “食物中的鐵分為血鐵質和非血鐵質,前者的主要來源就是動物肝髒,平均吸收率達27%……”


    她不自覺想找一些民主、科學、進步的話題出來聊——柏鈞研斜靠在枕頭上,舒展手腳,理所當然讓她伺候著喝湯,也不知道是他看起來太貴族,還是她看起來太丫鬟,整體氣氛十分之驕奢淫逸,好似回到了萬惡舊社會。


    “我討厭豬肝。”少爺他還老大不樂意。


    “挑食不但可能導致貧血,還可能導致軟骨症和壞血病。”


    “你看起來比我挑食。”他忽然湊近。


    0.5米,社交距離和親密距離的臨界點是0.5米,現在他明顯越了界,趙亦不動聲色後撤,他居然又湊近一些,仔細打量她的下巴和鎖骨:“太瘦了。”


    趙亦“咚”一下扔掉湯匙,起身端走了湯碗。


    “誒,丫頭,我還沒喝完呢。”


    “喝完了。你剛才吃了7片豬肝,約100克,膽固醇含量368毫克,已經超過人體每日可攝取的膽固醇上限。”


    “你吃飯的時候都在想這些嗎?”他笑彎了眼,“難怪吃不胖。不覺得妨礙胃口嗎?”


    “吃飯的目的隻是為了維持生存。”


    “傻話。等出院了,帶你去吃好吃的。”


    “……不需要。”


    “你會喜歡的。”


    柏鈞研懶散地靠在床上,看著趙亦一點點變得手足無措。可愛。他的小姑娘。麵對惡意、毀謗、中傷、困境從不退縮,反而是溫情和好意會讓她瑟縮起來。


    讓人心疼的小姑娘。


    “趙亦,你為什麽從來不笑?”


    “……”


    “小姑娘笑起來好看。”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說話的樣子有多溫柔。溫柔,這個老套的、隻會出現在過氣老歌中的、聽起來一點也不酷的詞語,對於趙亦而言卻無比地奢侈和陌生。那是生病時的法蘭絨毯子,下雨天來接她的傘,每天早上媽媽梳頭的手……是一些她從來沒有擁有過的東西。


    趙亦抽了抽嘴角,居然有點想哭。


    幸好這時有人走了進來。


    是安迪,神色慌張,看看柏鈞研,再看看趙亦,說:“鄒姐。”


    柏鈞研皺眉,走到趙亦身邊,將她拉進病房的洗手間,搬把椅子讓她坐好:“等我一會兒,委屈你。”說完摸摸她的腦袋,然後關門出去。


    那一刻她的神情,其實讓他想抱她進懷裏。


    但他暫時還需要把她藏好,他要應付的人,是鄒燕。


    鄒燕一進門先抹眼淚:“危險鏡頭讓替身上,跟你說了多少回!”


    “我有我的職業操守,鄒姐,這個今天不討論。”


    “剛才倩迪跑來跟我哭,說你不讓她探病。你最近是怎麽了,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這部劇敗局已定,就算炒緋聞,也改變不了事實。”


    “……所以才要炒啊!吸引更多的流量!”


    “鄒姐,不要殺雞取卵。”


    “……你這樣想我?你居然這樣想我?這麽多年我怎麽對你?要殺雞取卵,當初就不會同意讓你去英國!公司隻想讓粉絲多買一些單。”


    “我說的也是粉絲,這部作品,完全不值得買單。”


    “又有什麽關係?她們想看的是你這個人,就算電影院播放兩個小時mv,都有人願意買票去看。”


    “所以更不應該辜負。”


    “十年前我就跟你說過,不要感情用事!我以為你這些年已經學會很多。”


    “這些年是我不清醒。”


    “我看你現在才不清醒!”


    第24章 戒指


    趙亦不太明白她為什麽要躲進衛生間。


    又不是什麽長腿超模、國民女神, 就算大搖大擺從門口走出去, 估計也隻會被當成送外賣的服務員, 難道還怕鬧出什麽緋聞?


