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的躲開箭雨,身後的箭聲和呐喊聲漸漸稀少,兩人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小心!!!!”


    措、不、及、防!


    正撒腿狂奔的韓揚雪忽的隻聽王四大喊一聲,接著身子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抱住。


    淩厲的箭風,“嗖”的一聲從耳邊響過。韓揚雪心一驚。


    “嗤!”一聲悶響,韓揚雪感到抱住自己的手臂明顯一僵。


    王四!!!!!!!!!!!!!!!


    韓揚雪猛地抬起頭,隻見王四那張俊美的臉,在陰暗的月光下慘白得可怕。


    一之長箭,深深從他背後射入,貫穿了他的胸膛。


    原來那“嗤”一聲悶響,是箭刺穿肉體的聲音!


    韓揚雪轉而扶住王四高大的身子。王四顯然是在努力保持身體的平衡,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反握住韓揚雪的雙手,也越來越無力。


    “王四,你……你為了救我……”韓揚雪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心中像是被什麽東西迅速塞滿了,又轉眼間抽得幹幹淨淨。隻有自己的心跳,以從來沒有過的速度急速跳動著,全身的血液,似乎竟在撞擊著自己的血管,熱得發燙。


    為什麽?為什麽?


    這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少年,竟為她擋了一箭!他為什麽可以這樣為她?她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啊!


    而自己心中這猛烈得讓自己無法呼吸的感覺,到底是什麽?


    身後的箭風又密集起來,呐喊聲又漸漸清楚起來。飛鷹寨的人又追了上來!


    “我背你!”韓揚雪小心翼翼的把動彈不得的王四扶到自己背上。深提一口氣,緩緩背起了身材高大的王四。


    “寨……主……”王四的聲音低不可聞,他微弱而急促的氣息就在韓揚雪的耳邊,“你放下我,先走,否則……我們兩個……都逃不掉。”


    “都是我莽撞行事害了你!”韓揚雪聽到王四無力的聲音,心頭一酸。這是平時那個陽光健康的男孩嗎?這是那個對自己生氣大吼的男孩嗎?


    “你放下我!”王四的聲音加大,而顯然又牽動了自己傷口,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


    “不!我不會丟下你!”韓揚雪堅定的聲音有些嗚咽。她停下腳步,身後托住王四雙腿的雙手變得更加牢固。


    扶在韓揚雪背上的王四微微抬起頭,望著韓揚雪纖細的頸部和烏黑的長發。韓揚雪並未轉過頭,她隻是定定的看著前方,王四感覺到她的身子隨著她的聲音有輕微的顫抖。


    “就算我死,都不會丟下你。”


    她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卻清清晰晰的傳入他的耳中。他隻能看到她的後背,可是她瘦弱的後背頑強的挺立著,竟讓他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堅定——不顧一切的堅定。


    王四不再出聲,低下頭輕輕伏上她的背。她的背柔軟而溫暖,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清香。聞著這香味,他身上的劇痛似乎減輕了些,而他的意誌,也漸漸的迷失……


    韓揚雪的臉上,不停的淌著淚水。


    這是她走過的最艱難的一段路。


    她一步一步,邁著沉重的步子。身後趕上來兩個持刀的追兵,她掏出靴子中的兩把匕首射殺了他們。


    在快要逃到山腳下時,竟又趕上來一個弓箭手,韓揚雪一揚手,把腰間的佩劍也刺入了來人的胸膛。


    從山頂到山腳,在二人逃離的路上,殷紅的鮮血在月光下異常耀眼的昭示著他們的逃逸。這血,一滴一滴,撒了一路。有王四的,也有韓揚雪的。


    再走了十來裏路,到了一處破廟前,韓揚雪將王四背入了廟中。


    騎馬隻需三個時辰回到逍遙寨,但是為了逃開追擊,未按原路返回的他們沒有馬。這樣走下去,怕是要天亮才能走到逍遙寨,如果再不給王四止血,他就一點生還的希望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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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鷹寨總部,一個燈光幽暗的房間中。


    一個身著黑衣的瘦小中年男子推門而入,他放下手中的弓箭,走到桌前,掏出一張錦帛,寫下幾行字,再從房間裏取出鳥籠,放出一隻信鴿。


    信鴿帶著寫好的錦帛,飛出房間,隱入了夜色中。


    中年男子陰霾的雙眼中有得意和詭異的神色。他坐在凳子上,一邊把自己的衣裳解開。


    忽然,他脫衣服的動作猛地停住。他厲聲道:“什麽人!”


