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想到此處,腦中便混沌一片:師父如何身故,她不記得了,可是青梅竹馬的師兄蕭讓一掌偷襲,將她打下懸崖,那情形卻曆曆在目。


    蕭讓在懸崖邊瘋狂大叫:“白素,你去死吧!你死了,本座便是掌門了!哈哈哈哈!”


    頭痛欲裂。白素緊緊抵住了太陽穴,企圖將不快的回憶驅散。


    然而無濟於事——在被蕭讓打落天鞘崖之後,她僥幸得以不死,但功力卻不足從前的一成。


    她強行運功調理內息,不料反而走火入魔,導致身體突變,竟然回到了六歲的小童模樣。


    高冷強大的白長老跪在溪水邊,光著屁股蛋照自己的臉,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啊啊啊啊啊啊!”


    ——這才有了如今娃娃身的縮小版白素。


    往事不堪回首,白素想至此處,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事情尚未結束,她變樣之後,起初一心想要回到門派,可是卻陰溝裏翻船,還沒走出山區就中了獵戶王三姑的陷阱,被帶了麻藥的箭枝射中,綁架賣上了崔牙婆的大船。


    正所謂龍遊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白素本想一招了結這牙婆性命,可是轉念一想,如果這般回去,定要引來師兄和同門人的追殺。


    倒不如尋一臨時棲身之地,將傷調理休養好,再圖後計。


    站定腳步,心裏也有了主意。


    她搬了個凳子到崔牙婆麵前,一開始凳子有點高,爬兩下沒爬上去,用力蹦了一下,蹦上去了,居高臨下:“老太婆,你不是要賣掉本座麽,好,本座就讓你賣。”


    崔牙婆抖若篩糠,人家說夜路走多了容易遇到鬼,這不轉眼竟給自己撞上,眼前這個妖孽不知是人是鬼,淨說一些她聽不懂的鬼話,右手又痛得撕心裂肺,她趴在地麵,覺得自己大限將至,恐懼得呼救的力氣也沒有了。


    “小的豬油蒙了心,就是借十個膽子給小的,也不敢賣神仙小奶奶。”


    “不,你非賣不可。”


    白素盤起小短腿兒:“你幹行這麽久,一定對那潁川城十分熟悉,知道城內有什麽富貴人家吧。”


    崔牙婆見她古靈精怪又兼心黑手辣,不敢隨便接話,隻驚恐地點頭。


    白素沉吟道:“你將本座賣去一個吃穿不愁的人家;最好是人在屋中坐,錢從天上來,既不用為奴為婢,也不須打工幹活。本座知道這有些難……可是本座生來不會伺候人,而且,潁川這等大郡人口密布,總歸會有積善之家對罷?”


    崔牙婆瞠目結舌。


    “怎麽,不樂意嗎。”


    崔牙婆一看到白素虎著小臉就害怕:


    “不不不,可是神仙小奶奶,天底下哪有這等美事,有錢的大戶人家進去,也要伺候主人……不過,奶奶您貌賽貂蟬,就憑著這天仙模樣,日後長開了,加上機靈些,順應人情世故,若要尋一個善待下人的門庭卻是不難。”


    “你說什麽?本座一代宗師,豈能以色侍人。”白素眼露寒光,衝崔牙婆揚起拳頭,這一招叫隔山打牛,啪,對麵的一個畫框應聲碎裂,從牆上掉了下來。


    崔牙婆魂飛天外:“是小人錯了,一定會有這樣的人家,容小人再想想。”


    可是一般人家買娃娃,要不是當做傭人儲備養著,就是童養媳。誰會花錢費力買個不做事白吃飯的小菩薩供著呢?


    崔牙婆搜場刮肚,急死個人。


    忽然,還真被她想到了:“誒喲,有了!”


    白素道:“你說。”


    “小人想到一個去處,那是富可敵國;無須下地耕種,無須經商買賣,省去奔波勞累之苦,實乃閑坐屋中也有錢財滾滾而至,正合適神仙小奶奶您。”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閱讀提示:


    1,天山童姥+美少女戰士的變身故事,女主每個月總有那麽一天……變回十八歲。


    2,外蘿內禦女宗師x聰明深情太尉大人


    3,歡脫文風,背景架空


    最後作者有話要說:開新文了,這次想寫個無賴潑皮卻又靈心慧性的妖孽男主,和一個高冷認真結果被男主帶得畫風跑偏的女主,所以才有這篇《豈能以色侍人?》,問號代表了女主心中那一句含而未吐的mmp。


    好了開始講故事,記得給我留言哦!


