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紅棗這家夥,喂她吃了那麽多,關鍵時刻就不能長長臉?!


    前女友有人撐腰,恢複了風雅的女神範兒,菜單翻得飛快,專挑貴的點,直到服務員善意提醒桌子可能擺不下,才揚唇一笑,“沒關係,擺不下的直接打包,我們小夫妻正好不愛下廚。”


    喬譯逮到機會,趕忙冷嘲熱諷,“呦,家裏連個做菜的都沒有啊。”


    前女友翻翻眼皮,“你會做?”


    喬譯冷哼,“我老婆會,廚藝賽過五星級大廚,”他手肘隱蔽地撞了紅棗一下,搖尾巴求認同,“老婆,是不是?”


    紅棗纖長十指在桌下攪得發紅。


    “別為難她了,你還是先認識認識我老公吧,”前女友朝喬譯揚起下巴,攀住身旁人的手臂,“江月恒,名校海歸博士,c大最年輕的副教授,c大你就算進不去,也總該仰望過吧!”


    喬譯被她拿學曆挖苦,紮心紮得直淌血,再也顧不得什麽涵養風度,怒道:“那能賺幾個錢?能像我一樣慣著你揮金如土的臭毛病?博士怎麽了,副教授又算個——”


    眼看髒話要出口,紅棗一改柔情小孕妻的假象,猛地低喝:“夠了!”


    “喬譯,閉嘴吧,還有你,”她後背繃得直直的,蹙眉看著前女友,“你們能不能坦誠地解決問題?愛也好,不愛也好,直接說清楚,不要拉著不相幹的人做擋箭牌。


    “我為剛才說的假話道歉,對不起,我根本不是喬譯的妻子,他……”她目光轉到對麵的男人身上,氣勢不覺就弱了,聲音都軟了三分,悶悶說,“他也不是你老公。”


    喬譯本來急得要阻止她,聽到最後一句就愣了,前女友身上強裝的傲倨崩裂開,眼底委屈之色再也藏不住,站起身推開椅子,捂著嘴快步跑出去。


    喬譯傻了,來不及多考慮,急忙跟著去追。


    竹簾亂響了一陣後,終於重歸寧靜。


    清淺的呼吸聲,遠處低弱的交談聲,甚至錦鯉遊動時攪起的水流聲,都在紅棗耳朵裏放大了無數倍。


    男人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碗,“還認得我?”


    那些聲音又一下子都消失了,隻剩下不斷加快的心跳,紅棗哪還有半分剛才的氣勢,耷拉著腦袋小聲囁嚅:“戴頌……學長。”


    用假名被現場抓包,戴頌很吝嗇的隻挑了一下嘴角,“早知道你在,我就換個名字,不叫江月恒了。”


    哪怕他今天叫張月恒趙月恒,紅棗都不會那麽幹脆地拆穿,但偏偏就是江月恒。


    這名字是有典故的。


    紅棗和戴頌是高中同學,不同班,不同年級,僅僅同校。


    那時的戴學長眉眼精致,幹淨帥氣,挺拔得像棵迎風而立的小白楊,待人溫和有禮,做事穩重懂分寸,且有學霸光環加身,走到哪兒都是妥妥的風雲人物。


    紅棗那屆高一新生軍訓後集體露營,戴頌上高二,他代表學生會,成了眾望所歸的指導教員,配合隨行老師和教官們的工作。


    傍晚在封閉式的訓練基地安營紮寨後,拉練一天累癱了的紅棗剛坐下歇歇,就覺得下腹有些熟悉的絞痛,不可言說的部位緩緩濕熱起來,她整個人像被按了隱藏開關似的猛地彈起,驚慌地去找同營的女生們借生活必需物品——姨媽巾。


    明明按日子還有五六天,可誰知這個月軍訓運動量太大,居然提前了!


    做賊似的在周圍問了個遍,居然沒有一個跟她汛期同步的,負責老師是個中年大叔,其他營的女生她不認識也距離遠,況且教官們正黑著臉嚴肅地到處巡視,她實在沒勇氣去說“我急著去借姨媽巾”啊!


    更要命的是,幹爽的褲子似乎在一點點被濡濕,紅棗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忽然被同班的長發女孩葉青紗牽住手,神秘地晃了晃手中不知從哪扯來的一疊加長衛生紙,笑眯眯說:“先救急,再想辦法。”


    兩個女孩手牽手直奔廁所,快到目的地時,晚風拂過,葉青紗手中的衛生紙居然迎風脫了手,全落在草地上,像鋪了條長長的銀河。


    紅棗一激動,熱流越發不受控製。


    葉青紗連聲抱歉,讓紅棗在原地等,她獨自跑回去借紙,然而那道窈窕輕盈的背影消失後,許久都沒有再出現。


    紅棗動都不敢動,也沒有老師同學來找她,前方的營地開始表演節目了,人聲鼎沸,歡聲笑語,她想起別的同學都有家長準備的各種隨身用品,隻有她憑著自己少得可憐的生活經驗,很多東西都沒有帶全,既討厭自己的不爭氣,又覺得委屈無措,一時悲從中來,眼角和褲子都是濕的,被風吹過,一個賽一個的涼。