    一個高大的身影閃入房間。看清來人,中年男子馬上陪笑道:“寨主,你找我又什麽事嗎?”


    “劉、裕、伯!”來人俊逸非凡的臉上有陰冷的笑意,“你跟隨我山寨也快五年了吧?”


    “是,寨主。”劉裕伯的額頭竟滑下一滴冷汗。


    “我記得五年前,朝廷要剿滅我飛鷹寨未遂,反被我殺了三百多官兵,你就在那之後加入了飛鷹寨。”司徒野語氣輕柔,臉上的殺意卻越來越明顯。


    “是的,寨主。”劉裕伯臉上依然掛著笑容,身子卻有一絲顫抖。


    “原來如此。”司徒野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卻帶著無比的狂傲,“難怪你今晚竟敢擅自襲擊逍遙寨的寨主,挑起我們兩寨之間的爭端了!你……是朝廷的人啊!”


    劉裕伯伸手便要抓起桌上的兵器,卻在分秒間被司徒野製住了咽喉。司徒野的手漸漸加重了力道。


    “寨主,你在說什麽?我怎麽會是朝廷派來的?”劉裕伯的臉色有些泛紅,有些泛青,卻強顏歡笑道。


    “趙大人,今日我已成功殺傷逍遙寨寨主及手下,兩寨間一戰勢在必然,我軍可做收漁翁之利。裕伯字。”


    司徒野忽然抖出一張錦帛,慢慢的念了出來,“這是你剛剛寫給朝廷的信吧,如果我沒猜錯,這個王大人就是新上任的郡守趙魚吧?紅風山一百多條人命,是不是你們二人串通所為?”


    劉裕伯軟軟的跪倒在地,顫聲道:“寨主,紅風山一事與小人無關,都是趙魚帶人冒充飛鷹寨的人做的!”


    司徒野忽然發出一聲輕笑,深邃而美麗的眸子微微一眯,竟散發出如寶石般流動的異彩。但即使這樣美麗的眼神,卻看得跪著的劉裕伯心中愈發恐懼和陰冷。


    十、生死一線


    劉裕伯軟軟的跪倒在地, 顫聲道:“寨主,紅風山一事與小人無關,都是趙魚帶人做的!”


    司徒野忽然發出一聲輕笑,深邃而美麗的眸子微微一眯,竟散發出如寶石般流動的異彩。但即使這樣美麗的眼神,卻看得跪著的劉裕伯心中愈發恐懼和陰冷。


    “你五年前加入我飛鷹寨,兩年前開始做我的副寨主。而這一兩年,我們飛鷹寨就有好幾筆大買賣被朝廷破壞,我就一直懷疑,寨裏有內鬼,卻沒想到是你——為我立下無數戰功的劉副寨主!”


    劉裕伯的臉色隨著司徒野的話越來越蒼白。


    “來人啊!把叛徒劉裕伯給我綁起來!”


    門外,等候多時的淳於雁帶著幾名手下進入。


    “淳於,馬上隨我下山。”司徒野的聲音微微有些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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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揚雪隻能聽見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破廟陰冷暗淡,隻有從破損的屋頂透射進來的月光,讓韓揚雪可以辨認出王四此時的表情。躺在草堆中的王四臉色慘白,胸口的黑色衣服被浸透的血液加深了顏色,呈現濕潤的黑。他的唇緊緊地抿著,額頭上蒙上一層薄薄的細汗。


    而此時,他正努力的把眼睜開,而越來越迷失的意誌顯然讓他的睜眼更加的困難。韓揚雪從懷中掏出一瓶金瘡藥,輕輕拉開他的衣服。


    他原本小麥色的肌膚被血染紅了大片,箭的傷口還在不停的流著血,穿破胸前的箭尖帶著淋漓的鮮血。他的胸膛微微的起伏著,似乎呼吸也變得困難。


    韓揚雪把整瓶金瘡藥都灑在創口,血流似乎暫緩了些,可王四的臉色也因失血過多而越來越難看。


    怎麽辦?破廟地處荒郊野外,就算她去找醫生也沒有。離逍遙寨又還有幾個小時的路程……


    王四忽然睜開了眼,俊美的臉上呈現一絲不自然的紅暈。


    糟糕!