    ☆、豈能敲鍾念佛


    002


    過揚州,沿潁水逆流北上,貨船在七日後抵達潁川。


    潁川本夏禹之國,黃帝故鄉,其源遠流長,一直以來都有高士宦、好文法的遺風,曆朝曆代名士輩出。又因為地理位置又靠近古都洛陽,皇帝們論功行賞喜歡將汝、潁之地分封給宗親;於是數百年來,世族在此地繁衍擴張。


    這些高門世族,一邊和皇室聯姻,一邊精研族學主導輿論和介入政權,最後成為冠冕相承的巨姓望族。


    而許昌,作為潁川郡的郡治,世族們的聚居之地,更是氣象非凡。街麵上商鋪和學館林立,到處可見峨冠博帶的青年人,連姑子們都手捧書卷,互相傳遞觀摩,個個意氣風發。


    白素騎著名喚崔牙婆的新坐騎,顛顛地進了許昌城。


    如今的白長老,看起來年紀小小,身材小小,平胸短腿沒屁股,隻剩下一張水嘟嘟的娃娃臉,披張幼稚無害的皮,裏頭包個紅粉骷髏的魂兒,就是親媽見了也認不出,還怕有人追殺來麽?


    這麽一想,變成小屁孩的好處居然也很多,白素揚起小臉,天際有一道朝霞出雲,映得滿城輝煌,也照得她紅光滿麵。


    “你去找有錢的主顧,本座在這裏逛逛,”白素在崔婆子後頸上點了幾處穴道,“半個時辰內不回來,教你死得口吐白沫。”說罷從崔婆肩膀跳將下來。


    落地的時候,因為腿比過去短了很多,沒有把握好距離,還差點摔了個狗吃|屎。白素屁股猛地一撅,風車般甩著手。


    ——這很尷尬,但本座依舊是絕頂的高手。白素惱羞成怒,回頭:“還不快去!”“是!”崔婆子撒丫子,一道煙兒沒了蹤影。


    街口人潮熙攘,商鋪琳琅,可是就憑白素這個頭,走在人群裏也隻能看看別人的屁股。她三蹦兩跳,什麽新鮮都瞧不著,極度的沒意思,最後來到一間多寶齋門口。


    這裏門庭若市,有兩個夥計在吆喝:“新出爐的文章字畫!溫詩蔡畫韓論,明天過午便開拍,識貨的秀才老爺們看好啦!”


    白素鑽進去問:“什麽詩什麽畫。”


    夥計第一眼沒看到人,以為自己幻聽,再定睛一瞧,才看見一個小不點站在麵前。本想嗬斥驅趕,可見這娃娃如花似玉,竟水晶般剔透,不由得也呆了呆。


    再一看白素身後,正有兩個富貴打扮的公子走來,夥計以為他們是一家的,便恭敬熱絡地道:“客官老爺南方來的吧?”說來也巧,那兩個客人正來自南方,奇了:“嘿,你又怎知?”


    “在北方京洛汝潁之地,誰不知道咱們潁川有四大才子?他們的字畫千金難求!”那夥計眉飛色舞道,“今日幾位來得巧,咱們書齋主人剛好和雲林書院老板相熟,這才弄到第一手的真跡,明日便要在此競價拍賣,幾位若有興趣,不妨前來觀看;若是囊中寬裕可以來競拍,這等名作留給子孫後代傳世,遠勝留下金銀啊。”“嘿,有趣,好啊。”


    正圍觀出神,出去辦事的崔婆子回來了。


    “神仙小奶奶,好人家已經找到了,煩請您老移動尊駕,去見上一麵兒。”


    白素騎著崔婆子過兩條街,拐進一條小巷。


    巷子盡頭有一口防火的大水缸,水缸邊上站個高大的虯髯漢子,腰纏狐皮,肩掛一羊皮囊的大包袱,左手七零八碎帶了足有五六個金銀指環,一身行頭果然看起來甚是豪氣。


    一近前,漢子便扯著喉嚨問:“怎麽這麽遲,就這?”然後俯下身來細看白素,一臉挑三揀四。


    崔婆子裝模作樣道:“這個娃娃乖巧得很,隻要十兩,你買回去一定不後悔。”


    “灑家的徒弟哪個不是豹頭環眼、蒜鼻方臉,這醜疙瘩哪犯得著十兩!”