    黑色的運動外衣就在這個時候輕飄飄罩在她身上。


    紅棗嚇一跳,匆匆抹了把眼睛回過頭,毫無防備地掉進一雙靜如潭水的漆黑眸子裏。


    “戴,戴……”


    “戴頌。”聲音清冽悅耳。


    紅棗對天發誓,她絕不是想不起來他的名字,是沒想好叫學長師兄還是男神啊!


    戴頌比她高很多,白皙臉頰上有片可疑的微紅,他神色掙紮,確定旁邊沒人,才低聲說:“這件外套你係在腰上吧,不用還了。”


    紅棗懵懵地抓著外套,沒太明白,正措著詞想追問兩句,腦袋裏驟然飛沙走石,電閃雷鳴,天啦!男神是從她身後過來的!她——褲子見紅啦!


    戴頌見她懂了,點點頭準備離開,走出幾步後又回過頭,見瘦兮兮的小姑娘還雷打不動地站在原地,四周也根本沒看到打算過來找她的人。


    這裏不比學校,必須保證同學的安全,他想了想,問道:“為什麽不回營地,你是不是有什麽困難?”


    紅棗深受打擊,恥辱爆棚,神經一時搭錯,抽抽搭搭說:“我,我隻想要一包姨媽巾……”


    戴學長抹了把紅得滴血的俊臉,平複心情之後表示,這個,似乎不算什麽難事。


    紅棗風中淩亂地望著他走回營地,在男生堆裏鶴立雞群地穿梭,說了什麽之後,似乎被好幾個人勾肩搭背地調笑,而後拿到某樣東西,裝進一個不透明的袋子裏,避開人群悄悄走回來遞給她。


    她打開一看,居然是整包未拆封的嶄新姨媽巾,而且還是平常舍不得買的貴牌子。


    戴頌微微笑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這東西對軍訓的男生來說有個別名,叫鞋墊,雖然我沒試過,但據說……效果不錯,人手都有。”


    紅棗被這包東西救了命,換完出來,把自己的外衣係在腰間,遮住了褲子弄髒的地方,雙手虔誠地捧著黑色運動衣,看到戴頌居然還等在外麵。


    而此時,消失許久的葉青紗氣喘籲籲跑回來,手裏晃著一片衛生巾。


    葉青紗震驚地瞪著廁所門口的兩人,先是甜甜地喊了聲“戴頌學長”,緊接著蹙眉看向紅棗手裏剛拆開的那一大包,“誰給你送來的?”


    軍訓剛入學就開始了,同班同學名字都沒太認全,紅棗一著急,先把戴頌的衣服藏在身後,半個名字都想不起來,支支吾吾說,“那個,江……”對,她生活在江市,就姓江,哎頭頂月亮好圓,“月……”兩個字不好,再加一個,恒吧,表示她對戴男神的仰望是永恒的,“恒,對,江月恒!”


    葉青紗犯嘀咕,“有叫這個的女同學嗎?”


    “隔壁班的!”


    戴頌不欲再參與,“我先走了,你們也快點回去,不要亂跑。”


    紅棗覺得自己和男神之間有了不得了的小秘密,姨媽巾之恩無以言表,恨不得朝他鞠一躬,“戴學長,您慢走!”


    夜風吹來,鼓起戴頌身上的迷彩上衣,勾勒出修長柔韌的少年身形,他失笑,眼睛彎起,溢出一片璀璨的星河,“我記得了,江月恒。”


    從此,在她和戴頌相關的青春裏,江月恒這三個字,就成了掩人耳目的標誌,代表了不能亮出的身份,無法公開的秘密,和不得不隱瞞的苦衷。


    記憶和現實緩緩重疊,戴學長彎彎的笑眼變成對麵英俊男人清冷淡漠的一雙黑眸,紅棗清醒過來,被江月恒這個名字浸得酸酸脹脹的心,再次被失落占據。


    高中同校,大學對門,曆經幾年的學生時代,溫柔的戴學長都不曾對她有過動心,更何況如今風神俊雅,事業有成的戴教授呢。


    他能記得使用這個名字,就已經是對暗戀成疾的她莫大的獎賞了。


    紅棗細長手指摩挲著杯沿,垂下頭說:“對不起,剛才是我唐突了。”


    沒等到戴頌的回應,倒等來服務員進來上菜。


    偌大一張四人桌被精致碗碟擺得滿滿當當,菜肴色香味俱全,戴頌抽出筷子先遞給她,“就當老同學見麵,吃個便飯吧。”


    紅棗麵對他,習慣性地雙手接過,戴頌看著她恭敬疏離的動作,目光不自覺地沉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笑~軍訓用姨媽巾當鞋墊這種事,不知道有沒有人親眼見過的?