    韓揚雪心一沉。


    “寨主……”王四的喉間艱難的發出兩個字。


    “你不要說話!”韓揚雪伸手捂住他的嘴,他不會是回光返照了吧?他的樣子就像是要交代後事。“什麽都不必說,你現在就在這裏等我,我回山寨找大夫過來!”


    王四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下細長的眸子有過從未有過的明亮,臉色越發的紅,他忽然抬起手,他的手輕輕覆上韓揚雪的手,輕輕地握住,然後,他幹裂的嘴唇輕輕在她的手背印上淺淺的一吻。這些動作似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的臉色又轉為蒼白,眼睛又緩緩的閉上。


    韓揚雪渾身一顫,隻覺得什麽東西在自己胸口撕裂了。


    “你等著我”韓揚雪另一隻手輕輕撫過他的額頭,“我一定不讓你死!”


    強忍著淚水,韓揚雪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來。即使希望渺茫,她也要趕回逍遙寨,救活王四。


    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王四,他緊閉的雙眼昭示了他的痛苦。他的臉色愈發慘白,呼吸愈發微弱。


    一定要撐到我回來!韓揚雪絕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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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天色微亮。


    當渾身鮮血的韓揚雪出現在正焦急等待的逍遙寨眾人麵前的時候,嚇壞了所有的人。她的右腿竟然還流著血,卻這樣奔跑了一夜回到山寨。


    “這是被飛鷹寨的人射中的。”韓揚雪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在飛鷹寨山腳下,追上來的弓箭手雖然被她殺掉,卻也一箭射中了她的腿。“把寨裏最好的大夫帶上,最快的馬騎上,隨我去救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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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破廟前,韓揚雪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


    “你們進去,王四就躺在裏麵的草堆裏。”她不敢進去。


    公孫歌深深看了韓揚雪一眼,帶著十幾個人進來破廟。


    韓揚雪的心,在胸膛中劇烈的跳動著。她轉過身去,看著初升的朝陽。碧藍的天空有淡淡的浮雲掠過,遠處的青山在陽光中綻現出翡翠的光澤。


    這樣美麗的景色,卻有一個至美至情的男子,為了她生死未卜。原來她也是膽小的,害怕進去後看到王四僵硬的屍體和慘淡的容顏。


    “王四怎麽樣了,大夫能救活他吧?”聽到背後傳來腳步聲,韓揚雪頭也不回的問道。


    “寨主……不對啊!”


    “怎麽了?”韓揚雪猛地回頭,卻聽公孫歌道:“破廟裏根本沒有人。”


    韓揚雪心一沉,快步走進破廟。


    風輕輕地吹過雜亂的稻草,幹涸的血液將黃綠色的草染上了暗紅色。破廟裏被日光照得通亮——卻沒有人。


    韓揚雪白皙的臉瞬間失色,王四人呢?王四根本就無法走動,他一定是被人帶走了,或者……被狼叼走了。韓揚雪搖搖頭,讓自己否決掉第二種可能,一定是被人帶走了!


    這時,忽聽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韓寨主,我們司徒寨主請諸位到飛鷹寨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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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小雪兒,不想見到我嗎?”司徒野俊美的臉上有揶揄的微笑,他盯著一臉恨意的韓揚雪,心中卻無來由升起一絲煩惱。


    “司徒野,你這個卑鄙小人,暗算我和王四,這筆賬,我一定會找你算。”韓揚雪直直的看著司徒野,她確實萬萬沒想到司徒野竟然陽奉陰違,偷下殺手。而她身後的公孫歌等人也是氣憤非常。


    “韓、揚、雪。”司徒野悠悠的道,“你就這麽容易被蒙蔽雙眼嗎?我要是要殺你們,昨天晚上就不回循著你們的血跡,救活了王四了。”