    白素和崔婆子齊齊跌倒。


    崔婆子搖晃著身子:是是是,要不再便宜點。主動降價,但求趕緊送走瘟神。


    大漢往崔婆子手心丟了幾個銅板:“再多不值了,就這麽地吧!”


    就這樣,白素又被轉手了。


    一起穿街過巷,漢子一路盤問:“你叫什麽名?”


    白素琢磨要編個堂皇入流且不暴露身份的名字,那漢子卻打斷道:“罷了,叫什麽都無所謂,反正|法號都要重新起。”


    “法號?”


    還未來及再追問,那漢子已走到僻靜處,摘了頭套,居然是個光頭。


    再定睛一瞧,他頭上赫然六個戒疤。


    白素目瞪口呆。


    那人脫掉紳袍,打開包袱,從裏掏出僧衣換上,粗聲大氣吼著:“犯什麽愣,還不跟上!”


    白素抬起頭,這才發現跟著他來到的這堵牆跟前,居然高牆虯磚,門柱上雕著石蓮花,不知是哪間寺院的後門。


    “且慢,這是去哪。”。


    “隆通寺!”這假扮漢子的大和尚換回僧衣,逆光捋了一下沒長毛的腦袋,鋥亮。


    白素斷然拒絕:“萬萬不可,你叫本座去敲鍾念佛,那成何體統。”


    “什麽,想反悔!”大和尚突然麵露凶相,鐵拳在手中一握,骨節吱嘎作響。“賣身契都簽好了,老子可花了十文錢!”


    哇,十文錢,好巨款哦。白素翻起眼皮:“給你十文錢便是了,我要贖身。”


    大和尚不屑道:“灑家還嫌你長得醜,沒有一點灑家豹頭環眼威武雄壯的風範呢。十文錢拿來。”


    白素又是一呆——她身為劍宗的名宿,既不好賣藝乞討也不好打家劫舍,於是一路走來身無分文,哪見過半個子兒。


    惹來和尚暴怒:“耍老子?告訴你們兩個兔崽子,進了灑家的門,生是灑家的人,死是灑家的死人,給我進來!”


    一手拎起來,抓小雞似的將白素提著,跨過了頭頂寫著“五蘊皆空”的大黃門。


    ……


    叫人沒料到的是,那和尚雖然五大三粗,居然還挺有心眼兒。他見白素不像是老實聽話的主,便沒有直接送去禪房,而是先丟進西院睡佛閣後麵棚子裏關上一關。


    那棚子裏擠了許多一樣被買來的孩童,空間甚為窄小,左邊馬棚,右邊豬圈,其間臭不可聞。


    白素來時眼觀六路,看見那左邊的馬棚規模,少說也有良駒數十匹。這些畜生一齊排泄的糞便,一日能堆成一座糞山,你道是臭不臭。


    不過能建得起這樣馬廄,看來這些寺廟是真有錢。白素若有所思。


    身邊遞來一個饅頭:“吃嗎?”是個小女孩,看起來同她一般大。


    白素還沒來及接,便被另一個小男孩奪了過去,狼吞虎咽。


    便有其他的孩子插嘴:“他是西河郡來的窮鬼,那邊窮鄉僻壤鬧饑荒,人都吃不起飯。”這男孩聽了,抬起髒汙的臉還擊:“你的家鄉有錢,爹娘還不是把你賣了來做和尚。”“你懂什麽,我阿母說這世道做和尚才舒服呢,不用幹活就有租子和香火錢。”


    白素聽這些小屁孩吵架困了,頭一歪休息會。


    夜色|降臨,月亮慢慢爬上東牆。


    她翻出柵欄,借一點微薄的月光,在偌大寺院中尋找出口。


    說來這隆通寺的富麗,直叫人咋舌,她從西麵客堂一直摸到東麵的鍾樓,一路重軒複欄走了快一炷香的,還不曾見到一扇通往寺廟外麵的門,。


    不知不覺已經繞過兩座佛殿,來到了東邊的僧舍,一棵菩提樹在微寒的月光下顯得衰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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