    第3章 硬漢名的閨蜜


    紅棗小口小口吃著,心裏翻江倒海,美食也無法吸引她的注意力,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趁戴頌低頭時就小心翼翼地去觀察。


    真的是太久沒見了,醒著會想,做夢也會想。


    她微博上悄悄關注了好多c大的學生,經常能刷到那群小姑娘“啊啊啊”發的戴教授上課九宮圖,站著坐著,笑著嚴肅著,每一張她都印在腦子裏,以為看得多了,有機會再見麵時就可以鎮定一些,不那麽緊張局促。


    可沒用啊。


    照片和真人相比,差了至少一千萬顆紅棗的距離。


    戴頌吃得不多,看到紅棗偏好哪道,才會不著痕跡地也去夾一些,他狀似無意地提起:“剛才那位喬先生……”


    紅棗正愁沒機會撇清,趕忙舉手,“我跟喬譯是發小兒,他求我好幾天,要我假扮他孕妻在前女友麵前撐撐麵子,我推不過,就答應了。”


    戴頌依然沒什麽表情,掃了眼紅棗的小腹,垂下眼睫說:“你那個他倒是大度。”


    他?誰?紅棗嘴裏小幅度地嚼著一塊香辣肉筋,沒聽明白。


    戴頌似乎失去了吃飯的興致,擦擦唇角站起身,“今天到這裏吧,我就不再耽誤你時間了。”


    不耽誤啊!她還沒把他的眉眼看仔細!


    紅棗急忙把軟爛的肉筋吞下去,跟著起身,抓起包要搶著去付賬,戴頌回過頭,瞥她一眼,“小心身體,走路不要搶,孕期也別再穿高跟鞋。”


    紅棗被這幾句話砸得有點懵,等追到包廂外時,遠遠看到戴頌已經刷完卡,走出大門,她抿抿唇,不知怎麽心裏發空,眼圈兒有點紅,掙紮了一下,返身回到桌旁,把剛才戴頌親手遞給她的筷子擦幹淨,愛惜地收起來放進包裏。


    這算是他送她的呢。


    踩著高跟鞋走了幾步,紅棗發覺腳越來越痛,她穿平底鞋早就慣了,要不是今天喬譯好說歹說強烈要求,她才不會找罪受。


    慢吞吞挪出流光水榭,天已經完全暗了,紅棗拿出手機約了個車,站在路邊等,一輛打著雪亮車燈的黑色越野車戛然停在她身前,車窗降下,戴頌的細邊眼鏡已經重新戴好,遮住深深眸光,恢複了冷靜睿智的學術範兒,他望著她,“他不來接你?”


    紅棗沒想到還能再見,高興地沒去深究戴頌的問題,以為他問的是喬譯,就說:“估計正忙著呢,我打車走。”


    戴頌眉頭蹙起,“上車吧,我送你。”


    要不要矜持地拒絕!當然——當然不要啊!男神當前,矜持是個什麽東西?


    紅棗喜滋滋托著已經小了一圈的肚子坐進副駕駛,陶醉地深呼吸了一下,男神車裏都是清香的,不像喬譯那個人渣,處處都是煙味。


    “去哪裏?”


    紅棗偷瞄戴頌手打方向盤的利落動作,被迷得七葷八素,深呼吸了幾下解鎖手機屏幕,“稍等,我問問看。”


    手指點到通話記錄裏最多的那個名字“韓毅”,三聲就順利接聽,她聲音軟乎乎地說:“你回家了嗎……還沒有啊……好吧,那我去找你……等我。”


    膩膩歪歪掛斷後,紅棗朝戴頌笑著說:“明澤路118號的橡樹酒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戴頌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似乎緊了些,車速也加快不少。


    紅棗恨不能距離再遠點,時間再慢點,可是橡樹酒吧已經在眼前,她不得不下車了。


    “謝謝戴學長……”


    戴頌側臉的線條被窗外街燈烘出了幾分淩厲,他語氣森然,聲音含著冰,“這麽晚了,他讓你來這種地方?”


    “這裏是靜吧,”紅棗本來還壯著膽子想請他進去坐坐,現在卻不敢了,生怕被他誤會,努力解釋,“裏麵很安全很好的。”


    戴頌閉了閉眼睛,片刻後自嘲地輕笑了一下,“既然你覺得好,那其他的就不重要了,”他解開車門鎖,“去吧。”


    紅棗下車後,看著黑色越野車快速開遠,幾秒就消失在轉彎的路口。


    戴頌果然討厭跟她獨處,走得這麽急,可能這一晚都在忍耐吧。


    她沮喪地垂下頭,忽的又驚跳起來,差點追著車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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