    “王四沒有死?!”韓揚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一下子變得溫暖,剛才在破廟,司徒野派來的人隻告訴她,王四在飛鷹寨上,生死未卜。而乍聞這一喜訊,她幾乎都無法相信了。她開心的緊緊抱住了身後的公孫歌,而後者也是一臉的驚喜,卻有點不適應韓揚雪表達感情的方式。


    看著韓揚雪瞬間明麗的容顏,司徒野覺得整個大廳似乎都被照亮了。而心中,竟因她歡快的容顏而雀躍起來。


    “快帶我去看看他!”韓揚雪的手心滿是汗水,因為緊張和激動。


    “慢,你放心,他已經活過來了。有神醫淳於雁花了一晚上時間救治他,他死不了。”司徒野看了一眼身邊另一個男子——淳於雁。


    韓揚雪這才注意到,司徒野身旁站著另一個高大斯文的男子——淳於雁。後者一臉倦容,向她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


    “寨主,淳於雁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神醫。”公孫歌湊到一臉茫然的韓揚雪耳邊解釋。


    “謝謝你!”韓揚雪一個箭步衝上去,握住了淳於雁的雙手。


    淳於雁快如閃電的抽回雙手,一臉驚駭。他望向身邊的司徒野,後者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眼中卻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意。


    糟糕!跟隨司徒野多年的淳於雁早覺得司徒野對這個女孩不一般,看到司徒野眼中閃現的殺意,他有點哭笑不得。


    而韓某人卻顯然沒注意到兩個男人之間的刀光劍影,她急忙對司徒野道:“王四人呢。”


    “韓寨主,”司徒野淡淡地道,“在你見到王四之前,我想先澄清我飛鷹寨地清白。”


    他一揚手,道:“把叛徒劉裕伯給我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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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守趙魚是嗎?”韓揚雪聽完劉裕伯斷斷續續地敘述,慢慢地重複了這個名字。


    “謝謝司徒寨主,既然事情已經搞清楚,我逍遙寨自會報仇雪恨。”韓揚雪白皙的臉上有淡淡地殺氣。


    “韓寨主,這件事雖然是官府的陰謀,但是我管教不嚴,才讓王四受了傷。我願派出五十名精壯的兄弟,輔助你報仇。”


    “那就多謝了。”韓揚雪也不推辭,送上門來的好處,她怎麽會不要呢。


    “淳於,帶韓寨主去看王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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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鋪著白色棉布的床上,胸口纏滿白布的王四緊閉著雙眼,沉沉的睡著。他俊美的臉依然蒼白,但比起昨晚,呼吸已沉穩了許多。


    韓揚雪忽然覺得自己一直懸著的心落地了。


    “司徒寨主!”韓揚雪朝司徒野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請幫我準備一輛馬車,我要帶王四回去。”


    王四似乎被人聲吵醒,緩緩睜開了雙眼。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抖著,在看到韓揚雪時,眼睛一亮。


    “王四,我們來接你回山寨。”韓揚雪湊到王四耳邊低聲道。


    王四低低應了一聲,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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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後,王四已經可以下床行走。


    這晚,王四用過晚飯,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著漸漸暗下去的天空。


    這些天來,按照淳於雁所開的藥方,加之韓揚雪命人盡心照顧,他身體恢複得很快。想起韓揚雪每天總是一臉緊張的帶著大夫來探查他的傷勢,總是在他要換藥時想走又流露出不舍的表情,他不禁失笑,她的表情總是豐富多彩。


    她說她一輩子都會記得他的救命之恩。他聽了,心裏卻有點不舒服。


    當時,他隻是下意識裏,把她摟在懷裏,不讓箭傷到她。


    ……就算我死,都不會丟下你……


    她的話,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裏。


    她在飛鷹寨看到被救活的他時,臉上那燦爛的表情,讓他心中充斥著暖暖的情意。


    她也許不知道,她有多美麗。麵如白玉,眼若夜星,丹唇不點自紅,柳眉不畫自黛。可是她最美麗的時候,是當她歡欣雀躍之時,所綻放的無與倫比的光彩。


    天色已暗,每天入夜時,她都會來看他,可是今天,怎麽還沒有來呢。


    望向窗外的漸漸灰暗的天色和屋外的一些兄弟們。王四突然覺得,今天的逍遙寨,有些不尋常。似乎所有的人,神色都很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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