    再說, 這個舉動並不合宜, 會讓她聽到無數業界秘辛。每個行業都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內|幕,明星與經紀人之間的對話如果被錄播,將造成大規模的偶像滅絕。外表光鮮的俊男靚女,內裏也許塞滿了敗絮,就趙亦所知, 這些明星有的吸毒,有的買|春,有的慣有盜竊癖,至於新片上映之前炒作假緋聞、塑造與本人性格截然不同的虛假形象,根本就是行業內心照不宣的營銷手段。


    從來沒有任何行業會像娛樂產業這樣充滿了包裝、欺騙和謊言。所見絕非所得, 你看到的,永遠都隻是經紀公司想讓你看到的, 一個你一廂情願想象出來的愛豆。


    經紀公司對明星的控製能力,是趙亦考察一個明星投資價值的最關鍵因素之一。明星的對外形象必須正麵、一致、有延續性,被定義成哪種類型和風格、什麽場合說什麽樣的話, 都應該是團隊決策的結果, 明星需要做的, 隻是嚴格遵照執行, 從這個角度而言, 鄒燕是個失敗的經紀人, 她開始失去對旗下明星的掌控力。


    很顯然,鄒燕自己也感覺到了。她撿來的小男孩長成了成熟的男人,越來越有思想,越來越難控製,最近這段時間的表現,甚至讓她想起了他少年時代的叛逆期。


    那時候他愛上了一個姑娘,一意孤行,差點毀了自己剛起步的星路。


    “鈞鈞,”鄒燕神色微變,“你最近,是不是瞞著我在談戀愛?”


    “如果回答是,您要怎麽做?和上次一樣,動用一切資源打壓,直到把人逼得退圈?”


    “真的有!?圈內人?是誰?哪個公司的?”


    “您會派人追蹤,雇人拍照,直到查出那個人是誰。如果查不出,便胡亂懷疑一個對象,我身邊的某個異性,再想辦法讓她消失,對嗎?”


    “鈞鈞!你是偶像藝人,不恰當的感情生活,會對你的演藝生涯造成不可逆轉的負麵影響,這關係到整個公司的運營!”


    “有個問題,我一直沒有問。鄒姐,vivi那天為什麽會去周公子的生日宴?後來又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她突然提出辭職?”


    “我怎麽知道!她是你的助理。”


    “方玉隆做了什麽?我送她出國,簽證都是現成的,她卻哭著不肯走。我才去找的方玉隆,他同意vivi的事一筆勾銷,我同意拍他的電影。”


    “果然是你送她走的!私下和方氏談交易?柏鈞研!你知道這次合作如果我來談,公司能多拿多少個點?!你至少能在片酬榜再上升一位!”


    “你真是一點也沒有變。”


    柏鈞研靠在床頭,俊朗麵容顯出一絲疲憊,一絲他隱藏許久、積年累月的疲憊。


    “鄒姐,您對我私人生活的幹涉,到此為止。我會繼續配合公司工作,但僅限於演藝工作。vivi這件事,是我最後一次容忍越界。不要再動我身邊的人,話我隻說一次,我是怎樣的性格,您一直了解。”


    ……


    柏鈞研打開衛生間的門,看見趙亦乖乖坐在裏麵,坐姿端正,脊梁筆挺,好像從來不懂如何放鬆自己。他蹲下,看著她的眼睛:“可以了,出來吧,對不起。”


    “經紀人?”


    “嗯。都聽到了?我是不是很軟弱?”


    軟弱?這位先生,您字典裏的軟弱是這個意思的話,強硬起來豈不是要用迫擊炮把貴公司完全夷為平地?一般明星要敢和經紀公司這樣放話,恐怕要被雪藏一百年。


    趙亦想搖頭,想對他說,不應該這樣和經紀人說話,要是從前那個她,一定已經已經說出來了——你這樣搞我們投資人賺什麽?一個隨時可能出狀況的明星,是一個難以把控的變量,是對整個項目不負責任,會毀了她的模型和結論——但是現在,她說不出,說不出“你錯了”,因為他一個字都沒有說錯。


    “vivi是誰?”她換了個問題。


    “我以前的助理。”


    “兼女朋友?”


    “不是。”他看著她,忽然笑了,“想知道我的感情經曆?”


    “……不想。”


    “我第一次喜歡女生是在小學六年級,給她寫了一篇傷春悲秋的同學錄,然後我就轉學走了。第一次戀愛是21歲,和同公司的師妹,因此耽誤她的星路,害她被公司雪藏,那一刻我清楚意識到,我根本沒有資格去戀愛。後來也偶爾遇到欣賞的女性,偶爾有過心動,但我擔心自己仍然軟弱,無力給對方提供保護,因此沒有繼續……交代完畢,就這些。”


    什麽就這些……趙亦訥訥。她為什麽要聽他交代情史……又不是在相親……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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